他的漂亮举世无双——Klaelvira

作者:Klaelvira  录入:05-04

  何同光面露犹豫,有些为难。他叹了口气,“这两天的事儿实在太多。”
  傅无闻笑了下,语气有些讥讽,“沈杯的事儿?”
  何同光神情一滞。他想起那幅石若磊拼接的“闻愚白”,又看了眼坐在走廊那一端浑身血气的闻九天——傅岹然受伤的原因,已经显而易见了。
  “傅公子。” 何同光换了个称呼。他露出了一个真诚的惨笑,“当着你的面,我也就不遮遮掩掩了。”
  “沈杯要活下去,就得有人做恶人。”
  “当年令尊把这个比赛甩给了政府,所以今天做恶人的人才是我;”
  “要是沈杯还在你们闻氏画廊,扛这口锅的人大概就是你了。”
  傅无闻闻言,神色正了些,比方才更严肃。他上前一步,“沈杯在我们闻氏画廊手里时,是个堂堂正正的书画比赛,那些画作的水平是骗不了人的。”
  何同光意味深长地笑了下,没再说什么。
  “傅岹然工作室的人来的时候,我可以通知你。” 何同光说,“但是他们能不能让你或者闻九天见到傅岹然,就不是我能管的了。”
  傅无闻走后,何同光站在病房前沉了好一会儿心绪,才鼓足勇气推开房门。
  单人病房里,傅岹然正靠坐在床上。他一只手被包得严严实实,额头也裹着纱布,他半阖着眼睛,正在养神。
  听见脚步声,傅岹然平静地睁开了眼。麻药劲儿还没过去,又或许快过去了——从傅岹然的表情里,很难对此作出判断。
  “你这手...” 何同光勉强笑了一下,试探道。尽管人人都知道这事儿和闻九天脱不了干系,可只要傅岹然不承认,就没用。
  “自己扎的。” 傅岹然说。
  何同光皱了下眉。他正要继续发问,却见傅岹然随手拿起床头的一个玻璃杯,面无表情地端详几秒后,忽然直接砸了出去。
  噼里啪啦!
  何同光猝不及防。玻璃在他脚边碎得纷飞,他差点没来得及跳开,“傅岹然你干嘛!”
  “手是我自己扎的,头上也是我自己打的。” 傅岹然又拿起另一个玻璃杯,煞有介事地摩挲着,“因为我看到了电视节目上沈杯的...优秀作品。”
  傅岹然说完冷笑一声,定定地望着何同光,“你们沈杯的人,真是艺高人胆大。”
  何同光不自觉地吞咽了下,眼神有些闪烁。他挪开目光,语气无奈,“上电视那事儿真不是我安排的,是石老师。”
  “也许是因为你下午跟他说了什么,他担心有变数,这才急着把那幅‘拼接画’推到大众眼前...石老师对那幅画的执念,挺深的。”

  “这里面牵扯的利益太多,我实在是...”
  “不是你安排的。” 傅岹然直接打断何同光,他抬起自己受伤的右手,“你应该知道,现在我说我的手是谁伤的,公众就会相信谁是恶人吧。”
  “这么大的丑闻,沈杯能承受得了吗?”
  “你...” 何同光怔了下才反应过来。他变得有些急躁,“你不会想把这口锅栽在沈杯头上吧,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傅岹然淡淡一笑,往后靠了靠,“我会告诉公众,我发现了沈杯请枪手作的画。可是沈杯不听劝,争执中我的手就变成这样了。”
  “你!” 何同光胸闷气短,眼球差点破框而出。他捋了捋头发,在原地踱了好几圈,才转过身来,“闻九天给你下了什么迷魂药,你这么帮他!闻愚白对你很重要吗?”
  “不重要。” 傅岹然神色冷而自若,语气轻缓而坚决,“对现在我的来说,谁都不重要。”
  “那你...”
  “除了我自己。” 傅岹然说,“关于沈杯,我提出了我的意见。意见本身是什么其实无所谓,但你们不接受我的意见——这是我所不能容忍的事。”
  何同光愣在原地,像语言水平欠缺的人反复咂摸听力内容一样。他好一会儿才明白傅岹然的意思,“可是...你...”
  “你是个大画家,但沈杯里利益错综复杂,怎么可能人人都听你的?而且你现在手还...” 何同光一顿,声音小了点,“暂时不能用。”
  “以我在美术界的地位而言,” 傅岹然举起自己的右手,打量了一会儿,“我能不能画画,已经不重要了。”
  “以前我对沈杯、对你们、对这个世界有着诸多忍让,但现在...” 傅岹然轻飘飘地呼了一口气。他闭了一瞬的眼,再睁开时眼底闪烁着冰冷的笑意,“我觉得无趣了,我想跟你们玩玩。”
  何同光立在当场,后背颤抖着发凉。他很清楚傅岹然的影响力有多么可怕,但更可怕的是傅岹然是个疯子,名声、金钱、地位...这些世俗意义上用来笼络人的东西,对他都是无用的。
  傅岹然醒了,他彻底地醒了,他要去掠夺领地、撕咬食物...两败俱伤是一个不可避免的过程。
  “我知道,你们沈杯只是想捧人,对石若磊那幅画没什么兴趣。” 傅岹然已经不再尊称石若磊为石老师,他的语气平淡中透着轻蔑,“他石若磊看起来德高望重,本质上却是个在闻愚白的万丈光芒下挣扎了一辈子都学不会解脱的人,所以到死都拒绝跟自己和解;而你们,没必要陪他淌这一趟浑水。”
  “可是...” 何同光有些迟疑。
  “何同光,你是沈杯现在的负责人。” 傅岹然放下玻璃杯,在桌上缓慢地转着,“你选边儿站吧。”
 
 
第64章 时代
  离开医院,深夜的气息迅速包围了上来。街道人影寥寥,闻九天边踢小石子边走着路,“何同光问你什么了吗。”
  “没有。” 傅无闻沉稳许多,只是一身原本笔挺的西装松垮了些,“大家都默认这事儿是你干的。”
  “外公家现在能住吗?”
  “水帘洞你能住吗?” 闻九天说。
  傅无闻:“.........”
  空气中飘来孜然和麻辣的气味儿,闻九天的目光被路边一个的烧烤吸引了。
  他朝烧烤摊前走了几步。正收拾桌椅的老板抬头一看见这俩人,连连摆手,“收摊儿了收摊儿了,我这儿关门了。”
  说完,胖墩墩的老板哐当当忙不迭地拖着桌椅回到店里,还一不小心滑了一跤。他灵活爬起拍拍身子,像逃荒似的放下了卷闸门。
  门外的傅无闻看了眼闻九天溅满血与酒的衬衫,不由得嘴角抽搐。
  “先去我车里换件衬衫吧。” 傅无闻说,“不然我怕你在宾馆办入住时被前台报警。”
  傅无闻的车后备箱里常年放着用来替换的衣物和鞋子。他找了件干净的白衬衫扔给闻九天,自己站在车外等他换好。
  “哥,” 闻九天把车窗摇下一个小缝,边脱上衣边道,“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打傅岹然。”
  四下阒然无声,傅无闻靠在车门上。他仰头远眺着月亮,那一记白眼格外醒目,“懒得问。”
  “为什么?” 闻九天刚穿进衬衫的一只袖子,扒着窗户问。
  “从小我就懒得管你俩的事儿。” 傅无闻说,“我只是个普通人,而你俩都是疯子。”
  “.........”
  “我这不是骂你。” 傅无闻笑了下,他的笑声在空旷的街道上显得清澈透亮,“只是人与人的思维方式本来就是不同的。”
  “就像飞鸟不可能理解鱼的世界。”
  闻九天裹着白衬衫,像冰雪天里缩在毛毯里烤火一样。他小声道,“我小时候...就是个疯子了么。”
  “我不知道。” 傅无闻嘴唇动了下,应该不是冷的。他眼眶似乎泛起了湿意,过了会儿才道,“你小的时候,我也还很小。”
  “对不起,也许那会儿我应该多关心你一点。”
  闻九天能明白傅无闻的意思。如果当时来自旁人的关心多一点,可能闻九天就不会一头栽进傅岹然的世界里,他的命运将就此改写。
  闻九天不是个喜欢煽情的人。他的心脏、他浑身上下的每一个器官都对澎湃的感情感到过敏,他已经不会与人保持亲密的关系了。
  “我穿好了。”闻九天飞速地穿好衬衫,语气恢复如常。
  傅无闻拉开车门坐进驾驶位。他正要点火,闻九天又开口了。
  “我打傅岹然,是因为沈杯用外公的五幅画拼出了一份参赛作品,” 闻九天的语气平得像死人的心电图,“想要捧新画家。”
  “傅岹然知道这件事,却明哲保身不插手,还故意瞒着我。”
  傅无闻转过身,愣了下。
  闻九天看着傅无闻,语气平静,“你是不是觉得,这件事也没有那么不能容忍。”
  “不...” 傅无闻皱起眉,开始措辞,“这件事当然是不对...但是傅岹然他,他应该也有难处。”
  “可是我不能容忍。诚如你所说,我是个疯子。” 白衬衫套在闻九天身上大了些许,肩线滑向胳膊,敞开的领口露出灵动的美人骨,他瘦得可怕。
  “今天我忽然有一个很奇怪的念头。我觉得也许世界上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外公是清白的,也许他们很多人、他们所有人都知道——可是,为了各自的‘难处’,人人缄口不言。”
  “外公的事...” 傅无闻抿了下嘴,“其实一直也没有确凿的证据锤死他请枪手的事,到现在都还是莫须有。”
  “清白不彻底,就是彻底不清白。” 闻九天说,“傅巍是你的大伯,是你父亲的亲哥哥,你爷爷的长子;在傅岹然之前,他应该也曾是傅家的希望。”
  “你真的觉得,这样一个人有可能被*控十几年,给别人当枪手吗?”
  傅巍的身份,曾经是闻愚白请枪手事件里最大的疑点。他不是个孤苦无依的无名之辈,而是闻氏画廊的继承人,有父母的庇护、殷实的家境和丰厚的资源,是最不适合的枪手人选。
  “我听说,我大伯傅巍从幼年起就跟着外公学画了,那是外公最如日中天的时候。他也可能...是从小被洗了脑。” 傅无闻声音闷闷的。
  “不可能。” 闻九天语气淡然却斩钉截铁,“不可能这么简单。”
  “为什么。” 傅无闻有些疑惑。
  “洗脑,是一件比你想象中更难的事,它需要一个持续性的、极其纯粹的外部环境。譬如,我会被傅岹然洗脑,是因为我从小生活在一个孤立的环境里。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除了他我得不到任何人的关爱。” 闻九天轻描淡写地讲述着自己的故事,“而傅巍不同。”
  “我听傅家的老佣人说过,你爷爷一直更偏爱傅巍。他不曾孤立无援,他不可能被洗脑。”
  这一刻,傅无闻发觉自己之前错了。面前的闻九天沉稳得令他感到陌生,闻九天早就不是从前那个只会直来直去的小疯子了。
  可悲的是,闻九天大抵确实是个真正意义上的疯子。他披上了人皮、学会讲人类的语言、按人类的思维形式去工作和生活,可他的本质没有发生变化,他仍旧要走一条无所顾忌的路。
  就像傅岹然一样。
  傅无闻没有对闻九天的发言发表看法。他已经敏锐地察觉了什么,“你想干嘛。”
  “我必须要给外公一个清白。” 闻九天声音轻缓。他躬身坐在后排,微低着头,“世上根本没有真正的难处。所谓的难处,不过是为了欲望、利益、林林总总的,而对公道视而不见。”
  “也许是明天,也许是十年之后...我要让那些信口雌黄的人都付出代价,要让傅岹然的画从愚白厅里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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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抛弃闻九天的傅岹然,就像一条没有了七寸的蛇。
  “我只给你一天时间。” 傅岹然轻描淡写地抬了下眉,“看你是想让沈杯死,还是活。”
  “我想先去找石老师谈谈。” 何同光说。
  “随便。” 傅岹然随意摸着自己手指上的蛇形戒指,“不过事到如今,他已经是无法被说服的了。”
  傅岹然的病床前,何同光和一堆亮晶晶的玻璃碴子站在一起,两条眉蜿蜒着蹙起。他将不得不在桐州最有能量的两个画家之间作出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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