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倾闻言一点都不生气,她就知道会是如此。
“大人,可否再传一位人证过来?”霍倾看向府尹,轻声道。
此事已经从造谣,变成了粱子方求爱不成反故意诬陷霍倾与男子幽会了。
府尹听到霍倾的话点头道:“允。”
片刻,众人的目光被外面进来的男子吸引住,谢喻身着男子衣衫进了公堂。
谢喻唇边带着假笑,先向府尹行礼,而后又向梁洺然行礼。梁洺然看到自己的外甥女进来,先是一愣,后又想到她是霍倾请来的,便猜出姜淮元为何敢来告他了。
若非真是委屈,谁会顶着被罢官下大狱的风险,来告朝廷二品大员呢。
“小人谢喻,是梁公子的表亲,前几日去慈泉山上,亲眼看到粱表哥拦住姜世子妃的去路,想邀人看雪,被拒后,不想动手去牵了姜世子妃的衣袖,被她身边的丫鬟看见,拿了寺院里的扫帚便将他打到在地。”
谢喻侧身,看向粱子方,伸手指向粱子方的脸,又道,“大人您看,小人表哥脸上的伤疤,便是那日被这位晚珠妹妹打的。”
作者有话说:
谢喻:“为了老婆,我……只能大义灭亲了。”
第79章
粱子方被谢喻这么一说,眉头皱紧,忙捂住了脸上的疤痕处。
那日晚上,他确实是与谢喻照过面的,谢喻没有说去的目的,只说也是去烧香的。
随后谢喻又将买卖宅子,和粱子方亲口告知他喜欢霍倾的事都说了一遍,这些证词全部指向粱子方追求不成反污咬。
谢喻此举,无异于大义灭亲。
谢喻说话轻巧,可自她出现,那府尹大人便没敢轻视,他是见过谢家小姐的,谢喻又曝出了自己的名字,别人的话不能信,可这被亲人指责了,又是谢家的姑娘,他怎会不信。
那梁夫人一听到谢喻帮着外人,脸色一变,大声斥责道:“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帮着外人污蔑你表哥呢,你真是——”
“够了!”
梁洺然是信谢喻的,谢喻从小便嫉恶如仇,小时候还放言要当大侠伸张正义,她前几日去府上说的那一番话,想来就是要告知他此事,是他忽略了。
再争执下去,自己的夫人和儿子做出此等龌龊之事,现在还有脸败坏姜家儿媳的声誉,他梁府的脸都要被丢尽了。
梁洺然起了身,看向了姜行知,拱手道:“老夫治家不严,教出此等逆子,明日定当去府上请罪,还望行知兄见谅。”
几句话就想把这事了了,姜行知自然是不答应的。
姜行知像只笑面虎,也起了身,笑道:“下官倒是无妨,可犬子爱妻如命,梁公子与尊夫人这般诋毁我儿媳,若说想解决此事,那就让梁公子与尊夫人消除影响吧。”
“行知兄,想要如何?”
姜行知一脸笑意的看向姜淮元,而后又看向粱子方,双手往后背去,道:“就让梁公子与尊夫人,亲自去知晓此事的人家,将此事澄清吧。”
别的传的不快,可这种事情,加之姜行知回京闹出这么大动静让姜家成了一时的焦点,这会儿半个京城的人都知晓此事了。
“这……”梁洺然没有想到姜行知会这么说,他没有接触过姜行知,以为也就是让他们以后不说便是,谁知他竟提出这样过分的要求。
姜行知见梁洺然神色微微带着不悦,笑道:“若梁大人不舍得,那便让府尹大人按照金国的律法,各仗责二十吧。”姜行知目光瞥向粱子方,忽然又想起了什么道:“哦,梁公子现任户部侍郎是吧,官员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京城府尹瞧着两位二品大员在这里商量着如何定罪,额间冒出了冷汗,他谁也不敢得罪,此刻懊悔,开始就不该接姜淮元的状纸的。
梁洺然的神色此刻极为不悦,他都已经道歉了,姜行知还这样咄咄逼人,难不成真想让他梁家丢脸不成。
梁洺然半响没有说话,姜行知也没有让步,片刻后府尹便硬着头皮来当了和事佬,道:“不如两位大人各让一步,由下官代为澄清如何?”
“不行!”一直未出声的姜淮元,忽然急言反对。
府尹听到姜淮元说不行,面露尴尬,心里一阵腹诽,怎么那么多事呢。
梁洺然本来听到府尹那话,想要赞同的,却不想被姜淮元否定了。而姜行知则又笑了一声道:“非下官不退让,犬子性子执拗,若今日不能让她得到公允,那下官便卖这张老脸,替她去圣上那里讨要个公道了。”
梁洺然显然没有想到姜行知会拿皇帝来压他,他心里此刻气的牙痒,竟被一个新窜出来的武官这样拿捏的无法子。
自己儿子若是挨了这顿打,便坐实了他勾人良家妇人不成,反诬陷她人的罪,以后这官路也是不好走了。若这事再传到圣上耳朵里,品性出了问题极有可能会被降职处理。
梁洺然此刻眼珠子转动,想要想一个万全之策。
姜家初入京城,想必也是没有站稳脚跟,若是他向姜行知示好,将他拉拢,今日之事应该是可以解决的。
“姜兄——”梁洺然话才出口,便被外面又来一人打断。
“今儿府尹这里倒是热闹,姜侯爷何必去劳烦父皇,本王来还你个公道便是。”
众人闻声,全都看向了外面的来人,是太子,金启。
府尹忙跪拜行礼,姜行知等人也都随后行礼,霍倾则多看了一眼后,行了欠身礼。
太子见众人都低着头行礼,目光落在了霍倾的身上,与她对视一眼,而后才看向别处道:“不必多礼,都起来吧。”
太子金启没有等府尹的邀请,便走上了高悬明镜之下,他坐下后,其余人都站在了衙堂中面向于他。
金启拿起了惊堂木低眸在手里把玩着,许久后,漫不经心的道:“今儿一早,本王也有所耳闻,梁夫人和梁公子下了好大一盘棋呢,仅一夜间,就将姜家的世子妃败的一文不值。怎么着,姜世子休了妻,你娶啊?”最后一句话金启语气变的冷厉起来,目光也直直的定在了粱子方的身上。
“下官冤枉!”粱子方听着太子不善的语气,忙又跪在了地上。原本只是挨几板子的事,可太子一来,这事便不好说了,如今也只能想法子把这事压到损失最小。
太子听到这话,突然笑了起来,可笑的却有些瘆人,片刻,他停住了笑,问道:“你说你冤枉,那方才为何不说话?你父亲可也是冤枉了你?”
知子莫若父,不过梁洺然只是才知道而已,当然还有更多他不知道的。
粱子方跪在地上,抿唇不语,他此刻眼珠子急促的晃动正在想办法,或者求助于自己的父亲。
许久后,粱子方没有想出开脱的法子,梁洺然却开了口,道:“犬子无知,扰了太子殿下的清净,下官回去定当严加管教,今日便按律法让府尹大人先处置了他。”
“哦?如何处置?”太子将手中的惊堂木轻轻的放下,站起了身来,走到了府尹身边似乎是想要听的更清楚一些。
府尹闻声躬身恭敬,道:“按律法,仗责二十。”府尹说完这话,又瞥了一眼姜行知,姜行知脸色不太好,府尹又一脸难色的道,“梁公子是户部侍郎,罪加一等,仗四十。”
府尹说完又瞥了一眼姜行知,姜行知脸色稍缓后,却又瞥见梁洺然黑了脸……府尹脸上的神情苦闷的很,这两人谁都得罪不起,索性谁也不看了。
“梁夫人仗责二十,粱公子仗责四十……”太子嘴里重复的说着这些话,目光却又看向了一旁静默的霍倾,霍倾冷静的看着他,不知道他又想要做什么,但直觉告诉她,他来这里,绝不会仅仅只是为了让府尹只行仗刑。
太子吸了一口气,又吐了出来,公堂上此刻静的出奇,他的呼吸听着也有些乍耳。
“来人,把东西拿给府尹大人瞧瞧,看看这是什么罪名。”太子说完又走回了正堂座椅上。
太子话落,便有人递上来了一包东西,和一些写了字的纸张,其中几张看着像是用血写出来的。
府尹先打开了纸张,瞧着上面的血迹和画的押,手都紧张了起来,他仔细的看了纸张,足有十张之多,而且这上面的血迹,有些都还未干……
府尹看完纸上的字,瞪大了双眼,惊骇至极。他望向太子,有些不敢相信,这可是要被问斩的罪责。
太子看到府尹惊吓的模样,扬了扬下巴道:“给梁大人也瞧一瞧。”
府尹紧抿着唇,将状纸交给了梁洺然。梁洺然接过,过目之后,神色一瞬颓萎起来,这上面条条都在指责自己的儿子和夫人,强占民女,为掩藏事实,卖人,杀人的罪责!
梁洺然还未说话,太子便道:“梁大人若还有什么不解的地方,本王的人会一一告知,另外,证人都已经候在府衙外,府尹大人可随时传唤。”
太子说完这些话后,站起了身来,话是对着众人说的,可目光却是落在了霍倾的身上,道:“本王还有事要忙,若有不满,大可来寻本王。”
众人的目光随着太子出了衙门大门后转回,而霍倾却在最后一刻,看到霍钟的身影。
姜淮元趁着太子走的空隙,挪步靠近霍倾,伸手牵过了她有些微凉手指,霍倾楞了一下后,回握了她。
霍倾此刻已经知道了那些纸上说的都是什么了,因为有些证据是她准备留在迫不得已的时候拿出来用的,而负责收集此事的人就是霍钟。
太子这是再借机再向她示好,挽留于她,只不过她没想到,霍钟会帮太子来修复她们之间的关系。
梁洺然回过身,又将状纸都看了一遍后,愤然的将状纸丢到了准备扶起粱子方的梁夫人和粱子方的身上。
粱子方不知发生了何事,慌张的捡起了地上纸看过之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这何止是仕途要完了,命也要搭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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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淮元和霍倾回府后,姜淮元坐在桌椅旁像做错了事的孩子般,偷瞧着走来走去的霍倾,不是为她新得的花浇水,便是吩咐下人打扫院子,可无论做什么,就是不搭理她。
姜淮元知道自己犯错了,她没有和霍倾商量,便一怒之下去了府衙,若今日霍倾没有过去,她险些要吃了大亏的。别说是为霍倾洗清污名,她差点就把自己送到大狱里去了。
不过好在粱子方多行不义,遭到了律法的制裁。今日太子竟出面帮她们,姜淮元虽然不知道为何,但将粱子方和梁夫人被仗刑后暂押入了大牢里,还是舒了她的心的。
粱子方下了大狱后,他那些罪条之后也都会公之于众的,他和梁夫人污蔑霍倾的那些话,自然也就没人信了,总归结果是她想要的,只要恢复霍倾的声誉,她什么都愿意的。
“去叫世子沐浴后再用膳。”霍倾站的地方离姜淮元不远,却当着姜淮元的面对晚珠说了这话。
晚珠也是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家小姐这是生气了,晚珠欠身后,转过身还未开口便听到姜淮元糯声道:“知道了,淮元这就去。”
姜淮元站起了身,臊眉耷眼的,她此刻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委屈了。
姜淮元出去后,霍倾便叹了口气,姜淮元也是为了她,她不该与姜淮元这般置气的。虽然此事她有万全的把握,可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想姜家与梁洺然结仇的。
梁洺然居位户部尚书,掌管着金国的财政命脉,粱子方虽只是侍郎,但却也是朝中三品官员,梁家背靠的是谢家,金国一直靠着谢家扶持,姜淮元把事情想的太过简单了。
她原是想私下里拿着那些罪状与梁洺然交易,顺便让其约束自己的儿子夫人,可突然这样被太子捅了出来,若粱子方真出了事,梁洺然必然会把这事算在姜家头上,且以后姜行知若是出征,他若在粮饷上搞些小动作,也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梁洺然是否会有仇恨记在姜家身上,一切还要看金国皇帝如何处置了,朝中三品大员犯事,金国皇帝必然会亲自过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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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淮元上了榻后像往常一样帮霍倾暖着她的位置,直到亥时初,霍倾才从厢房出来,姜淮元见她回来,忙挪了位置让给她。
霍倾解了外衣,躺下后,姜淮元也没敢贴过去,她知道霍倾还在生她的气。
姜淮元平躺着也不说话,但也睡不着。许久后,霍倾转了身面向她,姜淮元才敢歪头去看霍倾。
姜淮元抿唇许久,才鼓起勇气唤了一直盯着她看的霍倾,道:“娘子……”
“嗯。”霍倾似乎已经不生气了,但却没有要去抱她的意思。
“我……”姜淮元不想说自己知道错了,人总是要脸的,尤其在爱人面前,可须臾间的思考还是忍不住承认了错误,“我今后做什么,一定会告知娘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