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拉扯扯一个月,原隋几乎每晚都会来白秋房间,玉茗也拉着他带他看新戏板戏皮影戏。早上,原肆去过校武场回来就找他,他养的那只小白狗由原肆带着,而他则牵着巴掌慢慢沐浴着阳光沿着校武场遛弯。
小蝶叫花匠把花园拾掇的相当漂亮,五月,花都开了,一朵一朵,肥硕的宛如天边的月亮,坠下来,盛在花盘里,白秋吸一口,感觉仿佛吸进了月亮的光辉。
原肆又给他耍拳、练剑,一口一个小叔叔叫着。天气晴朗的傍晚,阿苦背着一竹笼葫芦,手持一柄弯刀,教他做家乡酒。他见到了阿苦的阿婆,老太太佝着背,体力不太行,眼睛也看不清,可坐在那,说以前的故事,声音又那么富有魔力,充满了人生的豁达和智慧。
新的一天,玉茗嚷嚷着要做春饼,耳背老嬷帮忙把饼烙了,从锅一点点扯开油汪汪的饼皮,白秋亲自下厨炒了三道菜,原肆的手脚十分利索,给一家人一人卷了个大的,原隋装起两个带给在佛堂诵经的老夫人。
吃完饭,白秋给大家泡了蜜茶,坐在小花厅的凉凳上,夜风袭来,花香阵阵,月光太柔太美,原隋的眼睛浪漫出水。他握住白秋,也握住玉茗,白秋微微回握予以回应。
打更人在墙外唱了三更,玉茗被丫环搀回了屋,原隋则喘着粗气搂紧了白秋,两人先是在花丛里胡天胡地,不尽兴,进屋又折腾半宿,装的满登登的蛇油膏不够用,挖的快见了底。
两个人都像疯了,把这些年没相聚的思念和悲苦全都搅烂成一团,白秋的嘴被亲肿,他攀着身上激烈耸动的原隋,像在攀着匹大马,一头巨象。
好人啊~郎君啊~亲亲啊~诸如此类的荤话说个不休,浓情蜜意的,三个人竟真成了一家三口。原肆的小叔叔叫的一天比一天顺口,巴掌得到了精心照顾,饭量也比之前大了许多。
原隋还是不正面回答要不要救锦玉,他只是尽全力对白秋好,他知道,白秋也一样尽了全力,他也想试一试,试着忘掉锦玉,和他们一块的人生。
五月,渐渐只剩下一个小尾巴,六月暑气将至,甜蜜了整个月的原隋搂着白秋,两人汗淋淋地从厢房里出来,白秋沉甸甸的屁股被原隋一手托着,最后的几天他们甚至都不避人,原府的各个角落,除了老夫人的佛堂,都留下了他们恣意忘情的痕迹。
“现在你还要走?”
原隋捻着白秋的腰身,唇在对方脖子上来回往返,白秋仰着头,被男人直接压在石桌上,身旁的牵牛花花蕊停着只蝴蝶,白秋看着那蝴蝶在花上停留片刻,最终还是翩翩飞离,他拍着原隋的背,湿润的眼睛忽然变得极极为伤感,“我还是得走。”
刹那间,原隋的心碎了。一个月,哪怕他丢下生意,叫上全家相陪,白秋还是忘不掉锦玉,他始终记挂着那个做了坏事已经被流放的小白脸。
“你答应我的,一个月,若我还坚持要走,你会放了我。”看原隋沉默无语,白秋唯恐他不遵守诺言,凑在他耳边轻轻地说。
下一秒,他得到了回应,一个名为告别的吻。
“明天,我送你离开。”
原隋直起了身,手中还攥着白秋衣服的丝带,本想把它扯开,现在,他把它系了回去。
“我输了,我,玉茗,肆儿,我们都留不住你,你确实不属于这里。”
*
白秋离开的当天,原隋给他备好行囊,将人送到门口就回去了。玉茗眼睛都哭红了,她昨晚才得知原隋和白秋的这个赌,气性上来恨不得狂扇白秋几耳光。
这混蛋,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他们对他那么好,他还想着走,敢情这一个月的融洽都是装的!
骗子!骗得她好苦!她的肚子明明冬天就能卸货,还准备着和白秋一起哄孩子,没想到没等来娃儿的笑声,倒先等来了男人的告别声。
“你这骗子,笨猪,你滚!这次滚了,我再也不找你啦!”
哭的满脸泪痕的女人趴着门朝下面即将远行的白秋大喊。
原肆也追了出来。
“小叔叔!”
他眼里满是不舍。
“校武场日头正好,巴掌和小白都喜欢,你就不能多带它们晒晒?”
这两只狗是白秋唯一没带走的,他把它们交给了原肆,原肆喜欢狗,也乐得照顾,可他更喜欢白秋。这个让人心痒痒,浑身肉浪被他爹抱着满花厅阁楼叫的骚憨小叔叔,会做饭、会种花的小叔叔,为什么走?
流放一千五百里去遥远的东北,那么贫寒,那么艰苦,他们给他带上几百两的银票,又有什么用?他的小叔叔是个软的不能再软的软包子,这笔钱他能存得住?没人保护,一路上山高路远,他能平安和锦玉到玉安县?
听说雪玉岭又高又险峻,他能翻的过去?即使顺利到了地方,锦玉不还是要服刑,要挖冰、凿河。天寒地冻,他的小叔叔如何受得了!
“叔叔,你再想想!”
“汪,汪!”
原肆带着狗急切地高呼,巴掌预感到主人要走,烦躁地低下身用爪子不断摩擦地面。小白也是,从一只奶狗被上官泽抱来,跟了白秋差不多一年,白秋对它不单是主人,更是母亲父亲般的存在。
小白依恋白秋的味道,如今这味道要飘走,它哪能不急!四只爪子挠着地乱蹿,原肆手一松,它就叼着绳自己蹬出,跑向白秋,前爪搭着他的膝,尾巴狂甩。
“汪!汪!”
它在求白秋,求白秋不要走。
“好狗儿。”
白秋眼睛湿湿的,蹲下,撸着小白的头。后面原肆玉茗皆满脸希冀,他们盼着他在最后关头回心转意,可那是不可能的。
从原隋那,他知道了流刑的残酷,一旦锦玉不幸死在路中,他不能连他最后一面也见不着,因此,无论吃多少苦,他都要去!
这是他的命,是他自己选的,他不会后悔。他心里有这个人,即使他被全天下唾弃,那也是他的心上人。
第232章 去见故人
白秋背着行李,先去了锦秋记,他没什么其他想法,就是心里隐隐期盼要是遇见熟人,甭管机会大不大都要问问,能不能帮上锦玉。可锦秋记却打烊了,准确地说是挂了牌,铺面往外出兑,也不清楚它歇业了多久,反正来的路上,白秋没闻到半点糕饼香。
离开后,他本能地又往上官家的方向跑,白秋知道,找上官嫣然说情是说不通的,而且锦玉已经被判了刑,结局不能更改,最多就是想法在路上多加打点让锦玉少遭点罪,白秋觉得这一层上官家还是能做到的,钱也不用他们出,原隋给了他五百两,便是全用在锦玉身上,白秋也没有怨言。
眼下只是缺条路,白秋一个小白人有什么能耐啊?进了官府,别说是县太爷,连官差都说不上话,要想找人递话,肯定是找那些大家大姓的方便。
去求被害人反过来帮忙,是有些不要脸,可都到了这个份上,锦玉命都快没了,白秋还在乎什么脸面?况且他在嫣然跟前本来也是没脸的,现在无非丢的再彻底一些。
白秋也豁出去了,站在上官家大宅门前,鼓足勇气敲门,一开始敲的声音还挺轻,敲了两次没人看,白秋便使足了劲“咣咣”地敲,连带着上面悬着的灯笼都跟着晃,但还是没人开,倒是旁边路过一个打梆子的凑上来,一只手提着梆子,脸上仅剩的一只眼上下打量着白秋。
“你是谁?来这里干嘛?”
“我找三小姐。”
白秋转过身,对着梆子,“大哥,你知道他们人去哪了吗?”
“京城啊,你没听说吗?”
梆子吊着眼,白秋背对着他时撅那么大个屁股还以为是个小妇人,转过来却是个男的,倒把他惊了一下,不过白秋长的漂亮,嗓音柔美,一口一个老大哥叫着,梆子一飘乎就和他扯了起来。
“都走了七八天了,他们家二爷倒腾鸦/片的事一出来,三小姐就和新姑爷和离了,三爷捎回来一封信,一家人都没说等宣判后送送二爷就上了京,撇的那叫一个清,跑的那叫一个远!这可是全家搬迁,连个门房都没留,就嘱咐我这老梆子路过帮着看看,我猜他们是不会回来了!”
“不回来?那他们在这的生意呢?”白秋急道。
梆子打了个嗝,笑着说:“生意?不要了呗,一看你就是个孤陋寡闻的,你以为上官家举家进京是躲难呢?其实他家的生意早就做不下去了!打底的布庄无人问津,难得新开了几间铺子生意尚可,谁成想开铺子的姑爷卷着舅哥倒腾鸦/片,这一查,姑爷进去,他开的铺子不都得查封?以及在外面置的私产,全都进了官老爷的口袋!上官家现在就是个空壳,既然能大手笔全家一起搬,估计一年半载是不会回来了,也丢不起那人,毕竟英明一世的三小姐栽给了自己的小白脸丈夫,那是她亲手养出来的白眼狼,她再留在清丰县,纵使他们家不倒,她也不好出来在商道上行走了!”
“这么严重,所有人都走,冬冬,小满也……”
“是啊是啊,都走啦!”
梆子挥着手,见白秋还愣愣地杵在原地,皮肤细嫩,脸蛋又白里透红,一时按捺不住心痒,手欠欠地就往白秋腰上伸。
“我说小哥儿,你是这上官府什么人,你要找谁啊?”
“我……”
“咿!咿咿!”
眼看梆子就要贴上来,胡同尽头忽然爆出一声怒喝。梆子吓的一秒弹开,白秋傻乎乎地抬头,却见阿苦背着个箱子狂奔而来。
“咿,咿咿!”
他手里拿着扫帚,疯狂往梆子身上打,梆子岁数在那,起了色心,最多就是揩揩油,阿苦一来,他甚至揩油的心思都散了,辩也不辩就跑,灰溜溜的,像只死老鼠。
阿苦气的要命,他受不了,这种人老腿瘸的打梆子的瘪三都能欺负白秋,这一路白秋要跟着锦玉去,得被奸多少回?如果不是他放心不下从男人离府就跟了过来,怕白秋早被臭打梆子的拖进某个暗巷扒了裤子骑了。
“咿咿!”(你怎么在这发呆?那个老男人对你心怀不轨!)
阿苦救下人,扫帚都没扔,抱着白秋就摇了起来。
白秋在听到上官家一家举家搬迁后整个人就跟失了魂似的,休说暗搓搓揩油的梆子了,就是平地里猛蹿出来的阿苦,他都没啥反应。
“你咋跟来了?”男人呆呆地问。
阿苦一跺脚,狠抓了把白秋。
“咿啊咿!”(我不跟来,你要被人欺负了!你放心,我跟原爷阿婆都请示过了,你不是要去玉安县吗,我陪你!)
“你要和我一起,去找锦玉?”
白秋终于反应过来一点,他睁大双眼,看着跟前背着沉甸甸箱子的小毛头,有些不敢相信。
“你别闹了,三小姐走了,我现在一点门路都没有,空有一身钱,却找不到人帮忙牵线。官差,他们押解锦儿时一定会欺负他的!”
“咿咿!”(那有什么招?你不认识我也不认识,纠结这些又不解决问题。)
阿苦扶起白秋,把他扶出上官家的胡同,站在路边,朝着衙门的方向指。
(不如去官府,好歹问出个方向,身上揣着钱总归是个保障,大不了我们谁也不靠,自己追,给押差们送点好礼,难不成他们还伸手打笑脸人?)
*
“要看望新服役的囚犯?不行,这不合规矩!咦,有银子?好吧,算你懂事,进去吧,但不能说太久,自己注意时间,一会就出来,知道吗?”
“知道!知道!”白秋抱着食盒,朝看门的牢头不停哈腰道谢。
阿苦给他出的主意好极了,见不到锦玉,见见朝晖喜果也是中的,都是曾经一起相处过的人,白秋身上的银两有一部分亦是为他们准备,刚刚他关心则乱,要不是阿苦跟了出来,他说不好真要吃了亏!
这一趟去雪玉岭,白秋其实做好了吃苦吃亏的准备,他没完全原谅阿苦,但阿苦肯陪着他,白秋不能不动容。他身边没人了,锦玉是自己闹的众叛亲离的,这时候谁能不计前嫌凑过来搭把手,无异于黑夜中燃起一簇明亮的火光,即使这火光是个未成年的小毛头,白秋也会感恩戴德地抓住。
“待会见到了人,我摆饭,你把这些衣服给他们,还有银子。”
“咿,唔。”(银子就算了吧,这衣衫单薄,给了银子也存不住,会被差役们搜走。)
“是吗,那,他们要干多久?修城门和石桥,修完了就能放出来?”
“咿咿。”(不知道。)
“哦。”
白秋失落地耷下眼,走在前往服苦役牢房的路上,地上湿答答,阴暗潮湿的气息包裹着他。这样的环境,想也知道,待久了会染上一身病!年轻人兴许还能撑撑,年纪稍微大一点,关节都会被湿气侵蚀完。
是锦玉对不起他们啊!这一个人就是一道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