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主要是梅映寒在讲。白争流便撑着下巴看他,心头的失望还在,可刀客从不是会因一点打击裹足不前的人。他暗暗下了“日后若是真碰到阴气来源,定然不能放过”的决心,再之后,就是略有好笑的“没想到梅兄还有这样一面”。
有些出乎意料,又很生动有趣。
他这么望着梅映寒,剑客自然也有所感觉。等到隆哥再进来,说晚饭已经布置好,请老爷和两位大侠去正厅,程老爷应着小厮的话的工夫,梅映寒放在桌面上的手微微一动,极轻、极快地碰了一下白争流的手,指尖轻轻搔过刀客掌心。
刀客唇角勾起,嘴唇微动,是一个“映寒”的口型。但还没叫出来,程老爷已经回身,邀请白、梅两个同吃这顿晚饭。又道:“可惜我家大郎、二郎、三郎皆不在,屋中唯有夫人与窈娘。窈娘如今又……”一顿,没往下说。
白争流与梅映寒却是听出不对。有心询问,可程老爷这般态度,直接问就实在唐突。两人默默交换目光,预备等到了餐桌上再寻个话头开口。
这番决心没能成功。
程家大娘子没出现在正厅饭桌边,程老爷的夫人却在。她是一个看起来精明能干的女郎,只是不知怎地,眉目之间环绕着一股疲态。
见了程老爷请到家中的两个客人,程夫人虽有疲态,到底打起精神,笑着招呼:“这便是隆哥请来的两位天山大侠吧?”
严格来说白争流不是,不过现场并没有人纠正她。
两个江湖客的脚步在看到程夫人的一刻停顿下来。再往后,他们一同吐出一口气,来到饭桌之前——
阴气。
自下天山至今,两人从未碰到,哪怕在程家前院都不曾得见的阴气,此刻在程夫人身上出现了。
作者有话说:
来了来了!
江江这里天还亮着(没黑透……)
勉强就算在白天更新了吧(喂!
第106章 程窈娘
白、梅两人在程老爷的招呼下落座。期间,两人一直在观察程夫人。
也在观察程老爷对程夫人的态度。
他们既有这份心,程家夫妇的表现自然落入眼里。
只见程老爷先是用忧虑目光朝夫人看去一眼,得到夫人微微颔首作为回应,仿佛是一句“无碍”。而后,程老爷吐出一口气,再看向旁边的白、梅两个,重新换上笑脸。
“景州小城,”他说,“吃食怕是比不得其他地方贵重,还望大侠们将则个。”
这话绝对是谦逊了。单白、梅能从桌面上认出来的,就有西北这边难得的海味,可见程家用心。
两人立刻开口夸赞。在江湖客们的声声句句下,程老爷脸上浮出一抹浅淡的笑。只是在妻子低头咳嗽时,这抹笑意又淡了下去。
他担忧地看向妻子。到这一步,白、梅无法坐视不理,干脆开口。白争流道:“婶婶莫是病了?先前见到,便觉得脸色憔悴。”
梅映寒更是说:“程家叔叔知道,我们天山平日多朝外售出一些药材,算是补贴门派用度。这一来二去,门派中不说尽是药师大夫,也多少学了一些岐黄之术。此番承蒙贵宅招待,若不嫌弃,可否让我们替婶婶看看?”
听了江湖客这话,程家夫妇朝彼此望了一眼,程老爷那抹苦笑到底露了出来,道:“倒是让两位大侠笑话了。”
程夫人则道:“我这也不是什么病,只是昨夜吹风受寒。”说着,又咳嗽了两声。
程老爷听得皱眉,低声劝妻子:“不如就让两位大侠看看。”
程夫人犹豫一下,到底应了。
还是那句话,本朝并不讲究男女大防,何况程夫人与白、梅两个年纪差了快二十岁,又是以医者与病人的身份。程老爷也在一边看着,梅映寒便在饭桌上,直接挪了个位置,换到程夫人身边,果真是为她把脉。
他前面说“学了些岐黄之术”并非信口开河,而是真的对药石有几分研究——不光是他,白争流也差不多。行走在外,总有生病受伤的时候。学点医理,对他们有益无害。
只是梅映寒有天山传承,学得就更系统讲究。白争流就要野路子很多,能给自己开药,但不好给旁人下定论。
这会儿情郎的手指搭在程夫人腕上,白争流的目光最先落在梅映寒指尖,而后,顺着程夫人的手臂往上。
——梅映寒不仅仅是把脉。他还顺道往程夫人体内渡了点儿灵气,想试试能否直接驱散程夫人周身缠绕的阴气。
效果不俗。程夫人身畔虽有阴气,但并未侵害入体。由剑客而来的灵气又的确精纯不俗,只是须臾工夫,程夫人就有一种自己大梦一场,头脑骤然清明的恍惚感受。
她再回神时,剑客已经朝隆哥要了纸笔来写方子,同时道:“婶婶是风邪入体,这点不错。再有却是长久心怀牵挂之事,为此心力憔悴。这种状况,以药物滋补毕竟不能治本,还是要解决心中挂念……”一顿,莫名觉得自己说出的话十分耳熟。
旁边白争流已经意识到:等等,这不是《寻梦记》里大夫对小姐的诊断吗?
刀客心头别扭片刻,又宽慰自己莫要多想。说到底,“郁结于心”这个词儿不是白来的,梅映寒这会儿说的症状也并非罕见。自己屡屡想起《寻梦记》,仅仅是受了来景州城后听到、看到一应状况的影响,并不值得在意。
这些心思转了一圈儿,再抬头时,程家夫妇已经凑在一起看药方了。他们明显也是懂药理的,看完便笑道:“是比城中大夫开得温和几分。好,我们明日便按照这个方子抓药。”
程老爷把方子交给隆哥。程夫人犹豫一下,手扶上自己额头。
程老爷一回头,就见妻子这样动作。他正要紧张,却见妻子朝自己笑笑,说:“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但前面梅大侠为我诊脉时,我便觉得一股暖流从腕子上涌过来,慢慢一直没到心头。如今身上虽还难受,却实实在在轻松了许多。”
程老爷立刻“咦”了一声,惊讶又惊喜地看向梅映寒。
梅映寒眼睛眨动一下,十分低调,说:“我方才是有尝试以内力为婶婶调息。这招平日于师弟、师妹总能起到作用,只是婶婶并非习武之人,有多少效果我便不知晓了,这才不能说起。如今既然得用,便是好事。”
程家夫妇听到这话,脸上喜意更甚。他们对视一眼,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齐开口:“大侠既有这般本事,可否——”
白、梅:“嗯?”
程家夫妇:“可否请你们替我们家窈娘看看?”
白、梅心中一动。
这一次,他们没有去看对方。但习武之人,原先就不单单能透过眼睛来了解周遭动静。
身侧人微微紧绷的身体、袖子摩挲之间的轻微响动……白、梅注视着程家夫妇,道:“还请程家叔叔、婶婶先说说,大娘子是什么状况?”
……
……
有那么一会儿,白争流以为自己又在听《寻梦记》。只是这回,他不再是听客栈小二说起戏中情节的过路人,而是真真切切在《寻梦记》的本子里,扮演其中来替“小姐”诊治的大夫角色。
好在程家夫妇不断提起“乐善班”一类名词,让刀客知道,他毕竟还处在现实里。
夫妇两个是这么说的:“这一切开始,便是在窈娘请了那个班子来家里唱戏之后。她听过一次,还嫌不够,又让人再唱了两次。我当时还琢磨,那戏真有这么好看、好听?就算词儿是真写得不错,窈娘这么喜欢……”
唉,喜欢就喜欢吧。虽然听得有些腻味,但程家夫妇并没有把女儿对《寻梦记》不同寻常的喜爱放在心上。
哪能想到,后面就出事了呢?乐善班从程家离开之后,程窈娘立刻开始茶饭不思。程夫人看出女儿不对,细细去问女儿状况,可女儿总不肯说。
程夫人又忧又虑,那几天,倒是显得比女儿还要憔悴。许是看出母亲状态不好,程窈娘终于吞吞吐吐地告诉她,自己也做了与戏台上小姐一样的梦。
程夫人听得怔然。
话匣子打开了,后面的内容就更好说出口。程窈娘和母亲承认,自己从第一天看《寻梦记》开始,就梦到那个与戏中书生一样名姓的郎君。对方姓“宋”,单名一个“时”字。
梦中人和戏中人一样风度翩翩,才华横溢。又与戏中人不同,他的一腔情爱面对的不再是戏台上的“小姐”,而是现实里的程窈娘。
程夫人不可思议地看着女儿面颊上逐渐浮出的淡淡粉色。
她完全陷入情爱之中,说起情郎来语气喜悦无比,讲两人是如何谈诗词,论歌赋。说宋郎已经是秀才了,可惜并非身在景州城。这也无妨,他让程窈娘等等自己,给他一些时日,他便要赶来窈娘家中,求取新妇。
说这话的时候,程窈娘抓住母亲的手。还是高兴的,只是高兴之中又多了些许忐忑,问母亲:“阿娘,我知晓这话听来难信,可寻常梦中情形哪里会这般真切?……定然是世上真有一个宋郎,只是恰好被那《寻梦记》的作者取了重名。他现在正在路上,要来咱们家提亲。”
程夫人的手有点儿发抖。
程窈娘还陷在自己梦幻般的情思里,说:“咱们看戏的时候,阿娘不是总说小姐家中人太过迂腐,险些害了小姐性命吗?对宋郎,咱们家定然不是像戏中一样。阿娘,你说对否?”
程夫人:“……”
面对女儿亮闪闪、满是期待的目光,程夫人到底还是没把那句“可是戏是戏,现实是现实啊”说出口。
她压下自己一头乱绪,朝女儿打听:窈娘梦中的郎君是何处出身、家中状况如何?
让程夫人没想到的是,女儿竟然真的把自己所有问题都回答了出来。偶有她不知道的,也告诉母亲“我今晚就在梦中去问宋郎”,转天就和母亲说出答案。
正厅饭桌上,程夫人十分愁苦地告诉白、梅两个:“……说是南面儿的,家中有一个弟弟,弟弟已经娶妻。我听了,便说这不该啊,哪里有弟弟先兄长成亲的道理?窈娘却一本正经地告诉我,她也拿这话问过‘宋郎’,那‘宋郎’便告诉她,他从前一心读圣贤书,从未有这方面的心思。倒是弟弟笨拙些,家中便要给他寻一巧妇照顾。
“我听得头痛,窈娘却愈发深陷其中。时日久了,我竟慢慢也觉得,世上兴许真有一个‘宋郎’,如今正在来娶我女儿的途中。
“若真是如此,倒也算是一桩姻缘。”话是这么说,但从程夫人、程老爷的表情来看,他们对这桩“姻缘”并不看好,“可窈娘一日日做梦,身子也一日日差了起来!我们怀疑——”
白、梅两人注视着眼前夫妇。
他们没有开口,夫妇两人却似再度下定什么决心。像是前面说起女儿状况那样,一咬牙,朝着两个江湖客坦诚。
“窈娘遇到的根本不是什么活人郎君,而是撞邪了!”
这话说出来,程老爷、程夫人都出了一身冷汗。转念想想,两人也不可思议,自己竟然把这话说了出来。
但又怎么能不说呢?距离窈娘第一次发梦已经过去那么长时候,活人“宋郎”完全没有影子。若是真信这话,觉得“宋郎”尚在途中,以两边距离,一两个月不能抵达倒算寻常。偏偏女儿的状态一天比一天差,刚听完《寻梦记》时还是活泼女郎,能时时与伙伴们约着喝茶看戏,如今却只能日日躺在床上,脸色也总是蜡黄。
这让程老爷、程夫人如何安心?
奈何他们虽是不安,却又难以想到办法。也有瞒着女儿,偷偷去城外寺庙道观请平安镇邪的符回来,只是完全不曾起到作用。“宋郎”又是个从头到尾只在女儿话音中存在的角色,让大夫来看,大夫都只说窈娘相思过重。
程老爷、程夫人愁得不知如何是好。
程夫人甚至主动问起女儿,想知道在途中的“宋郎”是到了什么地方。女儿倒也会与他们说明,那些“宋郎”行路经历落入耳中也真有几分可信,偏偏再怎么可信,也比不上女儿如今惨淡的状态啊!
这么一想,那点“竟然把这等荒谬想法说出来了”的悔意也散去了。
程家夫妇不求白、梅两个能对“宋郎”有什么手段,只希望女儿的身体能好一些。哪怕未来有一日,“宋郎”真的出现了呢?但凡他是个正经人家出身,他们出陪嫁、办婚事,都是心甘情愿。
听到这里,白、梅两人目光相对,又一起错开。
白争流:“竟是如此……”
梅映寒:“若是方便,可否让我们看看大娘子?”
“方便,自然方便。”程家夫妇忙说,“两位大侠,请随我们来吧!”
作者有话说:
原本想要晚上吃汤圆的,结果翻冰箱发现家里汤圆过期了……但是只过期了四天
那到底吃不吃呢,纠结一下
第107章 驱邪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按说白、梅两个作为外来的客人,不该去看家中病重的女郎。
但有了梅映寒在饭桌上露的那一手,程家夫妇更把他们当做能救女儿一命的稻草。
她日日看着女儿,日日觉得女儿怕要支撑不住,明日便无法睁眼……这种情形中,还讲究什么“夜深病重不便见客”?反倒是越早把白、梅带到窈娘身边越好。
程夫人甚至有隐约后悔。
她并不知道梅映寒用在自己身上的“内力”其实是“灵气”,玉涵、韩殊离开天山的时候太早,并未掌握这项能力,而是只当说有江湖客都有这般本事。
带着白、梅往女儿住处走的一路,程夫人便始终在想,如果自己早早看出窈娘的不妥当,早在上次天山派有人留宿的时候就请他们为女儿诊治,窈娘是否不会走到今日地步?
……但也说不准。毕竟那位玉大侠是真切与窈娘交往过的,当时大侠也没发觉窈娘状态不对。
这么一想,程夫人叹息一声,到底没再拿这些念头折磨自己。
再说白、梅两个。
在前院时,他们是没有察觉阴气。可等到了内院,情形便开始不同。
黑暗当中,明显有什么东西影影绰绰地存在着。只是在刀客剑客目光扫过去的时候,那些飘飘晃晃的东西又消散了。
走得愈深,白、梅两个眉尖越紧。
程家夫妇在前引路,后面便是他们并肩而行。二人没有开口,可摩挲着的衣袖、对视时的眼光……一切都在告诉彼此,双方都看出来了,程家是有问题!
一时之间,白争流心情十分复杂。
既有重石终于落地的安定,又有对接下来要面对事物的紧张。
不过无妨,他不是一个人。
思绪转到这里,程窈娘的院子也到了。
与白、梅之前所想一样,此地正是他们一路走来,阴气最为浓郁深重的地方。
踏入门槛的时候,白争流甚至感觉到二十八将的细微震动。
他不动声色地将手扣在刀柄上,稍稍落后半步,垂眸去看。
只见一道流光从二十八将之上散开,驱散周身一片黑暗。
白争流眼神微微一晃,心头安定又盛一分,想:“我并非当日在广安府面对邪祟,却满头茫然乱绪,不知如何才好的刀客了。有了此前经历,我与梅兄定然能处理好程家之事。”
念着这些,他抬起脚,跟上前方几人。
再度与情郎并肩时,梅映寒稍稍侧过头,目光正落在白争流面上。
看出他眼中关怀,白争流露出一张笑脸,无言地告诉梅映寒:“看吧,我没事。”
梅映寒神色中多了些许温度——而这个时候,前方程夫人、程老爷停下了脚步。
他们一同转身,看向身后两个江湖客,道:“窈娘的住处这便到了。还请两位大侠稍等,先让我们进去看看状况。”
主要是让程夫人进去。白、梅两人对此十分理解,点点头,依言在外面等待。
也没等多久。不多时,屋内已经亮起灯。程老爷进来,将他们请进屋子里。期间,还说了句“窈娘这屋子,怎么冷成这样子”。
分明也烧着炭火的。
程老爷发愁,白、梅倒是知道些缘故。
和他们在天山冰缝下看到的情况一样,程窈娘的屋子近乎被阴气占满了。而阴气源头,毫无疑问,就是正被程夫人扶着、缓缓起身靠在床头的女郎。
她果真是如程夫人所说那样形容枯槁,身形消瘦脸色蜡黄,一双眼睛也显得空洞懵懂。这样怔怔地看着两个外来郎君。
有一瞬间,她眼中出现光彩,叫道:“宋郎……”
声音到一半儿,程窈娘意识到什么,目光重新变得暗淡,喃喃说:“你还不来娶我吗?”
程夫人看着这样的女儿,眼中含泪。程老爷则是日日在外忙碌操劳,虽然知道女儿情况不好,却也不知道会差到如此地步。
他略有震撼,紧接着便是一片心惊难受,转身来看白、梅两个,问:“两位大侠,我们家窈娘,到底是——”
梅映寒说:“我先替大娘子诊脉吧。”
程老爷、程夫人连忙道:“自然,大侠快请。”
梅映寒微微拢眉,来到程窈娘床边。
白争流紧跟在他身后,提防地看着一身阴气的程窈娘。
在发觉来者并非心上人之后,女郎再度陷入了自己的愁思当中。就连剑客的手搭在她腕上,程窈娘都毫无所觉。
而于梅映寒来说,他说是替程窈娘把脉,此刻把手放上去,却觉得更像自己触碰到了一块冰冷的枯木。细细找寻良久,才在干瘦的皮肉下找到女郎的脉搏。
很不好。
虽然前面已经从程窈娘外表看出这点,但此番再度确认,梅映寒还是被程窈娘微弱到极致、仿佛下一秒就要消散的脉相头疼到。
这不单单是开药方的问题,怕是需要长期而耐心的调理。光是喝药也没有用,重要的是日常吃食和锻炼……不过,若是不能清除程窈娘身上的阴气,光说这些,也没有用处。
梅映寒长长出了一口气,开始调动丹田当中的灵气,让它们顺着自己的胸膛、手臂……一路来到指尖。
这一切,程家夫妇无从得见,白争流却看得清清楚楚。
在灵气以梅映寒的手指为出口,漫向程窈娘的时候,白争流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他身体更加往前,时刻防备程窈娘出现问题。
除了他,程家夫妇同样围在女儿床边。屋内灯火遥遥相照,让他们的影子一起落在程窈娘身上。
白争流见着这样的场面,心中更加紧张——原本就是夜晚,如今又是这般情形……正思索间,程窈娘有了反应!
她就大叫一声,想要抽回正被梅映寒触碰着的手。
程家夫妇被女儿的反应骇到,一时不知道要如何反应。而白争流已经先行一步,按住程窈娘肩膀,不让她有任何动作!
不单如此。
他还与自己的情郎一样,将灵气汇聚到掌心,一同净化程窈娘体内阴气!
这副场面落入程家夫妇眼里,程家夫妇立刻显露挣扎——这当真是在医治自己女儿吗?他们自然信得过天山大侠的武艺人品,又的确知道女儿的状况不对劲。正因如此,他们并没有在女儿发出惊叫的第一时间拦住白、梅两个。可是眼看女儿越来越痛苦、面上神色越来越狰狞,程家夫妇还是心如刀绞,忍不住叫道:“两位大侠——”
往后话音并未说出。
原是白争流想到程家夫妇心态定然不稳,于是事先做出反应。
他也不说话,只让周身灵气朝外散出。莹光点点漂浮,不知不觉,便有两点落入程家夫妇眼睛。
对于程家夫妇来说,只是一个眨眼工夫,眼前场面就完全变了一番天地。女儿身侧何止是两个江湖客?分明还有大片大片黢黑的影子!那些影子与大侠身上的亮色缠斗不休,自家女儿却是成了双方争斗的战场。她的所有痛苦、所有挣扎,都是因为亮色想要驱散黑影,黑影却不愿从女儿体内消散。
这还不算!
程夫人先一步留意到女儿身边景象。那些暗色地方当真是他们的影子吗?还是与女儿体内古怪东西一模一样的阴邪存在?……这么一想,思绪完全刹不住闸。她面色惨白地左右看去,只见原本还算明亮的屋子不知何时竟然已经被一片暗色笼罩。就连自己与丈夫身上,都若有若无地缠着那样的黑色邪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