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争流用脚拨拉一下下方杂草,提议:“咱们也别一直停着,边走边说。”
因这句话,几人开始在荒草地上行走。
走了半夜,天际泛起一丝亮色。
君陶对着那抹光亮出神。半晌,叹道:“看来是真没什么不妥当。唉,这也是好事一桩吧!”
……
……
君家兄弟与白、梅二人近乎是前后脚来到罗城,只是他们的落脚点与白、梅不同。
这会儿,君阳、君陶决定拿上自己的东西,与两位兄长同住。白、梅欣然答应,一行人便先去君家兄弟的客栈,拿了东西,再朝白、梅投宿的地方赶。
一路上,白、梅评价自己的住处:“有一对夫妻,两个掌柜。女主外,男主内。女郎招呼客人,郎君算账、炒菜。另有一个孩童,端得是玉雪可爱。”
君家兄弟就笑,说:“听起来不错。”
白争流又说:“只是此地做饭炒菜,口味还是偏甜……”白争流自己还好,什么都能吃下。身为蜀人的君家兄弟却不一定了,还是让他们俩做好心理准备吧。
君家兄弟:“不妨事,我们也不是第一次出远门。”
白、梅就笑。君家兄弟看在眼里,知道他们是真的觉得那客栈很不错,心头便也多了一份期待。
结果进门的时候,四人迎面撞见乔掌柜拎着儿子的耳朵,训他:“张宝儿!说了多少次了,身上的东西不要胡乱解下来。前一次就丢了姑婆给你的长命锁,再往前还丢了我给你的铜板板,如今又能丢一只鞋——我就想不明白了,你怎么不干脆把两只都丢掉?……咦,客官?”
作者有话说:
二更~
第137章 进入
在四个江湖客面前,乔掌柜上演了一出瞬间变脸。
张宝儿的耳朵还在自家阿娘手里,女郎已经满脸盈笑,道:“我还想着,你们一直不下楼,是否要把早饭送到你们房中。却没想到,原来两位客官都出去了!”这些话无疑是对白争流和梅映寒说的,之后才转向君家兄弟,“这是?”
白争流笑道:“是我与映寒的知己好友。原先是想出门游玩的,没想到,路上碰到了他们俩!我们一合计,干脆回来吃些酒,也顺道聊聊天。”
与昨日他们与乔掌柜说的一番话相比,眼下这段,真实度提升了许多。除了“回来吃酒聊天”之外,几乎都与真相对上。
要论不同,也仅仅是经历了一整晚的神经紧绷,所有江湖客现在都只想好好休息,不欲再生热闹。
乔掌柜自然不知道其中细节。见状,也只意识到自家又要来生意了,于是终于大发慈悲,把儿子耳朵放了下来,笑道:“好!我去与老张说,为大侠们准备酒肉。”
白、梅没有拒绝。反正肚子的确饿着,肉是肯定能吃得下的。酒水嘛,大不了一并装进水囊带走。
他们道:“劳烦给这两位小兄弟另开一间房子,再把酒肉送到我们屋中。”
乔掌柜笑道:“好。”
一行人这便上楼。
为不让白争流前面的话落空,这会儿,君家兄弟也进了他们屋子。
君陶走在最后。他迈进门槛,正要关门,又有一只小短腿踩了进来。
君陶低头,与小短腿的主人面面相觑。
一大一小对视,谁都没说话。直到白争流打破沉默,惊讶道:“宝儿,你怎么跟上来了?”
没错,来人正是前面被阿娘训过一遍,这会儿却已经开始乐颠颠的张宝儿小朋友。
他听了白争流的声音,眼睛霎时间一亮,“啪嗒啪嗒”跑到刀客身前,问他:“哥哥!我听阿娘说,你昨天是去买香了。怎么,有找到御香坊的人吗?”
白、梅微微一愣,君家兄弟则只是茫然,不知道这小孩儿是在说什么。
见没人回答自己,张宝儿略有着急。他伸手去拉白争流的袖子,“就是我昨天说的!你们好好在御香坊找嘛,他们还是会出来的!”
白争流眼睛缓缓眨动,忽而再蹲下来,与小孩儿视线堆在一起。
他说:“可是宝儿,你娘与我们说了,现在在御香坊卖香的,都是些假借御香坊名义敛财之辈。我们也去看了,实在没找到你说的‘出来的人’。”
到这里,君家兄弟终于领悟到了什么,跟着一起屏住呼吸。
四个大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在场唯一的小孩儿身上。
小孩儿还对大人的视线不敏感,此时此刻,张宝儿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为整个房间的中心人物。他嘴巴撅起来,有点不高兴的样子,“可是,我之前真的碰到过!不是那些骗子哦,是真的御香坊的叔叔!他从前比赛的时候,我就见过他!”
“咚!”“咚!”
白争流的心脏猛烈跳动!
他的嗓音更加轻柔:“那宝儿,你教教哥哥,要怎么做才能碰到那‘叔叔’?约莫是我们找的法子错了,这才不曾见到。”
“就是去买香啊。”小孩儿茫然说。
见几个大人还是一脸不懂,张宝儿只好叹口气,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给他们说起详细过程。
“从前阿娘给了我三个铜板,我一直好好收着。”
小孩儿一边讲话,一边一板一眼地从自己脖子上挂着的红锦囊里拿出铜板,展示给几个江湖客看。
“那天,阿爹带我去御香坊旁边买东西,他在和老板砍价,我对着御香坊,忽然想要买香。就把铜板拿出来,在心里念‘我要买香,我要买香’……然后,那个叔叔就出来啦!”
四个成年人:“……”等等,在“心里默念”和“出来了”之间,是不是还缺了点儿什么?
他们拿目光表示疑问,张宝儿照旧全无所觉,还在继续叽叽喳喳。
“他问我,想要什么香呀?我说,阿娘最喜欢的是木樨香。他就笑笑,说我来得真巧,他正做好一分木樨香呢。我问他多少钱,他说就一枚铜板就行。我说是不是太便宜啦?从前阿娘阿爹买香,可没有这样的低价。他想了想,说是有点便宜了,那就让我再送他一样东西吧。”
江湖客们屏住呼吸,问:“什么东西?”
小孩儿苦恼:“我也不知道呀!他只是这么一说,之后就没影子了。我觉得他就是想送我香,可阿娘不相信,还让我不要乱捡东西。”
又是一句前后跳跃有些突然的话。四个江湖客听着,却忽而意识到了什么。
他们交换目光。没错,前面进门的时候,乔掌柜有提过宝儿丢了铜板的事儿。
看来还得找打人询问。几人在心头敲定这个念头,脸上还是笑着的。白争流又问宝儿:“那宝儿,你记得那个叔叔是什么模样吗?还有,他在制香大比中得了第几名?”
对第一个问题,张宝儿一口回答:“他穿着新郎官儿的衣服!也不知道要和哪家姐姐成亲了。”
后一个问题,则让张宝儿犹豫良久。最后捂着脸,不好意思地承认:“我那天睡着了,没有看到最后。”
白争流听着,缓缓吐出一口气。
虽然小孩儿说出的信息不多,但知道这些,已经十分出乎他的预料了。
总归他们这里没有宋家案中的仵作。就算张宝儿真能描绘出“御香坊叔叔”的面孔,几人也没法把孩子的童言稚语转换成图画。听与不听,影响不大。
倒是“成亲”两个字,让白争流略有深思。
难道御香坊火灾的背后不光有比赛排名带来的妒忌心,还有什么感情上的纠葛?
——想不通、想不透。
青年心里叹息,脸上却总是一副笑面孔,道:“原来是这样!谢谢宝儿,你帮我们大忙了。”
张宝儿被这么郑重道谢,一下子显得不好意思起来。他要往外跑,跑之前,又记得朝江湖客们喊:“哥哥,记得,说你们是要买香!买御香坊的香,那叔叔才会出来!——哎哟!”
奔跑着的小朋友,撞到了端着酒菜上楼的他娘亲。
屋中众人只听到乔掌柜惊叫一声。他们本能觉得,接下来定然就是碗碟落地的碎响了。可竟然没有,乔掌柜安安稳稳地把托盘送进屋里,只脸颊上的一点汗珠,透露了她的真正状态。
女郎暗暗咬牙,心里把儿子耳朵又拧了七八遍,脸上还是笑着,“客官们慢用!有事儿叫我就行。”现在嘛,她先去教训小孩了。
乔掌柜畅想着儿子乖乖认错的画面,情绪总算和缓一些。这时候,又听江湖客们叫住自己,问:“掌柜的慢走,朝您打听一件事。”
乔掌柜立刻扬起笑脸:“客官!什么事儿,您慢说。”
白争流道:“方才宝儿告诉我们,他曾拿回来一盒木樨香。”
乔掌柜微微一愣,脸上笑意收敛很多,叹道:“他怎么什么都和你们说啊?我记得这事儿,那木樨香也不知道从哪儿捡到的,说它好闻吧,木樨香气是不错。说它不好闻吧……唉,里面都不知道掺和着什么东西,除了木樨香气,另有一股怪味儿,冲鼻得要命!连原本的香味儿都被盖住了!
“你们说这孩子,是不是特别愁人?”
白争流:“……”纵然他没养过孩子,也知道这会儿不能答“是”。乔掌柜昨天为宝儿年纪小小就会制香而骄傲的样子还在眼前呢,此刻这么说,更像是想让眼前人来夸宝儿。
刀客干巴巴:“哪有,乔掌柜就是谦逊。”说着,求助地看向旁侧。
梅映寒忍俊不禁,接过话头。短短两句话,就让乔掌柜眉开眼笑,又要给他们打折。
几人吃完早饭,睡了大半日。等到昏时,再度从客栈出发,奔赴御香坊旧址。
这一回,他们严格按照张宝儿的指点,开门见山地拿出银子,朝着空地叫道:“有人吗?有御香坊的人吗?我们是来的客商,想要买御香坊的香!
“的香——的香——”
君陶嗓门最大,如今也是他的声音最清晰地回荡在夜空中。
与其相伴的,是夜间“呼呼”的风声。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动静。
众人再度面面相觑。
白争流想了想,提议:“不如咱们换种说法?”
君陶挠挠脑袋,“怎么换?”
白争流迟疑:“有无御香坊的人在此?我们想要买香。”
话音落下。
周遭一片沉寂风声。
白争流:“……”
梅映寒、君家兄弟:“……”
刀客叹道:“算啦。也是咱们的问题,那么相信一个孩子的话……怎么了?”
他说到一半儿,忽然发现其他三人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对劲。
白争流眼皮一跳,猛地转身。动作间,周遭夜色宛若潮水一样退去,原本空余荒草的地方凭空升起高楼曲廊。廊间行走男女无数,空气中都漂浮香风。
白争流完全看愣。
不光是他,其他江湖客也怔怔不言。纵然已有心理准备,依然难以相信眼下变换。
直到一个青年从他们身边经过,察觉他们出神,又退回君陶肩膀一拍。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青年叫道,“制香大比的第一轮马上就开始了,快走啊!”
作者有话说:
来了来了!
第138章 参赛
“制香大比”“第一轮”这几个字眼落入江湖客们耳中,他们瞬间明白,自己眼下置身于一个怎样的场景。
只是……白争流看看四周。
他前面遍寻不到的阴气,如今便四散在所有人身边。
纵然现在是“白天”,空气里依然带着一层雾蒙蒙的灰色。
更不必说他正看到的青年了。对方乍看起来的确是在焦急地催促众人,可若闭闭眼睛再看,就能见到一个容貌青白的游魂。他阴恻恻的目光落在一行人身上,同时自己身上却是没什么伤痕、破损——也是理所当然的。起火之后,真正被烧死的人还是少数,更多却是被烟雾熏到无法呼吸。
白争流明白这点,更知道他们如今身处鬼境,见不到游魂才不正常。但在梅映寒他们与青年讲话,说起“这就来”“立刻动身”的时候,他还是不动声色地调整起体内灵气,让它们一点点远离自己的眼睛。
重新闭眼,睁开。
这回,眼前倒是一片晴朗日空,灿灿光照了。
青年也回到鲜活俊秀的样子。他走在最前面,脚步还是很着急,同时止不住地与白争流等人抱怨:“我发现时辰晚了,急得跟什么似的!你们倒是好,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万一晚了呢!万一进不去场子里了呢?到时候,全场上下那么多双眼睛都盯着……”
君陶挠挠头,“晚了就晚了呗。这种比赛,不都是后面更精彩吗?”
青年震惊:“什么?你都进不去场子,还说什么后面精彩?”
君陶:“啊?去晚了不给进吗。那就不进了,正好在周围转转。”
青年:“……”
他一脸“大受震撼,说不出话”。
君陶则满面茫然,至今不明白对方在着急什么。
还是旁边的君阳接过话头,笑道:“阿陶就是和你开玩笑呢。如今已经迟了,咱们尽力走,但能否赶到、赶到之后又能否入场,并非你我说了就算。还是宽心一些,尽力而为就好。”
青年听了这话,脸上的震撼总算消散一些,但还是十分不可思议,摇摇头:“你们一个人这么想就算了,竟然四个人都这么想……啊,我得快点走了!好了好了,先不要和我说话!”
青年开始鼓足劲儿埋头赶路。
其他四个身影跟在他身侧身后。
青年:“呼哧……呼哧!”
其他人表情平静,健步如飞。
青年开始小跑:“呼……哧!呼……哧!”
其他人依然表情平静,健步如飞。
青年崩溃:“你们怎么走这么快啊!”比他跑得都快!
君陶:“唔,其实我之前就想问了,你为什么……”这么慢?
青年抽了口气,看向君陶的目光再次多了不可置信。
君陶无辜回望。他身侧,君阳揉揉太阳穴,有点好笑,又有点头痛。
白、梅则走在君家兄弟之后。
白争流和梅映寒分享经验:“这地方,到处都是阴气,人人都是游魂。我前面也观察了,仿佛没什么阴气特别集中的地方……与其天天面对那些游魂的本相,倒不如稍放松些。至少先圈出来几个重点人物了,再拿阴气、灵气判断他们是什么状况。”
梅映寒想了想:“也是。”不光白争流,他自己也觉得周围灰扑扑的环境费眼睛。
白争流补充:“但等到了人多的地方,咱们还是先看一眼,也确保‘没什么地方阴气特别集中’一事是真的。”
梅映寒点头:“自然。”
两人说定。后面半程,就是白争流给梅映寒传授收起眼睛上灵气的经验。
而在这同时,他们身前,君阳终于模模糊糊地摸索出:他们……仿佛不是来“看”比赛的?眼前青年那么着急,其实是他们要参加比赛?
意识到这点,君阳眼皮一跳。再看看旁边还在傻乐的弟弟,他叹口气,深感肩头责任沉重。
……
……
绕过一片回廊之后,众人终于来到一片空地之前。
青年看着守在空地最边缘的两个中年人,松一口气:“李首席、郑首席还在检查人有无夹带呢!太好了,咱们没有迟到。”
说着,他高高兴兴地朝两个中年人走了过去。
君阳跟上。
君陶一头雾水:“阿兄,你——”
白争流、梅映寒跟上。
君陶:“啊?白大哥、梅大哥,你们怎么也——”
白争流说:“小君师弟,咱们这次仿佛是御香坊弟子,也要参加这比赛的。”
虽然他没有直接参与进君家兄弟与前面那青年的对话,但在这点,白争流还是听出来了的。
梅映寒同样。
只有君陶,到这会儿还恍恍惚惚。勉强来到中年人们面前,依然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要参加那劳什子“制香大比”了。
他定睛朝场内看去。
只见场上摆了无数张小案,每张小案上都放着数个盒子,另有笔墨纸砚。
已经入场的弟子们有的在小声聊天,有的则只坐在案前闭目养神。很快,前面那青年,白、梅二人,连带兄长君阳,都成了其中一份子。
至此,君陶也只能长长吐出一口气,摆出镇定模样,由几个“首席”检查过袖子、头发、鞋子等容易藏东西的地方,再踏入场内了。
他的内心还在恍惚流泪。
为什么突然成了这个样子!
为什么!
——而在这个时候,白、梅、君阳已经在细细观察周围环境了。
也是此刻,白争流确认了一件事。
“这阴气,仿佛是由下往上的啊。”
前面回廊本身带有影子,还不明显。此刻坐在广场上,看周遭建筑,却能明显感觉到,它们下方基底的部分,是比上方要“沉”一些。
白争流琢磨不透其中缘故。到最后,也只能暂且归结到“御香坊的建筑要么被烧,要么被拆,唯有下面一片土地还在。其中弟子无辜被烧死、熏死,他们怨气凝结,覆在土地之上……”唔,好像把自己说服了?
他摇摇脑袋,视线稍微收回一点儿,又开始往周围人身上看。
从首席让他们入场时的话音、表现已经能看出来,在场百来张小案,上面并没有明确入座人员要求。人人都能自己选择地方坐下,只是位置前后依然有讲究。
靠前一些的位置,意味着离首席们更近。
而白争流如今坐的,是靠后的位置。
约莫是因为这个,他身边都是年轻面孔。以寻常目光来看,他们这会儿或怔忡,或紧张。而当刀客的眼睛覆盖上灵气了,再看四周——
好嘛,都是和前面青年一样的面色青白,衣服完整。
统统是被呛死的。
白争流眼皮跳了跳,又要往远看。偏偏这个时候,一声锣声响起。
所有场上弟子登时肃静。有不在自己位置上的,这会儿也连忙赶回,在案前摆直身体。
白争流收回心神,开始细细听首席接下来的话音。
有二十八将,又有前面应对阴邪的经历,他其实不太担心自己再遇到鬼怪刁难。但是,在事情可以简单进行的情况下,也没必要让情形变得复杂艰难。
眼下,“御香坊”想让他们干什么来着?
李首席的话音远远飘来。
白争流心头总结:哦,他们面前这五个小盒子,每个里面都装着一味合香……以锣声为号,下一次锣声敲响的时候,他们就要开始动手、动笔。打开盒子,细细分辨里面的合香是由什么原料组成。
等到再下一声锣声响起时,十二首席会把他们写了答案的纸收上去,批改、评判。百来名弟子,分到每人手上的答案纸不过十张不到。加上首席们早已对正确答案烂熟于心,整个批改过程会进行得很快。用不了多久,众人就能知道本轮有多少人会被淘汰,又有多少人会被首席们给予好评,得到下轮比赛中的一个特权。
别说,还挺严谨。
就是……之前乔掌柜与他们说起大比流程时,完全没有提到这些啊。
想到自己本身对香一窍不通,白争流登时开始头痛。再听耳边动静,竟是第二声锣声已经被敲响。
周遭所有人在此刻一齐动作。他们从旁侧抽来纸张,摊平放在眼前,又墨墨、蘸笔……最后,确保毛笔笔尖湿润,随时都能书写了,御香坊弟子们屏息静气,先后拿起摆在面前的第一个盒子。
白争流复刻了他们前面那些步骤。在最后一项时,他心头显露出轻微的犹豫,手上却还是干脆利落,一点儿别扭都不曾显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