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白的爱情——雨天

作者:雨天  录入:10-25

“……

多么希望岁月能漂白我的爱情

我以为记忆可以模糊你失望的眼睛

可惜黑夜里我依然忍不住去侧耳倾听

听你轻轻叫我的名字似乎还留下了遥远的回声

……”

歌声针一样刺痛了盛家臣的心,西凡偶然抬头,明亮而没有焦距的眼睛更让他无法忍受地埋下头去,那歌声在继续,如同西凡温柔的爱情,弥

漫地缠绕在家臣左右。

“……

每个人都责备我出卖了真诚

在我面前你默默擦去自己的背影

可惜黑夜里我依然忍不住四处摸索

因为那梦境里还有我无法漂白的爱情

……”

当四周掌声如潮水般响起的时候,家臣觉得脸上发痒,伸手摸过去,面颊上已经湿乎乎一片。无法忍受令人窒息的空气,家臣飞快地掏出墨镜

戴上,站起身来,他不顾旁边惊讶的眼光,推开桌椅,仓惶离开了‘单行线’

西凡唱完歌,耳边响起了豪哥说话的声音,西凡呆了呆,垂下眼睛从地上捡起了家臣递给他的那半杯红酒,把手伸出去让豪哥握住。

在高凳上坐着,西凡凝神细听。

有人大声说笑,有人在走来走去,……过了一会儿,一个女孩子靠过来让阿齐调一杯柠檬酒,……再后来,豪哥跟几个男人说欢迎下次光临…

…。这样子过了很久,酒吧里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少,渐渐地,只剩下低低的音乐声了。

看样子他只是来看看打个招呼,西凡决定不再等,无法掩饰难过只好又要了一杯干邑,阿齐看他喝得太多,悄悄往酒里兑了点水,西凡有点醉

了应该不会觉得。

突然,西凡把杯子往台上一顿,冲着吧台道:

“你为什么骗我,阿齐?”

阿齐咧嘴,往他杯子里加了点酒。

“两个月前,有人盯着我看,你骗我,说他是个黑胖子。”

西凡挑着嘴角责备,在吧台明亮的橘色顶灯下,无法聚焦的眼睛亮亮地漾着水色。

阿齐有点惴惴不安,探身趴到西凡耳边小声说:

“那人不让我讲,他有枪,还有好几个保镖。”

“噢,……他吓唬你了吧!”西凡点点头,拿起酒杯抿了一口,问道:“他经常来吗?”

“隔五六天一趟吧!”阿齐歪头看着西凡。

西凡仰头把杯子喝光,用手拍桌子,脸上笑吟吟的。

“西凡你不要这样子,小心喝醉了。”阿齐抬头去找豪哥。

“你加那么多水,我会醉吗?”西凡笑起来,听见背后豪哥喀喀的脚步声,摇摇头滑上高凳。

“走了,西凡,该打烊了!”豪哥叫他。

“豪哥,扣阿齐的薪水,他往我的酒里掺水!”西凡笑嘻嘻地说。

豪哥看一眼西凡脸上的红晕,抓住他胳膊温言道:

“回家了,西凡。”

西凡跟着他往外走,走了两步又回来,摸索着把手里的酒杯放在吧台上。豪哥叹口气,轻轻拉过西凡,把他带出了酒吧。

出了门,西凡打了个寒噤。早已经过了午夜,除了几家店铺的霓红灯,大街上冷冷清清的看不到人影。

豪哥把店门关好上了锁,转身拉起一边的西凡,刚走了几步就愣住了。

十来米远的地方停着一辆黑色的汽车,昏暗的路灯下,一个高大的男人靠车门站着,看见豪哥和西凡过来,直起了身子。

西凡觉出异样,站住看着前方,家臣慢慢走过来:

“西凡,是我。”

西凡等了一晚,这时反倒有些不知所措,光线强烈的时候还能看到人影,此刻眼前只有一片漆黑,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西凡愣了一会儿才想

起介绍。

“豪哥,这是盛先生,过去一个朋友。”

西凡明白,如果盛家臣常来单行线,恐怕已知道豪哥,因此便没有多说。

两个大男人客气地握手。

“我送你们。”家臣说。

“好啊!”豪哥笑笑看看西凡,这孩子一晚上不安,都是因为这个气势逼人的男人吧!

家臣拉开后面车门,过来牵住西凡的手,发觉他掌心里凉凉的都是汗水。慢慢扶西凡坐进去,家臣俯身帮他把安全带系好。

车子在黑夜里行驶,虽然距离很近,三个人却都觉得时间好长。家臣扫一眼镜子,西凡很出神地看着前方,路灯的影子在他脸上一闪而过。

车稳稳地停在一座七层老公寓前面,豪哥在心里叹口气,这家伙恐怕不好惹,来酒吧那么久,不知调查了多少东西去,可怜西凡,有这样的老

朋友。

“豪哥。”豪哥正要去拉把手,家臣在前面问,“可不可以借一下西凡给我,我有话跟他讲。”

豪哥回头看着西凡问:

“你要去吗,西凡?”

“半个小时就可以。”家臣说。

……西凡终于侧过脸:

“我去,豪哥。”

豪哥点点头,把自己的手机掏出来放在西凡手心,毫不避讳地道:

“第一个常拨键就是家里的号码,知道怎么用吧!”

“知道。”西凡轻轻笑了,“别担心,没事的豪哥。”

豪哥拍拍他的肩膀出去了,站在路边看着。车子滑出去,家臣看着后视镜里豪哥变小的身影,心想平常人也自有平常人的豪气。

西凡安静地坐在后座上,任凭家臣带着走,车没有开太久,拐进了不知哪里停车,火熄了,引擎的轰鸣声骤然消失。

夜半无人,这是个巨大而空旷的停车场,昏暗稀疏的路灯照着发白的路面,透着淡淡的恣意。

家臣从口袋里掏出烟和打火机,低头点着,黑暗里,暗红色的光一闪一闪,两个人一前一后沉浸在寂静里。

……

“西凡。”

西凡轻轻把脸偏向声源。

“你……恨我吗?”

西凡一时无话,愣了片刻,才道:

“为什么恨你,……你做了你该做的,我做了我想做的。”

“……”

“只是……”西凡又说,“有根长长的刺……留在了心里,不小心碰到了……”

家臣扭过身子,西凡正在看着自己,光影中,长长的疤痕若隐若现。

第一次, 盛家臣有了悔恨的心,缓缓掐灭手里残留的烟,他抬起修长的手指捏住了眉心艰难地问道:

“西凡,你愿意……跟我……搬回去吗?”

西凡一愣,随即答道:

“我愿意。”

听到三个字的一刹那,家臣眼眶一阵湿润,他转过脸去,一时无法言语。

这三个字,像是李西凡从来不曾改变的誓言,饶是家臣冷酷无情也无法不为之心痛。家臣把脸侧靠在椅背上,意识到西凡看不见自己,便放任

了那滴眼泪,感觉它缓缓地滑过自己面颊,跌落在黑暗里。他是盛家臣,却在同一天晚上,两次失态。

“我以为……你会拒绝。”家臣说。

“又不是小孩子,何必骗自己。”西凡说。

在斜照的路灯下,西凡瘦削的脸显得青白而且轮廓分明。

隐隐约约想起来很久以前那个在雨里和自己斗气的西凡,那样乖巧却不掩率性,和现在的冷静沧桑相差千里却又如此协调,家臣回过头,坐在

黑暗里,一动不动地看着镜子里的李西凡,任由被迫尘封的记忆在一个晚上被通通掀起。

第二天晚上,家臣去接西凡。豪哥的公寓在四楼,虽然是旧房子,楼道里却打扫得干干净净。家臣按了门铃,心里有点惴惴不安,不知道西凡

和豪哥谈妥了没有。

开门的是豪哥,依然穿了中式的对襟大褂,不冷不热地招呼家臣进去。

这是个挺大的房子,摆放着些平常家具,角落里供着神笼,收拾得很俐落。

“西凡,盛先生来了!”豪哥冲里屋喊。

“马上好了。”西凡的声音。

门吱呀开了,一个女人从里面走出来,三十多岁白白净净,手里拎着一把吉他和一个书包,西凡跟在她后面,弓腰拖着一个不大的箱子。

“家臣。”西凡抬起头叫,脸冲着门口。

“在这儿。”家臣连忙过去接过西凡手里的东西。

“家臣,这是秀姐,豪哥的太太。”

“盛先生。”秀姐客气地跟家臣打招呼,“以后就麻烦您照顾西凡了。”

家臣突然觉得自己好笑,白担了几天的心,连忙笑着道:“您好,我来就行了!”

“这么急着走吗?不再坐会儿了?”秀姐把东西递给盛家臣,站住道。

“改天吧!今天先搬家。”家臣难得地多话,“就这些了吗?”

“你以为我谁啊!”西凡笑说,转头又道,“秀姐,我们走了,小豪放学回来,哄他别哭,要找我就去单行线。”

“知道。”

豪哥走过来,握住西凡的胳膊带他下楼,西凡忙道:

“我自己可以,豪哥,你不要这样子。”

豪哥不理他,两个人咕哝着往下走,家臣心情乍好,提包跟在后面。

“盛先生!”

秀姐突然叫了一声刚要下楼的盛家臣。

家臣讶然回头。

“盛先生,您要……多费点心。”

家臣困惑不解,秀姐停了停,见西凡跟豪哥走得远了,才勉强笑道:

“……阿豪捡到西凡的时候,他只有四十多公斤。”

“……”

“阴天的时候他会生病,他的骨头不好。”

“我记着了。”家臣问,“还有吗,秀姐?”

看到家臣认真,秀姐哽住。

“还有……就是,西凡聪明,但是……死心眼儿,您要多迁就点儿。”

家臣沉默片刻,弯了弯腰,道:

“一定。”

7

家臣在韦博大厦有两层公寓,楼下是工人和保镖,楼上则是合并的大单位。

进了门家臣满意地看着房间,昨天叮嘱麦林重新装修,二十四小时不到,屋里已经是面目全非、不伦不类了。原来的直角重色现代风格的桌椅

统统换成了笨重的圆角木器,酷酷的黑色大理石地面铺上了加厚地毯,连杯盘都换成了日本的漆器。

看着古里古怪的房间,家臣想该给麦林发奖金了。

拉着西凡的手,家臣慢慢地一边走一边讲,西凡小心迈着步子,仔细地听。

“这里是客厅,这里是书房……往前三步是健身房的台阶,记着,以后你要经常来这里锻炼……”

“怎么这么婆婆妈妈。”西凡笑着说。

历经变故,西凡居然还能保持如此心性,家臣用手引领着他,肆无忌弹地看着西凡的脸。

“……这里是主卧室,主卧室的洗手间,浴室,衣帽间……”

“我讨厌这么大的房子。”大胆松开家臣的手,西凡自己摸索着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幸好没要你回大宅。”

“我也不想回去。”西凡说。

西凡摸到了床边,按一按坐了上去,使劲儿动一动,冲着家臣方向笑道:“我们的床?”

把西凡的东西打开,无非是一些半旧的衣服,都折得整整齐齐,家臣把东西挂好,转身不见西凡,连忙出来,看见他正在大厢里的窗边站着。

没有去打扰他,家臣转身走进了厨房,拉开冰箱挠挠头,还好,麦林放了许多冷冻食品进去。掏出一包馄饨,家臣手忙脚乱开始作宵夜。水扑

出来,家臣不知道把火拧小,只好加水再加水。

小心把东西端到小厅桌上,家臣去叫西凡,他还在那里站着。

踩着有点过分柔软的地毯,家臣走过去,慢慢伸手去环西凡的腰,正在出神的西凡立刻哆嗦了一下,家臣忙道:“是我。”

心里才明白为什么豪哥总穿着嗒嗒作响的铁片皮鞋,家臣收紧双臂,看着西凡颈间的一块白色伤疤,轻轻安慰:

“不要怕,西凡,家里以后只有我。”

西凡点点头,身子却依然僵直。

家臣放开他,笑道:“吃点宵夜吧!我不会做,但应该是熟了。”

西凡也笑了,跟着他去厨房里吃,果然是熟了。

“左边是浴缸,右边是淋浴室,用哪个?”

“右边。”

“大的是沐浴乳,小的是洗发精,喏,毛巾。要我出去吗?”

西凡低笑着推家臣:“有事我会叫你。”

西凡洗到一半的时候,家臣突然想起来,干毛巾还在柜子里。推开浴室的门,家臣就看到了淋浴室里的西凡。

西凡侧身站着,微微仰起脸,紧紧闭着眼睛,不时用手抚弄半长的头发,白色的泡沫从头上被水缓缓冲下来,沿着精瘦单薄的身体往下滑落。

曾经是蜜色的皮肤已经变成了不健康的苍白,即便是隔着被水珠泼溅得斑驳的玻璃,依然能清楚看到那遍布全身的深深浅浅的疤痕,暗红的,

月白色的,丑陋的,浅淡的,长长短短地烙在往日丝绒般光滑的皮肤上,怵目惊心地提醒盛家臣。

家臣慢慢走去,缓缓拉开了玻璃的门,哗哗的水声掩盖了他的动作,西凡全无察觉。家臣默默看着西凡抬起无神但依然美丽的眸子,侧对着自

己擦拭身子,两个人靠得好近,却又好远。

西凡去摸隔架上的沐浴乳,家臣刚要帮忙,突然想起来西凡无端的恐惧,屈指在玻璃上敲了敲。

西凡一下愣住了,睁大眼睛皱着眉头往后退了一步。自从相见,两人就有心结,家臣不知如何能解,只得任水淋湿了衬衫,一点点靠近西凡,

西凡却默然转过身去,用手支住了墙壁。

“有多难看?”西凡对墙站着。

家臣不语,抬起了右手,食指轻轻划过西凡背上的一道白色伤痕。

“幸好我看不见,不然一定气死。”西凡在水声里说。

家臣的心像是被密密的蛛网纠结住了,一点点收紧,钝钝的疼开。慢慢从后面抱住了情人细瘦的腰,家臣把脸紧紧贴在西凡湿漉漉的颈窝,嗄

声道:

“你怎么……这么傻,为什么……不早一点招供。”

“盛家臣,任何人都可以这样问,唯独……你不可以。”西凡道。

“李西凡!”

水从脸上小溪般流下,模糊了家臣的视线。

“对于当时的我,每一分钟,每一秒,都意味着不同。”西凡道。

“你……”家臣难忍地把西凡的身子翻过来,双手紧紧捧住了那张清瘦的脸,痛道,“你怎么会……这么傻!”

家臣灼热的唇吻上去,一点一点,从西凡细长的伤疤到薄薄的缺少血色的嘴,唇齿深切地纠缠起来,传达的不仅是激情,更是伤痛。

终于,家臣放开了西凡温柔的嘴唇,把他紧紧地抱在怀里,家臣耳鬓厮磨,轻声诱哄:

“西凡,你为什么不哭?”

西凡靠住家臣颈窝,浑身哆嗦着说:

“我哭不出来。”

枕着家臣的胳膊,西凡安静地靠在他怀里,室内温度宜人,一床宽大轻柔的薄被搭在两人身上。

“怎么不把它戴在手上?”

精致的黑色戒指用一根鞋带儿系着,松松挂在西凡胸前,家臣用手指轻轻勾弄着,没有问他为什么不曾卖掉。

“澳门街头的小混混总是抢我的东西,只好藏着,还有就是……”西凡有点不好意思,“……我不想别人注意我的手指。”

温柔地拉起西凡的手,不仔细看,昏间的夜灯下似乎依然修长美好。家臣静静分辨那三枚新长出丑陋的指甲,突然一低头,用牙齿轻轻咬住。

滑腻温热的舌尖慢慢滑动吸裹,沿着细细的手指,一点点移向指根处的疤痕,久不沾情欲的西凡呼吸有点粗重,难耐地哼了一声。

“西凡……对不起,对不起……西凡。”家臣喃喃低语。

唇齿贴着肌肤移动,呼出的热气渐渐灼烧到西凡敏感的耳后,西凡弓起身子强打着精神回应:

“不要说……对不起,都是我自己……愿意。”

“西凡,西凡!”

吻住淡色的薄唇,家臣舌头深深探入,卷过西凡柔软的唇齿止住了他的呼吸,一双大手悄悄沿着滚烫的肌肤向下滑去,不轻不重地覆盖了西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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