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是东风花羽眠第二部 琉璃碎——夜京一

"对，"他点头，似乎笑了，"就像雾川，什么都是白色的，连雾都是，终年不化。"
"是么，你也去过雾川？"我惊奇道。
"怎么？"顾尘晚反问道。
"没什么，"我恬不知耻的笑道，"那地方出人才啊。"
"是么？"顾尘晚说，声音慢而轻柔，"你也......在那里待过？"
"对啊。"我点头，开始按照章探给我讲的那般说，"跟师父在那学的武功。"
顾尘晚看了我很久，我有点纳闷，我的语言有什么漏洞么？
"你记得了？"顾尘晚似乎犹豫着问出口，有点小心翼翼，"你还记得什么？"
"我......我还记得我的初恋情人呢。"我得意洋洋的卖着根本不属于自己的从前，不亦乐乎。
"什么......初恋情人啊？"顾教主不懂，跟他们交流就是困难。
"就是我从小喜欢的人啊......"我故意很夸张地说，"好喜欢啊......喜欢到惊天地泣鬼神，我可爱的亲亲紫瓴小师妹啊......"
"啪......！"
我话音刚落，就冒出来这一声儿。
我胆战心惊的看着顾教主，难道被他发现我在骗他，这么大声的把杯子摔了？
看着地上上好的陶瓷碎片，我心疼得直抽凉气儿，委屈的望着顾尘晚。
"对不起，"顾尘晚的声音有点惊慌和抱歉，"我一时失手......"
"哦哦......"我呼了一口气，吓不死个我哎。
后来我不敢再乱说话，安静的陪白羽教主喝茶，偶尔探一两句八卦。
这时，我看到凌裳回来了，刚想问他刚才去哪儿了，他到主动说，"跟苏州知府打个招呼，借他府下的侍卫用用，苏州知府真小气，死活不答应，可是我说人已经带来了，回不去了。"
我点点头道："没关系，苏州府小一千人呢，叫走一个无所谓，瞧章探小气的。"
"可不是么，"凌裳说道，"我还是带走了最没用的一个，可有可无，又没有影响他在苏州的活动。"
"对对。"我再次符合，"别过分就行，毕竟也是人家苏州府的人。"
"恩，所以苏汔，你可以在这里安心住下来了。"
凌裳语毕，我一口茶水喷到了凌裳的衣服上，他心疼的擦来擦去。
狐狸精，我心里骂道。
我又怒视白羽教主，他在看别处。
我恍然一愣，那个侧影被射进窗内的几缕阳光勾勒的近乎完美，白色的衣襟下摆静静的垂在那里，我无意之中想象坐在那的一个人，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然后回过头来叫我，苏汔。
然后我傻傻的、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风楚昱。"
　37　敌窟生活
我忽然意识到自己失言了，白羽教主忽然转过来，看着我，不知道用什么表情。
"不好意思......"我对他尴尬的笑笑，"口误，口误。"
顾尘晚忽然拉起我的手，不知道要做什么，只是轻轻的握着，好像握着一块易碎的玻璃，好久，他说："苏汔。"
我应了一声，他倒不说话了，站了起来，黑色的长发瀑布一样流散下来，我忽然想到了飘柔洗发水的广告，有种惊艳之感。
"走吧，我带你去吃饭。"顾尘晚这句话说到了我的心坎上，我嗖的站起来就跟在他后面。
没想到这座小白楼貌似不大，里面的地形到挺迂回，感觉很像神雕侠侣里面的活死人墓的延伸版，我跟着一身雪白小龙女一样不食人间烟火的教主大人，觉得自己像杨过一样威风凛凛。
我大概计算了一下，从前厅走到餐厅大概用了十分钟，我已经找不到了回去的路，我心想就算凌裳狐狸不去苏州府禀告章探借我一用，只要把我随便往这个活死人墓里一扔，我自己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顺便提一下，大餐很丰盛，虽说苏州府的厨子已是顶级，但是这顿饭做的还是更胜一筹，从用餐开始到结束我嘴角的笑意就一直延绵不断的扩大，记得原来有人说过，看着苏汔吃饭就觉得吃也是一种幸福。
顾尘晚一直坐在我的身边，给我的碗里堆满了菜，自己却不动一筷子，我狂吃之余看了他一眼，主要是看了看他的面具，问："在家也不摘么?你不吃饭了啊？多麻烦，我不看你就是了......"
顾尘晚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停顿了一下，又接着给我夹菜。
"你不相信我就算了，我真的不会看你了，就算看也是偷看，不会让你发现了么......"我有点不被人信任的感觉，委屈的往自己嘴里填东西。
"不是这样。"过了好半天顾尘晚才开口说话，以至于我突然没有反应过来他在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为什么一直不给别人看呢？"我快吃饱的时候，好奇心又开始萌芽。
"因为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顾尘晚说。我想，他所说的不必要的麻烦难道是指被人陷害？也对哦，高处不胜寒嘛，站得越高，有可能跌得越深。
"那你每天吃饭都是一个人多闷呢。"我有点同情他。
"也不是所有时候都是。"他说。
"唉，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看你也挺不知道生活的乐趣的，"我感慨道，然后一抹嘴，咽下最后一口牛肉粥，做了一个伟大的决定，"不过我是个好人，看你对我这么好，以后我陪你吃饭好了，你要不信任我，咱们中间可以隔个屏风啥的。这个决定不错吧？"
我得意洋洋，顾尘晚却像是有点着急似的突然抓住我的手，解释一般的说："苏汔，我怎么可能不信任你。"
我愣愣的看着他，又有什么从脑海里一闪而过，变得清晰起来。
"顾尘晚......"我说，然后接不下去下文了。
"苏汔，"白羽教主似乎笑了笑，然后小孩子一般的对我说，"这是你说的哦，可不准赖掉，以后每顿饭都要陪我吃，不要再离开我身边了。"
"好。"我大言不惭，有点飘飘然，忽然一个激灵，我似乎刚才没有承诺他最后那半句话啊？
真不耻，又上了狐狸的当。
可我似乎......答应的心甘情愿。
真不耻。
顾尘晚说到做到，当天下午出行就扯着酒足饭饱之后正昏昏欲睡的我，凌裳像他的贴身保镖一样紧随其后，其实我再傻也看的出来，凌狐狸其实很不想带我，不知道什么原因，难道是我打搅了他原本和教主的二人世界？不会吧。
还好这次出行不再是骑马，而是搭乘豪华马车，我没有睡完的觉全部在车上补了回来，马车颠簸，我睡着睡着就颠到了顾教主的怀里，他倒是来者不拒，把我抱了个结实，然后上下其手吃我一个意识模糊的人的豆腐。托他的福，我就一直处于浅眠状态，都没有睡踏实。
终于过了一会儿顾尘晚不吃豆腐了，反而想把我推开，我一颠又颠了回去，他再把我推开，我又颠了回去，终于听到顾尘晚咬牙切齿还带着许隐忍的声音："苏汔，你不要乱动好么......"
我半睁开迷糊的眼睛，看到同乘一辆马车的凌裳狐狸再看别处，顾尘晚的脸我是看不到，反正脖子是红了个透。
忽然凌裳小声开口，像是自言自语，他说："自作自受......"
"凌裳......"顾尘晚的声音带着微微的怒意，脖子似乎更红了。
狐狸转过来，恭敬的对顾教主点点头，语气和善："教主多虑，凌裳无意冒犯，只是自言自语罢了，没有意指教主。"
他这么说，我感到顾尘晚有点想要剥他皮的架势，却找不到撒火的理由。
我欣喜，大狐狸居然被小狐狸惹怒了。
结果被他们这样一来二去的折腾，我睡意全无， 便坐了起来，顾尘晚像个跟人赌气的小孩子一样不吭一声，和凌裳一起看窗外。
我心想，这都怎么了？
下车以后，我觉得周围的景物有点眼熟，半晌，恍然大悟，这......不是曲庄的后门么？
天色渐暗，我就不明白了，白天不是才走么，怎么晚上又回来了，不都是白羽教手下的人么，干什么事要这样躲躲闪闪，掩人耳目。
我们进了去，看到上午见过一面的曲庄主跪在地上，见了顾尘晚道："曲某恭迎教主大驾多时，上午江湖上人多又杂，对教主招待有所不周，请教主见谅。"
"曲庄主无需如此客气，我对曲庄主已经如此信任，就不必谈什么礼数。"顾尘晚和蔼可亲，感觉挺会来事儿的。
两人不再寒暄，在几名僮仆的伴随下直接进了一个厅堂。
坐定上茶之后，曲庄主拿出一卷名册，递于顾尘晚过目，顾尘晚拿来看了看，说："这些人，就照你说的做。"
曲庄主面露喜色，急忙招呼来下人传了什么话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我以貌取人不对，总感觉这人不像好东西。
"曲庄主你请我来，不会就为了解决这几个人的问题吧。"顾尘晚明察秋毫般的看着曲庄主。
"是，还有一些关于那件事的秘密，请教主子夜十分曲驾来曲某的密室商谈。"
"好。"顾尘晚一口答应，我纳闷了，到底是什么事这么机密？
只见顾尘晚和凌裳对看了一眼，凌狐狸脸上的神情头一回如此严肃，让我不禁也严肃起来。
之后顾尘晚又看了看我，对曲庄主说："我的朋友大概累了，麻烦你安排一间舒适点的客房。"
曲庄主一直低垂着眼睛，答道："曲某理当尽心尽力，早就安排好了上房，请教主也先去休息片刻。"
顾尘晚轻轻的点点头，有下人带路，我们一起走到了一个园内。
顾尘晚和我待在了一个屋里，烛火昏暗，晚上的风有些凉，我看着他坐在床边的背影，有些迷惘。
"顾尘晚，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你很像他......"我这人想什么就说什么。
"谁？"他淡淡的。
"风楚昱。"我说着，忽然有一点心凉，爬到床上坐着。
他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笑了："如果是呢？你会怎么样？"
这下轮到我沉默，我看着他，不知为何大脑有些短路，许久，我尴尬的挤出一点笑容："顾尘晚，这个笑话不好笑......"
"别想那么多了。"顾尘晚靠了过来，俯身看着开始在床上做消食运动的我，"苏汔，不管怎样......"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打断他，坐起身，低着头没有看他，"是我错了，有时候，我真的把你们当成一个人了......你们，不可能是一个人对吧......"
我忽然有一点慌乱，不知从何而来。
"难道你也喜欢上我了？因为我们特别像？"顾尘晚故作轻松的说，带着几分戏谑。
"恩，喜欢。"我说。
很安静，很落寞，顾尘晚在我身边石化成了冰雕。
喜欢，我承认我喜欢，不由自主。
对我好，好的没有目的没有根据。陪在我身边。呵护的小心翼翼，笑得那样温柔。生气时候小孩一样。站在一旁，不管多么昏暗的地方，也是那样高贵出尘。那样的香气，青草香，在带我策马奔腾的时候那香气飘散在空中，有什么跟随着风化了，万劫不复。
你们......不是一样的人吧。
"我去解决个人问题。"我不再多想，跳下床，忽然被人环住了腰。
"我也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顾尘晚轻言细语，让我一瞬间有些僵，"我们好好的在一起......好么？"
"我搞不清我喜欢的是你还是风楚昱。"我诚实的说。
"没有关系，都一样。"
"怎么一样？"
"我不介意。"
"我介意。"
"苏汔......"
"你放手，我要去茅房。"
顾尘晚终于放手，我嗖的跑了出去，快得有点像逃命。
　38　真正的心
我没头没脑的冲了出来，找茅房，其实我不是内急，只是想吹吹凉风，清醒一下脑子。
忽然想起来，曲庄主约顾尘晚子夜十分在密室会谈，感觉像偷情一样，让我心里有一丝不爽，还说什么去哪都带着我再也不离开呢，这一会儿马上就要和别人偷情去了，不爽，还是不爽。
我这样想着，开始在偌大的曲庄里面溜达，走了大约小半个时辰，忽然远远的听到凌狐狸的声音，他正对一个下人说："有没有看到苏汔？"
大概是顾尘晚见我半天不回去，叫他出来找我的吧。
我想了想，不打算回去，我就不回去。
又走了一会儿，转悠到了一个隐秘的地方，一个很小的院子，里面的屋子里亮着光，似乎有人。我想是下人的房间，没有注意，忽然一转身，撇到曲庄主从里面走了出来，仍是一脸坏样。
他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鬼鬼祟祟，不知要去什么地方。
我的脑子飞快的转了一圈，决定跟上他。
七拐八拐之后，来到了我已经不知道什么方向的地方，他进了一间房，我被关在了外面，只好趴在窗户上，手指把窗户纸捅了一个小洞，然后偷看。
直觉告诉我这里就是他嘴里所说的密室之类。
我看到他把手上的那包东西摊在桌子上，我看到一根根闪亮的银针，每根只有中指那么长短，他仔细的在每一根针上涂上一种白色粉末，涂了好半天，然后小心翼翼的将它们藏在袖口里。
那应该是某种毒药吧，我一直想不通这些江湖人为什么总喜欢把暗器藏在自己的衣服里，也不怕扎到自己，真不能理解。
曲庄主把剩下的药粉用纸包着烧着了，然后他微微一笑，进了屋内的另一个门。
看到这里我忽然一愣，他做暗器干什么？待会不是要见顾尘晚么？
对了......见顾尘晚！
我慌忙转身，结果一下子愣住了，袖子里藏着毒针的人正拿着一根亮晃晃的针指着我的脖子，狞笑着："苏汔，难道我还会察觉不到你跟着我么？"
"是......大人您厉害......"我的眼睛转了两下，一紧张就想不出对策来。
"苏汔，你在想怎么对付我？"他还是笑。
"是，大人您英明......"我飞快的说，忽然吓了一跳，"不是！你怎么知道！"
曲庄主看了我很久，然后慢慢开口："苏汔，你果真什么都不记得了，你真的不记得我了么？"
我一愣，说不出来话了。
他接着说："当初我们约好，一起铲除顾尘晚，可最后关头你没下去手，害得自己被他废了武功不说，还不知道下了什么药，整个人半死不活的。我想不通顾尘晚明明应该恨你，怎么还把你藏在东风府，藏了这么久。今天看见你我还吓了一跳，看来你当初没有出卖我啊......"
我说："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说："你的确什么都不记得了，可是你居然又待在他身边了，让我很惊诧......"
曲庄主仁慈的收起银针，我刚呼了一口气，又绷紧了神经，看着正在向我逼近的他，那脸上的笑容真是狰狞丑陋，我开始庆幸自己晚上没有再加餐。
"苏汔......现在给顾尘晚当娈童当的很开心吧......"他笑着伸手摸上我的脸，"你失忆了倒是好，把你以前欠了多少人的债全部忘光了......你知道你跟顾尘晚在一起，会得罪多少人么？你现在都没法保护自己，早晚会丢了小命的，不如你还是投靠我，配合我杀了顾尘晚，我以后给你留个全尸......"
"啪--"好狠的一巴掌，打得我右脸火烧一般的疼，我不就朝他说了一句"呸"，用得着发这么大的火么，他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