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来的电话?”贺以枫走上前,顺手拿过贺承希搁在桌上的金笔问道。
“卓Sir,”贺承希见批复文件的笔还捏在贺以枫的手上也就干脆放了下手头的工作,“我还欠他一顿饭。”
“你们什么时候交情变这么好了?”贺以枫很清楚能让贺承希拨冗请客吃饭的人并不多,而非商场中人的,更是绝无仅有。所以,她很好奇,非常好奇。
“救命之恩嘛,总该有所表示。”贺承希显然不想就这个话题说得太多,从贺以枫手上抽出笔又低下头去看文件。“小枫你可是很少来我办公室的,有什么事要我这做大哥的帮忙?”
“大哥你好像很忙啊……”贺以枫拉长了音调道。
“嗯……”贺承希轻哼了一声,给了她一个“有话快说”的眼神。
“这么忙,还要请人吃饭?”等了许久都不见贺承希对这个问题有反应,贺以枫无奈地换了话题,“工作既然这么忙,要不要我这个做妹妹的帮你一把呢?”
“你?”贺承希猛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住她。几分钟后,他笑了起来,毫不掩饰话语中的调侃意味,“小枫我还不了解你么?无论做什么都是三分钟热度,你少在外面闯祸分散我的注意力就是帮了我大忙了!”
他果然不会给任何人机会!贺以枫假作羞愧地低下头,掩饰住眼底一闪而过的愤怒。恒嘉是爷爷留下来的,大家都有份,你凭什么一人独占?凭什么!“ 帮你做事?你饶了我吧!我可没兴趣当女强人!”但当抬起头与贺承希继续适才的话题时,她又恢复了一贯的娇美,言辞之间甚至暗含几分羞涩,“我是想说,想说……你这么忙,就不要浪费时间在不相干的人身上了嘛……有事,妹妹服其劳,不好吗?”
“哦……所以,你想代替我去跟卓Sir吃饭?”贺承希看住贺以枫,深藏在眼底的宠爱温柔如清泉涌出泉眼。
贺以枫明明是在做着戏,可不知为什么被贺承希这么盯着看,竟也不由自主地脸红起来,仿佛真有暗生情愫被人看穿似。她又气又恼又有几分莫名,干脆一跺脚,横下心大声道:“对啊!我就是想跟他吃饭,行不行?”
贺承希把刚才顺手记下餐厅名字的卡片塞到贺以枫手里,认真地叮嘱道:“今天中午一点,不要迟到哦!还不快回去换衣服?”
贺以枫手心里捏着那张卡片,浑浑噩噩地被贺承希推出办公室,一直走到电梯口才清醒了些。她刚才是怎么了?竟会鬼使神差地要求去跟卓明宇吃饭?……算了,就当是去探探的警方的口风吧,看看他们究竟还有什么计划。
贺承希直到当天下午三天才忙完科嘉的全部帐目核对工作。科嘉的帐目完全没问题!
“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贺承希的得力助手邱世谦错愕地盯着显示屏上的帐目表,喃喃道。
“意料之中。”贺承希双手环胸站在落地玻璃窗前俯视着48层下方往来的人流语气轻松地道。
“根本就没可能!”邱世谦仍坚持己见,“如果科嘉的帐目没有问题,你怎么会受到炸弹袭击?你不要告诉我说是你跟四海或者利达的合作出了问题,是裴竟功或简思行指示人要炸死你。”
“两个星期前,我回家吃饭。堂叔绝口不提科嘉的事,我就猜到,科嘉没有问题。”贺承希转过身无奈地笑,“Louis,我们晚了一步。”
“现在最大的状况不是科嘉有没有问题,而是是谁因为什么原因要炸死你!”邱世谦曲起手指敲着桌面道,“你不要告诉我,真是你妹妹……”
“Louis,这个并不重要。”贺承希毫不在意地一挥手,“重点在于,我相信在科嘉没有暴露出来的问题,一定是被堂叔隐藏在德嘉、唯嘉、明嘉三间子公司里。这几家公司在堂叔手上太久了,如果里面的财务问题真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糟糕,这几家公司绝对可以拖垮整个恒嘉。这个定时炸弹,才是最可怕的。你猜,这个炸弹究竟被藏在哪里?”
“如果你死了,这个炸弹究竟藏在哪家公司跟你再没有关系!”邱世谦萾ao*pai嵝阉?br />
“如果我真的回归天主的怀抱,对大家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贺承希理所当然地应了一句,见邱世谦横眉怒目又改口道,“你放心,炸弹袭击前后所有的文件计划我都已经抬手放行。无论对方是出于什么目的或是要掩饰什么问题才想炸死我,他现在都已经安全了。换句话说,我也安全了。这个棋局我从一开始就已经慢了一步,就只能重新来过。”
“那么,你还想把那个想炸死你的人揪出来吗?”邱世谦叹着气问。
“我更想把恒嘉打理好。现在的恒嘉就像是绽放在刀锋上的花,很美好但也很虚幻。”贺承希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去,淡淡地道,“我答应过爷爷,如非不得已,一定会尽量保存贺家所有子孙。我不想对他们动手,爷爷一手建立恒嘉为的是这个家,而到了今天,居然要为了恒嘉的发展而抹杀他们的存在,我真的觉得这很可笑。”
“啪啪啪!”邱世谦配合地又鼓掌又吹口哨,“我真该把你这些话录下来放到网上去,让大家看看所谓的‘活阎王’贺承希究竟是个什么模样!”顿了顿,他又转口道,“早知今日,当年又何必一掌权就把你爹地赶出恒嘉?上阵父子兵,总好过你现在两面开战。”邱世谦还记得贺承希的爷爷贺祖谋的遗嘱公布后,贺永智手上管着七家子公司、总公司里大半是跟着他出身的人,轻易就把自己儿子架空。但不出一年,贺承希屡次在股市上炒卖恒嘉股票,积累到大量资金;之后又新成立两家子公司分薄贺永智手上的股权,将他踢出董事局;紧接着再利用美嘉的财务问题逼贺永智引咎辞职并将他的一干亲信如数清理出恒嘉,这才有了贺永智“含饴弄孙”之乐。而经此一役,商场中人除了不敢再看轻贺承希之外,更多颁了一个“活阎王”的名号给他。
贺承希听到他这么说,被勾起过往记忆,昔日种种纷至沓来教他不胜负荷。只见他面上神色数变,最终仍归于一笑,“有没有听过歌?”
“我当然听过,可我记得你只听圣乐的?”邱世谦好奇地坐正身体。
“最近刚开始听,有点意思。”贺承希低声道,“我记得有句歌词是这么唱的,往事不用再提,人生已多风雨。物是、人非……”
9
姜还是老的辣,就在卓明宇被钟Sir骂到不辩东西不识南北的第二天,贺承希主动来了趟警局要求重案组终止对他的贴身保护。钟守正总督察笑容满面地接待了他,带着几分得意,几分自矜,几分故作为难地答应了贺承希的请求,并同时保证警方一定不会让放炸弹的嫌犯就此逃脱法网。
贺承希礼貌地回了一个笑容给他,还是那种冷冷淡淡的神色。事实上,他对捉到真凶这回事根本不抱任何希望,贺承希的身边,没一个是笨蛋。
奈何卓明宇并没有这想法,见贺承希从钟Sir的办公室走出来就急急赶上前请他私下谈谈。贺承希见时间尚有富余也就点了头。
两人刚在咖啡厅坐定点了东西,卓明宇便迫不及待地追问他:“虽然这段时间对方再没有任何行动,但也不代表你一定是安全的。你真的不想捉到那个放炸弹的真凶吗?”
“这世上哪来绝对的安全?”贺承希低头把银色汤匙放进咖啡杯慢慢搅拌,“再这么守株待兔下去也是浪费警力。”
卓明宇之所以会想到那个引蛇出洞的计划目的也在于不要继续浪费警力,但现在被贺承希这么直白地说了出来,他反而有些不自在。他咳嗽了两声,才缓缓说道:“不把那个人找出来,你放心吗?要知道,只有死掉的敌人才是最好的敌人。”
卓明宇言语中那种轻描淡写残忍令贺承希悚然而惊,深深地望住卓明宇道:“卓Sir,我第一眼见到你就觉得,你不是一般的警察。”
“是吗?”卓明宇被对方投来的锋利如冰刃的眼神给吓到了,他端起咖啡杯掩饰住自己的不安,笑道,“能有什么不同?不都一样是拿纳税人的钱,保护市民的生命财产安全喽。”
见卓明宇不欲多谈,贺承希也不再勉强,沉默了一会后只道:“既然卓Sir如此热心,想必对如何捉拿真凶已胸有成竹?”
卓明宇大喜过望,赶紧把自己的计划一五一十地告诉给贺承希。“我们可以有一个星期的时间,如果案犯仍未放弃,他必然会在这一个星期内动手;如果他不出现,就说明他真的已经放弃,贺先生也就可以对自己的安全放心了。”
贺承希放下咖啡杯,沉吟了片刻后问:“为什么不把这个计划报告给你上司?”见卓明宇面上浮现出一丝尴尬地笑容,他又了然地补充,“被否决了是吗?原因是什么?——因为我身份特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卓明宇没有再回答,而是叹着气站起身垂头丧气地告辞道:“打扰了。”
贺承希看着他微微而笑,这位卓Sir真是心里无论想什么统统都能在语言和肢体表情上看个一清二楚,“卓Sir是打算自己去找你的上司钟Sir做最后的努力呢,还是与我同行?”
卓明宇转头看他,那种感觉仿佛是几乎要被证实死亡的人在最后一刻又被测到了心跳。可他仍有疑惑,“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贺承希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
“为什么答应?也许你会有危险。”
“你说的,警民合作。”贺承希端起咖啡杯敬他,“况且,一个好警察的热血不应该被这种世俗的关系给打击到。”但其实,卓明宇当警察的热情对他的触动远不如那句“只有死掉的敌人才是最好的敌人”更能引起他的共鸣。
尽管卓明宇联合了贺承希成功说服了钟Sir把他们的行动延长了一个星期,但结果仍是令人失望的。
“今天已经是最后一天了,卓Sir。”从公司出发去某个由恒嘉地产主办的慈善晚宴前,贺承希如是提醒卓明宇。
“我知道……”即便看不到他的表情,贺承希也能猜到电话那头的那个人必然是无精打采的。但要卓明宇放弃为时仍尚早,“知道la*deng吗?他就是在最后一刻放松了警惕,才会被人刺杀成功的。”
贺承希起初没做声,张了张口,最终仍忍不住提醒道:“卓Sir说的那个人应该是拉宾吧?”
“哦?是拉宾吗?……好像是耶,la*deng是撞双子楼的那个。哈哈……”卓明宇抓着自己的头,尴尬地笑了起来。
“我们晚宴时见。”贺承希没好气地挂断了电话。他开始怀疑自己当初答应他执行这个计划根本是在浪费时间。这一个星期以来,卓明宇那组人化明为暗,但效果就……
理论上,一个习惯用炸弹的人未必有这个勇气直接跳出来刺杀。可既然卓明宇高级督察说一切皆有可能,又说慈善晚宴上人多眼杂是对方下手的最好时机,贺承希也就无可无不可地给他安排了一个慈善晚宴侍应的职务,反正对他而言这只是举手之劳。
“贺先生一会上台要小心。”贺承希为这个慈善晚宴一掷千金,主持人照例要请他上台致辞。卓明宇恭敬地给他倒完酒,带着笑容叮嘱他。
“我知道。一会小枫可能会到,你如果不想被她看到,就自己小心。”贺承希一边与来往的熟人点头致意,一边漫不经心地把刚接到的消息透露给他。
这明明是一句再简单不过的话,卓明宇却仍是读出了其中的异样,贺承希这么说是不是意味着他也曾对自己的妹妹有过怀疑?甚至,至今仍在怀疑?卓明宇还没想明白这其中的关窍,主持人就已经在主席台前高声道:“现在,我们有请恒嘉地产主席贺承希先生……”
“格!”贺承希轻轻松松地将酒杯搁在卓明宇手上的银托盘中,在其他工作人员的指引下悠然地向主席台走去。贺承希显然十分适应这样的场合,很是熟练地与沿路的同行打招呼、谢过主持人,伸手扶了扶麦克风,道:“首先,感谢大家莅临今天的晚宴……”
卓明宇并无心欣赏贺承希的风采,他的直觉一向很准,这种如野兽般的直觉曾无数地救过他的命。他能感觉到,今晚,必然有事发生!卓明宇拿眼扫过全场,见到有几个人行迹可疑,悄悄摁住自己的通话器低声道:“家俊,九点方向穿灰衬衫灰西装的男人,十一点方向穿绿色晚装的女人,一点方向……”
“卓Sir?”卓明宇还没把话说完,就听到背后有个熟悉的女声在喊他。他迅速把通话器摘下来,转头,正是贺以枫站在他的身后,一脸惊诧地问他,“卓Sir,你为什么会在这?”
卓明宇缩着脑袋看了看四周,方小声答道:“我不放心,可是我又说服不了你哥,这么巧我有个朋友在这家酒店当领班……”
“所以你就私自行动了?”贺以枫猛然瞪大眼睛,“被我哥知道他一定会投诉你!他最讨厌别人不听从他的命令!”
卓明宇把她拉到一边,低声道:“所以,你千万别给你哥知道,到时候,钟Sir也不会放过我的……”
贺以枫看着他那身侍应的装扮就想笑,“你该早告诉我嘛,跟我来!”
卓明宇身不由己地被她扯走,“去哪儿?”
“换衣服,我今天没男伴,就委屈卓Sir一下了。”贺以枫笑吟吟地说着,拉着卓明宇就往三楼的客房去。
“不必了吧……”卓明宇担心的是贺承希的安全,站在主席台上发表演讲的他根本就是一个靶心,全身上下都贴满了“来杀我吧”的标签。“我伪装侍应还是很成功的,你可以当没见过我。”
“还是换套衣服换个身份再出现在会场比较好,”贺以枫独裁地否决了他的意见,“而且,这样一来你还可以站到前面去,保护我哥不就更方便了吗?”
不由分说地把卓明宇推进一间客房,又吩咐侍应拿合适的衣服给他,贺以枫立即拿出手机打给贺承轩,“你们今天有什么安排?”
电话那头的贺承轩听到她有此一问,心头便是一跳,但他却仍是漫不经心地道:“能有什么安排?给你的好大哥当背景板,然后回家睡觉。”
贺以枫如何听不出他语气中的敷衍,想发作又意识到情况着实紧急,便萾ao*pai溃骸拔也还苣忝墙裉煊惺裁醇苹詈枚几曳牌簦∥腋詹趴吹搅俗棵饔睿 ?br />
“你说你看到了谁?”贺承轩闻言也坐直了身体,他沉默了一会才道,“电话里说话不方便。小枫,我在二楼东侧205客房,你上来找我。”
卓明宇只用了两三分钟就换好了全套装束,但打开大门贺以枫已经不在了。卓明宇感觉有些奇怪,便扯住了等在门口的侍应问:“贺小姐呢?”
“贺小姐说她先去会场等你,请卓先生换好衣服也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