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包的带子给人挤断了,包包掉到地上。我俯身去捡,忽然车子启动了,我便一个趔趄朝身后的一个中年秃头男人倒
去。
这时,我听到车头那里一个声音大声喊:滚开你!
我一抬头,看到一个人奋力扒着门抢上来,从人群那边挤过来,一把把我身后的那个秃头推开。我抬头看到他汗晶晶
的脸,和那双精神的眼睛。皮肤是地中海似的黎黑,却一点也不刺眼。
是阿瞳。
我正想说点什么,阿瞳却一把从我手里扯过断了带子的背包,给我看我带子的断处。我看到我断了的带子那里,断口
齐整,俨然是用剪刀等利器割断。阿瞳说玉宁,看少什么东西没。我看了下,包包没有被打开,也没有少什么东西。
阿瞳就冲被他推开的秃头喊:滚你他妈的!跟老子玩这个,你还嫩着点!
我看阿瞳眉目间,一种黑社会似的逼人的威严。秃头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慢慢往车后的下车门处挤去。到了下一站,
秃头便一声不吭下了车。在秃头下车之前,阿瞳一直紧贴着站在我后面,在我们周围,那么拥挤的人群竟然给让开了
个小小的圈子,谁也不敢贴近阿瞳。
等秃头下了车,我便扭头去看贴着我站在我背后的阿瞳。他的鼻息贴着我的耳朵,呼吸间痒痒的。我一回头,脸正和
他紧紧抿着的嘴唇贴个正着。我只觉得一阵火辣辣的肉感擦过脸颊和鼻子,然后是急剧的心跳。
我正没着,忽然我感觉到后面阿瞳的下身硬邦邦鼓了起来,紧紧地顶着我的后臀。我看着他,他便有点不自在起来,
抿着的嘴唇轻轻翘了翘:对不起,玉宁,我怕那秃头有同伙靠近你,现
在看来没有,那么我下车了……
我笑了笑。没有言语。他正要将身子离开我,公交车却在一个红绿灯处猛刹车,车里众人一起前倒,推攘着他一下子
结结实实地扑到我身上。我更感觉到他铁杵一般的下部。
待站好后,我下意识地轻推了推他,他便像个孩子似讪讪傻笑着往后挪了挪,和我保持了不小一段距离。我却看到他
白色的运动裤口处,高高鼓着一座小山丘。他见我看他下部,便把自己的包放到身子前面来。这时,一个女孩子见我
和他中间空间距离不小,想挤进来,却给他一把推开,惹得那女孩子眼神毒毒地挪到一边去。
红灯过了转成绿灯。公交车却吭哧吭哧发动不起来了。女司机说不行了,都下车吧,要赶路的等下路69,都下车都下
车。
一车人便唠唠叨叨骂骂咧咧下了车,都疯了似往下一个站牌处跑着抢下一路不用再买票的公交车。我和阿瞳却在林荫
道上慢慢走着。阿瞳将手插在裤兜里,走路的样子虎虎地:玉宁,佳乐下一场比赛快了吧。
我点点头:是啊,后天。
他似乎有点心不在焉地重复道:后天啊,哦。然后他看了看我说:玉宁,要不你去我那里坐坐,反正离这里不远了。
说着,他一指前方五十米处的一座宾馆。
你住那里?我问。
他点了点头:去我那里玩会儿吧,我可以回答你上次问的所有问题,包括年龄,家庭,工作情况和其他的一切。
我正想说好啊,忽然手机狂响。接了是佳乐。他在电话里心急火燎地问你在哪里。我说在回家的路上,公交坏了,我
正要乘另班公交。
佳乐说你别坐公交了,赶紧打的回来,晚上我那帮哥们要来咱家玩,你买点菜回来准备作饭吧,快点快点,他们一会
就来了。
我看看夕色已有些沉沦的天色,对身边的阿瞳歉意地说:对不起阿瞳,佳乐要我马上回去的,晚上有朋友过去,我得
回去作饭了。
阿瞳不无失落地笑了笑:没什么,你赶紧打的回去吧,反正以后有来找我玩的机会。对了,我一直住这里,暂时还不
会改地方,改了我会告诉你。我住的地方,也只告诉过你,希望你有空可以过来玩。
我还反应过来他说什么,他已经伸手拦了辆出租,打开车门:快进去吧玉宁,拜。
那晚,来我们家玩的,都是佳乐在酒吧里的哥们,也是佳乐召集的粉丝团。
以酒吧老板安红大姐为首,其次是安红的情人老洛;千娇百媚得近乎人妖的吉米,吉米的男友兼乐队贝司手江南;安
静得仿佛女孩子的小娈;长发披肩的键盘手帅超;和其他一些我不太认识的人。
其实,我对这些人是不太好感的。我只是觉得,我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他们在奢靡浮华的世界里,是跳脱的精灵,
一个个盛装华彩,演绎着自己的生活。我却不喜欢这些另类超群的人,虽然我时常陪同佳乐去酒吧演出,但一般都是
我安静地呆在一个角落里看佳乐演出,我是很少和佳乐的那些哥们交流的。因为,我只是喜欢两个人的世界,不喜欢
热闹得近乎同每个人火热的生活方式。
而佳乐却同我,恰恰相反。他喜欢和人多在一起,那样他可以放得更开----所以,他是个当明星的料子。人多时,他
挥洒自如,左右逢源,风度那么潇洒;而当只有我们俩时,他更多时候会沉默。其实我已经很知足了,因为我知道,
喜欢热闹的佳乐,能花那么多的时间待在我们的二人世界里陪我,已经很难为他了。
我理解佳乐,但我接受不了那么多的人在我们家。他们随意坐在我刚洁了尘的地毯上,他们指着鹰骨指指点点,他们
搞乱我们的杂志和书籍,他们在我们的卧室试图寻找我和佳乐作爱的痕迹来玩笑,他们用了马桶却不用水冲洗。
我不快乐。但是他们快乐。他们在地上吃饭,把我和佳乐炒的那么多的菜端出来,放在桦木的地板上,都围膝坐着,
欢笑闹着。和在外头饭店酒店不一样,在自己家,都随意地多了,一个个还没有喝酒就开始东倒西歪。
佳乐看出来我神色里的微小的东西。当我去洗手间时,他跟了进来。他从背后拥住我,从墙壁上的大镜子里看着依偎
的那两张脸说:玉宁,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们,可是我们不能没有他们。我需要他们的帮助,如果没有他们,我就没有
去参加选秀的条件啊。况且,到后来的拉选票时,要看短信支持率的,如果没有他们给拉短信,我就很难胜算啊!就
算为了咱们的事业,你即使不喜欢他们也别表现他明显了啊,给我这个面子。
我看着镜子里和我亲热的佳乐:你放心吧,我懂。只是,佳乐,我担心你一旦成功了,成名了,我们也就结束了。
不会的,佳乐有点急了,一双细细的眼睛在镜子火火地看着我:我不会那样的!我成名还不是为了咱们能过更好一点
啊,若是为了我自己,我是不会去参加的。玉宁,你放心,既然我们好,就要好到底,我不要你背叛,也不会让自己
背叛!
他那么肯定地说。
那好吧,我转身,他抱起我放在盥洗台上,我的背紧紧贴在玻璃上。他的眼睛和我的眼睛平视,然后他埋头拱到我怀
里,掣开我腰带,开始他最拿手的嘿咻嘿咻。一时间,我给他弄得心神不守。
别闹了,我使劲推他头:外头都正吃饭呢,人那么多,万一谁进来看见了不好。
佳乐坏笑着说我和老婆的私事,谁能管得到?!
我却忽然觉得这个和自己欢乐的人,好像是雷子。也许是这样的,只要我和佳乐一作那种事情,我在潜意识里都将佳
乐当成了雷子。我不可否认我那么爱雷子,却得不到他,便拿佳乐作了替代。
我至尽也分不清楚到底是爱雷子还是佳乐,到底是爱雷子更多还是佳乐更多。我爱雷子,却得不到他,我的确是爱着
雷子的;但是,佳乐却可以给我想得到的情感,我想,因为这个的缘故,我也是爱佳乐的。但是我却在作爱是将佳乐
当成雷子,或许我是爱雷子更多一些。
这真是个扯淡的想法。尤其是和佳乐作爱时。想到雷子,又看了看怀里的佳乐,忽然就兴趣索然。推开了佳乐:佳乐
,出去吧,他们一会儿不见你都又急了。
佳乐抬头起来,整了整毛衣领子,将脸凑到我脸上正色道:玉宁,你别撒谎,告诉我是不是刚才你想到雷子了?!
我点了点头。我从不想欺骗佳乐,如同我从不欺骗雷子。
佳乐便冷笑了笑:玉宁,我告诉过你,你既然离开了雷子和我好,你便再回不去了;现在,我作的一切都是为你,所
以,如果你背叛我,我会杀了你的。
说着,他竟然开门出去了,不再理会我。我静静坐在盥洗台上,回头看镜子里的自己,脸色有点惶然,有点憔悴,有
点无所适从。
后来的佳乐似乎没有记得我们在洗手间的不愉快。他依然在卖力准备第二轮的比赛。这次比海选要严格多了,佳乐从
服装到选歌都在毛毛的推荐下进行精心的挑选。
因为要作长久的发展打算,毛毛推荐佳乐物色一个经纪人。佳乐始终没有同意,我知道,他是没有那么多的钱来花在
这个上面。毕竟,他的事业现在还早着呢,离成功还很遥远。佳乐便让酒吧的老板安红暂时给他打理那些琐烦的事务
。
就在第二轮选拔开始前的一个晚上,酒吧发生了一件令人震惊的事情。那个下着雨的夜里,和佳乐在一个乐队的长发
的键盘手帅超死在了昏暗狭窄的洗手间。没有人知道是怎么死的,反正后来是引起了一阵不小的轰动,所有的人听到
这个消息后都吓得呆了,然后原本热闹疯狂的酒吧里,上百号人一轰而散。
佳乐也吓得怔了,他站在洗手间门口扒着门看里面伏倒在盥洗池上的帅超,像中了魔一般,眼睛都呆了。
怎么了,我拉他,他却一甩手,把我重重甩开。我跌在楼梯间的木栏上,脑袋磕得金星乱闪。我只听见佳乐嘴里含糊
而狠狠地念着阿瞳的名字。声音那么轻,又那么含糊,如果不是盯着他口型看,根本看不出他在说些什么。
佳乐脸色那么绝望。这时接到报案的刑警推开了挡在门口的佳乐。佳乐软软地和我瘫坐在一起。一脸的死灰。我知道
,帅超是和佳乐在乐队里关系最好的一个人。留着一大把长发的帅超长得很英俊,喜欢边弹键盘边甩头发,很帅气。
在佳乐刚到洛阳时,还是帅超介绍他来安红的这个“尽情吧”酒吧来驻唱。
我还知道,帅超也是个颇具G情的男子,和佳乐关系很是不一般。在我和佳乐同居之前,他们开玩笑说帅超和佳乐是一
对情人。但是,现在帅超忽然死掉了。佳乐便丢了魂一般。
那夜,刑警队组织的临时紧急小分队在楼上安红房间里开了个小会,一个高颧骨的刑警说:看样子,死者是在毫无防
备的情况下被他人用带状物缢亡,并且,这个作案者是个老练的高手。
说着,他环视了一下房间里的所有人。在这里,除了刑警们就只有老板安红,安红的情人老洛,和帅超关系不一般的
佳乐,最后一个就是我。
高颧骨问佳乐:他们都说死者和你关系不错?
佳乐一脸死灰,点点头。
那,在之前,你有没有发现死者异常现象,或者死者身边有异常人物出现?
没有。佳乐忽然像被蝎子叮咬了一般跳起来:没有,我不知道,我,绝对没有。
佳乐有点语无伦次了。
安红像看出了什么,忙说:警察同志,这样吧,今儿也不早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再说,他明天还要参加一个
活动,耽误不得的。我给你们保护好现场就是。
高颧骨看了看安红,又看了看神色恍惚的佳乐,点了点头:那好,你们好好回忆一下当时的场子里的情景,我们明天
再来。
那夜,佳乐是最辗转反侧的一晚。都凌晨三点了,他还睡不着。我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他一会儿紧紧抱住我,一会儿
又心烦气躁地撒手坐起来,一会儿抽烟,一会儿在床上蜷曲。他几次拿起床头的电话想给谁打电话,都又一次次挂掉
。
怎么了,佳乐,还不睡,明天还要比赛呢。我从后面环绕住他的腰。
他就不动了,末了,他轻轻叹口气,问:宝贝儿,今晚我把你摔疼了吧。
我知道他说的是刚发现帅超去世时,他把我甩到楼梯上去的事情。
没事的,我说:你今天表现很特殊。
怎么。他的话开始心不在焉。他轻轻解开我抱着他的腰肢的手。
我坐起来,将脸嵌在他躺着凹着的漂亮的脖子里:你今天跟丢了魂似,瞎子都看得出来,难怪警察都怀疑你呢。对了
,你是不是知道这件事的内情,或者跟你有关系?
佳乐坐起来,又点了根烟,不耐烦地吐了口烟:别问了,这事儿我不知道。
正说着,电话忽然疯了似炸响。佳乐一惊,腾一下坐起来就去抓电话,敏感得像个受惊的兔子。但他始终没有把话筒
放到耳边。最终他把电话递给我:玉宁,你接吧。
我接了,那边却不说话。末了,里面轻轻叹息一声,竟挂断了
9.风吹的声音
头发乱了。
心事乱了。
听风吹过屋顶。
像心事的奔跑。不停息。
多少的轻狂年华
被风卷过。
被风卷落。
那个凌晨的电话,实在是个祸害。
我刚接通,那边却挂掉了。我和佳乐,面面相觑。次日佳乐的比赛状态就一直不佳。第二场的比赛是在电视台娱乐档
直播,那场,佳乐简直糟糕透了。佳乐神不守舍地连歌曲伴奏带的节奏都跟不上,频频失误,镁光灯下的他没有一点
的风姿妙影,反倒似一段枯槁的木头。
我坐在毛毛后面。毛毛坐在第一排的评委席上,他回头看我,将手笼在嘴上问佳乐怎么回事。我只有苦笑。事实上从
昨天晚上帅超遇害到现在,对佳乐的一直失态,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就他现在的状态而言,他这场,死定了。
果然。在这场500进50的比赛中,每人限一分钟半的演唱时间,佳乐还没有唱到一分钟,另一个女评委----省内一个女
高音歌唱家就准备按手铃赶他下场。幸好毛毛眼疾手快拦住了她,给了佳乐一次机会。最后,佳乐还是给提前赶下去
了,因为他的表现,实在是差劲。
佳乐的粉丝团里,包括我,安红,老洛,吉米,江南,小娈,都顿时黯然了。还是毛毛精明,他在自己点评的时间里
,善言安慰佳乐,还给了佳乐一个待定的名额。也就是说,在一个月后的50强进20强里,佳乐还能登台一次,和被选
上的选手再争夺一次。
好悬。若非毛毛的周旋,佳乐死定了。
当然,那场比赛后,虽然有安红一干人拼命利用各种关系给佳乐拉票,佳乐的短信支持率在那五十几个选手里面,还
是低得可怜。我估计纵使有人投票给他,也是看他人长得清秀帅气,而不是他的表现状态。
佳乐下了场,没有一个人去责备他。我们都知道他和帅超的关系。但是我们都错了,因为我们只是以为他对帅超的猝
死难过伤心,但是我们当时都没有想到会帅超的事情会和他有关联。
那是四月底的一个下午。第三轮的50进20选拔赛将在下月初举行,在这剩下的半个月时间里,选手有充裕的时间去选
歌,或者排练舞蹈之类。顺便,也鼓动亲友团为自己拉票。
帅超那边,迟迟没有定案。因为根本没有任何的作案线索。看来这个作案者真是个高手。警方把酒吧里主要负责人安
红和佳乐他们都调查得再没有一点隐私了才罢休,却也没有一点的进展。这事情就暂时搁浅。
毛毛由于要在洛阳滞留不少一段时间,于是在交通电台找了份兼职,算暂时安置在洛阳。另一方面帮佳乐在内部适当
打点,以图佳乐在接下来的比赛中更顺利。
毛毛处于为佳乐以后的发展考虑,强烈建议佳乐找一个经纪人。佳乐一再拒绝,毛毛就自己掏钱给佳乐暂时找了个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