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兴高采烈,认为自己可以在梦中为所欲为的傻瓜毫不客气地伸手揽紧那削瘦的肩,热烈地缠吻上来的同时,手还很不老实地在他的背上游着,滑过那结实纤细的腰后,下一个目标俨然是那片窄臀!
「……」
是可忍孰不可忍!这人在梦中把自己当成什么!?
独孤钰一向良好的自制力在这过分逾越的举动中失控,怒火前所未有地爆发!
片刻后,一具美丽冻人的僵冷躯体倒了下来,脸上除了还残留着未及收敛就已经被冻凝的大大笑容外,鼻子底下的两挂鼻血也被冻结成了两串冰柱--正好作为他适才偷香的铁证!
【第五章】
「哈啾--」
雅致的厢房里,惊天动地的喷嚏声一个又一个地自床上那一堆锦被中传出。裹在被里瑟瑟发抖的九王爷鼻子被接连不断的鼻水沁得通红。
「王爷,我都劝您别去干涉独孤大人的事了……」无限同情地递上第三条手帕,小锅子有点奇怪自己对昨夜的毫无记忆。
不过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主子一定是得罪了独孤大人才会变成一坨『冻肉』。
把发了烧的主子按进被里,阻止他还妄想爬出去的举动。小锅子正考虑要不要点他的昏睡穴一了百了时,隔壁门「呀--」一声开了又合,似乎有人轻悄地离去。啥都不灵光,耳朵偏偏很灵的李槿也立刻爬了起来,二话不说就拖着万分不情愿的小锅子去盯独孤钰的梢。
走在前方的独孤钰似乎一路都没发现这主仆二人的样子,可是到了城东的一处岔口上,却很莫名其妙地失去了他的踪迹。
在李槿心有不甘,呼喝着小锅子满山找人的同时,撇开尾缀的独孤钰已经轻松到了自己的目的地。
「嗖--」一声比猫儿跳到地上重不了多少的轻响仍是惊动了屋里的人,看到显然是为他而开的窗口,独孤钰犹豫了一下,还是跳了进去。
秦丝宴请他的这栋屋子的构造十分奇怪,在高高的树木支撑下,一幢无门独窗的精巧小屋居高临下地依山而筑。除去靠山壁的一隅外,小屋蓁三面皆是空旷的山谷,只要有人走近便可轻易发觉,而它的高度又可使屋内的谈话不易被人窃听,这实在是个密谈的好地方。
「公子来早了!」屋中陈设十分简单,一床一奁。打开的妆奁上支着一面铜镜,秦丝背对着他也不回头,正专心地坐于镜前梳理着自己光可鉴人的青丝。
发现自己竟然在女子梳妆时闯了进来,独孤钰颇觉尴尬,但也不想做得太落痕迹,转头背身向她,沉声问道:「妳找我到底何事?」
「公子请坐!」秦丝放下梳子,也不把满头的青丝束起,一张清水素面更显淡雅:心知任何的虚伪客套对这冷面郎君全然无用,索性直接挑明自己的本意,「今日请公子前来共商,只是想恳求公子一事--求公子助我完成大业,废血手魔尊的武功,但请饶他一命!」
她果然是与那血手魔尊有极大的关系,独孤钰暗自警醒,但神色仍是淡淡的,「十六年前,他害死了那么多人,十六年后,他在短短三个月间又害了一十二条人命,妳要我饶他?」
「十六年前,我神木宫一支教众追随血手魔尊入驻中原,被你们的所谓武林正道人士所剿,他们的死伤也不在少,以血还血,这一笔旧帐可算扯平;至于这次的十二条人命嘛……」秦丝淡淡地笑着,转身取出一十二张盖了官府大印的追捕令放在独孤钰面前,微笑道:「这十二人皆有刑部悬赏的追捕命案在身,贱妾不过代为公子劳,顺手替民除害罢了!」
独孤钰仔细看时,她拿出来的十二张谍报,竟然都是近几年来刑部悬赏的死刑犯的通缉令。一张一个血红的花押签上了刑部准批的『杀』字令摊在桌上,触目惊心,一时倒无可反驳--他自然熟知这些批文,因为大部分他也曾见过。只是不知道她从哪里得到这么灵通的消息,并且能有办法将这些几年前,甚至是十几年前就销匿迹的恶人揪出来伏诛。
她手上掌握的实力实在不容小觑!
「如何?独孤大人,我可没有枉杀任何一个不该死的人。说起来,我是不是还应该跟您讨赏金呢?」见独孤钰显然有所迟疑,不再寒气逼人,秦丝似笑非笑,鼻尖微皱,显得很是俏皮。
「妳做这样的事不过是要引人注目,到底为的是什么?」她杀的是应该杀的人,却又故意要让他们的尸体以诡异的死相暴露,引起众人的侧目,其用意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为了找你!确切的说,我只是想碰碰运气,看看是不是能用『血手魔尊』个名头,把传说中隐居在甘肃的『冷寒玉』找出来,替我神木宫解决一件心腹大患--现在看来,你应该是『冷寒玉』的嫡传弟子了!」
看到因为自己提起了他师尊的名讳,而终于耸然动容的独孤钰,秦丝脸上泛起的笑容狡猾又甜蜜,像是一只终于偷到了蜜糖的小狐狸!
「……」既没有否认也却也没有承认,独孤钰瞪视她那笑得愈发灿然的脸好一阵子,这才无奈地问道:「到底有什么事?」
他已经过世的师傅『冷面怪叟』--那位在他年幼时机巧合成为自己恩师的人虽然传授了自己武功,但是却从来不肯让他叫他一声师傅,也不愿意把除武功外的任何事情转告。可是在他过世后,现在有能说出他的真实姓名的人出现并有事相求,身为弟子的他理应代劳。
「十六年前,血手魔尊为保我教存亡,不得已以男身修练我教圣典『换日大法』,强自转干为坤,力挫当年叛宫造反的左副宫主及历长老,这才保住了神木宫主的嫡亲骨血。但我教圣主向属女流,这『换日大法』只宜女体修研,极损阳精,尊者自练此功后不久便出现了血竭之症。他不欲伤我教帮众,是以悄然南下转入中原,而后因走火入魔无法控制心性,致使中原一县频发生食人血事件,被你们讹传为他修练了『化血神功』。结果被连同你师傅在内的中原武林正派人士所围剿,追随他的教众三十六人无一人生还,尊者受挫回宫。」
「此时他因亲眼目睹了这么多追随他的亲朋下属死在中原武林人士手下,性情大变,不顾新教主的劝止,潜心修练,养好作后又欲血洗中原武林。现在他的功力在神木宫里已近无人可阻,所以我只好陪他一起过来,借口帮他击杀中原人让他吸血疗伤练功的同时,希望能再找到那位在十六年前克制他的高人冷寒玉。」
「说起来也奇怪,我教的武功与你师傅的绝学『玄冰寒玉功』竟有互相感应之功效,这两种武功一寒逾坚冰,一炽如烈日,相生相克,此消彼长。现今能在不伤他性命便可掏他的,除了公子外再无他人!」
秦丝将十六年前的恩怨娓娓道来,眉心蕴结着轻愁,显是已经思量良久方下此决定。
「他伤害这么多无辜百姓,如今妳叫我饶他性命?我如何向枉死者交待?」如他真可克此强敌,理应将这双手沾满了鲜血的魔头诛杀。独孤钰皱起了眉,不愿在这个问题上妥协。
「公子,请你念在他当初也只是一心为保故人遗孤,练岔了功路才铸成大错。他于我神木宫有恩,我不可不救,到时候神木宫若真的与中原武林对上,不过两败俱伤,我不欲见此恶果,所以才背着师尊来找你。只求你废了他那害人的武功,我神木宫自会奉养他天年。」
「妳这是在威胁我?」独孤钰额角有一线细如钢丝的青筋隐现,这是他发怒的隐兆--他最痛恨的莫过于别人挟柄相胁。
「不敢。我只怕我年纪太轻,还不够服众,如果他们真要借为尊者报仇的名义为祸中原,我恐怕无力制止!」嘴里说着不敢,秦丝一向笑得无比甜蜜的脸此刻也变得郑重端庄,言辞间更是不掩饰她玉石俱焚的决心。
「他只于你们神木宫有恩,你可知道,十六年前,有多少孙子因为他失去父亲,有多少母亲因为他失去自己的儿子?这样的恶人,有什么值得妳去庇护的?」自己的师傅也是自那一役后元气大伤,从此不再过问世事,是以有那么高强内功的人才会连七十古稀之年都活不到就已逝世。
独孤钰面寒如水,一字字沉声历数他的罪孽,希望这看起来还算通情达理的秦丝姑娘不至于让双方都太过为难。
「只有一件……他曾经不顾自己的性命,救了一个年仅两岁的小女孩,保住了神木宫唯一一点嫡传骨血。此后种种罪孽皆由此而起……那个女孩子就是我!现今的神木宫主秦丝!」秦丝先前的聪慧调皮都换作了忧伤痛惜之色,站起身来盈盈拜倒:「秦丝真的不想让师尊一错再错,敢进言公子废他武功已自是大不孝,若真因此害了师尊性命,神木宫只好拚死一战!公子也是明白事理之人,恳请公子玉成!」
说话中,秦丝眼中泪光隐现,想是念及师恩,对那血手魔尊的感情倒是真挚不假。
独孤钰为之踌躇。
他也是有师傅之人,先师在时未能好好地侍奉,已是极大的遗憾。
「法理之外,莫过于人情。独孤公子也不愿我神木宫将来真的与中原武林反目,让更大的血光之灾涌现尘世吧?逝者已矣,何必以血还血,以杀止杀?公子就念在他曾救过一个失怙弱女的份上,网开一面,放他一条生路吧 !」她抬起脸来,珠泪盈盈,独孤钰心中一软,尚在犹豫不定间,突然感觉脚下一阵剧烈的震动,像是有人在以蛮力撼动这一间高脚木楼的支柱,那股排山倒海般的力量,引牵起他强烈的预警。
秦丝抢到窗前一看,白了脸色,低声道:「糟了,是……是我师傅来了!他以为你要加害于我,十分愤怒……」
话犹未尽,那间小屋已摇摇欲坠,独孤钰与秦丝对望了一眼,先后从窗口跃了出去,只见一个身穿赭衣红袍的纠髯老人正抱着支撑那小木屋的一根支柱使力蛮摇,眼看就要将之推倒。
见独孤钰出来后,也不打二话一双蒲扇似的大手一合,就向他扑来。
「师傅!」因为心里有鬼,秦丝也不敢阻止,只是在一旁跺脚。
「嗤嗤--」轻嗤的气劲响起,两人甫一交手,都是各自一惊:血手魔尊固然是独孤钰出道以来所遇到最强劲的敌手,幸而他在十六年前受过重挫,所以勉强还算旗鼓相当;而血手魔尊一向自负托大,见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竟然可以与自己力敌,而且功路与心法似乎还隐隐与自己所修的换日大法有相克之意,倒也不由得收起了小觑之心。
冷森森的寒气自独孤钰全力施为的掌法中散出,周围空气中的水珠都凝结成了冰晶,随着他掌风的舞动纷飞如雪,将他裹在那团冰绡里煞是好看。
可那血手魔尊的拳法却炽如烈日,被独孤钰的掌风凝滞出的冰棱只要一沾到他身上便立即融化,不多时,他身上的红袍沾满了水珠,却不渗化,凝附在衣上如血滴一般,情形说不出的诡异。
独孤钰才暗自警醒,血手魔尊的外袍是由火蚕丝织就,如被其笼罩,任你有千斤蛮力也无法掐开。而火蚕丝传热的性能极好,被那件衣服束住后,血手魔尊只要随便打在他身上哪一个部位,全身都人如受火炙,霸道无比。
独孤钰避之不及下,整个人被罩进一片火红的血海里,那宽大的衣袍收紧后,让人犹如置身于熊熊火笼之中,眼前所见都是血红的颜色,从全身各处传来的炙火几乎令他产生了整个人就要像冰柱一样融化掉的错觉--他练的内功心法是寒冷逾冰的那一路,被这炙火一烤,护体的寒气立时被削弱了一半。
危难时刻,独孤钰咬牙将贴身的软剑弹出,那削铁如泥的宝物顿时把共炙如火的红袍划开了一个口,清冷的空气从缺口泻入,这才缓过气来。
那血手魔尊看到这把剑,眼都红了,更是状如疯魔:「原来你是他的传人,纳命来!」
那把冷寒玉赐予他的凝霜剑是用天山上玄冰埋藏的寒铁所制,剑身极薄,几可绕指成柔,平素装在用乌蚕丝织成的剑鞘里,围在腰上做腰带,玄冰寒玉功的内力注入后,剑身莹白如霜,冷气森然,寸许长的寒芒如蛇信般在剑尖吞吐着,是一口削铁如泥的利器。
把残破的衣物一拧,血手魔尊竟有束布成棍的功力,气劲贯处,一条通红的火棍迎上那白如凝霜的宝剑,红影与白光在这空旷的谷地上斗在一起,一时间红云密布,一突儿霜影满天,极少听到有兵器碰撞的声音发出,然而气浪滚滚,扬起的风沙半天落不下来。
「碰--!」血手魔尊抢得一步先机,以布棍将独孤钰手上的软剑架开,一只掌心通红的手直压天灵而来,竟是避开自己身法不及独孤钰轻灵,在兵器上讨不了好去的缺点,意欲拼试雄厚的掌力。
独孤钰无法可想下,咬牙硬碰硬地迎了上去,两只手掌紧密地贴合在一起,竟是以已身的内力相拼。
这一下更是凶险万分。
秦丝在一旁又惊又怕,看着面色凝重的两人一个面如重枣,一个面罩寒霜;心知此时就算拼了自己的性命上去分开他们也晚了。
原本她的用意是请得独孤钰出面,她暗中布下机关后,独孤钰当是有惊无险地助她达成目的。可是现在形势逼人,两人在她还没布置好之前便已碰面。处在两难的抉择间,已见短兵相接的两人汗透重衣。
内力远远不及血手魔尊雄厚的独孤钰临急生变,运起玄冰寒玉功的第九层心法,将体内的真气拧成一个漩涡,竟是不再抵抗对方压迫过来的如炙真气,反而顺势将其吸纳入自己的体内,绞入自己内力形成旋风里。血手魔尊显然是没想到他竟然还有此一招,惊骇莫名之下撒手也已来不及,索性拚个鱼死网破,把自己一甲子的功力都强行输了过去,力图使他因承受不住这过大的压力,经脉爆裂而死。
到底是血手魔尊先力竭而死?还是独孤钰因承受不住压力血管爆裂而亡?
两人都已经赌上了最后一把,死生的抉择,竟已是无可避免……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后,血手魔尊因内力的流失而气色馁然,但独孤钰也比他好受不到哪去,那炙热的内力在他体内翻江倒海般地沸腾着,令得他本是白玉般的面庞渐渐涌上了似血红潮。不必等经脉尽断,恐怕就已经因承受不了这种焚烧般的痛苦折磨至死。
「师傅……」眼见独孤钰只是在勉力苦撑,生命危在旦夕,秦丝终于下了决心才想上前,谷口却传来了一声暴喝。
「那个老色魔你想对我们家阿钰做什么!?」
一个身影比她更快地抢在了前面,然后气咻咻地靠近仍在以内力做殊死搏斗的两人,一把握住独孤钰的手臂--这不怕死的举动令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
独孤钰被体内其灼如炙的真气焚烧得万分痛苦,陡然间突然觉得臂上一凉,曲池穴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上面微微一触,当下毫不犹豫地把体内过多且焚热如烧的真气向那边传了过去。
却是因为李槿无意间的拉扯正好让他大拇指上的少阳穴对上独孤钰臂弯曲池穴,这两下里对了榫,正好给独孤钰体内乱奔乱窜的真气打开了另一个容纳它们的入口,早已不受独孤钰控制的内息源源不断地自那相接的穴道间流向李槿毫无阻碍的经脉。这下子优劣立现,独孤钰解决了体内被真气焚烯的痛苦后,竟是将自己的身体作为一个通道,把那血手魔尊的内力源源不绝地吸入,再输送到李槿体内。
「啊!」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手臂的经络一条条鼓起,无意间做了独孤钰体内过于强盛的真气收容器的李槿根本毫无内力,是以也无法阻止那股强劲的真气向自己涌来,只觉得全身的筋络都要爆裂开来,无比难受。
另一只手乱舞乱挥间,竟把独孤钰系于颈上的玉坠红线扯断,然而牢牢相贴的肌体却一丝半点也不曾松开。
「王爷!」看到两人这般情形的小锅子也一时手足无措。知道他们功行险处,又不敢贸然上前去强行把他们拉开,苦无良策之下只好死马当活马医,「王爷,把真气收归丹田,听我的口诀行功……虚纳盛谷,息游九宫,百川归海,气收丹田……」
「什么虚什么谷,什么叫气收丹田?」
上好的武功心法在一个全然不懂武学之道的人耳里听来只是不通之至,李槿只觉得自己的骨骼都要被筋脉中部最强盛的力道压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