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欢————红乐

皇刑天，你竟然舍得让我喝七日魂，将我的微笑和一言一行给埋葬。

宫乐一直都没有出现，直到我们出发离开王爷前，连影子都没见过。我陷入深深的绝望里，在七日魂的作用下，我在马车上昏睡得厉害，眼泪无意识的掉，我知道我的眼睛一定肿到不行，因为皇刑天一直让人拿了凉帕子帮我冷敷。

"我不开心..."我喃喃的说，皇刑天抱紧了我，交待人逗我笑，但是无论那些人做了什么花样，我不但没有笑过，眼泪反而掉得更凶。

皇刑天大发雷霆，将那些人拖下去罚了一顿。

"玉儿，朕怎么做你才会开心呢？"他抱着我，无奈的问。"怎样你才会对我笑？

"让我走，我要回家。"我委屈的说，觉得他根本就是无理取闹。

皇刑天沉默了一会儿，"玉儿，你就这么不想待在朕身边吗？"

"我不要你。"我哭着说，看着他的眼睛，"我要漱水..."

皇刑天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反身将我压在身下，我陷入柔软的垫子里，一边哭泣着。

也许是因为七日醉的药性让我的知觉麻痹了，即使皇刑天在盛怒之下，我仍不觉得疼，但是他对我说的话，却将我的心撕成一片一片。

皇刑天说，他不会放我走。

14

从北城到南都不知道要花上多少路程，若是在以前，我可能会兴冲冲的要求宫乐给我讲过这南都的风情，再嚷着要他买东买西，最后再说我要当小倌赚钱，气得他一脸黑。

但现在我却只能昏沉的在梦里，幻想着这些不可能会发生的事。

那天皇刑天弄得我一身伤，后来他很后悔，让德太医来照顾我，自己则去另一辆马车上，算是给自己冷静。德太医看过我，很心疼的为我仔细上过药，老迈的脸上有着疲惫，他对我的倔强感到无奈。

安公公过来，喂我吃过东西，然后再让我喝了七日魂。

我在梦里梦着我思念的人，从宫乐夜探我一面之后，我就再也没见到他了，那晚我对他保证，我拿了钱就会走人，不会惹麻烦。

但到了现在，我还是不懂保护自己。漱水老是说，他们把我宠得太好，总让我不懂得人心险恶，这一次我得到了狠狠的教训，却没办法让自己脱身。

也许是因为药性让我觉得低落，我总觉得这一去南都，我就再也好不起来了，而我的生命消耗殆尽之前，我很想再宫乐一面，平时宫乐虽然会凶我，但还是处处为我着想。

我觉得好懊悔，很想跟宫乐说我很抱歉，说我不会再给他惹麻烦了。但我觉得，真的是没有办法了。

一路上，宫乐有很多机会带我走的，可是他没有，他甚至没有出现。我不知道宫乐去那了，他不见了，就像漱水一样，二人个都留下我离去。

中途我发了烧，这突如其来的高温让所有人措不及手，因为发高烧喃喃呓语的我，不安的在马车上扭动着。

安公公端过七日魂，德太医连忙挡了下来，他说，公子承受不了药性了。皇刑天不顾其它人的阻止，硬是到我这心疼的抱着我。

皇刑天对所有人太发脾气，除了安公公和德太医，其它照顾我的下人都被打了一顿。因为德太医手上没有适合的药材可以配，于是车队只好在一处小城里停留了下来。

挑了一处最干净的客栈，皇刑天亲自抱着发烧晕眩的我下马车。

安公公劝皇刑天身体要紧，半强硬的将我转到一名侍卫手上，而把皇刑天带到我隔壁房里休息。德太医去了城上的药行买药，我的房里只有那名侍卫守着我，为我换着凉帕。

没有讨厌的味道，没有七日魂的药性，我觉得鼻间传来一股清香的甜味。

我有些吃力的睁开眼，那名黑衣侍卫对着我笑，那双眼睛十分漂亮。我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却一句话也发不了声，我看着他，眼泪再度溃堤而出。

漱水！我无声的喊着。

就算漱水再怎么变装易容，我还是认得漱水的那一双眼睛，就和记忆中一样漂亮，漆黑得如同深水，又明亮如星月一般。漱水弯下腰，喂了我一颗药丸，甜甜的清香在我嘴里化了开来，漱水虽然对我微笑，眼里却有着无限的怜惜。

"别哭了，都成了小兔子了。"漱水轻点我的鼻头，逗着我说。"都几岁的人了，还这么爱哭。"

"漱水..."吞下漱水给我的药丸，我身上的不适顿时消了大半，"高烧是你弄的？"

"是啊。"漱水在我身边坐下，我挣扎的爬了起来，让漱水抱住我。"要不然那些人一直灌着你七日魂，我没机会接近清醒的你。"

听见漱水这么说，我的心底一沉，"漱水...那么你...都知道了..."我的声音颤抖着。望着漱水清如水的眼眸，我深怕在那里找到一点轻视。

"漱玉..."漱水抱紧我。"你这傻孩子，怎么教都不听，就是爱找麻烦。"

是熟悉的温暖，漱水身上还是有着那么好闻的气息，我忍不住紧紧回拥了漱水。"漱水...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当然是我，傻玉儿。"漱水拍拍我的背，"受了不少苦了吧。"

我猛摇着头，"漱水...别再丢下我了..."我呜咽着，"带我走。"

"我当然会带你走。"漱水眼里闪过一丝冷光，语气突然变得十分冰冷。

"但是还不是现在。"

15

我吃惊的抬起头，这样子的漱水是我从未见过的，那张美丽的脸蛋上，有着如暴风来临前夕般的汹涌，眼底的冷意冰冷了整个人的温度。

安公公推开了房门，而皇刑天在他身后用一种不可置信的脸望着我们。

"寻欢？"皇刑天望着漱水的脸，一脸惊讶。当初我就是用这张绝美的脸蛋出现在红阁里。

"在下宫漱水。"漱水笑了，我却看清他眼底一丝笑意也没有。"漱玉让你们照顾了。"

"玉公子是未来的玉贵妃，自然是要多照顾。"安公公依然是沉稳的模样，向漱水行了个礼。"不知大名顶顶的护水堡主假扮成黑衣侍出现在此，是为何意？"

"护水堡主？"我望向漱水，漱水回过头摸着我的头。

"一会儿我再跟你解释。"他温柔的说，转向皇刑天和安公公。

"我是要将漱玉带回去的。"漱水不容拒绝的说。"漱玉这次闯了这么大的祸，也已经受过皇上的罚了，就请皇上别和小孩子计较，饶过他这次，由我带回去好好管教。"

"不成。"皇刑天皱起眉头，一听见漱水的名字，他就表现出明显的敌意。"玉儿是朕的人，朕要带他回皇城。"

"即使是玉儿不愿意，也要将人灌了七日魂带回？"漱水说。"皇上就不怕未到皇城玉儿就先送命吗？"

"你...！"

"七日魂是怎样的东西，你竟然敢让玉儿喝！"漱水厉声说，皇刑天那让人用这种态度对待过，一时怔住无言。漱水抱着我的手有丝颤抖，我知道漱水现在很生气，我从来没看过漱水这么生气的模样。

"宫堡主，请注意你的态度。"安公公面无改色，出声提醒漱水。

"我之所以不追究你们对玉儿做的事，并不是我怕了皇家人。"漱水冷冷的说，"请你记着。"

"这是自然。"安公公一派恭敬的回答。我觉得很奇怪，安公公对漱水的态度出乎意料的客气，这个护水堡...有什么来头吗？

"宫漱水，无论朕要不要让玉儿做贵妃，"皇刑天站了出来，"朕都得带他回去。"

"若我不许呢？"漱水冷笑。

"皇上，堡主，请让老奴说一句话。"安公公站了出来，"要不就让玉公子自己决定去留吧。"

答案不是很明显吗？皇刑天怒视着安公公，而我不加思索的喊："我不要跟你走！"我冲着皇刑天大喊，抓紧了漱水。

"玉儿！"皇刑天无奈又气的瞪着我。

"皇上，玉儿都这么说了，就请您高抬贵手吧。"漱水淡淡的说。

皇刑天看着我的眼神有些忧伤，十分依依不舍，但我不会对他留情，我不想去南都当皇上的男妃，我想跟漱水回去。皇刑天似乎还想说什么，但被一旁的安公公拦了下来，他们的眼神有些奇怪，但我不晓得为什么。

皇刑天终是放行了，让漱水带我走。我有点惊讶，没想到他会这么干脆让我们走，我以为皇刑天会大怒然后下令将漱水抓起来，但是他没有，漱水抱起我时，皇刑天忧伤的看了我最后一眼，然后他断然转身。

我突然觉得皇刑天有些可怜，但是我知道我不能在这时候同情他。

我和漱水站在门口看着马车一辆辆离去，皇刑天没有出来见我最后一眼，倒是安公公向我们辞行，他将原本皇刑天赐给我的东西转交给漱水，漱水倒是大方收了下来，安公公看着我，依然是那沉稳无波的表情。

"火纹可曾会有消失的一天呢，宫堡主？"

就在我们对望时，安公公突然冒出这句话，漱水的脸色一下沉了下来，握住我的手发紧。安公公无视漱水的异样，对我一行礼之后离去。

直到马车离去的影子再也见不到了，漱水一直没再开口过。

16

直到漱水带着我离开城门，我才知道我们已经到南都的领城里了，我被皇刑天带走之后，过了一个多月，而从北城到南都其实是要二个月的路程。漱水说，要不是皇刑天这么急着回皇城，他或许还找不到我的行踪。

漱水带着我南都外，那个地方，漱水说叫作护水堡，漱水他，则是护水堡的主人。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漱水离开我们这一年多里发生的事吗？

当我问漱水时，他只是微微苦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护水堡很大，比起我们以前住的水幽谷不知大了多少，仆役也很多，每个人看到漱水都相当恭敬，而漱水的脸上，带着我从未见过的严肃和冷酷模样，这就是护水堡主。

漱水带着我到他的房间，内室后面有一道门，穿过布幔之后是一处弥漫着热气的天然温泉。漱水在这里放我下来，脱去我身上的衣服后将我置入泉水中，然后漱水自己也进来。我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虽然小时候常常和漱水一起洗澡，却没有像现在这样令我害臊。

漱水温柔的为我擦拭身体。

"闯了不少祸，嗯？"他说，手上的湿巾不知是有意无意，擦过皇刑天在我身上留下的痕迹。我缩了缩身子，不敢回头看他。

"这一年做了什么事，说给我听听。"漱水依然沉静。

我犹豫了一会儿，"你离开水幽谷之后，没一个月我跟乐乐也出谷去寻你...我们从东域找到北城，一路上钱也用光了，我不想让乐乐做粗活养我...所以..."

"所以我就想到去当小倌赚钱，乐乐很不愿意，可是我说，天下这么大，我们那里找漱水呢？于是我易了容，化...化成你的模样当小倌。"我吞了吞口水，漱水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我说，只要我用你的样子弄出越大的风声，你总会知道了，然后就会过来看...依漱水性子不会让人这么胡乱他的名义的。"

漱水"嗯"了一声，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后来出了点问题...遇上了读玥教的人，他们以为我是你，乐乐救了我，不准我再当小倌。"我瞄了漱水一眼。

"有一天我看见皇榜上通辑着你的画象，我知道那个麻烦是我惹出来的，所以我就跑去六王府救人，想把你的污名洗刷掉...怎知...怎么知道那个皇刑天认出我是那个小倌，便要我跟他回皇城..."

"香味。"漱水突然说。

"啊？"

"你身上有二香的味道。"漱水摸着我的背，从颈子滑到了腰际的地方，我起了一身寒颤。

"你从以前就熏着这味道，用久了，自然在你身上留下抹不去的药味子。"他说。"二香全天下又只有你在用，只要一寻着这味道，闭着眼睛也晓得是你。"

原来是这样，我不好意思的拉拉自己的头发，难怪皇刑天即使是我戴着罩帽也认得我。

"所以说，你这一年来都待在青楼里？"漱水的声音低沉柔柔，但是我听出他嗓音里有丝不悦，我一惊，漱玉将我翻过身面对着他。

"漱玉也长大了，懂得侍候男人了？"他眯起眼睛，我心里害怕着。

事情突然出了我意料，漱水将我的身体压下，扬起手，开始打我。

－打我屁股？！

"长大了，可以这样胡来是吧？"漱水手一扬一落，力道没有留情的狠猛，我疼得哀叫。

"当小倌？就不知道那种地方很乱，你随时都有可能让人欺负的。当小倌？"

"呜！漱水别打..."我挥着手，眼泪掉了出来。从小，不管我怎么胡闹，漱水始终没真的打过我，如今他真的动手打我，我着实吓着了。

"我教过你当小倌吗？"漱水一下比一下打得更用力。"好玉儿，是我以前太宠你了，才让你做出这种无法无天的事！"

"漱水！漱水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尖叫。

漱水停下手，"错了？"他看着我，"跟我说说那里错了？"

"我不应该...不应该去那种地方的..."我哭着说。

"还有呢？"

"不该拿你的脸......这样乱来..."

"玉儿..."漱水的声音听起来相当无奈。

"我只是...我只是..."我的眼泪掉了下来，哽咽道。"我只是想找你..."

我微弱的抽噎声在偌大的浴池里，显得单薄和凄凉，漱水没有再打我，我伏在他腿上，泣不成声。漱水打得我疼，我知道是因为我真的让他生气了，我觉得后悔，也觉得委屈，我知道漱水气我不懂的保护自己。

而我...只是想用尽所有可能找到漱水罢了。

"傻玉儿。"漱水终是叹了口气，把我抱上怀里，我在漱水温暖的怀抱中呜咽着。"真是傻玉儿..."

"你做错的只有一件事，就是不该这么对自己。"漱水拨开我湿漉漉的发丝，露出我泪盈的眼睛。

"当我知道我的玉儿身在青楼里，身边围着垂涎欲滴的男人们，我就知道我不应什么都没交待的留下你。你被人欺负了...我真的很内疚，想杀了那个男人。"

"漱水..."我泪眼汪汪的看着他。"对不起..."

漱水亲了亲我的额头，"傻玉儿，我也要对你说抱歉。"他摸摸我，看着我哭得通红的眼睛，有些无奈和宠溺。"你已经受了委屈，我不该再打你的..."

我吸吸鼻子，摇摇头笑了出来，漱水是真的气我，但打我也表示他是真的关心着我，虽然痛，但心里也暖暖的。

"他本该碰不到你的..."漱水喃喃的说，爱怜的抚过我的脸，我的身体，暖哄哄的手指抚过我的全身。"我的玉儿，原本该是我的玉儿...我只要一想到，就想把那些你摸过的男人都杀了。"

漱水轻柔的抚摸着我，他柔软的唇，贴上我的。

我的脑袋轰然一声，什么也无法去思考。

温热的唇，并不是梦，也不是幻觉，漱水真的吻了我。

从我被皇刑天拥抱那刻起，我心里就一直想着漱水，我不是孩子，我知道我对漱水的依赖早超过父子或是兄长以外的意义了。

乐乐一直无法理解，为什么我坚执找到漱水，他总是说，要是漱水愿意，早回来寻我们了。

但是我有种奇怪的感觉，要是我能找到漱水，那么漱水就再也不会无故的扔下我、一辈子陪着我，或许只是小孩子气的幻想，但是我真的是这么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