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墨 中————者也

哎--荣耀来到了是好事，他又何来的担忧呢？。

赵析在睡梦中轻蹙着眉头，翻了一下身子，将面朝向了墙面。

棉被很暖和，还带着微微的香味儿，天似乎还没有明亮，赵析却醒了。他闭着双眼却不愿起床，感受着棉被中的温暖。

很久之前，每当下雨的阴冷的天气，他都喜欢将自己裹在棉被里，然后看着外面的大雨。总觉得，那个时候是最幸福的事情。

现在，仿佛又回到了那样的时候，幸福懒懒的袭上了心头。

“大人--”林来福在门外轻声叫着。

“什么事？”赵析有些不情愿的睁开了眼睛，透过窗户可以看见天空青蓝色的微光，像是淡色的丝巾蒙在了窗户的外面。

“大人，一会儿就是早朝的时间了，您还是赶紧起床吧，洗漱的水都已经备好了。”林来福做管家之前是个乡下人，努力的说着不失礼不粗俗的话语。 “嗯。”赵析应了一声起床准备穿衣服，林来福也没有敲门就直接推门进来了，赵析侧头看了林来福一眼也没有在意。

“你老家是哪里的？”赵析边穿着衣服边问着站在一边拿着面巾的林来福。

“来福老家是关南，住在岐山岭的后面。”

“怎么到这里来了？”

“一连三年荒年，颗粒无收不够果腹，还要上交赋税。家里唯一的老娘饿死了，在那里也没有什么牵挂和奔头，眼看着也是等死不如就出去闯一闯。我就上山蹲了三天打了一只野猪卖了一些钱，到京城来准备找些营生做。正好赶上五皇子府上的管家在为大人招管家，我就上前去试了试。这不，一下子就飞上了枝头成了凤凰，被五皇子府上的管家挑了出来做了大人的管家。”

“五皇子府上的管家--？”赵析像是在提问也像是自言自语，他侧头看了林来福一眼。相貌敦厚口舌有时有点儿滑，但是看起来不像是一个暗藏叵测之心的人。

“是呀，大人。说起来，也是缘分。”

看他的样子应该不会是云落派来监视他的，还是小心提防着一些比较好，赵析在心里暗暗打算着。

林来福一脸的憨笑，高兴自己一到京城就有了活做，而且还跟了这么好的一个主子。

外面传来了公鸡的鸣叫，叫了三声就停了下来，公鸡也是怕冷吧，赵析边擦着脸边想。

皇上会去早朝么？大概是躲在后宫的温柔乡里。皇上去不去早朝他是管不着的，身为户部尚书的他却是一定得去，不去可就是违抗圣命了。

坐在轿子里，赵析盘算着在朝堂上应该说的话，脸上带着莫测的笑容。

刺杀

赵乾□着身体蜷缩在地上昏睡着，身上是斑驳的白色浊痕和青紫的掐痕。他的小脸微红着，呼吸粗重。这么冷的天气，他就这样蜷缩在冰冷的地上，却能睡的这么熟，真的是累坏了。

一桶凉水从头浇在赵乾的身体上，赵乾哼叫了一声，勉强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睛也满是血丝，茫然的看着站在他面前的青翎。

青翎冷冷的吩咐着下人：“再来几桶水，直到把他洗干净为止。”

一桶又一桶的凉水浇在了赵乾的身体上，赵乾只是躺在那里承受着，连眼睛也闭了起来。青翎却悠然的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看着赵乾被冷水激红的身体，心中竟划过一丝丝快意。

赵乾伺候了那么多的男人，太肮脏了，用多少水也洗不干净。他为什么那么下贱也去伺候那些男人，为什么？难道他就不会反抗么？

终归是个下贱的人，所以才会喜欢做这些下贱的事情。就算用再多的水，也洗不干净了。

曾几何时，赵乾还在他的怀中浅笑，现在却成了一个只有身体的傀儡，只会听他的命令行事。就算他现在要赵乾死，赵乾也会按照他的命令自杀。

这样不是很好么？赵乾再也不会背叛他，不会假意的爱上他。他可以随意的对赵乾做任何的事情，只要他高兴。这样不是很好么？只是心中有时候有些不适罢了。

赵乾病了，身体被折腾了一夜，早上有在冰冷的地板上受了凉，加上青翎命令下人浇的冷水，他彻底的病了。

青翎吩咐丫鬟一定要伺候他赵乾，他有些害怕赵乾会死去。究竟为什么害怕呢？是因为担心会少了一个玩物么？他的心里知道为什么，但是不愿意接受这种想法。

原先的户部尚书，也就是太子妃的爹挂了一个平王爷的职位，位子比户部尚书高了，可是却是一个闲位子。以前那些成天巴结他的人现在都该道儿去巴结赵析去了，让他忍不住对着赵析磨起了老牙。

以往给赵析脸色看的不户大臣们，现今看见了他就跟哈巴狗一样，恨不得上前来舔他几下沾沾运气。朝廷上下都知道，赵析现在是皇上眼中的红人儿，九皇子心里的情人儿，一个个接连不断的去赵府巴结。

林来福看到这些来巴结的大臣，就一脸的郁闷气。这些当官儿的都没有别的事情可干么？怎么成天拿着礼品过来拜访。他们家大人一点都不稀罕这些东西，但是每次都笑容满面的收下，也让他想不明白。收了就好好放着吧，全堆到后院的柴房里了，害他成天唯恐丢了，不得不雇了一个专人在那里看着。

他决定了，还是买一条大狗养在门口，看那些大臣们还敢不敢来？。一条不行就两条，他们家大人只要一下朝回到府上就必定会有人拜访，跟在门前顿着点儿似的。堂堂的朝廷大官儿，怎么就那么没脸没皮呢？难道他们没看出来，他已经很不耐烦了么？弄的赵府的人每次都要等到半夜吃饭，真是的。

过了几天，林来福还真的牵了两条大狗养在了门后，他对两条狗十分的好，就等着它们派上用场。赵析看到了大狗，也没有说什么，他心里知道林来福的想法。这几天大臣们确实来的太勤快了些，这样下去他的身体也吃不消。整天赔笑到半夜，然后半夜才能吃饭，弄的他现在早上起床的时候胃总是酸痛的。

自从几个大臣被门后的大狗吓着了以后，登门拜访的人越来越少，大家乐的清净。

大臣们心里明白必定是赵析不想被叨扰，才会默认府里的人在门后放两只大狗。为官之人，自然会察言观色，做事不能太过否则便会弄巧成拙。

饮下一口清酒，他斜躺在后花园亭中的长椅上，遥望着天空。雪花在厅外四散着落下，透过稀疏的雪花，远处的空中飘着几朵暗灰色的云彩。淡绿色的长衫外披着暗紫色的狐裘，远望去，在暗灰色的天地中抹出娇艳的色彩。他慵懒的动了一下腿，将狐裘裹住膝盖，过长的狐裘拖在了地上，柔软的毛发随着微风轻轻的摇动着，暗淡的紫色在灰暗的大理石上，却无比的鲜艳。

黑暗就要袭上天空，月亮却一直没有出现，是躲在云后观望么？太阳和月亮是否有什么恩怨？否则，为什么不见面？有时傍晚，太阳与月亮相见，却隔着大半个天空，光也如同暗云般暗淡。

应该是有着什么恩怨吧。赵析眯着眼睛，无聊的猜测着。

一阵大风袭过，落下了几片枯叶，却也是暗灰的颜色。他拿起酒杯，轻抿了一口，享受着酒入口后的微涩，然后慢慢的甘甜在嘴里蔓延。

林来福正在前厅看着账本，听丫鬟来报他们家大人一直在后院花园中的亭子里躺着，心想这么凉的天气，别伤了身子。他放下了账本，冲着后花园一溜小跑过来。

“大人，这里太凉了，您还是回屋歇着吧。”

“傍晚的景色很好。”赵析轻声赞叹着。

林来福看着灰暗的天空，看着飘落的雪花，不解他家大人的话。这样的景色哪里好，哪有春暖花开好。这样的天气，只会让人感到悲伤，他家大人脸上却带着微笑。

实在是猜不透他家大人的想法，为什么总是带着微笑，听闻他们家大人全家都被陷害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他却一直在微笑。他家大人笑的时候，眼睛也在笑，因该是真的在开心吧。

总是感觉，他家大人，不是真的在笑。

“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儿就进去。”赵析轻声吩咐着，看着天上慢慢染上的乌色。

“是。”林来福踏着已经覆上薄雪的大理石板，转身回了屋子。

赵析将身体侧倾了起来，微微眯了眼睛，感受着清冷的风拂过他的脸。

赵乾的身体经过医治已经好了起来，他依然是一脸的默然，眼中如同死水，空余着灵魂被囚禁在一个角落。

“你去杀了新上任的户部尚书。”青翎挑起一边的嘴角，笑容带着残忍。昨日，他突然想到一件有趣的事情，一件可以让他郁闷很久的心高兴的事情。他想让赵乾杀了赵析，他想知道，在赵乾杀赵析的时候，会不会出现别的表情。

赵乾已经被他封了思想，现在只是一个人型的傀儡。他再怎么惩罚赵乾，赵乾只会无动于衷的承受，这样，只会让他更加的郁闷。他想看到赵乾的心碎裂，看到赵乾痛苦。他的思想有些矛盾，他不想让赵乾恢复神智，却想看到赵乾痛苦。想让赵乾听命于他，却不想赵乾如同行尸走肉一样没有思想的唯命是从。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的是什么，他想亲眼看到赵乾毁灭，却又害怕赵乾失去生命。

让赵乾痛苦吧，也许这样，他才会开心。

“是，宫主。”赵乾领了命令，走了出去。

右眼皮轻轻跳动了几下，赵析没有在意，舒展了一下身体，想要起来。夜色已经笼罩上了天空，月亮却依旧没有出现，雪，却越下越大了。

他坐起了身子，暗器破空的声音穿到了他的耳际，他迅速的闪身，躲过了暗器。暗器带着一线寒冷的光，射到了他面前的大理石地上，然后弹了起来，又掉了下去。

三道暗器同时朝他射了过去，他右脚踏上旁边的长椅，借力飞出了亭子。脚尖在枯树上一点，顺手断了一根枯枝拿在手上。他迅速的登上了亭子顶端，隔着雪花看向对面屋顶站着的人。

那个人扬了一下手，更多的寒光冲着赵析飞来，赵析拿起树枝飞速的舞动，扫落暗器。暗器很凌厉，可惜用暗器的人没有内力。这种暗器和上次在皇宫中射向皇上的一样，这个人，为什么现在又跑来暗杀他？

赵析颇雪向对面的屋顶飞了过去，躲避着那些暗器。这个人有着和大哥一样的琴声，他对这个人有着莫名的熟悉感，他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人？。

右臂一麻，赵析赶紧点了右臂的穴道，却仍然飞身落到了屋顶上。对面的人这次没有带面纱，赵析看到对面那个人的脸以后，愣的说不出话来。

对面的人如同死尸一般，只是呼吸间能感觉是一个活人，他看到落到自己对面的赵析，眼神中划过一丝疑惑，又恢复了死寂。

“大哥！”赵析激动的叫着冲向赵乾，赵乾却迅速的冲着赵析射出三道暗器。

赵析没有躲，暗器没入了赵析的身体，赵析的身体摇晃了一下，却冲向前紧紧抱住了赵乾的身体。

“大哥。”

赵乾没有内力，被赵析抱的太紧，暗器没有办法射出。他的眼中再次划过一丝疑惑，脑海中出现青翎的命令。

赵析强撑着抬起头，看着一脸死寂的赵乾，激动的想要伸手抚上赵乾的脸。赵乾的眼中闪着疑惑，手上却没有停止运动，一把短刃从袖间滑到了被赵析放开的左手上。

赵析的腹间一阵疼痛，他的身体颓然倒下，顺着屋顶滚落到了地上。

血渲染了赵析淡绿色的长衫，变成浓重的墨色，滑落到地上，浸润着冰冷的雪。

“大--哥--”赵析努力的伸出手，想要够到屋顶上的人。赵乾的心里划过一丝刺痛，看了地上不久就会成为死人的赵析一眼，施展轻功离开了。

赵析的手颓然的落下，眼睛却一直没有闭上，一直看着屋顶上赵乾站过的位置。

赵家的下人听到“噗通”的一声，迅速的跑到后院。

“来人哪，救命啊，大人--大人--”

“来人哪--”

林来福听到呼喊赶紧跑到后院，看到倒在血泊中的赵析，迅速的上前将赵析抱了起来，大声的对下人说：“快，快去找大夫。”

赵析微动了一下手指，林来福赶紧凑到了赵析的耳边，听着赵析微弱的话语。

“不--不要惊动任何人--派人去-去找--九皇子--”说完，合上了双眼。

云霄听到了赵府下人的禀报，迅速的派出侍卫到皇宫中将太医带到赵析那里去。他连下人送上来的披风都没有拿就迅速的赶往了赵府，赵家的大狗看到云霄恶狠狠的叫着，被云霄扫了一掌呜咽了几声全晕了过去。

来到赵析的房间，林来福正老泪纵横的看着躺在床上的赵析，不知所措的嘟囔着什么。

云霄匆忙的上前去，将赵析身上的衣服撕了下来，点住他受伤的地方。有毒的针，和上次暗袭皇上用的是一样的暗器。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袭击析儿？云霄点住赵析身上受伤的地方，看了一下赵析腹部已经被绑好的伤口，伤口正朝外渗着血液，让他的心一阵疼痛。

析儿，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伤害你？析儿--

太医匆匆的赶到了，赵析这次受的伤比上次的还要棘手。太医给他解了毒以后，然后给他的伤口抹上了药，却一脸担忧的告诉九皇子：“赵大人的身体还虚弱了，老臣恐怕赵大人不能熬过去。”

云霄把着赵析的脉，心知太医说的话，只是吩咐太医不能将这件事情泄露出去。

第二天，赵析告假，说是染上了风寒，过几日才能上朝。皇上这几日有了新宠，自然就不早朝了，听闻赵析告假也就没有在意。

赵析一直浑浑噩噩的，脑袋像是塞了棉花，明明已经醒了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只能无措的努力着。

刚刚小憩了一会儿的云霄抬起头，看见赵析微蹙的眉头，赶紧将赵析搂进了怀里，心疼的说：“析儿，快点儿醒过来吧。”

赵析听见了云霄的话，想开口说自己已经醒了但是却根本就张不开嘴，这个身体已经不受他灵魂的控制。

“析儿，快些醒过来，哎---”云霄轻叹了一声，三天来他说了很多的话，到现在已经不知说什么好，只想着赵析能够快些醒过来。

修长的手指顺着赵析的额角轻柔的滑下，眉毛，挺直的鼻梁，温润的嘴唇，瘦削的下巴，云霄轻轻抚摸着赵析的脸，伏在赵析的耳边轻声说：“析儿，等你报完仇以后，我带你去江南，那里有四季常开的花，有清澈见底的湖水，有淳朴的人。我会向皇上请辞，撤去皇子这个位置，做一个平凡的人。每日与你携手，看花儿看夕阳。这一生，我也就无憾了。”他伸出胳膊，拥抱住赵析的身体。

听着云霄的话，云霄的心跳声透过衣衫传到他的身上，带动着他的心脏一起跳动着，仿佛在静谧的夜空中和鸣的鼓声。他想抬手抚摸云霄的脸，想抬手拥抱云霄的身体，身体却不受控制。

仿佛置身于棉花之中，想做什么却使不上力，被棉绒包围着，前进无力，退后无力，只能思索却无法作出动作。

“析儿--”云霄低叫了一声，嘴唇触碰到赵析的嘴唇，轻吻了一下抬起了头。他看着赵析消瘦苍白的脸，一滴眼泪像叶子承载不住的露珠，滴落在了赵析的脸上。

泪水带着热意顺着赵析的脸颊滑落，灼伤了赵析冰冷的心。心中裂开一个细微的口子，滚滚的热意铺洒而出，冲开了覆盖在外面寒冰做的壳。

他用力的冲破棉花的阻碍，用力的睁开了眼睛，因为屋里太明亮，他的眼睛不适的眯了一下。

“析儿。”云霄看到赵析睁开了眼睛，惊喜的叫了一声。

“云霄-”赵析的声音绵软沙哑，像是在撒娇一般。

赵析微眯着眼睛，嘴角带着慵懒的笑意，如同猫儿一般，诱惑又惹人怜爱。

云霄伸出双臂，将赵析紧紧的圈在了怀里，一瞬间竟有些哽咽，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惊喜到想流眼泪，感动到想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