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现蒂蒂好像比较喜欢和女孩子玩嘛。”罗伊酸溜溜地分析。
“蒂蒂现在才几岁啊!等她喜欢和男孩子玩的时候我怕你哭都来不及。”贾尼摇了摇头,深有感触的叹了口气,“像姬娜,唉……”
超市的自动门打开了,两个穿着一样款式黑色和绿色夹克的男人走进来,靠近收银机的时候,突然掏也了手枪,“都不准动!给我把钱拿出来!”
抢劫!罗伊心里一激灵。虽然住的地方是有名的治安不良,罗伊却还没经历过抢劫,听得倒是不少,每个人都说,这种时候保命要紧,乖乖地把钱拿出来,千万不能做多余的动作,免得劫匪过度紧张开枪。
他望了望老板贾尼,贾尼脸上全是汗,走过来把收银机打开,一个劫匪立刻过来把钱往塑胶袋里塞。
超市里的所有人都不动不敢动,僵立在原地瞪大眼看头劫匪抢完钱准备离开。绿夹克劫匪一眼看见了抱着蒂蒂躲在一边的姬娜,“想不到这种地方还有这样的贷色。小妞,过来吧!”他伸手去拉姬娜的手腕,姬娜尖叫着惊恐地躲闪。
总是胆小怕事的贾尼眼见独生爱女有危险,抖抖索索地过去劝解,“先生,您放过她吧……“话未说完,劫匪已经用枪柄狠狠敲在他头上,“滚开点老头子!”
看见父亲满脸是血地倒在地上,姬娜的反抗和尖叫声陡地飙升了三个级数,那劫匪一个疏忽,被她膝盖猛地顶在要害,差点没痛晕过去。穿黑夹克的劫匪一枝枪要控制这边大多数的人没敢动,只能大声的招呼着同伴小心。
绿夹克的劫匪忍着下半身的激痛,一边破口大骂一边朝姬娜举起枪,然而他的胳臂一沉,子弹朝天花板飞了出动产,蒂蒂跳起来吊住了他的胳臂,顺势就在他手上咬了一口。绿夹克劫匪惨叫着猛地把蒂蒂甩到了墙上,发出一声闷响,蒂蒂小小的身体软办地滑落下来,缎带松开了,金黄色的卷发散了一脸。看到蒂蒂跳起来,罗伊就心里一沉,他完全忘了边还有一枝枪,朝绿夹克劫匪扑了过去,身后一声枪响,他感到肩膀上的灼热,但没停止行动。蒂蒂就在那时被甩了出去,看到妹妹毫无生气地倒在地上,罗伊的心脏猛地停止了跳动,愤怒像火山爆发一般爆炸开来。
“你这个王八蛋!?”
罗伊在劫匪掉转枪口之前扑到了他身上,剧烈的冲击使得劫匪卑鄙的枪掉在地上,两个人激烈地扭打着。罗伊毕竟只有十九岁,略显单薄的身体在成年人面前完全占不到便宜,凭着超出极限的怒火罗伊开始还占了上风,但很快就被劫匪压制住了,劫匪狠狠地朝他身上来了两拳,又拔出了匕首。
雪亮的刀锋一闪,罗伊反射性的闭赴了眼睛。一瞬间他想到了生死未卜的妹妹,现在不知在干什么的弟弟,然后符远铭的脸出现在脑海中,如果我死了,他会不会伤心呢?
“不许动!再动我就开枪了!”
劫匪的动作凝固了,姬娜在他们扭打的时候拣起了掉在地上的枪,现在她控制了这场小小的打斗。而另一边,黑夹克的劫匪移开枪口朝罗伊开枪的时候,保罗和其他几和收银员一起扑了上去,这会儿早把劫匪打得不成人形。
惨痛的胜利。贾尼和蒂蒂生死未卜,罗伊肩膀上中了一枪,又挨了几拳。保罗他们还比较好,只有些打斗中的擦伤。
呼啸的警车带走了劫匪,罗伊躺在担架上,看着医护人员把昏迷的贾尼和蒂蒂先抬上救护车,蒂蒂胖乎乎的小手垂在担架然面晃荡着,医生小心地把它放到了担架里。
罗伊呜咽着闭上眼睛。他从来没有信过神,也从来没有祷告过,但是现在,他向冥冥中的一切神灵发出了最恳切的祈愿。
“神啊!求你,我恳求你,让蒂蒂活下来,求你让她活下来。我什么也不要,我只请你保佑我们的小妹妹,保佑他活着,不要带走她。”
担架晃动起来,罗伊在动荡中,持续着也许不会有任何回应的祈祷。
* * * *
一声清脆的击球声,白色的球在绿茵的衬托下划着弧线飞了出去。符远铭拄着自己的高尔夫球竿,手搭在额边故作关注地看着球的走势,同时悄悄地以手背为掩护遮住了一个呵欠。
国际协调会议已经进行到第四天,会议后将要发表的文件早已经拟定,剩的就是各个例行公式的年度报告,反正公开的都早已不是秘密,想知道的肯定不会公开,所以大家都没什么兴趣。
符远铭还是第一次参加协调会,事先选择地点的时候,人们以多标赞成了在远离人世喧嚣的海岛上开会。没有记者追踪,暂时离开情人享受一下单身的滋味,对着大海蓝天碧草把高尔夫球,晚上躺在床上听着海浪声和虫鸣声渐渐入睡……应该是很写意的,但事实与想像总是大想迳庭。
远离人世喧嚣,大海蓝天碧草,高尔夫运动,这些都千真万确,但符远铭只待到第二天,就深深地体认到一个事实,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都市人。
符远铭对高尔夫这种运动缺乏热爱,仅是略有兴趣而已,打了几天他已经烦得要死。大海蓝天碧草天天都一个模样,还不如回去看自己的电脑桌面。少了都市的嘈杂,海浪的声音还没关系,虫子的合鸣却像在宣称主权一样彻夜不停,符远铭几乎给搞得神经衰弱,无数次都恨不得扑出去来个惨绝虫图的大屠杀,可惜这里连杀虫剂出没有,他又不愿意动用野蛮原始血腥的方法例如什么脚踩手抓之类,这充分证明了人类的文明和道德果然是在渐渐进步的。
还有,最大地打动了平日里被无数人围绕的CEO们的要素,所谓的“薜涤心灵升华精视野的独处”,其实滋味也不是那么好受。有一部分人倒是很高兴的宣称,能暂离夫人和情人,对他们来说是一种享受,可是这种小别胜新婚的理论只能让符远铭伤感地想起已经分手的罗伊。一想起那个总爱喋喋不休的男孩,想起在离开时,透过后车窗看到的罗伊越来越小的身影,始终伫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符远铭消逝的方向的样子,符远铭就觉得胸口涨得满满的,有些什么东西在心里萦绕,抓不到,摸不着,化不成实际的图像和语言。
他不自觉地叹了口气,迟疑着,心想回去的时候是不是先不回家,而去见一下罗伊。
“符,你怎么啦?从刚刚就不停在叹气。”刚打完了自己的一轮下来休息的一位CEO问。
“没事,只是觉得有点闷。”符选铭换了个站立的姿势,伸了个懒腰。
“不闷的只有他们吧!”另一位年轻的CEO用下巴指了指正兴致勃勃地探讨高尔夫球的一群人。
“真无聊,下次的协调会提议去拉斯维加斯算了!”
“我觉得巴黎的红磨坊比较好啊。”
“去那种地方开会影响公司形象吧。”
“那么和戛纳电影节一起召开吧!热闹,有美人,而且也可以分散媒体对我们的注意。”
“我看以后还是开网路协调会议比较好,大家都方便,爱做什么做什么。”“第一届协调会就是网络会议,结果发布的报告大家都不当回事。”“因为不管怎么说,网路会议感觉上不够正式嘛!只有大家特地停下所有的事,坐上几个甚至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聚在一起,这样才显得够重要。”
七嘴八舌的讨论中,符远铭的手机响了起来。
符远铭含糊应着,离开人群,走到不完处的树下,这才拿出手机,符远铭看了看来电的号码,没有显示姓名却非常熟悉,但想不起来是谁的。熟人的号码应该在手机里都有资料才对啊。
不过,反正也无聊嘛。符远铭暗自嘀咕着,接通了手机。
“喂?”
“请问是符远铭先生吗?”手机里传出来的是怯怯的男孩的声音。
想起来了,这个眼熟的号码是自己原来用的号码,所以手机里没有资讯。那么,现在打电话的人是……罗伊。
在符远铭的脑子意识到怎么回事之前,他的心先做出了反应,欢愉和惊喜从心底深处升腾,符远铭不自觉地微笑起来,他用温柔轻快的声音说,“罗伊?是罗伊吗?”
手机中传来的是哭泣的声音,夹杂着几乎听不清的几个名词。
“符……符先生……呜呜呜呜……”
符远铭心里一抽,“罗伊?怎么啦?出什么事了?”
罗伊哭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符远铭有种想把他一把抱入怀中好好安慰一番的冲动,只可惜身在千里之外。
“别哭,深呼吸,冷静下来,来,吸气——呼气——”
罗伊很勉强地止住哭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幸地在此时哽咽了一下,呛到了气管,咳了起来。剧烈的咳嗽和抽噎混成一团。符远铭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心痛地想,要是自己在旁边,给他拍拍背的话,也许他会好过一些。
好不容易等到咳嗽停止,罗伊喘成一团,还好他及时恢复过来,不然符远铭简直要被自己的内疚给淹死。
“符先生……”只说了这么一句,罗伊又不能控制地呜咽起来。
在近半个小时的安抚,劝解,并进行了诱导式询问和听力考验之后,符远铭以他身为超人分析力从被罗伊的哭泣和悔恨切割得支离破碎的话语中拼凑出了发生的事——罗伊的妹妹,因为某种原因——似乎和罗伊有什么关系——受了重伤,现在在医院,生死不明。
“符,符先生……呜呜呜……要是蒂蒂,蒂蒂她……呜呜呜呜……都是我不好……如果我再小心一点……或者再勇敢一点……呜呜……医生……医生说不,不知道手术能不能成功……呜呜呜呜……蒂蒂还这么小……也许承受不了……呜呜呜……我,我觉得很害怕……以前妈妈就是手术失败死的……呜呜……”
“她一定会没事的,你放心,现在医学比以前有很大的进步了,先别哭,告诉我,你在哪家医院落?”
符远铭再次进行了艰难的听力测验,在经过不知第几十次的重复后,他终于得到了“正确”的奖励。
“你待在医院,不要去其他地方,手机随时开着,我马上赶过去,听到没有?”
“符先生……您,您要过来吗……可是您的会议,不是还没完吗……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打了电话给您……对不起,打,打扰您。”罗伊的哭泣渐止,不过句子还是被控制不住的抽噎断得七零八落。
“罗伊,你希望我去陪你吗?”
罗伊迟疑了一下,“想……我好想符远生现在就在这里……”
“那就不要管其他的,专心为蒂蒂祈祷就好。我马上就来陪你,你乖乖的等着我,听到没有?”
在对罗伊再三的保让之后,符远铭切断通话,然后联络他的专机尽速赶来,接着以爱人出了车祸的里由向协调会主席请了假,在不喜欢高尔夫的CEO们以一半同情一半羡慕的眼光目送下离开了美丽而无聊的小岛。
* * * *
飞行时间花去了近四个小时,一下飞机符远铭就打电话给罗伊。手术仍在进行中,不知情况如可,但得知符远铭正在赶来,罗伊镇定了不少。
机场到医院,只用了二十分钟,第四十一区公立医院的医生护士医术都相当不错,甚至有同业说那是因为此区极度频繁的案件给了他们充分的实习机会。院方强硬的脾气和恶习劣的态度则带有这个区的明显标志。符远铭在医院大厅里再次接通了手机,“罗伊吗?我已经到医院了,你在哪里?”
传来一片嘈杂的人声,罗伊好像在问什么。一会儿罗伊回答“415事情病房。”
“415号病房?手术结束了吗?我以为你守在手术室外面呢!”
“我也想啊!可是医生不准……”罗伊的声音里还带着一点哭腔。
“是四楼吧?”
又是问话的声音,然后是回答,“对。四楼左边第三间。”
看了看电梯的拥挤状况,符远铭决定爬楼梯上去,“你那边很多人吗”好像很吵的样子。”
“因为好多人都来控病啊!而且住这里的也不是我一个。”
“住?”符远铭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你住院?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肩膀上中了一枪。可是蒂蒂……”罗伊又抽咽了声。
“到底怎么回事?算了,我马上就到,到时再说。”符远铭挂断了手机,急匆匆地爬上四楼。
一推开门符远铭差点以为自己闯进了案发现场,病房里挤满了各形各色的人,好几个脸上手上都受伤的痕迹,三个警察正在一脸严肃地录取口供。
一个穿着性感短裙的女郎注意到了他,朝他走了过来,短短的金发下露出褐色的发根,看起来稍有点憔悴,但仍有种流落风尘的美艳。
“你就是罗伊的那一位吧?难得你还会大老远赶过来。”她用审视的眼光上下打量着符远铭,“我是罗伊的房东,叫我露西就可以了。”
符选铭只得礼貌地回答,“你好,我是符远铭。”他忍不住又朝被一堆人挡得密密实实,只能推测放着病床的地方瞄去。
“罗伊在那边。”露西大概看出他的焦急,不客气地把阻拦者推开,“都让开!没看见罗伊的男朋友来了吗?你们这些家伙真不会看人脸色!想被马踢死吗?”
从勉强让出的小小空间中符远铭看到罗伊,半躺在病床上,胳膊用绷带吊着,眼睛哭得又红又肿,头发乱蓬蓬的,这实在不是一张好看脸,但足够让符远铭心里爱怜的情绪暴涨一百倍。即使只相隔两尺的距离符远铭都嫌远,他恨不得会瞬间移动,可以在下一秒就把罗伊拥入怀中。虽然符远铭不会瞬间移动,但走到罗伊的床边也只多花了三四秒,罗伊从看见符远铭开始眼里就酝酿着水分,符远铭一会到床过,罗伊就扑进了他怀里,哇地一声哭出来,眼泪一会儿就把符远铭的衬衫打湿了。
符远铭注意着不要碰到罗伊受伤的手,小心地把男孩紧紧地抱住。千言万语都在心里打转,他却只能摸着罗伊的头发,不停地说着空泛的安慰之词,“别哭了,没事的,一切都会好的,没事了。”
“符先生……呜呜呜呜……”罗伊除了重复这句话外,就只是使劲把脑袋挤到符远铭的怀里,像要寻求安慰一般死命抓着符远铭不放。
“有我呢!不用怕,乖,都过去了,没事的,没事的。”符远铭轻轻地拍着罗伊的背,感觉到罗伊在自己的怀中,渐渐地停止了颤抖,一定吓坏了吧!这样想着,他不由得把罗伊更抱紧了解一点。
一般来说,在这种感人的再会之时,闲杂人等应该眼含感动的热泪,个个踮着脚尖鱼贯而出,轻轻带上门,留给情人们一个私人空音,不过病房里这一批人大概没受到好莱坞温情剧的感染,全都很不识相地站在一旁,兴致勃勃地欣赏好戏,对符远铭品头论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