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钱万岁————鹦鹉螺

罗伊的哭泣声终于渐渐低了下来，想起要为符远铭和自己的朋友做个介绍了，这一干朋友，包括脑袋上被打了一下但伤得不重的老板贾尼，贾尼的女儿姬娜，房东露西，超市里的同事若干，以及在录取口供的警察三名，介绍之间符远铭一直搂着罗伊当罗伊的支柱，两人的亲密关系不言自明。

一个男孩打开门探头进来，“哥哥！”

罗伊反射性地直了直身体，拉动了伤口，做了个苦脸，只好又倒回符远铭怀中，“乔……”他神色又害怕又期待地看着弟弟。

“手术还没完，可能还要两个小时。”乔一边报告一边好奇地盯着符远铭。

“手术还顺利吗？”

“苏问了从手术室出来的护士，说是很顺利的，应该没问题。他怕大家担心，所以叫我来说一声。”

一片放松的呼气声。乔说，“那我回去啦！”

“等等，乔。”露西走过去，塞了张纸币在他手里，“去把你们的午饭买回来，你哥哥这边有我们，你把那边照顾好。”

乔看看罗伊，得到点头同意后才拿着钱离开了。

“你弟弟很能干呢！”

听到符远铭的话，罗伊就像自己得到表扬一样很高兴地笑了，“他们都很听话的，可我这做哥哥的，却没能保护妹妹……”

眼看罗伊又想哭，符远铭赶紧打岔，“大家都吃了午饭没有？要不要叫外卖？我请客。”

有人请客，罗伊和他的朋友们是绝不会推辞的，再加上蒂蒂手术顺利的消息，接下来的午饭时间相当热闹，以致于被护士进来骂了四次，护士长亲自出马两次，但也没能打压住众人高涨的情绪，兴奋的劲头一直保持到挨了护士长极度不雅的的痛骂，诅咒和威胁为止。

午饭后一小时乔跑来报告了手术结束的消息，挤在病房里的人一下子都消失不见了，罗伊拼命地挣扎起身，“我要去看蒂蒂。”

在心里迅速判断了一下状况，符远铭心里明白无法劝阻罗伊，“你别急，我来扶你，你小心一点。”

罗伊只是伤到了肩膀，没有伤到腿脚，所以符远铭搀扶其实起不了什么作用，罗伊走得比他还要快，不过也只赶得及在蒂蒂送进观察室待一两天才能最后判断手术的成功程度。说着就很不耐烦地赶开众人，“都回去都回去！挤在这里我们怎么做事？”

“医生，请你一定要治好蒂蒂啊！”

“麻烦你们多注意一下她吧！”

医生对众人的请求报以白眼，“我们会全力救治任何一个病人，不用你们说！”

他一甩袖子走掉了，留下众人在后面干瞪眼不敢吭声。

失去了关心的焦点，大家的注意力又转回罗伊身上了，“你怎么出来了，快回去休息！”

“我没事的，只是肩膀上挨了一枪而已……”

“罗嗦！管你挨了几枪，伤患就该在床上待着！露西直接对符远铭下令，”你把罗伊弄回去！”

众人又跟着符远铭半拖半抱地弄回去的罗伊转移到了415病房，他们的热情真是让符远铭吃惊。

罗伊躺回了病床上还在念念有词，“乔……蒂蒂……”

“我会照顾他们的，反正我现在也没找到工作。”很清朗的声音。符远铭这时才注意到被称作苏的年轻男子，看起来也是东方人，身材偏瘦，肤色有点苍白，黑而软的头发，清亮的双眸，文静秀丽，相比之下露西她们简直是有着野兽般的活力。

“你是华裔吗？”符远铭用中文发问。

“对，我是中国人。我叫苏林。苏州的苏，树林的林。”

“我是符远铭。”符远铭主动握手，“谢谢你的帮忙。”

苏林点点头，“没关系。”他抽回手，带着乔走了

人来时如山倒，人去时如海啸，跟着苏林，其他人一下子也全撤了，只留下符远铭陪着罗伊——还有旁边的贾尼。

“符先生，你也去休息吧！那么远赶过来，一定很累的。”罗伊嘴里这么说，手却抓着符远铭不放。

符远铭也不愿就此离开，想了想，说，“我去跟医院说，让你们换住到单人病房吧，这样我也好留下来陪你。”

然而符远铭被医生无情的打了回票，“单人病房？你以为这是疗养院？他们两个那种轻伤没必要住单人病房！”

符远铭只好退而求其次，申请陪夜。

“我们医院有护士和医生，你留在这儿陪夜干什么？又不是病危的病人！回去回去！碍手碍脚的。”

符远铭很没面子地退出来，心想这个医院的作风一定会深得肯的喜爱。他又回到病房，陪着罗伊和五百瓦的电灯泡贾尼吃完晚饭，消磨到九点，护士进来赶人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他住进了医院附过的旅馆，一天的疲累使他很快入睡，和罗伊分开后，他头一次睡得这么安稳。

* * * *

这几天来，符远铭完全地陷入了两点一线的生活。睡觉的时候回饭店，平时没事就在医院里。蒂蒂手术后第二天就转入了普通病房，证明伤势已经得到控制，让所有人都着实松了口气。乔重新开始日常生活，蒂蒂有露西和苏照顾，符远铭就泡在罗伊的病房里，间或帮罗伊去打探蒂蒂的消息。

两个人其实分开也没几天，可都有满肚子的话急着向对方倾吐。整个病房充满了他们俩的说说情话——其实也不算是情话，都是两人互述日常琐事，交流一些看法罢了——再加上时不时的深情对视，对视过后必不可免的亲吻，导致同病房的贾尼终于忍受不了难以融入的二人世界，在第三天早上向医生提出了出院请求。

五百瓦电灯泡的消失并没给罗伊和符远铭的相亲相爱带来什么便利之处。他们能做的早在电灯泡照耀下做过了，其余部分是没办法在人来人往的医院做的，何况符远铭没被批准陪夜。

面对每次分别进罗伊恋恋不舍的眼神和自己恋恋不舍的心情，符远铭也为了这等就事开动了他的金头脑。想来想去，品行高洁严格执行院规的医生护士那边是没法下手的，要光明正大住院的话，唯一的办法就是自己生病或者受伤了。但要如何让自己的情况严重到要住院，又不致于严重到影响身体状况？符远铭实在想不出什么主意。去跟罗伊商量，却遭到了罗伊的坚决反对。

“我一个人住院就够了。为了要陪我把自己的身体弄坏，没有必要啊！而且，不是还得向医院多交住院费吗？”

“住院费那点钱你别担心，你应该知道我是有钱人吧！”

罗伊思考了两秒钟，“啊！还是不行！虽然知道符先生是有钱人，可一想到要平白付出一笔多余的钱，我就，我就……”他悲伤地抓着自己头发，“我怎么就学不会浪费呢？”

符远铭连忙把罗伊的手拿下来，避免他一不小心动到伤口，顺带把他抱在怀里，“勤俭节约是美德啊！”

“可是现在都鼓励消费啊！不然怎么能加快货币流通，推动经济发展，降低失业率呢？”

符远铭诧异地看看怀里的罗伊，“想不到你还很有宏观经济意识。”

“那当然，斤斤计较于眼前暂时的利益是永远也不可能成为有钱人的。”

符远铭在心里再次修正了一下对罗伊的印象，“你有没有考虑以后当投资顾问什么的？如果想的话，现在就可以着手制订学习计划了。”

“投资顾问当然好啊！一想到那些有钱人为了赚钱还得来寻求我的指点……嗯，感觉一定非常的好！而且做投资顾问年薪好像也很高吧！不过我现在没有钱，也没有时间学习啊！”

机会来了。符远铭赶紧把心里储存了很久却一直没找到合适机会说的话翻出来，“那就搬来和我一起住吧！你的弟弟妹妹也搬过来。”

罗伊迟疑地看着他，“可是……。”

符远铭连忙打断罗伊的话头继续陈述，不给他思考的机会，“你想啊！你和弟弟妹妹要是过来跟我一起住，生活当然不成问题，家务事有佣人，你什么都不用操心，自己去学想学的东西就行了。而且你弟弟妹妹在目前这个环境里，也很难有好的前途吧？”

听到这么诱人的提议，罗伊居然仍然在动摇中，“可是……我又不是符先生的什么人……”

符远铭用自己的嘴唇堵住了罗伊的话，一个缠绵的长吻过后，他温柔地说，“我们可是这么亲密的关系啊！”

“可是……”

符远铭又堵住了罗伊的嘴，喃喃地说，“还要感觉一下我们有多亲密吗？”他的手拉开了罗伊的病人服，在罗伊的胸膛上不安份地游走，罗伊紧紧地抓着符远铭身上昂贵的衬衫，头晕目眩地承受着符远铭的热情，两人的嘴唇离开的时候，罗伊就会不自觉地发出难耐的呻吟。病房里的气氛上升到了有史以来的最高指数。

“怎么样呢？罗伊？还是再确认吗？难道你不喜欢这样？不想和我在一起吗？”

“嗯……不是……我想和符先生在一起……”

亲热场面再度开始，当符远铭终于把罗伊轻轻放倒在床上时，病房的门被及时打开了，“你们在做什么！”高大威猛的黑人护士长以万夫莫敌之势走了进来，“这儿可不是蜜月套房！”

接下来符远铭被赶了出去，在外面由专人训斥了半个小时，教育他如何关爱病人的基本注意事项，还被限制了探访时间，这可真是个不幸的消息。

符远铭还病房外徘徊一阵，结果没超过半分钟就被赶走。万般无奈之下，他决定先回饭店——这是他这几天第一次这么早回去。回想着刚刚在病房里的亲密情景，符远铭不由自主地露出傻笑，要是被他们公司的人看到，对公司前景的信心一定会直线下降的。

人还在路上，手机就响了起来，符远铭看看显示幕，是肯的电话。这几天公司找他的电话不少，可是肯还是第一次打来。

“喂，肯？有什么事？”

肯的声音意外地没有以往开朗的活力，而是非常地小心翼翼，“符？是符吗？”

“废话，当然是我。”

“亲爱的符，你现在过得好吗？”

“别虚情假意了，这么多天了也没见你表示过一点关怀。有事就直说，少绕圈子。”心情好，符远铭对肯的口气比平常温和得多。

“对不起。”肯继续低声下气。

“喂！你今天怎么啦？是不是背着我铸下大错？”肯一反常态让符远铭有大事不妙的感觉。

“我也是被逼无奈呀。你一定要原谅我，符。”

“到——底——怎么回事！”

“我被纠缠了整整三天日准备骚扰严刑逼供威胁利诱虽然我英勇不屈大义凛然临危不惧可是受不了疲劳轰炸最后终于支持不住败下阵来符对不起我把你现在的住所告诉薇薇安了！？”一口气不间断地报告完毕，肯在第一时间挂断了电话，躲过了符远铭的怒火，暗自祈祷当符远铭回来后不会找他算帐。

薇薇安是肯的表妹，目前正对符远铭展开可怕的紧迫盯人的追求方式。符远铭在CEO协调会前半个月就躲出来，有一大半原因是为了她。走之前他郑重交代诸位员工，绝对不要向薇薇安透露他的去向，结果肯还是屈服于高压之下了。

符远铭很想破口大骂这个没骨气没担当没有为朋友两肋插刀的家伙，但是现在事态紧急，顾不得了，当务之急是赶紧回饭店收拾东西退房走人。

不幸的是天一向不从人愿，符远铭一踏进饭店就被逮了个正着。看见那位打扮入时气质高雅天使脸孔魔鬼身材的年轻女郎绽开如花微笑走过来，符远铭脸上的表情就僵住了。

“符！终于找到你了！”美女兴奋地和符远铭在第一时间内拥抱。

“嗨！薇薇安，好久不见。”符远铭只好接受她的拥抱，内心发出“又被缠上了”的哀叫的同时，还得接收各个角落传来的嫉妒的眼光。

“真的好久没见了，符，我怎么觉得你老在躲着我呀！”薇薇安在第二时间内开始娇滇地抱怨。

我是在躲你呀！符远铭心里如此说着，嘴巴上却找着藉口，“工作太忙了，没办法。”他不动声色地补上一句，“而且我还要陪我的恋人。”

“恋人？你什么时候有恋人了？我都不知道！肯明明说没有的！”薇薇安怀疑地看着符远铭。

肯那家伙，都跟他讲过要在薇薇安面前帮我做掩护的，他倒好，简直把我全部出卖了。符远铭再给肯的罪行画上加了一条，提醒自己要记得回去跟肯好好算。“就是是这次休假才认识的。”

“你离家还不到一个月！”

“爱情又不能以时间长短来计算。”

薇薇安的脸色开始有点不自在，“难道你真的爱上她了吗？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你确定你了解她吗？”

“我对他的了解足以让我爱上他，这就够了。”

“他？男人？我不记得你喜欢男人。”

“我也没说过我不喜欢啊！”符远铭应答如流。要在口头上应付薇薇安这种大小姐好办，但接下来的问题是……

“到我房间里去谈吧！这里不方便。”符远铭一边算计着以薇薇安的限度还有多久就会哭出来，一边希望能在她开始大哭之前把她弄进房里去。

“好吧！”薇薇安迳自走向电梯，看那架势早已把他住几号房打探得一清二楚了。

匆匆地交代客房服务送酒和点心上来，符远铭跟着薇薇安回到了自己房间，心里暗自盘算怎么开口摊牌。

“这房间不怎么样。”扫视了一遍，薇薇安简单地下了结论。

“只是三星级而已，还能要求怎么样。”符远铭彬彬有礼地请薇薇安落座。

薇薇安小心翼翼地审视过沙发，才谨慎地坐下，“符，你真的恋爱了吗？”

符远铭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是的。”

精心地化过妆的眼睛里开始出现水气，“可你都没有爱上我，怎么就爱上别人了呢？”

“我爱上他了，就这么回事。”

水气聚集起来，凝成了水珠，在大眼睛里滚来去，“为什么？为什么？我不够美吗？还是身材不够好？智商？地位？谈吐？学识？这些我一样也不缺吧？他呢？你爱上他哪一点？”

“薇薇安，恋爱这种事，是不能以常理推断的，你各方面的条件都比他好，可我爱的是他。”水珠终于落了下来，符远铭暗暗叹了口气。他就拍薇薇安这种动不动就哭的个性。工作已经够损耗精神的了，他实在没有多余的脑汁用来哄女人。

“别哭了，薇薇安。你条件这么好，要找多少个男朋友都有。”

“可我就是爱上你了！”薇薇安大声地抽泣着发出爱情宣言。

“但我爱的不是你。”

听到这么绝情的话，薇薇安哭得更大声。符远铭狠心地坐在一旁任由她哭，一时绝情，总比将来的纠缠不清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