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见————路魂

　　「嗯……玉兔？」睁开双眼，孟玉云看到的是玉兔伤痕累累的面。他立即起身，惊呼道：「玉兔，你没事吗？」
　　「没事，那都是小伤而已。玉公子，倒是你身体……」玉兔皱著眉看著孟玉云，以前孟玉云的身体绝对是健健康康、能跑能跳，怎麽去了一躺京城之後会灵力尽失、连身体机能都活像一个病入膏肓的老人般？
　　「我……」孟玉云垂下双目，没有正面回答玉兔的问题，只是问著玉兔：「幻妖国的情况……如何？这里又是什麽地方？」
　　「自皇主醒觉之後，道家节节败退，现在这里是中央宫殿某一间的客房。」玉兔小心地扶著孟玉云，笑说：「想不到虎儿就是皇主呢，幸好他没有计较我那时的无礼。」
　　「我竟住在客房，而不是囚房啊……」看著房间布置得雅致，没有一丝的俗气，明显是一间上等的客房。如果忽略他双脚上的锁链，也许他会有种来作客的错觉。
　　「那是当然啊！玉公子是皇主的心头肉，是幻妖国的朋友啊……」玉兔看著孟玉云难过的面不禁安慰道：「皇主是个明白事理的人，他会相信你的。」
　　「相信我……？」孟玉云不敢置信地看著玉兔，看到那满地的尸骸，就连自己都原谅不了自己，这样的他又怎能求别人的原谅。
　　「我不认为玉公子会害我们，你一定是被人利用的。那是显而易见的事，不是吗？皇主、小狗子比我聪明一百倍，很快他们会想通的。」
　　「为什麽你会相信我？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们……」
　　「玉公子。」玉兔打停了孟玉云的说话，道：「你会说出这番话，是因为你自责。你认为你该为今次的事情负最大的责任，是不？」
　　「你有这个想法，是出自愧疚自责，那就是意味著你都不希望有这件事的发生。既然你是被人利用了，为什麽我要怪罪於你，而不是利用你的人？」
　　「所以……玉公子，请你不要哭了……」轻擦著孟玉云面额的泪水，原来在不知不觉，他已经泪流满面。他擦乾了面上的泪水，正想回玉兔一个微笑之时，房门却推开。
　　「怎麽了？你在害怕未来的日子吗？」推开了房门，出现在他眼前的人，不正正就是虎儿了吗？看他平安无事，他亦松了一口气。
　　「虎儿，我……」还没说完，便被虎儿一掌甩了个耳光。耳光打得令孟玉云发昏，但他还是咬牙撑下去。
　　「你在叫谁？本王是昊虎王，是幻妖国的皇主、你的主人。怎样？是不是感到失策？当年本王为了飞仙修行而封印自己记忆和一半的力量，隐居於深山之中。想不到吧？」虎儿，也就是昊虎王紧握著孟玉云的下颚，强迫他抬起头道：「假若你今天找的，是个无知精怪，那你的计划是绝对成功。如果本王不是因为濒死状态，而取回力量和记忆，那麽今天的确是幻妖国的末日。」
　　「上天总算待本王等不薄，今次的一劫，我等命不该绝。而你们这一些自称正道之人，往後的日子可要小心。我等本来无心统治人界，所以我等才不断让步。然而你们却如此顽劣，这只好给你看看，什麽叫实力的差异……」
　　说罢，昊虎王伸出手，覆著孟玉云的头顶。就在他不明所以时，玉兔已经激动叫道：「皇主──不要这样做！千万不──」
　　玉兔虽然很想冲上前阻止昊虎王的行为，但却被怀朔阻止。今时今日的他，是皇主身边的两大护法之一，再不是那个会被他任意欺负的小狗子了。
　　「啊──」没多久，孟玉云的惨叫自他的口中叫出。此时的昊虎王只是冷眼地看著吐血的孟玉云，道：「以防万一，我还是将你的灵力废除。」
　　「……」孟玉云捂住胸口，强忍著那刺骨的痛楚。失去内丹，已没有灵力的他，刚刚的攻击就犹如浑身赤裸地躺在雪地上。那是笔墨难以形容的痛苦，然而他能做的只是咬牙忍下。
　　血，自他的嘴角流出。
　　然而昊虎王却不以为然，只是用冷淡的目光看跪在地上的孟玉云。这个目光令孟玉云不禁苦笑，想不到虎儿变得如此恨他……
　　不过细想也是应该，毕竟他是幻妖国的皇主，自己的人民被屠杀至此，不恨他才怪。
　　至於玉兔是个例外。
　　「玉兔，既然你这样喜欢他，那本王就命你照顾他的起居。」看著被怀朔架著的玉兔，只是淡淡地道：「你还是个孩子，不分轻重是正常，但如果你再对本王放肆的话，你知道有什麽後果吗？」
　　「本王今晚会再来。」被怀朔架著的玉兔只是狠狠地瞪著昊虎王，没有回话。而对方像是玩够了般，转身离开。
　　昊虎王离开之後，怀朔亦松开架著玉兔的手。默默站起来的玉兔，略为思索一下，问道：「小狗子……不，怀朔将军。我们和皇主的相遇，亦是你精心计划吧？之前玉公子见到的皇主，是你假扮吧？」
　　「你说得没错，我本只是打算保护失忆的皇主。」看著玉兔难过的面，怀朔不禁心痛起来：「我……会照顾你的，所以你安心留在幻妖国吧。」
　　在怀朔心中玉兔是他们一行人中最无辜的。
　　他本来只是一个小小的精怪，最初和他一起行动只是为了隐瞒自己的身分。然而对於被自己利用的玉兔，怀朔多少都想对他作出补偿。
　　「只要能侍候玉公子，我就心满意足。」冷硬的语调自玉兔口中说出，他不敢再看怀朔，对他来说，那个曾经和他一起冒险的小狗子，已经不存在了。
　　眼前那个人叫怀朔，是皇主两大护法之一，是幻妖国的将军，是个陌生人。
　　看著这样的玉兔，怀朔心中一叹。
　　「如果你有什麽需要，尽管和我说……虽然现在是战争，不过幻妖国的物资储备还有很多……」
　　没有理会怀朔，玉兔只是别开面，不再理会他。不久，怀朔也离开了房间。这时孟玉云才道：「你这样又何必呢？玉兔……」
　　「公子……你没事吗？」看著因为刚刚的攻击，而脸色发青的孟玉云，玉兔终於还是把心中的疑问问出口：「公子，你的身体到底发生了什麽事？告诉玉兔，好吗？」
　　「……嗯，我只告诉你。」任由玉兔将他扶到床上，乖乖地躺下来，孟玉云轻说出有关自己的往事：「还未被挑选成为四君子之前，我出生一个以农业为生的家庭。家中不论大人和小孩都要干活，而我自出世就被大夫说……我活不过十岁，极有可能夭折。」
　　「当时的我家人们没几个钱，一直供养一个一无是处的孩子令他们很困扰，即使我是他们的亲生小孩。在我五岁那年，我遇到师父，他给了一些钱买了我回去。我的家人不知他是天净大师，只道是个有特殊癖好的男子。考虑了一天，爹娘就决定将我卖了。」
　　「我不怪爹娘的决定，因为我知道我的出生对他们来说是负担。跟著师父回六道观时，他费了很多心思去救我这个不知能否顺利长大的人。同时他亦教了我很多做人的道理，那时的师父，是我的天。」
　　「我能活著是因为他用了两颗珍贵内丹，维持我的性命。而我在幻妖国被攻占的那天，给了一颗虎儿，令我的灵力尽失。」
　　「那麽刚刚皇主的一击……」
　　「是的，根本没有用……我本来就没有灵力了……」
　　「……」玉兔难过地看著孟玉云的面，突然他站了起来，打算离开房间，临走之前还向孟玉云说：「我、我去拿一些药过来……」
　　「不用了……」还未说完，玉兔已经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其实他很想说，什麽药都没用，自己这个身体是治不好的。
　　「不知……程儿他怎样呢……」秋蝉师兄应该会放过菊程儿吧？就算他不想放，古离笙都不容许这样做。
　　这时他才想起，在秋蝉的结界中，到底是谁帮助他？
　　……会是虎儿吗？
　　躺在床上的孟玉云，不禁轻轻地笑起来，现在的自己竟然还有这个想法，真是可笑。他大约一时忘了，虎儿是多麽恨他吧？
　　虎儿说，他今晚会再来。
　　他还会愿意见他。
　　突然，想起离别时的激情，他不禁红了面。他娘的，他又在想什麽。现在的虎儿应该连碰也不会想碰他吧……
　　想著想著，孟玉云的眼皮越来越沉重，也许是因为受了伤、又失去内丹的关系吧，现在的他总是比平日更渴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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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初来中央宫殿时，他以为这里并不大。今日的自己，才知道这只是经由法术产生的错觉。
　　至少前往皇主寝宫的路，他觉得很漫长。
　　「公子，到了。」看到宫门前，玉兔小心奕奕地对孟玉云说：「公子，我不能跟入去，所以请你自己小心……」
　　「嗯，不用担心。」给予玉兔一个安慰的微笑，孟玉云便推门进去。房内，虎儿只是静静地拿著酒瓶独酌，仿佛孟玉云根本并不存在般。
　　而他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看著他。
　　「过来吧。」没有多说什麽，看著虎儿带著半分醉意的眼神，孟玉云只是轻轻地笑著，慢步走向他。
　　「怎样了？虎儿？」跪在对方的身边，孟玉云抚弄著他的头发，乱散的头发在他的抚弄下，只是越来越乱，最後他也不好意思地收回手。
　　「为什麽……你要这样做？」抱著对方的腰，虎儿将头埋在孟玉云的怀里，喃喃地问道：「为什麽你要利用我……」
　　「……」理由，随便怎样都能说出来。毕竟自己本身也是被利用，但他最後还是轻拍著虎儿的头，苦笑道：「为师我……始终都是六道观的四君子。」
　　「身为四君子，斩妖除魔是我的本份，而我就是为了这个使命而存在。」最糟糕的理由，最不智的行为，迎来的是难堪的对待。
　　「为什麽？为什麽！」强压在孟玉云的身上，撕破他的衣服，用最粗暴的手法引起他的悲鸣。
　　「我们众妖做错了什麽事？为什麽一辈子也要受你们的『正道』追杀？」
　　「为什麽你要这样做，我是这样相信你……」
　　「你看见那身首异处的尸骸吗？看见被血染红的土地吗？」
　　「我们只是打算安安稳稳过日子啊……」
　　任由对方做尽一切折磨他的事，孟玉云没有反抗也没有求饶。
　　连玉兔都能猜出的可能性，他的徒儿又怎能想不到？只要略加细想，很快就知道他也是被利用。
　　昊虎王早知道自己的无辜，也知道一切的原因亦是六道观的主宰，天净。
　　他知道，什麽都知道，所以他才难过。他是昊虎王带进幻妖国的，也就是说是昊虎王一时的失策，导致幻妖国的失陷。
　　自责，难过的心占据了昊虎王的思绪。他不能原谅自己，难过得甚至想毁了自己。
　　他可怜的徒儿。
　　看著对方气红了眼睛的样子，孟玉云只是苦笑地环著他的颈，默默接受著对方的情绪。
　　如果这样做，能令他轻松一点的话，那再粗暴的行为都没关系。与其是两个人一起痛苦，倒不如一个人独自承担。
　　对自己，对他，对整个幻妖国，也是件好事。
　　战事的紧凑，绝对不是他能想像。为了能抵抗道家追杀的，昊虎王绝对要有果断与冷静的头脑，才能化解眼前的危机。
　　迷茫，不是他现在能拥有的情感。
　　尽管将一切的罪，归咎於他的身上，让他能为他分担那份罪孽。幻妖国死去的众妖，那一双一双绝望的眼睛，深深地刻在他的心头，怎样都去不掉。
　　这是他的罪，他应得的罪。不能将其推开，那份沉重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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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那天，他离开师门之後，他就已经舍弃身为人类的资格。
　　不能再回到人类世界的他，能依附的只有虎儿，即使现在的他已经不再叫这个名字。
　　但每每听到玉兔传来的消息，心情总是覆杂。
　　听说因为昊虎王的带领，道家节节败退。听说人类的领土已经被幻妖国占领了不少，现在极有可能成为两分天下的局面。
　　又听说本来隐身在幕後的天净道士和两光天师，也决定前来前线支援，保住了天朝馀下一半的领土。
　　也就是说人类和妖精的战争进入了最紧张的时期。
　　虽表面上幻妖国是稳占上风，但是天净道士和两光天师的介入，令到这个整局蒙上了一层薄雾。
　　不论那一方战败，他还是会难过。他不想看到人类被妖精支配，更不想看到昊虎王陷入危机……
　　「玉公子，皇主现在在西偏殿设宴，命你前往……」门外，是玉兔的声音。冬去秋来，孟玉云都不知道经过了多少个岁月。
　　他和昊虎王由每天见面，到现在快一个月才能见他一面。而每次见面都定必好生折磨他。
　　不禁想著，这样下去他们会变成如何？
　　自己的体内，好几个地方已经开始腐烂掉。内丹亦不知可以支撑他的身体到何时？垂眼看著双脚的铁鍊，他发现他连苦笑的力量也没有。
　　魔气在侵蚀他的身体，令体内纯清的内丹变浊。
　　再这样下去，很快他就会与世长辞。而他唯一能做的，只有讨昊虎王的欢心。那个曾经是他徒弟的妖……
　　披著薄纱的身体，勾勒出诱人的曲线，今时今日的他并非道家四君子，而是个被妖魔眷养、衣著暴露的男宠。
　　以前的他，决不会命他出现在宴会上。这个异常，令孟玉云心中有点忐忑不安。不知道前方的大厅，会有什麽迎接他。
　　看著前方的走廊，孟玉云不禁恍然。
　　待续

　　人生若只如初见．第八章(H)

　　人生若只如初见 作者：路魂
　　第八章
　　欢愉的宴会，是为了庆祝他们的军队战胜了。看著放在台面上，血淋淋的首级，他面色大变。
　　两个伤痕累累的人头，放在大厅的当眼处。那是道家最有势力的两个人，天净道士与两光法师的头颅。
　　听说现在只有皇帝住的京城，没有被攻破。也就是说，这里是道家最後一道的防线。
　　他不会天真地想著，这场战事不会有任何伤亡。然而台上那两个人头，却令他茫然。
　　死亡，就是这样一回事。
　　不过是几天的光景，战事已经演变成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他知道自己不曾後悔过，即便现在心中百感交杂，但他再给他选择多一百次，他还是会走这条路。
　　看著他的复仇不加以阻止的自己，是个助纣为虐的帮凶。
　　天净大师，曾是他的师父。那时的他是多麽敬佩他，以他为天，希望成为四君子之後可以帮助他……
　　知道他是利用的那一刻，他只是难过，从不想去过复仇。因为他明白到，即使夹集著欺骗的成份，但过程中他对他的照顾是真实的。
　　要不然，他不会费尽心思去照顾他。
　　如非他坚持离去，他不会叫秋蝉封印他的意识。
　　「怎麽呆掉了？」也许是看出孟玉云的出神，昊虎王他轻抬起对方的下颚，让他和他四目交接。
　　「没什麽……」垂下双眼，孟玉云没有解释太多。毕竟由他舍弃身为人类的瞬间，他就没法回头。
　　「不喝点吗？今天这样高兴……」紧捉著孟玉云的腰身，让他无力地倒在自己的怀中。而昊虎王只是浅浅一笑，拿起手边的酒，在对方毫无准备之中灌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