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见————路魂

　　人生若只如初见
　　作者：路魂

　　序
　　看著仿佛没有尽头般的走廊，孟玉云不禁感到一阵疲累。双脚没站稳，一不小心就向前跌倒。
　　「玉公子，没事吧？」就在孟玉云跌倒的那一刹那，一旁的男孩眼明手快地扶著他。男孩面容若十二、三岁，但却有一头如雪般白的短发，赤红色的双眸更带点妖异的感觉。
　　然而，孟玉云很清楚眼前的少年不过是精怪以术法维持人的外型。
　　「我没事，玉兔你回去忙吧，不必多送。」玉兔，这并非他的本名，那是他为他而起的名字。
　　「皇主叫我必须护送你回院子，还有你的身体……」说到後头，玉兔不禁看著孟玉云微微铁青的面色。刚刚在主厅中发生的事，在门外的他多少都感到不安，更何况亲身经历的玉公子？
　　玉公子的惨叫声，仿佛还在耳边一样。
　　为什麽主人要这样对待玉公子？即使他犯了多大的错误，但……他始於爱过玉公子吧？
　　何必做到如此绝情。
　　「原来……这里也有种梅花啊……」像是转换话题般，孟玉云转头看出窗边。看著那点点白梅，不禁想起从前。
　　在寒冬依旧能生存的梅花，曾经是他的代号。当日风华绝代、气势凌人的他曾是六道观四君子之一，而如今却沦落到成为精怪的奴隶。
　　「玉公子，天气转凉了，别在窗边逗留……」玉兔见著孟玉云沉思的样子，不禁催促，假若他感染过风寒或是什麽的，那麽苦的亦只会是孟玉云。
　　主人并不是个会怜香惜玉的人，即使孟玉云身体的状态多差，他还是依旧强占他的身子。
　　「嗯，回院子吧……」每走一步，孟玉云双腿之间像是被火烧般热。刚刚被残暴的对待後，自己竟没有昏过去，说实在话他还真佩服自己。
　　双脚慢慢移动著，其实不单单因为後穴的疼痛，最大的问题是束缚著他的脚鍊。听说那是个什麽什麽之地挖出来的什麽寒铁，简单来说就是斩也斩不断。
　　铁鍊撞击铁鍊的声音，听著听著竟觉得有点清脆动听。
　　多长的路始终有走完的一天，没多久孟玉云终於走完那条无尽的长廊，回到自己的院落。
　　那是个连名字也没有的荒凉院落。整个院落亦只有他和玉兔一人一妖住著，更不会有任何人想过来探望。
　　往往只有他人到孟玉云的院落唤他去侍候。
　　「玉兔，你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听见他的说话，玉兔只是福一福身，说道：「那玉兔就在门外守著，公子你有什麽事唤我就可以了。」
　　点了点头，看著玉兔离去之後，孟玉云并没有坐下，只是抚著那桌布上的刺绣。不知道那是出自谁人之手呢？他对这块刺绣喜欢得紧。
　　「虎儿……」那是一个曾经唤过无数次的名字。时隔多时，再次唤出口，竟多了一分陌生、半分疏离。
　　「虎儿，你在哪？为什麽不出来？虎儿……我的徒儿……」抬起头，放眼看著四周，然而冷清的房间却没有任何变化。
　　「对呢，现在的你不叫虎儿了……」像是想起什麽一样，孟玉云跪到在地上，用著自己的面磨擦著桌布上的刺绣──那是一只老虎的刺绣。
　　「你将我给予你的一切都抛弃了，名字、还有往昔的一切。」垂下双目，回想起刚刚发生的一切，他不禁苦笑了。
　　手一扬，孟玉云将桌面上的茶具全都扫在地上。脆弱不堪的茶具落到地上变成点点碎片，门外的玉兔听见房内出现奇怪的声响，立即打开门，紧张地问道：「玉公子，发生什麽事吗？」
　　「没什麽，本想倒杯水解渴，却不小心……」
　　「玉公子莫要用手拾取，由玉兔来便好了。」眼看孟玉云青葱般的长指打算收拾地上的碎片时，被玉兔叫停。只见玉兔手一扬，地上的碎片全都被他收拾好了。
　　能化成人形的精怪，至少也有百年的修为。
　　「来，公子请回到床上，玉兔一会为你送上新的茶水。啊，公子饿了吗？不如用个晚膳？」
　　「不用了，我还不饿。倒是有点困……」回到床上的孟玉云笑说：「我饿的时候再唤你吧……」
　　「好的，来，公子请。」玉兔像是变戏法般从衣袖拿出新的茶具，小心地倒了杯茶给孟玉云之後，看著孟玉云喝光了後，再次退下了。
　　那时，孟玉云才将衣袖那暗中收起的碎片拿出来。
　　「用这个将就一下应该可以……」其中一只手拿著碎片朝手腕处狠狠一割，鲜血便慢慢从伤口流出来。
　　看著鲜艳的血液流出来，孟玉云不禁分神。最後他只是喃喃自语地说：「不够……必须再多一点……」
　　拿著另一块的碎片，孟玉云今次是朝没受伤的手腕割去。看著双手的鲜血像是迫不及待地跑出体外时，不禁感到一阵轻松。
　　「还有……那张面……不要比较好……」趁现在双手还有力量，孟玉云开始不规则地用碎片狠狠往面上划。
　　血流满面、面目全非的自己，应该会令虎儿连看也不看一眼吧？
　　力量慢慢流失，昏厥的感觉攻击著孟玉云的意识，但他只是微微一笑。他大约应该快要死掉吧？如果不是，为什麽他会回想起从前？
　　那个初初相遇虎儿的日子，是多麽幸福，多麽无忧。
　　待续

　　人生若只如初见．第一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第一章
　　传说上古以前并没有天人魔三界，所谓三界是後来被人划分出来。最後灵力修为高的人则飞升成仙，而拥有与灵力背道而驰的魔气则妖化成魔。
　　在人界，人们为了能飞仙而努力研究灵学。然而天朝开国以来都是崇尚灵学，以灵学为首则分开成两大派别──六道观与灵玉堂。
　　六道观以天净道士为首，主张渡化妖邪。而灵玉堂以两光天师为首，主张抹煞妖邪的存在。
　　虽然从没有人真正看过两位掌门的真面目，但有传言他们两人本是天界仙人，却被挑选出来管理凡间，所以有著长生不老之身。
　　今天六道观举行一件盛事，就是道家四君子的交接仪式。道家四君子是直属天净道士的四位徒弟，在观中的地位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同时他们也是天净大师亲自挑选与训练的人。
　　而今天除了交接仪式之外，亦是选出谁是今代四君子之首。
　　「玉云，你怎麽这样快来到这里？」一身青衣打扮的少年，看著白衣少年休閒地吃著甜食，一面看著台上的对决说道。
　　「唷，离笙师兄。你才是为何这样快啊！」白衣少年，也就是孟玉云，他正咬著满口甜食地看著已经在一旁坐下品茗的青衣少年问道：「你放水给程儿吗？」
　　青衣少年，名古离笙，是四君子中的『竹』。而他从入门以来就非常宠爱排行最小的师弟，菊程儿。
　　听说入师门之前，古离笙早与程儿相识。
　　「可是师兄……就算你让他进级也好……但也不见得大师兄会放水给他啊……」看著自家师兄根本没出几分力就放倒自家师弟，那可不是一个惨字能形容啊！大师兄真不会怜香惜玉，但好歹都是师兄弟，怎好意思要他输得这样惨烈。
　　大师兄秋蝉被誉为历代四君子中能力最高之辈，是一个百年难遇的天才。可怜的小程儿，如果他早一辈出生或是晚一辈出世，其实力的确可以成为四君子之首。
　　可是他却生於与秋蝉同一个年代。
　　「师弟，今天一别之後，你有作什麽打算吗？」早就预知到胜负，古离笙早就想好如何好生哄一会惨败的小师弟了。问题就是今天之仪式结束，他们就要去执行天净大师给他们的第一个任务。
　　不知自己的小师弟会接到什麽任务？
　　「我要去南方收服一只精怪。」同为四君子这当然不是什麽机密，倒是天净大师亲自对他下达『收服精怪』的命令，想必对方是只凶猛异常的千年精怪吧？
　　「我倒要前往北方……」得知天各一方，古离笙不禁叹息。虽然同为四君子，不过能见面的次数真是少之有少。
　　其实接到什麽任务，古离笙都不会感到困扰。可是唯一令人挂心的是自己的小师弟，年轻又容易冲动的个性在这个险恶的江湖中怎样生存？
　　「安啦，你家小师弟可是比你精得多。倒是你太宠他了……」程儿那只小恶魔持著自己得天独厚的灵力为恶的事迹，恐怕只有眼前那个宠他上天的师兄不知道吧？
　　「唷，两位师兄真有閒情啊……」突然一个哀怨的小小声音在一旁响起，只见一名披头散发、衣服上满是泥泞的少年向著他们的方向爬过来。
　　幸好现在不是深夜，不然……
　　「程儿你怎样了？！」古离笙看著自家小师弟输得如此惨烈，想当然是心疼非常。心中更暗暗决定找个机会拿走了秋蝉独爱的黑衣服。
　　「师兄他根本……不是用道学来放倒我的！不公平！」六道观好歹都算是名门正派，可是秋蝉师兄出的招式全是地痞流氓用的！别人打擂台打得玉树临风，怎麽他和师兄打完之後活像在泥地滚了好几个圈般？
　　「我说亲爱的师弟，我们还未分出胜负，怎麽跑下擂台了？」後方传来一声幼嫩的声音，来人正是大师兄秋蝉，现在的他正浮在半空中微笑地看著菊程儿。
　　「你这个臭老头！」倒在地上的菊程儿其实除了逞口舌之能外，并无其他方式可以还击。
　　「小师弟，你叫谁臭老头啊？」俏面歪了歪，笑著的时候面上还有酒涡一闪一闪的可爱样，令一众在观众席的夫人母性大发，一起怒视那个欺负可爱小正太的菊程儿。
　　「小师弟你怎麽不说话了？」像是报仇他的那句臭老头，秋蝉再次下起泥浆雨，见此孟玉云立即连滚带爬的逃走。
　　开玩笑，秋蝉这一些根本就是无差别攻击，现在不走等何时。然而他的担心是多馀的，因为古离笙已经张开结界，将泥浆挡在外头。
　　「二师弟，这样插手不好吧？」小正太微笑依旧，但孟玉云看得出那绝对是暴风雨的前夕。要知道他们的大师兄最讨厌就是有人打扰他戏弄猎物。
　　「师兄，胜负以分，这样又何必呢？」
　　「可是小师弟还未说他认输啊，我又怎可以停下来？」秋蝉深知程儿的个性，怎可能简简单单认输，那他只好利用古离笙。
　　「师弟认输了。」
　　「我才不认输！」即使满身酸痛、浑身泥泞，但菊程儿脑中绝对没有认输两个字，特别对手是那个玩世不恭的秋蝉！
　　「听，师弟他认输了。」仿佛像没听到对方的大吵大闹般，古离笙转头问孟玉云：「师弟你也听到吧？」
　　「啊？是啊……他认输了。」乖乖，别用这样热烈的目光看著他，他会想逃走的。
　　「我没有！我没有──唔──！」他孟玉云是何等的聪明，立即用手捂住菊程儿的口，抬起头笑说：「大师兄你真是的，小师弟都已经哭著求饶，你还装听不见。」
　　「……」
　　「小师弟，你真的认输了？」
　　「当然啦──你看！」孟玉云捉著某人的头前後狂摇中。
　　「承让了，小师弟。」维气的面孔挂著浅浅的微笑，秋蝉亦飘回擂台上，领著他的荣耀。
　　这个结果没有人感到意外，因为大家都清楚除了天净大师之外，没有人可以打败秋蝉。
　　假若天净大师是守护六道观的盾，那四君子之首、兰之殿的秋蝉将会是六道观的剑。
　　＊＊＊ ＊＊＊ ＊＊＊
　　孟玉云觉得自己被骗了。
　　本以为收到『收伏精怪』的命令，那对象必定是穷凶极恶。可是他一连观察了十来天，孟玉云认为他错了。
　　「我说你不觉得很亏吗？」孟玉云坐在石头上，看著一旁的虎精。那是一只有千年道行的虎妖，早早已经可以化成人形。
　　「为什麽？」虎精轻擦著汗水，整理一下微乱的黑发，再继续他的工作──劈柴。看他的动作孟玉云不禁生气，每每他劈完柴之後，就会带去城中的酒楼，然而那一些人只是给了他喝口茶就赶他走了！
　　这一些柴好歹都值几文钱啊，换个包子都不为过吧？
　　同为人类，孟玉云不禁感到愧疚。
　　他不知道那只虎精为何这样尽心尽力去服务人类，更不知道他这样做又有何意思。但他大约明白师门派给他的任务真正的意思吧……
　　「喂，我说的条件，你想得怎样？」
　　「抱歉呢，孟公子。」黝黑的皮肤因日照太久而出现绯红，但虎精只是擦擦汗，淡淡地说著：「村子的人都很好，我怎能离开呢？」
　　「好个屁！」那些村民的真正目的也不过是多个廉价劳力。
　　看著眼前那个由早做到晚的虎精，不禁觉得世态炎凉。大户人家请个小厮好歹都三餐温饱、每年也有几两银子存起来养老。但这只虎精凄惨得连三餐都是自己捉来食，根本就是集体欺凌事件啊！
　　虎精斜眼看著气红了面的孟玉云，只是笑了笑，并拿出怀里的东西说：「孟公子饿了吗？这里有蜂蜜做的点心哦。」
　　只见孟玉云快乐地吃著糖，虎精亦开始泡起茶来。回想起来，自能化成人形後都是一个人。现在多了一个人，还蛮热闹。
　　「虎精啊，其实你为什麽执意为那些人服务？」打了个饱嗝，孟玉云问道。如果不是有一个天大的原因，是不会令百兽之王的虎精甘心为人做事。
　　「因为我想飞仙，成为天上人。」
　　「为什麽会执著於飞仙？」
　　「……忘了。」
　　很久很久以前，他就能妖化成人。有很多事他早已经忘得七七八八，也许是活得太久吧？
　　至於飞仙这个想法，在他有意识的时候就一直存於他脑海中。
　　「那你更应该跟我走！」听到他的愿望，孟玉云心中大呼叫好，早知道他渴望飞仙的话，他就不用花几天时间说服他了！
　　论修道，天下有比当上四君子徒弟更好的事吗？
　　「你知道六道观吧？」孟玉云抬起头骄傲地说。
　　「当然知道。」所有渴望修道的人、妖都应该知道吧？
　　「那你知道六道观的四君子是谁吗？」头抬得更高。
　　「梅、兰、菊、竹，听说兰之殿是本代四君子之首，能力亦是最高。」
　　「能当上四君子的，都是很利害的人。如果能当上他的徒弟，更是几生修来的福分，是不？那可是人人都羡慕的好事喔！」
　　「那是当然吧，不过我身为精怪应该不可能进六道观的大门吧，更何况见四君子的面……」不知道孟玉云问来干什麽，不过虎精还是附和著他。对活了上千年的他来说，孟玉云毕竟是个孩子，许可的话他都会迁就他。
　　「咳咳──」清了清喉咙，孟玉云兴奋地说著：「我，孟玉云可是四君子之一的梅之殿喔！现在正打算收个乖徒弟，见著和你有缘──你怎麽了？」
　　正常来说，一般修道的人听到他这句说话，应当感动非常。就算不痛哭失声，至少也会迫不及待地拜师吧？
　　为什麽他会在摘生菜？
　　「今天要收割蔬菜去市集卖呢，你说吧，我还在听的。」勤奋的虎精正一面理所当然地努力收割中，完全不理会那个跳脚的孟玉云。
　　「我说我是梅之殿啊！你怎麽不理我了！」
　　「孟公子，这一些话在这里说说就好了。如果传了出去可不好吧？」四君子虽然是个人人敬畏的称号，同时也会引起有心之士的报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