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见————路魂

　　「你不信我？」见著虎精浅笑不语，孟玉云决定露两手给虎精看：「真金不怕洪炉火！你给我看著！」
　　衣袖随风飞扬，孟玉云盘起双脚，慢慢浮起来。此时虎精一面兴味地看著他，好奇著他会使出什麽花样。
　　会是呼起狂风暴雨还是使出封杀妖魔精怪的招式呢？
　　可是等著等著，什麽事都没发生。令虎精不禁问浮在半空中的孟玉云：「你为何还不使出什麽招式？」
　　「使出了啊，你看不见我浮起来吗？」吓呆了？
　　「……」
　　第一次虎精有种信错人，却又不能教训他的无力感。
　　「喂喂喂，你怎麽走了！你还未拜师啊……」看著虎精抱著蔬菜前往市集时，孟玉云为了不吓著人们，立即著地跟上。
　　「怎麽了，看到我的本领吧？我可是看你我有缘，才决定收你为徒哦！你就快快收拾行装跟我走吧，毕竟师门见我十多天都未完成任务，已经说了我很久了……」
　　「孟公子，快到市集了。万一暴露身分就不好了……」顺著他的话，虎精开始觉得和孟玉云说话有时会比劈柴还辛苦。
　　「嗯，也是呢。但徒儿你别孟公子、孟公子这样叫了，蛮见外的说。改口叫师父比较亲切。」
　　「但……师父出门在外，这样叫蛮令人侧目……」
　　孟玉云想了一下，也对，毕竟虎精的外表比他年长。
　　「那，叫我玉云吧。不过没人时要叫回我做师父喔！」嗯，这应该没问题，不过怎麽好像怪怪的？
　　「我也不能虎精虎精这样叫吧？你……叫什麽名字？」听说精怪对自己的名字有一定的执著，不能轻易说出口呢。所以一直以来他都没问，不过现在他们都已经是师徒关系，应该可以问吧？
　　「我是野生的老虎，怎可能有会名字？」化成人形之後，他都没什麽閒情为自己取名字，这等风花雪月的事他总是提不起什麽兴趣。
　　「那我就为你取个名字吧，就叫虎儿吧？」
　　「这个名字有什麽意思？」不会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吧？
　　「因为你是老虎，所以叫虎儿啊～」
　　……
　　他猜中了……
　　「虎儿、虎儿，我的好徒儿喔，一会卖完菜可要好生赶路。我好想带你回观中让一众师兄弟看看你哦！」
　　他可是四君子之中第一个成为他人师父的人耶！
　　烈日当空，中午的太阳正在头顶上方。孟玉云他跟著虎儿去酒楼卖完菜之後，便邀他一起去面档吃个面。
　　这几天的观察下，虎儿平时只是吃些杂草。不禁想你又不是牛，吃什麽草？可是现在猜到他大约是有肉都是卖给酒楼吧？
　　不等他拒绝，孟玉云已经拉著他坐下道：「店家，两碗牛肉面！」
　　「玉云，修道之人吃肉好像不太好吧……」
　　听见他这句话，玉云不禁想笑。四君子中，程儿最爱一口肉、一口酒地吃东西了，而古离笙可是千杯不醉的酒鬼，还有那个大师兄，整天用著他的可爱样子来拐骗夫人小姐的感情，四君子都这样了，六道观的人那会理什麽规矩？
　　正想回他话之时，却被一些不速之客打扰。
　　「这只虎精怎麽会在这里？」面店的老板正和一旁的吃客低声地说著，只见众人的视点全都集中在他们两人身上。
　　此时孟玉云不禁皱眉。
　　「店家，两碗牛肉面哦！」到底做不做生意啊？
　　「……这里没有给妖怪吃的东西。」只见面店档主冷淡地对著孟玉云说：「公子，你是人类吗？你知道旁边的那个……并不是人类吗？」
　　「我是人类，他是虎精，那有什麽问题吗？虎精不会饿、不能来吃面吗？」
　　「玉云，我……」虎儿见两边人士视线出现火花，面上浮出青筋，正想说劝说。但是怒火中烧的两帮人，完全无视了他们的主角──虎儿的存在。
　　「那只是老虎精，化成人形都不知有什麽阴谋！」
　　「收起你那狗血对白，你一穷二白我家虎儿才没空打你主意！还有我们有的是银两，为什麽就不能来吃面！」又不是吃霸王餐！
　　「那知道你这些银两是不是真！」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妖怪会妖术啊？
　　「马的，本大爷我的银两多是的，需要用法术变出来吗！」可笑！
　　「你──给我滚！」
　　「对！快点滚出去！」
　　众人纷纷拾起地上的石头，朝著孟玉云身上用力掷去。
　　师父下达的命令是『收服精怪』。
　　最初他也以为精怪做了什麽伤天害理的大事，要师父亲自下命令去收服他。然而，事情却不尽然。
　　他想师父应该知道虎儿本性纯良，一心只想修道成仙。而下达命令的真正意思，是想令他知道……
　　其实妖也好、魔也好都不全是凶残，事出必定有因。也许有很多妖魔只是受到人类的迫害，令他们不得不穿起盔甲、不得不拿起武器去攻击人类。
　　眼前的人类，就像他听到『收服精怪』的命令时，同一个反应──都是认为错的一方在妖魔那面。
　　人类的肤浅，人类的愚昧，并非「某个人」的错。因为做成这个错误的，正正是他们修道之人。
　　他们总是一副受命於天、高高在上，以为可以判定世界生灵们的对错，硬生生安了一个罪名给妖魔。
　　人类也是有好人，有坏人，妖魔亦然。
　　就像眼前那个虎精，明知道他是出来惹事生非，但还是紧紧抱著他，为他挡著那一些人的石头。
　　「虎儿，为师我带你回六道观、教你法术，往後没有人欺负你，可好？」
　　「……师父，你的法术好像比徒儿还弱啊。」我好歹有千年道行，比你这个只会浮的半吊子道士好多了。
　　待续

　　人生若只如初见．第二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第二章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天脚踏实地地做事。不偷、不抢、不做任何伤天害理的事，那麽总有一天他都能成仙吧？
　　反正对他来说，百年也不过是一转眼。
　　忘了自己经过多少个百年，也忘了自己为何执著成仙。只记得自己必须成仙，但成仙之後的事他从没想过……
　　会是有人在天上等他？还是许下了某个承诺？
　　年代太久远了，即使再深刻的事亦会慢慢遗忘。
　　人类惧怕自己，那是理所当然。因为自己并非一般的精怪，不知是千年道行的关系，还是什麽原因，他到现在还没遇过比他强的人类，或是精怪。
　　明明没有刻意去修行，却比遇到的每个人也强。也许未成人形之前的自己，是个很难缠的角色吧？
　　而孟玉云也算是个意外。
　　他不明白为何对方见著他，会说他被欺负，更不知为何他执意收他为徒。若论他打算利用他来『狐假虎威』的话，见著他一副我很强很利害，快点崇拜我的样子，实在不像要利用他。
　　如果说自己身上有什麽是他垂涎的，又好像没有。
　　人类的名利、虚荣等等，孟玉云身为六道观四君子，可以说是应有尽有。
　　现在的他只能当孟玉云只是一时的心血来潮，把自己当成宠物般看待吧？深知对方固执的个性，虎儿亦只好顺著他的心意。反正，他都没有什麽损失。人类的一生不过百年，偶尔陪个人类解解闷，亦算是件功德吧？
　　正在他沉思的时候，耳边却传来轻快的声音。
　　「虎儿虎儿，今天我们就在这里住下吧？」自从成功诱拐了虎儿之後，孟玉云亦加快脚步赶回六道观，天知道他在这里花了多久时间。回去之後程儿一定会笑话他……
　　虎儿抬头看著眼前的客栈，不禁皱眉。这间客栈外表看起来好像没有问题，但是身为虎精，对於血腥味是相当敏感。
　　「师父，这里有种浓郁的血腥味，徒儿惶恐……」
　　「正常啊……」毕竟这间客栈又不是卖素菜。
　　「……也对。」就连虎儿本身都说不上，那是什麽的感觉。总觉得这一间店家，并不单纯。
　　但那一些血腥味并非出自人类，所以应该不用太担心吧？
　　「客官，请问打尖还是住店？」此时店小二已经上前招呼，孟玉云看天色都不早了便道：「给我两间上房，晚膳就过一会送上来吧。」
　　「玉云，一间房不就好了？路途遥远，省点银两比较好……」不是他有什麽不轨企图，而是这间店怪怪的。以孟玉云的半吊子武功，实在令人担心。
　　「安啦，我的银两多的是。就算我们玩个两、三个月都不是问题……」像是要安自家徒儿的心，孟玉云拍著胸膛保证：「来这里时是大师兄用术法送我来，已经省了来这里的银两了。所以不要紧……」
　　……难怪你可以平安来这里。此时终於解答了一直在虎儿心中的疑问。
　　也许是从小修行的关系，孟玉云明显地不解世事。像是财不可以露白之类的常识，根本是完全缺乏。
　　算吧，留多点心看著他便好了。
　　看著眼前的人打著不知是饱嗝还是酒嗝的孟玉云，虎儿只是浅浅的笑了。他不过是自称是他师父的孩子，应该不会引起什麽亡命之徒的垂涎。最多惹来些鼠辈打他的银两主意吧？
　　「小二，来多两壶『醉薰风』！」听店小二此酒可是他们镇店之宝呢！刚刚一喝果然明不虚传，实在可口得很啊！
　　「玉云，你醉了。」虎儿用眼神示意一下店小二莫再上酒，放下银两，便将软绵绵的孟玉云扶回房间。
　　细心地脱了鞋与头饰之後，虎儿看著在床上熟睡的孟玉云不禁恍然。之前的他，从不在意他人皮相如何。毕竟再漂亮的面貌，他也可以用法术变出来。
　　但孟玉云真的很美，从他第一眼看到他时已经知道。
　　细长的黑发任意披散著，双额因为醉酒而染上绯红之色，粉嫩的小嘴一张一合地呼吸著，令人不禁地想抚弄一番。
　　就在他回神过来时，虎儿发现自己的手指正抚弄著他的唇瓣，甚至伸入他的口腔逗弄著他的小巧舌头……
　　察觉到自己越轨的行为，虎儿立即抽出手指、退後两步，和沉睡的孟玉云保持距离。
　　自己怎会如此失态？就算眼前的孟玉云何等秀色可餐，但身为修行千年的精怪来说，眼前之人也不过是婴孩之姿啊！
　　他应该没有什麽特殊癖好吧？应该没有吧……
　　吹熄了烛火，虎儿正打算离开之时，却听见门外一些奇怪的声响。侧耳细听下，认得是店小二的声音，而另一人则不知是谁。
　　两人的低语声不大，像是怕被人发现般压低声线。
　　「你确定那个弱不禁风的少年是道士？怎样看那个大块头才是吧？」
　　「去，道士道士，当然是仙风道骨才是道士啦！有肉有什麽了不起，你当你现在找苦力啊？」
　　「听你这样说也对，不过弱不禁风就是道士的话，隔壁街那个病书生不是更像吗？」好歹别人也还算叫知书识礼。
　　「总知听我说就没错，修道之人的感觉我是绝不会看错！」
　　「你是用看的啊？大多数不是用嗅的吗？」
　　「……你以为我是狗啊！嗅个屁！」
　　「对对，我都忘了我才是狗，你是兔子。兔子，迷烟弄好了。」
　　「那还不快弄昏他！」
　　这句话一落，虎儿就看到一支小巧的烟枪朝房间伸入。一丝丝迷烟正吹入房中，看著这迷烟，心知那不过是药店的下三流货色，自己是绝对不会被迷昏。
　　不过这对已经醉了的孟玉云来说，应该不会好受吧？宿醉加迷烟，明天他一定哭著说头痛死了。
　　一扬手，虎儿不知施了什麽法术，令迷烟飞出外面。
　　「兔子啊，你闻不闻到，那像不像我们买的迷烟味？」
　　「都说我是兔子了！那里分到气……味……」
　　推开门，看见两个化成人形的精怪倒在门外。想必那些精怪的修为不高吧，不然那些迷烟怎能迷到他们？
　　叹息一下，虎儿便将两人打包地往自己的房送去。如果他们是一般小偷还好，但听他们刚刚的说话，他们似乎是以修道之人为目标。
　　看来有必要去问一下他们为什麽要这样干了……
　　当然修道之人是不能动武杀生的，他会温柔地劝说他们。
　　只不过爪子好久没磨了，是时候修剪一下他了。
　　＊＊＊ ＊＊＊ ＊＊＊
　　「师父师父，为何我能当上四君子的候选人？明明我的法术连一个江湖术士都不如……」
　　小时候，他曾经有过这个疑问。天生体弱的他，不要说灵力，就连体力都比一般人不如。为什麽这样的他，能当上四君子？大人们常道，能当上四君子是他几生修来的福气，是被上天宠爱的稚儿。将来他们长大之後要维持世界的公义，为万物服务等等。
　　这样的他，连能不能长大都不知道，为什麽他能当上四君子？
　　「玉云，这个世界是没有东西是不应存在。你之所以能当上四君子，亦有你必然要去背负的宿命。」青葱般的玉指抚弄著孟玉云的头发，躺在床上的孟玉云不禁眯起眼，不知为何师父明明是在他面前，可是他总看不清师父的面容。
　　听不到其声，却能感受到他想转达给自己的意思。看不见其人，却能感受他那份绝对的存在。六道观的天净大师，即使是面对自己的徒儿，都不曾显露出自己真实的相貌。
　　「你察觉到吗，玉云？你最近病发的次数减少了。」
　　「嗯，平时早起时都觉是难过，可最近好多了。」
　　「那是因为我将一颗内丹给予你，那颗内丹对修道之人来说是宝物。因为一旦吃下，灵力修为会增加至少五千年。」
　　「什麽！？」听见这番说话，孟玉云不禁傻眼。五千年道行啊！有五千年道行在他的肚子中？
　　「不要这样高兴，这颗内丹没有完全溶入你的体内，只是存於你体内维持你的心脉，让你顺利成长。」
　　「哦……」什麽嘛，还以为可以好好欺负秋蝉。
　　「这颗内丹是非常珍贵的东西，将来定必会惹来歹徒的垂涎。所以内丹的事你绝对要保密。因为没了这颗内丹，你必定会死！」
　　「将来你接任四君子，也会收到前任四君子以自身法力练化出来的内丹，只要两颗内丹同时在你体内，那你就与常人无异。但你紧记，千万不要令内丹离体啊……」
　　小时候的回忆总是在不经觉的时候想起，孟玉云看著眼前的狗精、兔精心中不禁想著，他们是不是想要他体内的内丹？
　　没了一颗内丹他就会成为药罐子，没了两颗就会一命呜呼。嗯，为了面子，他决定绝不要说给徒儿知道。
　　「嗯，狗小哥、兔小弟，你们就说说为何打修道之人的主意嘛。是不是有人教唆你，还是你们认为修道之人的肉很好吃？要知道修道不等於和尚啊……」
　　被吊起来的两个粽子默不作声中。
　　「还是你们想找我组队去攻打鬼之岛？想去龙宫？想找仙女？」孟玉云一面吃著虎儿孝敬的甜食一面问，可是一个人唱独角戏唱得久也是会闷。所以他转头去问著虎儿：「他们不作声，怎麽办？」
　　「师父，那麽让徒儿来。」见孟玉云点头，虎儿慢慢走向他们两人，表情和平时一样挂著浅浅的笑容。可是那两个粽子却感到心底寒了一下，如果情况许可真的想逃走……
　　「吼──」一个转身，虎儿不知为何变回原形，朝他们一吼，吓得两人不禁尖叫。虎爪更是有意无意地在他们旁边飞扬，此时两人已经发抖地说：「我们说了……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