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净莲有些不相信地看着我。
“恩,回去陪陪卿君。”我眼皮直往下掉。
净莲带着微笑,突然问:“要是我回去是陪临雨呢?”
我抬眼瞥他,道:“你敢就去试试。”
“你早点休息,就算有再多的奏折,身子也不能不顾。”净莲把手抽出来要走。
“要是打赢了,那片土地就给卿君做封地吧。”我自言自语。
“恩?”净莲闻言愣了愣。
“没事,你去吧。”我强撑着爬起来,“谅妤,传饭。”
仗是一定要打的,桃戚虽然说了我自己看着办,但是还是把举荐的将军名单呈上来给我了,我从中挑选了六个人,又和净莲做了更进一步的部署,就等着天斩王朝的回音。
时隔三日,对方发来责难书问他们的三殿下哪里去了,我毫不畏惧地回答他出言不逊被扣下了,想接他回去就把靠近千红之陆的十个岛屿让出来。
于是对方发火了,当即下了战书又叫信使送过来。
“天斩王朝的老皇帝还真是容易发火,肯定是缺钙了。”我把战书烧了。
净莲和桃戚坐在两侧,都没有说话。
“地点是鹰嘴岛,关于这个地方,你们有什么可以告诉我的吗?”
换来摇头。
我火大:“你们别一副世界末日的样子好不好!”
桃戚冷静地直视着我:“我不知道你爹当年是怎么想的,居然没有把他们灭掉而是放任他们逃到绿野之陆,上次败兵已经是很大的教训了,天斩王朝几年来养精蓄锐早就不是当年的败将,这一仗只怕凶多吉少。”
“你说什么!”我跳起来,“还没开战你就在这里说丧气话!你什么意思!”
“如果可以的话现在求和还来得及。”桃戚说。
“不行!我们把人家囚禁还求饶?朕脑子没有毛病!”我愤怒异常。
桃戚也瞪圆了眼睛:“本来我就不同意打这一仗!现在开战对我们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简直是疯了!你居然劝朕求和?朕今天是叫你来说求和的事的吗?”我和他怒目相对,“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你居然还说些败自己士气的话!你有本事明天动员士兵的时候把现在的话再说一遍啊!”
桃戚倒是没有发火,只是冷冷地望着我,然后道:“如果你还是执迷不悟的话,明天我会尽最大努力动员他们为国奋战。”
“哼!”我并没有消气。
“关于打仗的事,我没有任何话可说,告退了。”他由坐姿改为跪姿,行了礼就走。
我忿忿地坐回自己的座位,就是堵着一口气。
“你想过要是打败了要怎么做吗?”一开始就没说话的净莲在桃戚的动静消失后问。
“你也觉得会打败?”我没想到净莲也不站在我这边。
“事在人为。”净莲只是微笑。
呜……还是老婆好啊……π0π……
“我理解你报仇心切的感受,所以我不劝你。这一仗迟早是要打的,仇也是迟早要报的。”净莲从小茶几上端起杯子喝了水,然后低垂着眼。
我忽然记起宴会上火鸡说到祝我比先皇活得长久时,净莲暴跳如雷的样子,我想不仅仅是因为我吧?他是先皇的伴读,应该是和他关系非常之好,听到这样的话自然是暴走。
“那个,净莲,先皇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净莲闻言睁大了眼看我,有点傻了的意思,然后很快又意识到,赶紧换回原来的表情:“先皇……他是个好皇帝,也是个好丈夫,好父亲。他爱民如子,体恤民情,在位期间政治廉明,风气正直;对待皇后和淑妃都一视同仁,两位娘娘也相处融洽,一直都没有发生哪怕是一次的口角;先皇只有三个儿子,没有女儿,所以对长子的王妃很是宠爱,儿子有的王妃也有。”
“大嫂也死了吗?”我觉得悲伤,真是死得干净啊……连一个陪我的人都不剩下。
“政变的混乱中王妃失去了踪迹,至今生死不明。”
我似乎有点期待,然后接着问:“你是先皇的伴读,给我讲讲你们小时候的事吧!”
净莲明显地皱了下眉头,然后又没事儿似的说:“先皇小时候并不是很乖的皇子,太皇不知道责备过他多少次,闯了祸他就会习惯把我供出去,然后太皇就会竖起胡子吼你以为朕会相信你吗!”
“啊?那那那……”我怎么会是这种人的儿子啊?
“不过在娶了正室之后就收敛了许多,人也长大了似的,不再胡闹,渐渐地比几位兄长更出色,所以得到了太皇的认可,做了储君。”净莲说着,唇边浮起一丝微笑。
“正室?就是皇后了?看来好的老婆是成功的一半啊~”我笑。
净莲似乎沉浸在回忆里,没有理会我的话。
“先皇为什么当年不把天斩王朝赶尽杀绝?”我乖乖转开话题。
“没有人知道。”净莲回答。
是不忍,还是另有用途?我陷入思考。千红之陆上只有孔雀王朝一个国家,但是绿野之陆上却有很多,难道是为了牵制其他国家?不太可能,留一个祸患比铲除一个对手要容易多了,这种利害关系我都懂,何况我的“爹”,净莲口中神样的先皇。
思考真的是很伤大脑的事。
“欸,对了,先皇他,叫什么名字?”我突然反应过来我居然一直都不知道他的名字,就跟着净莲叫先皇跟着桃戚叫我爹。
“名字?”净莲似乎很意外,迟疑了片刻,说,“楚涵,皇姓雍延,字召之。”
听到这里我心口猛地一紧,似乎有什么声音在我脑袋里要说出一些我很想知道的事,但是我却不能听的很清楚。
我一定是忽略了些什么!
战争开始不到一个月前方就以我方折损两员副将宣告胶着。每天一次的较量并没有让局势转变得对我方好,只是不断传来有更多的人员牺牲。
我急得焦头烂额,把御书房里所有的兵书都搬出来翻看,天天熬夜,但是临时抱佛脚肯定是没什么用,我熬红了眼睛也改变不了局势。
终于有一天,前方传来第三位将军牺牲的讯息,这次牺牲的是正将。
我接到急文时全身都寒了。
要是这一仗败了,我将有十年的不得安生。
为了这一仗我读了前面十七年读的书的一倍的量,没有给我任何打胜的建议,只是冷酷地告知我战败后可能遇到的一切困难,而我眼看就要败了。
前方需要一个新的正将,是委任现在在那边的三个之中一个,还是另派一个新人过去?
“没有人比新死的将军镗御更擅兵法了。”桃戚低低地告诉我。
我对着下面一个个都不敢抬头看我的大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陛下,老臣斗胆举荐一人。”一个人突然从跪了一地的大臣中抬起头。
17.祸起萧墙
我仿佛得救了,急切地问:“爱卿所言何人?”
老者再扣首:“前代的战神,自武举夺魁以来,战无不胜,先皇在位期间有一半的疆土是在他的赫赫战功下开拓的。”
我不耐烦地打断:“到底是何人?”
“现身在冷宫的先皇弃妃舍椤。”
轰——!!!!!!!
这里真的有必要用七个惊叹号来表达我听到这个消息时的震撼之情。
舍椤?弃妃?战神?
我的脑袋彻底乱掉了。他说的是那个在挂满红绸子的房间吹笛子的舍椤?他说的是那个把我捆起来逼我跟他做爱的舍椤?这个消息比告诉我布X对本X登穷追猛打是因为旧情难忘还要刺激我幼小的心灵。
“河诺大人,您知道自己在举荐什么人吗?就算舍椤曾经是战功赫赫的战神,他现在也只是被弃的宫人,按规矩是不能走出后宫再次回到朝廷的。您举荐他用意何在?”净莲直起身质问。
原来他就是我唯一的亲戚啊?
司农河诺嘿嘿一笑:“老臣只是向陛下推荐目前唯一可以改变局势的人选,拯救王朝难道不是比祖宗的规矩更重要的事吗?”
“历代以来皇帝都有纳血曜族男子为妃的记录,只要走入后宫就不可以在下一位皇帝登基后再出来,和女子是完全一样的,即使有再大的困难,也不能改变,要不然以后要怎么向后人解释?身为男子,家人却是外戚,要是出宫势必影响皇权。”净莲一脸不让步地辩论。
“要是这一仗打败了,才是拿什么跟后人解释!”司农河诺也加重了语气。
“都住口,”我在他们就要当庭对吵前喊停,目光转向桃戚,“谒都桃戚,你怎么看?”
听到我叫他,桃戚似乎有点吃惊,直起身,看了净莲一眼,然后说:“我赞成请舍椤出宫。”
朝堂上立时哗然一片,大家怕是都没想到一直是盟友的桃戚会和净莲持相反观点。
净莲似乎也没料到桃戚的反应,张开嘴却半天都说不出话。
“安静!”我喝。下面慢慢静下来。
还是非见他不可了。“喜庆,你去传达朕的旨意,请舍椤出宫。退朝。”我拿起笔直接写了圣旨,盖上大印递给他,他赶紧接过来,然后高宣:“退朝——!”
净莲似乎好还有话要说,还是无奈地跟着大家喊着“恭送陛下”跪送我走。
走到一个路口,喜庆向我鞠躬:“奴才去了。”就转向另外一条路。
从这里可以到那天和舍椤见面的荒废的宫殿?我那天是怎么走到哪里去的,自己也记不起来,怎么回来的也都忘记了。虽然刻意忘记,却还是能很清晰地回忆起和他见面后的一切细节,他的一颦一笑或是一咏一叹,热情的索取或是瞬间的空洞悲伤,每一个碎片都完整地保存下来,需要的时候就能迅速拼凑。
“为什么停下了?”桃戚问我。
我摇摇头。我没有办法把那个淡定的他疯狂的他寂寞的他和前代的任何相连,他的一切都和战争无关,和杀戮无关,关于他,只有令人无法忘却的美丽。
“你见过舍椤吗?”桃戚问。
“为什么这次没有和净莲站在一边?”我避而不答。
桃戚低了低头,说:“我并不是什么观点都和他一样。”
“所以听你的没错,”我笑了,“净莲似乎和舍椤有仇。”
“有仇?我怎么不知道?”桃戚很诧异,“家父曾经告诉我,在舍椤刚刚入朝堂的时候,被很多位高权重的将军排挤,是净莲大人替他开解的,舍椤还曾经听净莲大人讲法术。你说他们有仇,我没有办法相信。”
……他们还有这一茬?净莲果然是瞒了我很多东西。
看到我的表情瞬间变化,桃戚伸手碰碰我:“怎么了?”
“没,就是觉得不可思议。”我不想把怀疑说出来,也不想问他。我想等净莲自己告诉我。看他一脸怀疑,我只好岔开话题:“话说当年为什么你又没能做朕的伴读啊?朕觉得在皇宫这种地方有个交心的好兄弟是很不容易的事欸!”
桃戚大大地吸一口气半天没吐出来,脸上一阵红一阵青,最后黑掉,怒道:“跟你做兄弟!我脑子坏掉了才跟你做兄弟!”
“喂喂喂!不做就不做,你诋毁自己脑子干嘛?”我白眼。
“你们不做什么?”净莲果然追到这边来了。
“不做兄弟。”我没好气地说。
净莲很诧异:“你们为什么想起要做兄弟?”
“做不了就不要讨论了,你是要说什么吧?”我提醒他。
“……”话到嘴边又顿了顿,“没有什么特别的事。”
“不诚实,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我友情提示。
“净莲大人,你不让舍椤出来是因为什么?不会仅仅考虑祖宗的条规吧?”桃戚替我问了。
净莲滞了滞,没有说话。
“好了,不说这个,既然决定了,就没必要费脑子了,”我不想纠缠这个话题,“走吧,找个地方坐下来讨论对策。”
“你还是适当休息一下的好,”净莲拧着眉,“我听喜庆说你好几天都只睡一两个时辰,这些事暂时放下一会儿没事的。”
我苦笑。能放下吗?我根本就不想做皇帝啊,可是人总是要有点担待的,既然做了,哪怕做不好,也要尽力。
“今晚你要是再熬夜,我就在你的房间里放迷魂药。”桃戚毫不客气。
“嗬~!好神气!”我虎起脸,心里却很暖。
“那么,两位陪朕下山走走行不?”
两个人不出所料地皱起眉,异口同声:“下山?你要干嘛?”
“练习下山明白吗?我就不信了我走不来那个青苔路!”我叉腰做豪迈状。
净莲表情奇怪地抽搐了一下,桃戚则放肆地哈哈大笑:“你不说我都忘记你那天的丢人行径了,一个人居然可以在同一条路上摔那么多跤!”
“你有气啊!所以更要陪朕下山练习。难道还要在别的人面前在继续丢脸么!”我瞪过去。
“也好,你也需要下山了解一下百姓生活,顺便可以放松放松。”净莲投了赞成票。
桃戚不好说什么,瞪我一大眼。
于是就这样决定了,两个人一起来帮忙处理掉奏折,然后我们就换了便装下山。这次我摸到了诀窍,只要脚掌完全落地就不会摔倒,虽然姿势有点僵硬难看,但到底不丢人了,桃戚虽然还是笑个没完,不理他就好。
下山的路有很多条,比如那天迎接火鸡的官道,比如今天下山的便道,便道直通山下的市场,和我猜想中的差不多,就是人们衣服稍微华丽点,见惯了皇宫的我也不会觉得多奇怪。
我转了半天这边居然没有糖葫芦啊酸角糕啊葡萄干啊什么的,看得我那个伤感,连连叹气。桃戚黑着脸:“你一路地叹什么气啊!这么一派繁荣了你还不满意啊?”
“常言道衣食住行,人们穿的是不错了,可是吃的就逊多了。”我发出啧啧的惋惜声。
“哦?你想说什么?”净莲有点好奇。
“比方说我来的那个世界吧,有种零食叫葡萄干,是由葡萄挂在开了很多小窗字的房子里晾干做出来的,比一般的葡萄还好吃;再比如吧有一种零食叫话梅,是把梅子用盐腌渍然后……”我正滔滔不绝,一个陌生的声音打断了我。
来的是一个穿着很像壁画上的胡姬的年轻女子,抱着手看着我们,面带微笑地问:“看样子这位公子对点心的制作很有一套啊,可否传授两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