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雅 第三卷 一枕清霜————舟火

　　从此，姐姐的这一线人马，就叫做“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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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春递过来一封赭色信：雅，你前些天叫我查的东西已经有些眉目了。

　　傅雅拿过信封，扬扬手：没看过？不想看？！

　　傅春啼笑皆非：我对你和傅璃之间的情事没有兴趣。

　　春，看来你对有些事已经很清楚了呀……傅雅单纯地笑，没有什么其他的感觉。

　　再不清楚，我就是瞎子了！……雅……我只有你一个弟弟…… ……傅春站起身，抱住雅，像小时候一样揉着他的头发。下巴搁在他的肩上，眼睛里有一丝迷蒙：你说，我们有多久没这样好好说过话。

　　也顾不得雅的回答，兀自说下去：很多时候了，有好几年了吧……自从我们长大后、父亲死掉以后、还有“春”建立以后…… ……傅春拈起一封赭色，我其实…很早就厌倦了用这个东西同你做交流了。

　　春，你别忘了你还有一个弟弟。傅雅嘟囔着提醒。

　　傅春有些恶劣地笑了：就是这个“弟弟”把我赶出傅府的！雅，我从来没有接受过他，显然他也从没有喜欢过我。

　　春…你到现在还……？！

　　雅，我不喜欢这里，不喜欢傅璃，我还想重回宅子做大小姐，让你成为傅府的主人…… ……可是……傅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饱饱涩涩的暖胀盘桓在我胸口，可是，你是我疼爱的弟弟…我不愿令你伤心。

　　当初的我不明白，现在的我却是明白了。傅春垂下双臂，黯然说，你想要的是什么。

　　不。当初的你不明白，现在依旧不明白。傅雅无意识地握拳抵在自己的胸口处，你不明白的。

　　明白不明白无所谓，只要不做你的绊脚石就好。傅春略略地皱眉头：你的身体还好些了么？……

　　好些了。傅雅缓缓吁气，看来“春”真没有白当，这也被你查出来了。

　　傅春闻言严肃地说：你放心，这个消息已经毁了，来源渠道都毁了，不会有其他人知道“鬼才”身上的这个弱点的。

　　雅虚弱地呻吟：姐姐！…… ……

　　傅春“咯咯”地拍着傅雅的肩：傻弟弟，姐姐怎么舍得为难你？！……你不知道姐姐当初送你去略洛湖之后有多么后悔…多后悔！…… ……

　　轿子又重新颠簸起来，外面传来机锋的问话声：主子，是回府么？

　　傅雅摊开赭色的信，“江”字一线果然是被傅璃拔去了的，真是可惜了……突然回神，高声向帘外吩咐：暂且不回府，去迤逦坊吧。

　　璃，究竟对我手中的暗线了解多少？！

　　京城里的迤逦坊还是旧时候的迤逦坊，是无数达官贵人、风流佳客，一夜魂断风流买醉的地方。姑子向来心细，也没几个人知道雅与迤逦坊之间的瓜葛的，指了一个小丫头带路，七弯八拐地，傅雅来到迤逦坊背后一个清幽之地。他来到这儿就像来到自家的后院一样，随便选了一处坐定，七巧就替自家主子倒好桌上的热茶，与机锋一起在他背后恭恭敬敬地站好了。

　　姑子进来时，看见的还是傅雅这般悠闲散人的样子。雅少爷！几个月不见，您还是越发丰神俊朗了。

　　傅雅随意地摆摆手，像对待自家的朋友一样：七巧机锋不是外人，你就随便取笑我好了。

　　姑子闻言低身一敛：姑子逾越了。姑子本就是难得的美人，虽然年岁比傅雅还要见长，但岁月却没有在她脸上留下痕迹。而姑子之稳重，也是比以前更加得当了。

　　没事。傅雅抬眼细细打量了会儿姑子，我没事。倒是有些个月我不在，你却受苦了……听说，你是前些日子我回来了你才被璃给从府里头放出来的？

　　姑子慌忙回答说：璃少爷对姑子也是极好的…… ……

　　傅雅笑了：我知道。你鹊子来鹊子去的，我还知道得不够详细么？顿了顿，好似想到了什么，傅雅又接着说道，我不在的时候璃他中毒发病了、又逞凶斗狠了我也不怪你。我在的时候也不一定管得住他，也难为你在傅府里夹在中间，两边都操心了。

　　姑子毕竟是有大心胸的人，闻言也是宠辱不惊，只是心平气和地说：太子殿下和璃少爷都是雅少爷关心的人，我不能为雅少爷照看好他们俩这是姑子的错处。

　　傅雅闻言却是叹了口气：姑子，别太难为自己了。你…喜欢上璃了吧……

　　少爷？……姑子不知道傅雅怎么就知道了她心底里的心思…不，这是她心底里的心思吗？连她自己还不能确定，雅少爷怎么就知道了…… ……？

　　看着姑子一片茫然的神色，傅雅莞尔笑了：恐怕你自己还不甚清楚吧。

　　没错。姑子硬着头皮回答，姑子只知道，在傅府里头看着璃少爷缠绵病榻的时候…姑子的心很疼。

　　“扑哧”一声，雅少爷身后的一个漂亮丫头率先笑了起来，没一会儿，连姑子也露出了释怀的笑容。

　　傅雅“啧啧”两声：姑子，还真看不出来，你这当初迤逦坊的红牌是怎么当的呀？！

　　爷还说人家！爷你自己不是也分不清太子和璃少爷之间…… ……！七巧笑得开心，一时口快就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然一句话还没说完，房间里就一片寂静。

　　最后还是七巧慌张地揉着衣服，道一声：主子……我…… ……

　　傅雅头疼地揉揉太阳穴，心想迟早要被这小丫头折腾死。开口对姑子说：既然来了，那也就和你说说正事吧。

　　少爷吩咐。姑子淡淡地说。

　　姑子，我想叫你暂时收了鹊。

　　为什么？姑子诧异地问。

　　傅雅冷冷地笑了：如今京城里的时局你也应该看到了吧…死了那么多人该会有多大的风云啊——我们毕竟是事外人，我可不想叫我们的鹊给别人打下来，硬给自己的头上加什么罪名。

　　是…姑子明白了。

　　好。还有姑子，你和璃……

　　少爷放心。姑子自己还不明白自己么？姑子对璃少爷也只是喜欢而已，喜欢罢了。

　　姑子…你没自己对着镜子……

　　所以你看不见自己对我提到璃的时候…你眼睛里满满的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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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子？你没有不开心么？回到轿子上，七巧在帘外低低地问。

　　傻丫头！你童言无忌也不是第一次了，我还不至于为了那么两句话生气。傅雅在轿子里淡淡地回答。

　　爷！爷……我说的不是这个。

　　哦？那又是什么？！

　　爷，姑子说喜欢璃主子呢！

　　爷，那虽然不是“爱”，但也是一个喜欢呀……爷，你真的没有不开心么？！…… ……

　　这个小丫头！我再次把手抬上来，这次揉的不是太阳穴，却是覆住自己的眼睛。

59　埋伏

　　黑蒙蒙的天，只看见月亮高高挂着，将地上的雪也映得越发的白。冬末春初，每家每户都紧闭着房门。也许是皇宫里的命案发生得多了，连京城里普通百姓的生活都有了一丝拘谨，今年的“迎春”，更是没有往年过得快活。但相较于多数人家，左相府今年的春节显然是热闹得过了头。

　　傅雅看着这满屋子喜气，不禁诧异地问傅璃：你在这个时候把“迎春”搞得那么隆重，也就不怕犯了皇上的忌讳？！

　　皇上心里自然是不豫的。璃说，不过皇上更不喜欢臣子百姓都私底下窥探皇家丑闻。雅，我这个叫做粉饰太平！

　　哦……明白了。傅雅离开，去牵兴奋地奔过来的十二皇子的手：民间的春节好玩儿么？玩得开心么？

　　开心！梁殊牡夸张地抱住傅雅，比皇宫里头的好玩儿多了。

　　傅雅闻言眉开眼笑，一时高兴，分别在梁殊牡的两颊上香了两个。傅璃瞧见了连忙打发走十二皇子，一边拽着傅雅：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好，我也想和你谈谈。傅雅点头。

　　那么首先，叫你的机锋和七巧离开。璃敌视地看着这俩人，这两人原本是撰组出身，怎么现在就不听话了呢？！机锋七巧也甚是乖觉，见状便分别避走开了。

　　雅，你和我去亭子里坐坐。傅璃将雅拉到梅亭之中。

　　原来的傅府里有一个亭子叫做赏月亭，傅雅做侍读时候有一次中秋回来就是与璃在这赏月亭中杯酒话月的。新府在旧府里的同一个位置也建了亭子，这个亭子叫梅亭，周围遍植傲雪花，在这月光之下，雪景之中分外撩人。

　　傅璃玉面素衣，此时踩在雪地上，也是十分的好看，雅想。

　　璃的手不同于自己，是有些温热的。傅雅捏得更加紧了些，随即那只手传来重重的一握，疼得他微微皱起眉头。

　　对不……疼不疼？傅璃捉起那只手，凑着雪地反射过来的光亮细细看着。只见那手背上赫然有几条红痕。对不起，我捏的力大了些……

　　你在想什么？傅雅无关痛痒地抽回手，你最近有些急躁了。

　　唔…嗯…… ……傅璃惨淡一笑，是有些急躁了。

　　傅雅没进亭子。对他来说，树下的景色还更加漂亮些。他背倚着一株大树，不咸不淡地问：那么，在想些什么呢？

　　雅，如果我做了什么你不喜欢的事情，你会不会很生气？傅璃终于鼓足勇气问。

　　这句话你不是已经回答姑子了么——反正你做的让我生气的事情已经很多了，根本就不差这一样不是么？……

　　我知道…我就知道……你昨天去迤逦坊一定会…！

　　不是昨天姑子说的，是很久以前就知道了……璃，你拔了我埋在梁朝的“江”字一线，你还会不知道么？璃，在我面前装傻你就那么好玩儿么？！

　　不是！不是这样的！……傅璃拥住雅的肩，将他深深压在那棵树干上，你听我说！

　　我听你说。傅雅眼睛不起波澜，深深地望着傅璃。

　　我……我…… ……

　　还是你没有借口，根本就无话可说？！傅璃心神不宁，一掌被雅推开。

　　璃，我们一起长大，我还不了解你？！这是我的错，明知道你对何如起了杀机，还将她托付给你。妄自相信你对我的承诺，你会好好照顾她的！我是不是还应该感激你？你对傅春、姑子的手下留情！

雅！雅！！何如不是我！不是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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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冷……我能感觉到自己粗粗喘着气，看见从自己嘴里喷出的凝结的雾体。又很热，血液好像奔走着四处冲撞着的岩浆，冲得大脑发胀。我的眼前一片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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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先生醒了！先生！

　　甫一睁开眼，我就看见梁殊牡惊喜的望向我的眼睛，然后是七巧机锋的、姑子的、急匆匆赶来的梁云央的、还有…傅璃的。傅璃的脸看上去又憔悴了一些，找不到原本应该在的冷清的光泽。

　　雅，现在感觉怎么样了？梁云央率先问，众人一个一个被请了出去，为了不打扰我醒来后的休息。

　　还好。我是……晕过去了么？转头望向傅璃，傅璃投来肯定的眼神。

　　怎么会？我的身体没什么问题啊……调动脑中曾学得的知识，我对自己现在的状态十分不能理解。

　　雅，会不会是你嗜血之症又发了？梁云央问我。

　　不会的。从战场上回来以后，我已经很久没有发作过了，自己的情绪也调整得很好，它应该不会再发作了……

　　你忘记了么？傅璃对我说，你晕倒之前，很激动。

　　这……我一时也找不出别的原因，但嗜血之症的症状并不在此啊！zyzz

　　雅，包括你自己，你又对这个症状有了解多少？说不定这是潜藏的其他症状呢？闻讯赶来的方宵进门又为我复诊一遍。我劝你还是多躺在床上休息一段时日为好，方宵说。

　　我牵过自己的手腕续脉，疑惑地抬起头：可是，我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呐……

　　雅，你还是多多休息为好，听方宵的。梁云央截住我的话说。我一转眼，发现傅璃也在旁边点头。难不成所有人都希望我躺在床上多休息？那好，我便再多休息两天。

　　结果这热闹的“迎春”里，我一躺就躺了一个月。几乎每天都昏昏沉沉的，想来是方宵或许配了一些安神的药。所幸，机锋与七巧一直随侍在我身边，我无论如何在醒着的时候也大概能明白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你说…李尚远告老还乡？

　　是的。机锋点头，陪我聊着，一边七巧喂着我嘴中的药。李尚远说他年岁已高，请求还乡贻孙弄儿。

　　笑话！李尚远才多长的年纪？！五十刚至，正是朝上权柄玩弄的玩得最顺溜的时候，怎么会告老还乡？！……呵呵，我原本以为傅氏前相告老已经是梁朝史上最年轻的一位了，呵呵想不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