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素衣点了点头,勉强站了起来,身上没有一块地方不痛,他忍不住咝了一声。萧英齐蹲下来说:“素衣,我背你。”然后不容拒绝,背起他顺着河岸一直往下游走去。
绿草苍苍,黄昏的雾气缭绕,背上的沈素衣一直沉默着。萧英齐问:“素衣,怎么不说话?”
半天,沈素衣才闷声道:“为什么要不顾一切的跳下来救我?”
萧英齐轻笑,“如果没有你,我就得孤独一辈子,怎能够让水神把你带走?”
他是位高权重的王爷,身系一国的重担,竟然连自己的安危也不顾跳下水来救他。沈素衣失神道:“会不会有一天,你就后悔了?”
“不会。”萧英齐答得干脆利落,“素衣,我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
“我的娘亲出身青楼,我曾经因为走投无路,留在了张紫恒的身边将近一年。”沈素衣把脸贴在他厚实的后背上,难以割舍的情绪升起,忽然间有了流泪的冲动。
萧英齐恍然大悟,“这就是你昨晚闹别扭的原因?因为我骂那些青楼女子?素衣,如果我的话有刺伤你的地方,请原谅我的无心之失。”
“你一点都不介意?”沈素衣探着头,努力想看清他的表情。
“如果我要介意,我介意的是你把我看作如此没有肚量的人。”萧英齐扭过脖子去看沈素衣,看到他的一张俊脸涨得红红的,然后慢慢地把头缩了回去。他从昨夜开始一直憋闷的心情全部扫空,忍不住发出一串低沉的笑声,“素衣,你真是个傻瓜,可惜现在我们再不想办法把身上的湿衣换下来,很容易就会生病,否则我一定要停下来好好吻你,看你的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
沈素衣满肚郁卒,因扰了他那么久的事情,萧英齐居然三言两语,云淡风轻就打发了过去。他觉得自己比猪还蠢,简直沦落到跟张紫恒一样的水准。越想越觉得气闷,他发泄地一口咬在萧英齐的肩上。
“咝。”萧英齐痛得颤了一下,“素衣,你是哮天犬托世的吗?这么喜欢咬我,你昨夜才在我的手臂上咬了一排牙印。”
沈素衣恨声说:“以后你再像昨夜那样对我,我咬死你。”
他与他娘亲在外面漂泊,欺负他们母子的人很多,他当时年纪小,除了咬人之外再也不懂得用其他的方法自保。
“以后?”萧英齐朗声大笑,笑声在河谷中回荡,“不会再有昨夜的事情,我保证。”
河谷之中,搭建了一座小小的草庐,炊烟袅袅,身怀六甲的妇人正在门前收晾晒的衣服。看到萧英齐和沈素衣狼狈万分地走近,她转身回屋,把丈夫叫了出来。
妇人的丈夫是一名黝黑壮实的渔民,听萧英齐说明来意,立即把他和沈素衣带进屋,拿出干净的衣服给他们替换。他热情地招呼道:“我叫武平,这位是我的妻子,两位客人如果不嫌简陋,就在这里过一夜好了。”
武大嫂把做好的晚饭端上桌,窘迫地说:“家里只有这些,要屈就两位了。”
萧英齐与沈素衣衣着言谈举止皆不俗,她对只能用清粥红薯招待他们感到非常过意不去。萧英齐朗声一笑,“大嫂太客气了,能有落脚的地方我们已经很感激,又怎会嫌弃?”
想象不出锦衣玉食的王爷怎样应付这一顿粗粮,沈素衣偷眼看了一下萧英齐,他却看不出有吃不惯的样子,一边吃着还一边向武平夫妻搭话,“看大嫂的样子,应该是快临盆了吧?恭喜武兄要添丁了。”
武大嫂羞涩地笑,“也该是这几天了,希望是个男孩。”
沈素衣突然插口问:“大嫂你是不是只准备了一个孩子的降临?”
屋内的其余三个人都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问。沈素衣说:“大嫂介不介意我替你把一下脉?”
“你是大夫?”
武平夫妇一脸惊讶。
“略懂一点药理,看大嫂的样子,怀的应该是双胞胎。”薛凤歧身患顽疾,沈素衣在他身边久病成医,他看了萧英齐一眼说:“你头上的伤口我也替你看看,若有淤血日后会很麻烦。”
萧英齐含笑看过来,沈素衣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把头别了过去。不过是稍为表现得关心了他一点,犯得着用这样火辣辣的眼光来看他吗?萧英齐的目光热得像能把人灼伤,他把头垂得更低,继续咬手中的红薯,可惜红薯块头太小,否则他真有可能把整张脸都埋进去。
脉象果然证实武大嫂怀的是双胞胎,武平高兴万分地请萧英齐帮孩子取名字。萧英齐笑道:“还是让素衣来想吧。”
沈素衣认真地想了一会,“瑾瑜和懿轩如何?前者是握瑾怀瑜,比喻有好的品德,后者则是气宇出众的意思。偏男儿气一点,但女娃儿也不是不能用。”
武平夫妻对这两个名字非常满意,拿出纸笔要沈素衣写在纸上。昏黄的灯光映着秀美的脸,沈素衣低着头一笔一画认真地书写,神态宁静安逸。萧英齐忽然开口说:“我有个不情之请,想把孩子认作干儿,武兄可否乐意?”
沈素衣迅速地抬起头去看他,萧英齐只是对他微笑,然后等着武平的答覆。
019-归途中
武平与他的妻子,其实并不是青溪当地人,他们的婚事被家里人反对,所以才会私奔到这个地方,在人烟荒芜的河谷中安家。萧英齐的长相俊朗,气度不凡,他们举目无亲,若孩子一生下来就能有这样一个干爹,似乎不是坏事,所以武平跟妻子商量之后,还是答应了。
天亮之后,武王府的侍卫循着水流寻至。
武平与他的妻子怎么也没有想到,无意之中,他们居然救助了当朝的武王,并且把他认作未出生的孩子的干爹。眼看大批的侍卫闯进来,着实吓了一大跳。萧英齐让侍从留下大笔的银两,叮嘱武平要及时把孩子出生的消息托人捎给他,然后才带着沈素衣离开。
马车在官道上疾驰,一路赶赴京城。沈素衣往萧英齐身后塞了靠垫,扶他坐好,然后解下他的发冠,撩起黑发,一边用手指挑了去淤的药物轻揉伤口,一边说:“淤血已经散的差不多,梳头的时候小心一点就好了。”
“嗯。”因为怕他头部的伤口被弄到,所以一连两三日,都是沈素衣替萧英齐处理伤口,然后帮他束发。萧英齐眯上眼,沈素衣的手指若有若无在发间游走,撩得他的心也跟着躁动起来。
“素衣,若我希望你一生为我梳发,你答不答应?”
“王爷不是有随侍吗?”
沈素衣收回手,萧英齐倒是想得美,他又不是他的随从。一股大力传来,他被萧英齐整个压倒在身下。沈素衣抬起头,萧英齐目光专注地看着他,深邃的黑眸似乎会把人吸进去。等回过神来,萧英齐已经俯下头,温热的唇覆了上来,深深地吻住了他。
唇瓣相接,气息交缠,这一吻中倾尽柔情与耐心,沈素衣的唇舌被他缠住不放,想要逃开,却被纠缠得更加紧密。
“你刚才叫我什么?”
“齐——”沈素衣被他吻得喘不过气来。热吻由浅入深,萧英齐也感到怀中人从抗拒到顺从,慢慢的有了回应。
沈素衣的手不自觉地攀住了他的肩头,那日在汹涌而至的大水中,这个肩挑重责的男子,在危急的关头,始终没有松开他的手。
从今以后,他也不会放开他的手。
当夜歇息在驿馆里,萧英齐推开门进房,看到沈素衣坐在窗前,目光注视着窗外,若有所思。
“在想什么?”
萧英齐走近他,沈素衣刚沐浴完,身上一袭白袍,散发着淡淡的皂角的清香,头发还没有完全干透,随意地披散着。
“头发没干便坐在窗前吹风,会生病的。”他取下搭在屏风上的干布,一缕一缕细心地替他擦干头发。
沈素衣的眸中水气迷蒙地看着他。
“怎么?我太用力,弄痛了你?”
沈素衣轻轻地摇头,“从来没有人为我做这些。”
“我是第一个?”萧英齐笑了起来,“那你以后每次擦干头发的时候都要想起我才好。”
萧英齐替沈素衣擦干头发,拉了他在窗前坐下。他递了一管笛子给沈素衣,“能为我吹奏一曲吗?”
手中的玉笛温软翠华,是用上好的和田玉琢成,流苏上有一枚玉佩,篆刻着一个小小的“衣”字。沈素衣讶然地看着萧英齐。
“这支笛子叫‘水漾’,为了送你特意请京城第一名手雕制,可惜你一路上都没有给我机会,只能到现在才送给你。”
沈素衣试吹了几个音符,在萧英齐鼓励的眼光下,徐徐地吹奏出一曲《蝶恋花》。窗外月色迷离,清风摇曳。笛音悠悠,漫过寂静的夜晚,流淌着淡淡的怅惘和轻轻的忧郁,透出情到深处人孤独的痴情。
萧英齐完全被笛声打动。
“素衣,其实你心里是爱惨了我是不是?”他把沈素衣抱在怀中,低叹道:“我十五岁开始征战沙场,从来没有一次会如此眷恋不舍,让我如何割舍得下你?”
沈素衣错愕地看着他,“你要亲自带兵出征?”
萧英齐沉声道:“五年前,我与北夜国的大将军洛毅在铁岭关对决,洛毅战败,退兵三百里。但恰逢我大哥驾崩,所以才没有乘胜追击。当日一仗北夜国伤了元气,边关才得以相对平静了五年。洛毅这次卷土重来,率五十万大军压境,派别的人,我不放心。守护萧氏的江山,是我的责任。”
沈素衣动容地看着他,“你一片赤诚,但外间却一直私传你想谋朝夺位。”
“误会我会抢自己侄儿的江山?”萧英齐眼中掠过一丝嘲弄,世人要如此误会,他也没有办法。
沈素衣忧虑地问:“据说北夜国的大将军洛毅是很厉害的人?”
“我与他对决不下四十场战事,互有输赢。洛毅有一样我是比不上的。他今年三十五岁,膝下有一个十六岁的儿子洛封尧,小小年纪,已经有乃父的风范,而我二十五岁,或许——”萧英齐似笑非笑的看着沈素衣,“今生都不会有子嗣。”
沈素衣满脸涨得通红。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萧英齐吮咬着他的耳垂,大手在他的腰间处游移,语带威胁地说:“若你想对我始乱终弃,我可不答应。”
沈素衣忽然间醒悟,他为何突然提出要收武平的一对孪生子为干儿,他的内心原来早有决定,一生只认定他一个。如此情深意重,让他没有办法不动容,他眼中再次迷蒙上水气,扬起脸痴痴地看着眼前这个英姿奇伟的男子。
“素衣,素衣——”
萧英齐迷醉在他绝美的容颜当中,轻唤着他的名字,低头摄住他的双唇,然后越吻越深。沈素衣在他一波又一波销 魂蚀骨的挑
逗及爱抚下,全身酥软,在他怀中化作一滩春水。
萧英齐把他整个抱到床上去。
发带被解开,沈素衣一头乌黑水泽的发丝散落在柔软的被枕上。萧英齐以手执起,丝丝缕缕穿过指间的微凉触感,让他忍不住赞叹出声。有着这样轻柔发丝的人内心一定是温柔婉约,而这个人将与他一生相守。
挑开他的衣衫,大手缓缓地磨娑过白皙的肌肤,滑腻的触感点燃了内心的欲望,萧英齐胸膛起伏,灵活的手更深入地探向销 魂处。
灼热的气息落在身上,激起阵阵羞赧的颤粟,身体的私
密处都落入萧英齐的掌握中,沈素衣的身体热得像要燃烧起来一样。他阖上眼,长长的眼睫毛上下跳动,欲拒还迎。
“不要怕,我不会再弄痛你。”
萧英齐缓缓的进入他,缓慢且轻柔地律动,静待他适应。沈素衣全身泛着情
欲潮红,微微地喘息着,不经意地流露出的诱人味道,看得萧英齐欲火益加高涨,渐渐的冲刺的幅度加快了起来。他挺动着腰身,不住重击着那异常柔软的身体内敏感的一点。
“嗯嗯……啊……”
沈素衣在他身下辗转呻吟,媚艳姿态,盛放如花。
“素衣,”最情动的时刻,萧英齐扶着沈素衣的腰,冲撞到最深处,哑声低吼道,“好好地等我打完仗回来,我们有一生的时间——”
疾奔了几日,一行人风尘仆仆的回到京城。
边关的战事告急,朝中主战和主和两派争辩激烈,但让萧英齐宽慰的是,规秦将军强硬地站到了他的一边。张国丈虽然极力主和,但难以逆转大势,由武王亲自领兵抵御北夜国来犯的决议尘埃落定。
于是,萧英齐刚自江南赶返京城,立即又马不停蹄地为出征做准备。
这日他下了朝回到府中,循着悠扬的笛声一路寻找沈素衣而去。
春天已经过去,桃花落尽,嫩绿的桃叶间结成一个个青涩的小果。沈素衣坐在低矮的桃树上吹笛,手中握的是那夜萧英齐送他的“水漾”。
风来满袖,乌黑水泽的发丝轻扬,眼前人清新脱俗得像要离尘的一般。萧英齐的心往下沉了沉,好不容易才扫掉沈素衣身上的清冷寂寞,但因为他出征在即,渐渐的又积聚回去。
沈素衣停了下来,回过头来看着他。
萧英齐张开怀抱,“素衣,下来——”
沈素衣从树上缓缓地滑了下来。萧英齐摇头,要想沈素衣主动投怀送抱,还真是件费脑筋的事情。
“我不在府中,你都干了些什么?”
沈素衣不配合,他只好自己采取主动,揽人,热吻。沈素衣恼恨地推开他,“你已经害我成为这座王府中的笑柄,若再这样,小心我咬你!”
王爷的爱宠无处不在,与情人亲热的场面常常被王府的侍从撞破,萧英齐是没有所谓,但沈素衣却越来越恼火,每次看到他唇边偷腥得逞的笑容,他就觉得怄气,非常的怄气。
“素衣,原来你脸皮这样薄。”萧英齐大笑出声,贴着他的耳垂说:“这些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你不必害羞,若能在床上再主动一点,我会更加满意。”
沈素衣眼中迸发的凶光已经足够杀人。
萧英齐见好即收,转移话题道:“薛学士好像生病了,已经几日没有上朝。”
出征在即,他抓紧最后的时间与沈素衣相聚,所以从江南回来后,一直不放他回学士府。沈素衣听闻薛凤歧生病,马上撇下他赶回去。
萧英齐在后面叫他,“晚上记得早点回来,别让我一个人独守空房。”
沈素衣一个踉跄,几乎栽倒在地上。
看着他像是火烧尾后一样狂奔出后院,萧英齐的唇边漾起一丝笑意,幸福而满足。
020-远征行-完
朝堂之上,小皇帝萧容突然闹起了脾气,撇下满朝的臣子跳下龙椅,直奔回自己的寝宫。众大臣惊讶不已,萧英齐沉着脸跟了过去。
“朕要出宫,你们再阻拦,朕把你们全部赶出宫去!”
小皇帝怒瞪着拦在面前的小太监,像是一头发怒的小兽。小太监满头大汗,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看到萧英齐迈进门来,求救一样看向他。
“你们都下去。”萧英齐摒退太监宫娥,然后看向小皇帝,“皇上为什么一定要出宫?”
小皇帝对这位素来严厉的三王叔还是有些畏惧的,撅着嘴不说话。
“方才皇上在朝堂上发脾气,现在又无故要出宫,我认为皇上有必要抄写一百遍先帝的遗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