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紫越成名很早,谈吐举止不俗,或许日后他们会成为交心的朋友。
“袁笑非,这么着急的去哪里?”经过桃花林的时候,听到里面传出一个带点流气的声音,赵轻寒微微惊讶,他们似乎是撞破什么了。“你喜欢沈夫子对不对?知道他喜欢百合花,每天都爬上后山替他采摘,可惜啊,你的心意他不屑一顾!”
“徐又安——”,又急又气的声音响起,赵轻寒听出是刚才在沈素衣门前流连的那个学生,“不是的,你不要胡说。”
“怎么?怕我亵渎了你心里的仙人?你弄得自己如此狼狈,连脚都被石头割伤了,值得吗?他眼里根本看不到你,连一眼也不会施舍给你!”
“徐又安,求你不要再说了——”
争辩的话语最后变成了呜呜咽咽,袁笑非被什么堵住了嘴,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出来。脑海里浮现徐又安把袁笑非按在桃树上强吻的情形,赵轻寒红着耳根,急步离开了桃花林。
徐又安他是见过的,那是徐夜的独子,个性完全没有半点乃父之风,狂妄不羁,没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
“轻寒,原来你是如此青涩。”走了一段路,手腕被张紫越挽住,他的黑眸中光彩流动,“你觉得不好意思吗?”
“咳——”赵轻寒除了尴尬还是尴尬。他的确是不习惯旖旎的场面,他的心思一直都只放在书本上,很少去想其他事,否则也不会在云木潇陷得那么深的时候,才发现他对他的感情,把他伤得那么深。
想到伤心离去的云木潇,他有一丝的黯然。
“你需要的是有人来教会你感情的事。”张紫越含笑看过来,他的声音像是盅惑一样,赵轻寒耳根都快要烧着了。耳畔响起一声愉悦的笑声,被灼热的目光逼视的压迫感消去,他听到张紫越说:“可以请我到你的住处坐一下,然后喝杯茶顺便等沈夫子回来吗?”
“好的。”赵轻寒松了一口气。
张紫越松开了他的手,眼里有一丝明亮的笑意。才第二次见面,他不想操之过急吓坏了赵轻寒,他们之间有很多的时间,可以慢慢厮磨。
(跳脚,张紫越以为胜券在握,最后却被云木潇捷足先登把轻寒给吃掉,是有原因滴,不怪天不怪地,只怪他自己太温吞喽。替云木潇同学鼓掌!)
云木潇托人送信给杨惑,约定一月之期。信当然是送到京中,但他忘了一件事,杨惑根本不在京城!他不了解杨惑,他是那种不成功不会回头的人,何况他离京之时,皇帝郑重吩咐他不管代价,一定要把火龙丹带回去。
所以在没有擒获韩琛这位江湖大盗之前,他是决不会回京。
韩琛怎么说也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被杨惑捉住一次,第二次就没有那么容易了。所以等杨惑千辛万苦第二次擒获韩琛,才知道火龙丹早已被人捷足先登。他敲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好端端的怎会招惹了云木潇。他押着韩琛回到京中,才看到云木潇下的战书,树大招风,原来一切都是因为御赐的名衔惹的祸。
杨惑风尘仆仆地回到京城,立即又转赴无忧岛,只是这时距云木潇定下的期限,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无忧岛中,林越天远远的看着云木潇坐在江边吹笛,他从京城回来之后,整个人变得安静了许多,常常是独自一人坐着,有时吹笛,有时什么都不做,只是坐着发呆。
林越天走近他,抛给他一壶酒说:“请你喝酒!”
云木潇伸手接住,“想灌醉我?”
“男子汉大丈夫,一两次的输赢算是什么?你这副要死不死的样子我看着硌眼。”
林越天在他身边坐下来,虽然言语一如往日的挑衅,但让他奇怪的是云木潇并没有发火,只是摇着头说:“我跟杨惑并没有交上手。”
“那你到底是什么原因闷闷不乐?”
对上像星,像玉一样深邃的黑眸,林越天发现云木潇的眼睛真的很好看,在他几乎陷进那样的眼神中的时候,只听到他说:“我不告诉你——”
说完,他站起来,把酒壶抛回给林越天,转身走了。
“可恶!”林越天冲着他的背影挥了几下拳头,他好心来开解他,他却拽成这样,活该他憋闷至死。
杨惑一路走来,距离无忧岛已不远。摆在他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是回松县家中,一条是通向无忧岛。
杨惑心里其实是很想回家看望一下自己的娘亲。但想到他娘不会愿意见到他扔下公务回去看她,决定还是忍一忍。他是遗腹子,杨母一手把他带大,最大的愿望就是他可以出人头地,所以他一直很努力,二十四岁之龄能让皇帝亲封为御前带刀侍卫,风光背后,他的努力是别人看不见的。
杨惑正在饭馆中埋头吃着午饭,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片吵闹之声。探头出去一看,他不禁怒火中烧。外面一名身穿军服的男子,骑在马上,高高举起一个三四岁的孩子,正要往地上摔去。
情形大概是那个三四岁的孩子在路边玩耍,冲撞了他的马匹,害他在人前出丑几乎跌下马去,所以他擒下那孩子泄愤。围观的路人都不敢阻拦,只是发出惊呼之声。男子一脸凶狠地把孩子高举过头顶,然后用力往下一掼。
距离太远,杨惑想扑出去救已经来不及。
人群中一条人影闪出来,在那孩子落地之前,伸手抄住了他。扑出来的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男子,他把手中的孩子交给一旁呆若木鸡的妇人,然后把两人护在了身后。
孩子的一张小脸早就吓得发青,在妇人怀中哇一声哭了出来。
男子恼羞成怒,拿眼瞪着那个救人的青年。青年扬起眉,挑衅地看着他。双方对峙不下。杨惑抢步过去,拦在两人中间,亮出了腰牌,“我御前四品侍卫杨惑。”
对方穿的是三品的军服,是附近驻军的统领,杨惑的官阶虽然比他低了一级,但因为是京官,所以对方颇为顾忌,向着杨惑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带着几名手下悻悻地离去。
029-桃衣结
一场风波平息,围观的人各自散去。杨惑回到饭馆继续吃午饭。有人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他抬起头,对方五官端正俊俏,目光炯炯有神采地看着他,是刚才出手救了那个孩子的青年男子。
杨惑向他点点头,继续埋头吃饭。
“你就吃这个?”
林越天的眼光落在杨惑手中的馒头上,桌上只有一荤一素两个小菜,简单随意,丝毫不像是四品官员所用的午膳。
“兄台要不要一起吃?我请客好了。”杨惑扬手招来伙计,“哎,伙计,给我加两个菜。”
对方的目光一直专注地看过来,像要把他看穿一样。杨惑被他打量得有些窘迫,“兄台怎样称呼?刚才看兄台的出手,身手很不错。”
“我姓林,林越天。”
杨惑略带惊讶地问:“桃衣山庄,玉蛟龙?”
看到对方点头,他带着歉意说:“看来还得再加两个菜,哎,伙计——”
林越天按住他的手,“不用了。”
两个人坐着等伙计上菜,林越天问:“刚才那人的官阶是三品,职位比你高,你得罪了他,不怕日后有麻烦?”
杨惑愕了愕,似乎才察觉到这个问题,“我没有想这些。”
眼前浓眉大眼的青年男子,长相一点都不起眼,甚至可以用纯朴来形容,跟林越天想象中的杨惑有天渊之别。到底是他想象有偏差,还是他看到的只是表面?
云木潇自京城返回之后便变得闷闷不乐,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人的缘故?林越天无法按捺自己的好奇心,他决定对杨惑探究到底。
当夜,杨惑换了一身黑衣,趁着夜色出了客栈。
虽然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取回火龙丹,但当地驻军的统领骄横跋扈,他决定查探清楚,回京之后禀明御史薛凤歧究办。刚出客栈,他就发现有人在尾后跟随。他不动声色,足下加快,一下子就隐身进了夜色之中。
林越天尾随着杨惑出了客栈,结果一转眼的功夫,飞鹰就不见了踪影。杨惑的轻功卓绝,看来并非江湖传言。他无奈地停了下来,人都不见了,想追也没法追了。
有人无声无息的靠近,大手拍上了他的肩膀,林越天吓了一跳,迅速地回过身,发现杨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绕到了他身后。
“林兄弟为什么要跟着我?”
林越天落落大方地说:“杨兄要夜探军营,怎能忽略小弟?”
“你知道我想干什么?”杨惑略为惊讶地看着他,但林越天只是微笑。他只好说:“林兄弟想去就一起好了。”
两人在夜色下飞掠,林越天用尽了全力才勉强跟上杨惑。虽然不服气,但他不得不承认,云木潇的轻功在江湖上已经少有对手,但眼下他要赢杨惑,看来并不是容易的事情。
潜进军营,杨惑辨认出统领的营帐,两人靠近了过去。
杨惑挑起篷布的一角,里面透出一丝灯光,他只看了一眼,便红着脸向后退开。林越天不明所以地探头看了一下,不由得好笑。营帐之内正在上演春宫图,被翻红浪,男女的浪叫声不断,杨惑竟然连这样的场面也尴尬,他在官场究竟是怎样混过来的?
杨惑在林越天身后压低了声音说:“我们再到其他地方看看。”
两在在军营里摸探了一圈。士兵都在熟睡中,连轮值守卫辕门的也昏昏欲睡,毫无警觉,营地之里居然连一队巡夜的士兵也没有。军营内向来禁止女子留宿,统领带头破坏,难怪军纪会如此松散。
回客栈的路上,杨惑一直没有说话。林越天无意中接触到他的身体,只感到他的皮肤润滑透着丝丝凉意。林越天的体温一向比常人要高,因此夏天才会那么怕热,几乎所有的时间都泡在水里,从而练就了翻江倒海的本领。疾奔了半夜,他全身都冒着热气,而杨惑依旧清清爽爽,让他羡慕不已。
见杨惑一脸沉闷,他打破缄默道:“江湖传闻杨兄是神机老人的弟子,是真的吗?”
杨惑点了点头。
林越天说:“难怪杨兄都不见出汗,是自小睡寒冰床的缘故吧?”
杨惑还是点头。
江湖传闻神机老人性情怪癖授徒严厉,拜在他门下的人很多,但能得他真传的凤毛麟角。试问有谁能挨得住夜夜睡在冰床上,每日练功超过十个时辰?想到杨惑学艺是如何的艰辛,林越天心有恻恻地说:“你小时候练功一定很辛苦吧?”
杨惑的眉眼沾染了夜色,显得特别深遂,平静的语句在暗夜里像是潮水一样漫开,“还好。”
“杨兄接下来要回家看看吗?”
杨惑是松县人,林越天是知道的,但杨惑只是摇头。他讶然地看着他,难道他要过家门而不入吗?
“我娘不会喜欢我丢下正事回去看她的。”
林越天忽然觉得他很可怜。父慈子孝,他们一家人在“桃衣山庄”相处和睦,他从来不缺少家人的关爱。反观杨惑,自小就被送入神机老人门人苦练武功,只怕从来没有尝过被人捧在手心里疼爱的滋味。
杨惑放缓了脚步,抬头看着天上一轮皎洁的夜月,忽然说:“去完无忧岛,如果有时间,或许是可以回去看一下的。”
他的声音像他的体温一样,凉凉的,在夜色中传来,林越天胸口像是堵了砖头一样,忽然间觉得很难受,他脱口而出道:“你是要去找云木潇的吧?”
“你怎会知道?”
杨惑看着他,奇怪自己心里的想法,为何总是轻易就能被他猜中?林越天的胸口中涌动过陌生的情绪,他来不及细细地分辨清楚,只知道月色下杨惑脸上的隐忍寂寞刺痛了他的眼,他无法再看着他一个人继续孤单下去。
“我带你去找他!”
林越天与杨惑一起抵步无忧岛,但云木潇并不在岛上。
凌罡见义弟回岛之后一直闷闷不乐,于是强行把他带出门散心,两人一起探访江湖旧友,已经离开多日。不能怪云木潇没有遵守约定留在无忧岛等杨惑,他迟到了一个月,急性子的云木潇早就耗尽了耐性。
凌罡的妻子茹英不了解详情,只以为是云木潇又在外面闯了祸,惹得朝廷四品侍卫都追上门来了。她跺着脚,一脸恨不得立即把云木潇追回来然后清理门户的样子。
“这个死小子,终日在外面惹事,回来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其实并不是很要紧的事情——”,杨惑哪里还敢详细说出云木潇抢走皇宫珍宝的经过?连忙劝止怀着身孕的凌大嫂说:“大嫂不要激动,小心身体。”
按凌大嫂的说法,凌罡和云木潇几日后便会归来,杨惑也不好到处乱碰,只好接受了林越天的建议,留住在“桃衣山庄”等他回来。
杨惑在“桃衣山庄”受到上宾的礼待。林过云冷眼看着林越天的细心殷勤,把他拉到一旁,语带忧虑地问:“小天,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我还能想什么?我往家里招待客人,大哥有意见吗?”
虽然说是兄弟双生同心,但林过云敲破头也搞不清楚林越天心里的想法。明明之前他很在意云木潇,怎么注意力一下子就转移到了杨惑的身上?况且云木潇和杨惑的关系他们都不清楚,他这样掺和进去,日后三个人的关系还如何理清?
“小天,你还是离云木潇和杨惑都远点吧。”
林越天好笑,“大哥,他们不会吃了我,你到底担心什么?”
林过云在心里叹气,感情之事从来都是引火烧身,他自己深受困扰,所以不忍心看到弟弟也同样受到伤害。当局者迷,只怕林越天自己都分不清楚对云木潇和杨惑抱的是一种什么心态,反而是他这个兄长,因为是同胞双生的缘故,比他早一步察觉到不妥。他叮嘱道:“反正你记住我的话,离他们远点。”
时令已经进入夏天,林越天耐不住炎热,把做客“桃衣山庄”的杨惑拉到河边一起游泳。
“杨惑,你下来啊。”
林越天在水里向岸上的杨惑招手。两人熟络起来,杨惑为人没有架子,只肯让林越天直呼其名。
“我不热。”
杨惑在岸上摇头。林越天知道他是性情拘紧的缘故,他往水面上拍了一掌,水花溅起,杨惑的衣服都被溅湿了。他侧着头看着岸上一脸懊恼的杨惑,“反正都湿了,下来吧。”
杨惑只好无奈地背过身去,脱了上衣,快速地潜进了水里。但他越是拘紧,林越天越是不放过他。足踝突然被拉住,他本能地双脚乱踢,林越天潜在水底灵活得像是游鱼一样,一下子把他拖到了水中央。
杨惑在水面上露出头,微带着喘息说:“我的水性一般,这里的水太深了。”
“别走。”见他要往岸边游去,林越天伸手一揽,环住了他的腰,两人在水里顿成了拥抱的姿势。
“越天!”杨惑涨红了脸。
林越天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脸上,水波折射着炫眼的阳光,明明是毫不起眼的一张脸,但杨惑眼中的坚毅隐忍,就是让他移不走目光。他的声音被迷惑透出不真实,“他有对你做过这样的事吗?”
他凑过头,吻上了杨惑两片凉凉的唇瓣。
两人都赤裸着上身,肌肤相贴,即使是在水中,杨惑都能感到林越天的身体析出的热量,嘴唇被堵住说不出话来,他睁大了眼,流露出万分惊讶。林越天突然收缰心神,惊觉自己行为的荒谬,他猛然松了手。杨惑一下子失了倚靠,身体像是秤砣一样向水底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