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惑呛了水,上了岸还咳嗽不停。林越天伸手在他背心拍了几下,杨惑抬头看他一眼,很快又把目光移开。经过刚才的一吻,两人之间都有些尴尬,林越天讪讪地收回了手。
“到哪边的大树休息一下吧。”
换回干爽的衣服,林越天带杨惑到附近的大树下休息。凉风习习吹来,这棵长在水边的大树,枝叶浓密,形态奇特,林越天一向爱在树上睡觉。
“我跟云木潇自小就爱打打闹闹,有一回我被他用网罩住,在这棵树上吊了一下午。当然我也没吃亏,后来我让他当众出丑,他这么多年还记恨在心上。”
说起与云木潇有关的往事,林越天心头掠过一丝黯然。失控地吻了杨惑,他才猛然明白,自己对眼前这个坚毅隐忍的男子动了情。他终于明白兄长林过云为什么要提醒他离杨惑远些,原来他早已经在不自觉中被吸引。
云木潇上京找杨惑比试轻功,回来之后一副失恋的颓态,他只能想到原因与杨惑有关。而杨惑不远千里从京城来到无忧岛找云木潇,心急如焚的要见他,是不是为了消除他们之间的误会?
030-无忧岛
“原来你跟云木潇感情这么好。”
林越天一直在说与云木潇有关的事情,杨惑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你放心,只要云木潇把火龙丹归还,我会向皇上求情赦免他的罪。”
林越天惊讶地看着杨惑。
“皇上对火龙丹视若生命,我离京之前,他给我的口谕是杀无赦。你这样为他,我一定会为云木潇求情的——”
杨惑误会了林越天眼光中的含意,他以为林越天主动接近他,连日来对他细心周到的招待,都只不过是为了云木潇。他自小家教森严,一门心思都花费在练功之上,从来没有过年纪相仿的朋友。与林越天相处的这几天,两人说笑解闷,结伴游玩,他有想过要好好珍惜这个朋友,却没有想到,林越天一直是带有目的的。
或许他注定是要一个人独来独往,感到鼻头微微的发酸,他把头别过一边。
林越天激动地一把按住他的手,“你跟云木潇不是情人的关系?”
杨惑费了半天的功夫,才总算是理解了林越天的意思。他哭笑不得地说:“我跟云木潇总共才见过两次面,说的话不超过十句,你怎会有这样的误会?”
“上来。”林越天整个人都被喜悦占据,他轻身上树,然后伸手把杨惑也拉了上去。
杨惑惊讶地问:“在这上面睡觉?”
“不好吗?没有人会打搅我们的。”
杨惑找了个位置坐好,背靠着树干,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在杨母的期盼下,在师父神机老人的督促下,他一直像是陀螺旋转不停,从来没有过如此悠闲的时光。暖风吹拂,他慢慢地阖上了眼,安稳地入睡。
睡意朦胧中,感到林越天火热的身体靠了过来,杨惑陷在酣睡中不愿醒来,只是迷糊地嗯啊了两声。林越天睁着眼,一直看着他平静的睡颜,嘴角渐渐泛起一丝满足的笑意。
他一直希望自己的伴侣与他实力相当,两个人起码要交得上手才能相伴一生,曾经被云木潇扰乱心绪,也是因为他是很强的对手。但是遇到杨惑之后,他才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怎样的人,杨惑不骄不傲,坚毅隐忍,谦虚朴实,是有担当的铮铮男儿。若他要找理想的情人,还有谁能比他更加优秀?
在“桃衣山庄”逗留了几日,云木潇都没有归来,杨惑在林越天的陪伴下,在附近游玩了一遍。这日早上,晨光从窗纱中透进来,习惯早起练功的杨惑睁开眼,身边的林越天还在熟睡中。
自从知道他与云木潇的关系不是情人之后,林越天找出各种理由缠着杨惑,尤其是晚上,非要与他同床共眠不可。
“你的身体冰冰凉凉的,跟你一起睡好舒服。”
杨惑想大概是那次在河边,两人在树上相拥而眠,怕热的林越天知道了他身体的好处,所以才会把他当成大冰枕。刚上床的时候林越天都是规规矩矩的,但次日早上杨惑醒来的时候,总会发现林越天像是八爪鱼一样缠在他身上。
(大冰枕?八爪鱼?还冰镇海鲜呢。呵呵,自己都笑得满地打滚,爬走。)
杨惑轻轻地推了推几乎是整个挂在他身上的人,林越天咕哝了两声,一点要醒来的意思也没有。晨光照在他俊俏的脸上,他的皮肤因为长时间在水边日晒,呈健康的小麦色,五官透出成年男子的英伟气息,但他挂在自己身上的睡姿,却又显得有点不伦不类。
杨惑好笑地打量了他半天,手都被他压麻,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唤他,“越天,你放手,我起不来了。”
林越天脸上露出嫌吵的不耐烦,在他怀中挪动了几下,攀住他的肩膀,用自己的嘴唇堵住了他的。杨惑惊呆当场,这是林越天第二次吻他了。如果第一次还能以为他是认错了人,那这一次又是为什么?
唇上的热吻越来越深入,林越天把舌头探进了他的口腔中,吮住了他的不放。杨惑的眼珠子都快要瞪掉了,火辣辣的热吻弄得他嘴唇生疼,但林越天始终闭着眼睛,一副好梦正酣的样子。
更让杨惑吃惊的是,搂着他不放的林越天把手探进了他的衣服里,顺着腰侧抚上了他的胸膛,指尖轻轻的在敏感的部位上搓揉。刺激霎时窜遍全身,杨惑想逃开,但林越天的身材比他壮实,他被压在床上完全翻不了身。
他魂魄都快要吓飞了,但林越天显然还未够,另一只手钻进他的裤腰,在他臀间游走,最后停留在他的脆弱部位之上。
“啊啊啊!”杨惑用尽全力推开林越天,几乎是逃的一样跳下了床。
“怎么了?”
林越天在床上坐起来,一脸的睡意惺松,杨惑盯着他,“你一直没醒?”
“我睡得好好的,是你把我弄醒,到底怎么了?”
“没有。”杨惑别过脸去,不让自己的脸红耳热落入他眼中,“云木潇今天会回来,我们早点去无忧岛看看。”
“好啊。”杨惑推开门出了房间,林越天的手指在自己的唇上抚过,一脸回味无穷的笑意。
云木潇随义兄凌罡回到无忧岛,杨惑和林越天已经等候多时。他扬起俊眉看着杨惑说:“你总算是来了。”
“云木潇——”杨惑皱起了眉头,“韩琛已经归案,他被擒之后交待了火龙丹在你手上,我不想把事情闹大,请把它还给我!”
云木潇冷眼看着他,“跟我比试轻功,赢了,火龙丹完完整整的还给你。”
“若他赢不了,你就不还?”
林越天插话进来,话说出口才觉不妥。杨惑和云木潇的轻功他都是见识过的,实话说是不相伯仲,但这里是无忧岛,杨惑会吃亏些。他看向杨惑,见他脸色并没有不豫,才放下心来。
杨惑知道是没有办法说服云木潇,只好说:“我不能再耽搁,我们明日就比试如何?但是请你记得自己承诺过的话,只要我赢了你,一定要把火龙丹完整无缺的归还,并且以后不要再以同样的理由来打扰我。”
“好,一言为定。”云木潇与他击掌为誓。
两人约定了次日比试,当夜杨惑和林越天留宿在无忧岛。
林越天一路跟着杨惑回房,杨惑不解地问:“越天,你今晚也要跟我一起睡么?”
“没有你我睡不着。”
杨惑好笑,“那我不在的时候怎么办?”
林越天上了床,在他身边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好,“那我一直跟你在一起好了,到了冬天的时候,我给你当暖炉。”
杨惑动容地看着他,“越天,我其实是个很无趣的人,除了轻功好一点,并无其他的长处。能够交到你这个朋友,我很开心。”
林越天别有深意地露齿一笑,“我跟你一样开心。”
悠悠的笛声在夜色中传来,杨惑睁开眼往外面张望了一下,然后问林越天,“这么晚了,外面是谁在吹笛?”
“还能有谁?还不是云木潇那个神经病!”林越天被吵得睡不着觉,十分恼火,“他自从去完京城之后,就是这副要死不死的鬼样,谁知道他吃错了什么药,半夜三更还让不让人睡觉?”
“笛声好悲伤,他的心事很重。”
杨惑凝神听了一会,然后坐起来着衣穿鞋,林越天不解地问他,“你要做什么?”
“我去看看他。”
云木潇在月色下坐对着一泓碧波吹笛,水面泛着银光,他一身白衣如雪,背影荒凉寂寞。听到声响,他回过头,看着站在身后的杨惑和林越天。
“你们来干什么?”
杨惑说:“你的意志很消沉,这样你是赢不了我的,虽然我急着要回京覆命,但我不想在这样不公平的情形下赢你。”
云木潇挑起眉,“你赢得了我再说。”
杨惑看到云木潇身边铺开了一张纸,他随手拿起来,上面的字迹飘逸俊秀,行云流水,写的是李白的一阕《侠客行》。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字写得真好,这个赵轻寒,是你的朋友吗?名字好熟悉——”杨惑借着月色读出纸上誉抄的诗句和落款,突然醒悟过来说:“那夜我追捕韩琛,被他擒作人质误伤的,就是赵轻寒对不对?”
“还给我!”云木潇从他手中夺回字纸卷好收进怀中,冷声道:“我的事情不用你来过问。”
“既然赵轻寒是你的朋友,或许你会想知道他的近况,他现在正被关押在刑部的大牢里面,罪名是因故杀人。”
他离京之前,到御史台向薛凤歧辞行,薛凤歧对他有知遇之恩,他心底一向把他视作恩师。当时薛凤歧正在批阅一份刑部的状词,因为犯人是秋试在册的考生,而他又是主管官员,所以刑部把文书呈给了他。
他当时摇着头说,“这个赵轻寒是乡试的第一名,可惜了。”
杨惑好奇能让薛凤歧惋惜的是什么人,接过状词随意翻了一下,上面写的是七宝阁书院的学生徐又安遇害,人证物证俱指向在场的赵轻寒,于是刑部把他关押入大牢候审。
云木潇霍然地回过头瞪视着杨惑,“轻寒怎么可能杀人?!你再胡说八道别怪我不客气!”
杨惑摇头道:“那样秀雅清俊的人,我也不相信他会杀人,可惜当时我没有在意,否则会请薛御史多作关注。现在那份状词已经发还了半个多月,只怕刑部的判决都已经下来了。”
“你跟我来。”
云木潇一阵风似的卷回自己的房间,乱翻了一通之后,把一只小瓶扔给杨惑,“这个还你,比试之事留待日后,我要马上进京。”
杨惑错愕地看着他,云木潇已经卷起包袱冲出门去。后院传来一声马嘶,云木潇竟然就这样踏着夜色离开。杨惑看着林越天,根本就是糊涂了。林越天摇头道:“他就是这种脾气,不是风就是雨。”
“他现在进京只怕会出事。”
“为什么?”
“火龙丹之事惊动了皇上,他对此物看得非常重,云木潇这时候撞上京去,又是牵涉到刑部的犯人,只怕稍有差池,会把性命赔进去。”
林越天吓了一跳,“这么严重?”
杨惑决定立即返京,林越天要求与他同行,他们急匆匆的尾随云木潇赶赴京城而去。
031-探夜狱
掌灯时分,薛凤歧才从朝堂回到自己的府第。
上一次在御书房中,萧容对他下媚
药,最后因为他的身体承受不住药力晕了过去,萧容才放过了他。事后他明显后悔自己的所为,目光虽然恋慕一如以往,但庆幸没有再做出什么过火的行为。
但是他的身体却是每况愈下。越来越容易感到疲累,三十岁生日逼近,痊愈的希望越来越渺茫,他只希望在大限来临之前,能够为萧容再多做一点什么。他能留给他的,就只有这些了。
回到房间,他满身疲倦正想脱下外袍休息。灯花闪了一下,一道弧光指向了他,“薛大人,得罪了,麻烦你陪我走一趟。”
薛凤歧惊出了一身冷汗。架在脖子上的是一柄闪着寒光的短刀啊,开什么玩笑,对方稍为用力一点,他的身体都要多出一个血洞。
是谁如此大胆夜闯他的府第,而且还用刀劫持他?
薛凤歧回过头,灯光下拿刀指着他的年轻男子,剑眉朗目,挺拔英俊,眉宇间流露出不安的焦躁。他脸上恢复了平静,缓声道:“有话好说,只是少侠能不能先把刀拿开?我不习惯这样被人用刀架着脖子说话。”
云木潇把刀收了回去,语带警告地说:“你最好不要玩花样,若不然,你府中的护院根本拦不住我,我要来便来要去便去,你今后别指望能有一夜睡得安稳。”
薛凤歧扬起了眉,“你的胆量倒是够大。”
“只要你按我说的去做,我保证不会伤你半分。”
刑部的大牢之内,看守的狱卒看到御史薛凤歧入夜到访,身边还跟着个长相英俊的年轻人,连忙迎了上来,“薛大人——”
薛凤歧挥了挥手,“不用多礼了,因杀人的罪名被关押的秋试考生赵轻寒关押在那一间牢房?我要见他。”
听到他说出“杀人”两个字,云木潇射过去的目光都快要喷出火来。
薛凤歧眼角的余光瞟到他被气得青筋浮现,不禁莞尔,这个人虽然鲁莽,但性情还真是直率坦荡。
灯光昏暗的牢房之内,赵轻寒弯膝靠坐在一角,阖着眼,神情平静。通道的门打开,云木潇扑了过去,拍打着木栏叫道:“轻寒,轻寒!”
“木潇?”赵轻寒睁开眼,吃了一惊,“怎会是你?”
云木潇隔着木栏去拉他的手,“我来看你,你怎么样了?牢里的守卒有没有为难你?过堂的时候他们有没有对你用刑?”
赵轻寒统统摇头,他的目光落在薛凤歧身上,疑惑地问:“这位是?”
薛凤歧踱前两步,声音不抑不扬地说:“一品御史薛凤歧。”
“薛御史?”赵轻寒吃惊地睁大了眼,隐隐觉得不安,“木潇你怎么会跟薛大人在一起?”
云木潇缄默不语。
薛凤歧开口道:“不是我自己愿意来的,是你的朋友拿刀架在我脖子上逼我来的。”
赵轻寒脸色都变了,惊呼道:“木潇,劫持朝廷命官是死罪,你疯了!”
云木潇眼里没有半分畏惧及悔意,“我来京城两三天了,根本见不到你,不是劫人就是劫狱,我没有其他的办法。”
他在刑部的大牢外转了两天,都找不到办法入内见赵轻寒,杨惑提过薛凤歧是主考秋试的官员,他要见赵轻寒一定是轻移易举的事情,所以他趁着入夜潜进了御史府,拿刀架在薛凤歧的脖子上要他带路。至于后果会怎样,说真的,他没有考虑!
赵轻寒又急又气,“都是我害了你,你为什么要来?”
“你在这里受苦,我怎么能坐视不理?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赵轻寒抬起头,看着云木潇认真地说:“人是我杀的,木潇你不必再为我白费力气,回去吧,以后都不要再来。”
“不可能!”云木潇突然抽出短刀,亮光一闪,已经架在自己的左臂之上,“轻寒,你的话我半句也不相信,你对我说真话,若不然我就卸下这条手臂,你知道我说得出做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