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太香————虞南

“蝉儿……你来看看。”那人把身后的人搂到胸前来，季川才看清他，果然像是照镜子一样，除了表情淡淡的样子和目光中说不清的感情，不说话的话简直是一个人。

那真正的木蝉走到季川面前，慢慢的跪下，竟然给他磕了三个响头。

“你……”季川跳到一边，他可不想接受这种来路不明的感谢，他是在感谢他吗？感谢他这麽多天来替他做了游羽的替身？！

“木瞳……你好好照料他。”木蝉冲那人点了点头，站起身就要离开。

“你若受了委屈……便回来。”

木蝉顿住身形，勉强答应了一声。

季川站在一边，看着木蝉的身影马上就要出了大门，心里便明晃晃的亮起来。

“你等一等。”

木蝉没想到季川竟然会叫住他，虽然诧异但还是回过了身。

“他呢？”

木蝉呆了呆，方答道：“……谁？”

“哼……”季川垂下眼，两手握紧了不看他，“木蝉，我怎么也做了你这么长时候……你和他从此恩爱长久，为什么竟然对我都不好好解释一番？！”

木蝉惨白了脸，方要回答，门后忽然转出一个人，“醉月，你不要再为难他。”

果然便是游羽。

季川看着游羽温柔的圈住真正的木蝉，轻柔的叫他蝉儿，哽在喉里的话就这么噎着，竟然一句也讲不出来。

“蝉儿他是暗夜组织的正式接班主人，暗夜历来属于皇室，规定不能和皇室人员有任何纠葛。”

说话的是刚刚那人，原来是叫木瞳的，声音低低的甚是好听，他看着季川隐在衣袖下抖动的手，心里就涌上些歉疚。

“醉月……蝉儿躲了我很久，我也才刚刚打听到他的消息……你去替代他，骗过那些长老，自有木瞳帮助你在暗夜的事情……”游羽依然紧握着木蝉的手，如今他怀里的人是真的，泛着温柔的以往的气息，他觉得自己的心都要醉了。

“没有跟你说清楚，是我的不对，可这法子也是我临时才想出来的……”游羽看了眼季川，见他苍白的脸上挂着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便稍微抬高了声音，做出哀求的样子来。

“我和蝉儿……”

“你从来没有和我这样温柔的说过话……”季川打断他，仍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游羽愣了一下，勉强笑道：“谁说的……你是蝉儿的时候……”

“那只是我是蝉儿的时候。”季川的笑漾得更大，他看看木蝉面色带了些哀愁，走近了欲去拉他的手。

谁料到竟被游羽防备的推开。

“对……对不起……你”游羽有些尴尬，但想到季川的为人，他依然不敢大意。

“木蝉，你看见了，他只是借着我这幅面孔怀念你，他这么讨厌我，你不必担心的。”季川不在意的揉揉胸口，看着木蝉慢吞吞的解释。

“嗯……我……对不起”木蝉有些不好意思的朝他笑笑，感觉游羽握着自己的手紧了紧，又朝季川道了声“谢谢。”

“你不用谢我……我是什么身份还是知道的，谁买下醉月，醉月就替谁办事，如今买下了醉月的人是您吗？”季川转过身来，看见木瞳对自己探究似的目光，内心颤了下，忙又转过身去。

“游王爷，你这次带木蝉回去，可想过云心怎么办？”季川直直的盯着游羽，他知道云心的为人，没有人不被他感动的，也没有人不曾迷醉于云心的温柔。

“……我会好好待他。”

“怎么待他？把他放在身边看着？您如今又有了蝉儿，难道不怕伤蝉儿的心？”

木蝉揪紧了衣衫，抬起头去看游羽的表情，他的游羽向来只把他放在第一位，这个季川又凭什么说出这种话来？！

“游王爷……把云心给我。”

季川的手心全是汗水，他紧紧的握着衣衫，目光灼灼的看着游羽，“醉月替您做事，只请求你把云心给我……”

游羽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季川，像是突然解下了一直披着的面纱，露出皎洁的面容来。

他这样真切哀叹般的请求着他。

“好……”游羽应了季川，和木瞳道了别，搂着木蝉出了大门，连头都未再回过来过。

终究是离开了他。

季川愣愣的滴下两滴泪来，他到走都只知道自己的名字是醉月。

他未曾告诉过他，他其实是有个世俗的名字的。

叫做川儿，他每次叫自己蝉儿的时候，他都错觉其实他是在叫他。

他喜欢过游羽么？季川也说不清楚……可游羽是第一个对他温柔如此的人。

他想过，如果他找不到木蝉，他或许会好好改过，好好的扮作木蝉。

他想过，他和游羽，相守长长久久。

第十二章

游羽斜躺在轿子里，木蝉的头斜斜的倚在他怀中，沉静的气氛中带着怀念和祭奠。

他对他的痴恋到了自己也不能想象的地步，游羽浑身放松下来，时光停顿于此，他满足于怀中往日熟悉的触觉。

那个风月场里轻笑着倚在自己身边的人，被他孤零零的扔在陌生的地方。游羽伸手抚着怀中人柔顺的头发，他不清楚自己胸中缠绕徘徊的涩是为何而来，或许仅仅因为如今也不能接受醉月吟在嘴角的最后一丝笑意。

他没有选择，他一生早就只许给了眼前此人。

黑暗中轿前的灯火飘渺而微茫。

季川被引进了一间陌生的房里，木瞳一直陪着他。

“听他说你扮木蝉一直不错。”木瞳看看眼前的人，依然有将他和木蝉弄混的错觉。

季川抬头看了他一眼，骄傲的语气里依然有些惊艳的客气，“今后醉月也会好好扮作他的。”

“不”木瞳叹了气，“不用了。”

不懂他的意思，季川站起来，才发现自己不过刚到了木瞳的肩头，彼此之间的气势相差甚远，虽然木瞳始终一副客气又亲切的神态，看向自己的目光里总模糊着他分不清楚的颜色。季川有些焦躁，“既然不用我扮作他，你们又辛辛苦苦把我换过来做什么？！直接把木蝉接走好了！干什么要把我接过来——莫非你是怕我还缠着王爷？！”

木瞳好笑的看着季川涨的通红的脸，伸手拉住他的肩头。这样的脾气性格，简直和木蝉有着天壤之别，刚刚分不清他和木蝉的错觉立即烟消云散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做你自己就好了。这里的长老都有我挡着，木蝉平日也不怎么见人，你不必太过拘泥。”

季川静下来，舔了舔嘴唇，有些不好意思的眨了眨眼，“是么……”

“是的，而且这里的下人们嘴都严实的很，你本不必那么担心。把你接过来，其实是我的私心……我……”

“你莫非也喜欢木蝉？！你和他莫非不是亲兄弟么？”季川不自觉放大了音量，看到木瞳勃然变色的脸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眼前的人其实是暗夜宫主的事实，他是头脑进了水才会被他温润

柔和的样子骗了。

木瞳叹了口气，镇定了一下收回泛着冷气的双手。

算了……他不过刚来，那个游羽是不是疯了，才会如此提防这个大脑其实只有一根筋的家伙。

他是真看不出眼前这小倌的那些戾气和狡猾都是做做样子而已么？！

两个人在尴尬的沉默里互相看了一会儿，终于季川还是忍不住，迟钝又磕巴的说了对不起。

“天色也晚了……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再来带你熟悉暗夜的事物。”木瞳恢复了他温柔清淡的笑容，眼睛在季川身上别有深意的转了一圈，伸手抚了抚季川的额头就离开了。

季川呆楞的抚着自己的额，在原地站了半晌，才发现自己竟然一直没有洗澡，刚刚被那样掳走害他到现在都只穿着那件似有若无的里衣，脸上立刻燥热一片。明明这种事情他应该早已经习惯了，这种时候廉耻啊羞赧啊就像回光返照一样统统压上来，竟然一时会觉得自己还是那个刚刚卒业初赴京城一身雄心的少年。

梦早就该醒，他所身处的现实，他其实自己都不再能追得上。

“切！”季川拉开门想要人抬洗澡水过来，才惊讶的对进一双沉静深邃的眼睛里。

“你你你……你怎么还没有走？！”

木瞳好笑的看季川双手拢住衣裳，“我来告诉你，要洗澡的话出了你的房门左拐第三间房就是……还有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名字？”季川扁了扁嘴，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语气里的委屈，“我们这种人哪里会有名字……”

“可你不过才进了红月阁一年吧……”木瞳皱了眉头，“据我所知……你不是被骗进去的么……”

季川抬起脸，暗夜果然名不虚传，既然能调查到这么多，又怎么可能调查不出自己的名字？他有些不屑的斜着眼打量木瞳，世人不能企及的容颜，偏偏装作无辜的一脸好奇的看着他。“季

川……我叫季川。季节的季，山川的川。”非要他自己说出自己的名字才肯甘心么，果然是心里不正常的人物，瞧那张脸上泛出的满足笑容就可以想象他的内心有多么恶劣……虽然那笑脸看起

来还是挺诱人的……如果在红月阁，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头牌……

所幸木瞳还看不透季川被自己迷得晕滔滔的目光里有着什么样的念头……否则以季川的体格死上一百回怕是也不够，木瞳满意的眨眨眼，“你现在要洗澡？我给你带路好了。”说着就不容分说的走在前面，还背对着季川招了招手。

不得不跟上木瞳的脚步，季川一路上一句话也不肯再说，直到看见眼前飘渺着雾气的大浴池才满足的轻呼出一口气。

“旁边有换洗的衣裳，我先出去。”木瞳倒是个君子，果然把他带到了这里就立即回来了，季川抱着胸口看着木瞳挂着那副笑脸退了出去，腔子里一直扑腾个跳个不停的地方才略微安静。

其实刚刚一瞬间他真的会以为木瞳会留下来，季川摇摇头解下衣服跨进水里，刚刚舒服的叹了一口气，门就又被突兀的推开。

季川傻傻的看着木瞳抱着一堆东西走近他，毫不避讳的脱掉了全身的衣服跳进水里。

胸膛以上白玉般的肌肤就这样明晃晃的在季川面前晃来晃去，季川咽了一下口水，脸色僵硬的背过身匆匆洗漱了几下就准备爬上去。

“川儿，帮我擦下背。”

季川愣了一下，转过身的时候没有站稳，在水里扑腾了一下才发现木瞳和自己站的竟然很近，回过身再走一步就可以载进他的胸膛里。暗色的眼睛直直的瞅着自己，当中流转的光华看得

季川瞬间失了神，呆呆接过那人递过来的毛巾，木瞳才转过身去扶着浴池特意磨得平滑的边缘，等着季川来给他擦背。

调整了表情，季川任命的仔细给木瞳擦背，一边恶狠狠的想象把这种尤物压在身下反复蹂躏……他也只能靠想象来解气，其实认真说到在上面的经验……季川哼了一声，到现在为止，在某种意义上，他竟然还是个雏儿。

手底下加了劲道，季川仍然在粗神经的想象中徘徊，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木瞳竟然一直别扭的转着头打量他，明明知道自己心里想的东西一定不会被对方知道，季川还是慌了神，微张了一张嘴噎个不停，最后还是假笑着勉强在木瞳终于回过头后帮他擦完了背。

“谢谢。”木瞳舒服的伸了个懒腰，长手一边勾住想要逃上岸的季川，“我还没有帮你擦背……”

“不……不……不，不用了。”季川连忙摆着手拒绝，挺直了背，竭力装作镇定的样子，“我非常困，要去睡觉了。”

“那怎么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季川竟然发现木瞳的眼眸眼色变深了一些，腰间被他的胳膊搂得很紧，水波荡漾在两个人中间，季川突然间感到有些口干舌燥的，身下的某处也开始不

安分起来。

两个人都没有动，季川从水面上看见自己影影绰绰的倒影，他和木蝉有着一样的眉眼，此时那眼睛低垂着，睫毛上的水珠凝着滴下来，砸在自己的影子上。季川舔了舔嘴唇，有些了然的绝望，他几乎都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明明知道在那种地方只要待了一天，就从此再难翻身。

更何况他其实在那里待了满一年还多，多的连季川都算不清他到底陪过多少人，对着多少人媚笑着去躲闪他们的舌头。

他其实并没有被赋予拒绝的权利，季川有些哀涩的笑了笑，在王府里呆的太久，他都差点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木瞳本来只想逗逗他，此刻双手圈着那略显纤细的身子，明显感觉得到他的僵硬。可是才一会儿，那怀里的人就骤然软下来，转过来的脸上带着风尘的笑容，竟然还把头贴到自己的颈子上慢慢蹭着，身体内部随之升起一片燥热，木瞳皱了眉头，一把推开缠在自己身上的男人。

季川有些轻微的失望，看着木瞳的眼睛里还带着刚刚燃起的情欲，拂掉睫毛上的水珠，季川伸手拽过准备在旁边的干净衣服披在身上爬上了浴池，“我先回去了……”他轻轻笑笑，不再敢看木瞳的表情，逃一般的推开门冲了出去。

直到冲进房间里闸上门，才感觉扑腾乱跳的心脏平静了些，头发还湿着，季川不甘心的拿着巾帕慢慢揉着。

门外面有人轻轻的敲门，季川懒得理，手上的动作却停了，听到那人又敲了两声，便直接走开了，才继续去梳理自己乱作一团的头发。

如果这种时候云心在自己身边就好了，季川的动作迟钝下来，云心的伤也不知道怎么样了，王爷既然答应了让云心来陪他，想来也不会食言。

转念间又想到游羽和木蝉回去，从此以后开心快活的过起日子，季川的动作就又有些恨恨的。泄气的扔掉手中的东西，季川直直的躺到床上。柔软的布料滑腻在皮肤上，他舒服的微微眯

上眼睛，明天云心或许就回被送来，翻了个身，嘴里兀自念念叨叨的睡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竟然还早，季川整理好了慢慢踱到大厅里，仆役都在忙碌的准备早饭，见了季川一律恭敬的作揖打掬，想到今天云心或许会回来，心里就涌上些盼望来，坐到一边的椅子上直直望着门外，虽然还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但等待里慢慢就有了些安心的感觉。

“起的这么早。”说话的果然是木瞳，季川笑了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

“木蝉平时都叫我瞳，你就这样叫我吧。”木瞳伸手递给他一块糕点，“来尝尝小菊的拿手点心。”

“呃……谢谢。”季川接过那块点心咬了一口，竟然入口即化，香香甜甜的却不过分油腻，“很好吃。”点了点头，才看见木瞳身边一身明媚的小姑娘冲他笑的开心，想来他就应该是木瞳口中的小菊了，季川忙做出一个甜甜的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