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太香————虞南

“她是我最得意的手下，今天起就跟着你好了。”木瞳还是那副淡淡的表情，吩咐听起来倒像命令多一些，季川咽下口中的点心，懂事的点头接受。

不管怎么说也算是个美人，虽然放在木瞳身边逊色了一些，可还是满符合季川的审美心态。况且，这个小菊就算是被派来看着他的人，和木瞳比起来还是要亲切和蔼的多，季川没有拒绝

的理由也不想拒绝，伸筷子又夹了块点心细细的吃。

“云心什么时候来？”等到喝完了粥，又和木瞳面对面的喝了茶，季川终于有些沉不住气，缩着肩膀问面前一副气定神闲的人。

“我还在想你到底要撑到什么时候才会问。”木瞳放下手中的杯子，“他昨晚就到了，你关着房门，我也没办法告诉你。”

“你可以在门外喊呀！”季川气急败坏的站起来，打算去探望云心。

“这种事情我从来不做。”仍然是那副样子，木瞳表情诡异的推开椅子，“算了，你自己也找不到地方，我带你去吧。”说着就又头也不回的直接离开了房间。季川心里虽然气恼，到底还是急急忙忙追上去，这个院子房间多的要死，他只知道大厅和自己卧房的道路，还有些记不清楚。

第十三章

季川匆匆跟着木瞳进了云心的屋子，迎面一股浓浓的药味，瞪了眼咬了牙才鼓足勇气进了屋，看见云朵似的床上躺了浑身雪白的云心。

等到一步步挪近了看他，云心只闭着眼睡，季川不敢吵，压低了声音问一边的木瞳。

“他……他……他……”

季川红了眼圈，使足了力气也只说出几个字，伸手轻轻覆在云心染着汗的额上，竟然滚烫。拿来一旁晾着刚绞干的帕子帮云心拭了额，季川蹬掉鞋爬到床上抱住云心躺着，眼泪顺着眼角

滴到散落的头发里。

木瞳摇摇手，屋子里的众人都散了，方走到床边看着二人，季川也不理他，兀自搂着云心在一边，木瞳站了站，心里棉花似的堵着，半晌开门也走了。

今早下了一场大雨，外面的天愁惨的阴着，季川恍惚的看着怀里的云心，疏朗的眉，挺直的鼻，花瓣样的唇。

季川探起身，用唇压上云心的，在病中的原因，云心的唇有些微微的干燥，季川伸出舌头为他细细的舔了，又忍不住轻咬了几下，才又安静的躺下，一双眼还是盯着云心不放。

看着他这幅样子，内心不知怎么就怜惜着抽痛，春暮愁惨，他的云心为他吃了苦，一半甜蜜一半懊恼，像是水里火里的煎熬。

睡着了几次，每次醒来云心还是那么躺着。有送饭的人来，季川没有胃口，勉强吃了点东西就亲自帮云心小口小口的喂药。

等到再醒来的时候，季川早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外面的天还黑着，床前站着一脸嘲弄的木瞳，见他醒了，就不容分说的把他拽起来。

“你来这里并不是为了照顾他的。”木瞳捧着一堆书本冷淡的看他，“这里是一些暗夜的事情，你熟悉一下，否则将来露出什么马脚，我也不会保你。”

不情愿的接过书，季川又扭头去看云心，幸好经过这段时候云心的热度倒是退了，他也算放了点心。

“跟我到书房。”木瞳头也不回的推门出去，季川本来还想再待一会儿，看到门框上留下的五个深深的指印后脊背发凉的退却了。

推开门，季川就闻到熟悉的书香，抬头打量才发现偌大的房间内竟然垒满了书，书架高处挨到房顶，张大了一张嘴就说不出话来。

木瞳把他要读的东西往前一堆，“你坐在这里看。”

季川唯唯诺诺的答应了，翻开一本看起来最薄的先读起来。

半柱香的时间，季川颤颤扔下手中的书去翻另外一本，没两页就惨白了秀气的脸看对面正襟危坐仔细看书的木瞳。“暗夜到底是干什么的？！”

“不是全记在那里，你看不懂么？”木瞳头也没抬，语气里有些不耐烦。

“可是……这里记得东西都好奇怪。这个，像这个，”季川举起书凑到木瞳眼前，“这顶上写，淮凌太守，杀。是什么意思？”季川直勾勾的望着木瞳，一双手抖呀抖呀的害得书页发出哗啦的噪音。

“你看不懂字么？！”木瞳按着眉心抬起头，“杀，就是杀掉他。懂了么？”

季川咕噜一声咽下口水，“那这个，南淮王夜宴官七人，欲图不轨是什么意思？他不是病死的？”

无奈的叹了口气，“你怎么老看前两年的？先看这本……”从那堆本子里抽出一本扔到季川面前，木瞳看了一眼面色开始发青的季川，终于耐下心解释。

“暗夜是为皇帝办事的，不听话又不好在明面上办理的，自然由我们处理。你懂了么？”

季川的眉头跳了两下，“可是这里还有些江湖中人的名号，例如这个江雁北，我听说过他是个大侠？”

木瞳翻了个白眼，“暗夜也要赚些额外的钱的，不然你以为你吃的穿的都是哪里来的？”他把季川拽到面前举起衣袖，“你穿的这件衣服是上等青绸做的……你以为那个皇帝那么大方，给的钱很多么？！”

“可是江雁北是个大侠呀……”季川不死心，看着脸色越来越无奈的木瞳认真的吐槽。

“哼……大侠又怎么样，我只知道有人花天价买他的头，而且他在小夜手下没走过二十招。”

季川愣愣的答应了，坐到一边的桌子上不再说话埋头读书。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凉，木瞳合上书打量季川，才发现他一直翻在一页上发呆。

“季川……”

季川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傻笑，“那个……木蝉也会武功？”

不用想就知道季川又在打些什么主意，木瞳叹了口气，“我倒没想到这点，不过这里这么多高手，木蝉一般都是不用出手的，你也不必担心。”

季川咧大了嘴，“不行不行……这样会露馅的……”看看木瞳没有什么反应，季川又再接再厉：“我可以从现在练武……其实，练了一段时间总会有点样子，你也有更多把握啊。”

木瞳忍住笑，故意板了脸做出认真考虑的样子，“也好……那从明天开始我就来教你练武好了。今天太晚了，你先回去吧。”

木瞳果然没有食言，第二天刚刚天亮，季川就被从床上揪了起来。

被推到院子里摆好扎马步的姿势，才过了没一会儿就感觉大腿小腿一起抽筋，尤其大腿内部一跳一跳的又酸又疼，季川不好意思叫停，只好靠说话来转移酸痛。

“瞳……你让我看了这么多东西，就不怕我泄露出去。”

木瞳本来悠闲的在旁边拽了张椅子坐着，天气正好，他眯着眼睛舒服的要睡着了，就随口答道：“你以为你在这里还有出去告诉别人的机会么……”

季川尴尬的闭了嘴，额头上冒出黄豆大的汗珠，满脑子都是把那个躺着的男人撕碎的念头。

在这种情况下向对方示弱，实在是难堪又屈辱的的事情。季川扎马步扎得头昏脑胀，偏偏昨天还阴着的天此时冒了太阳出来，越发烤的他站立不住。

“先去吃早饭吧。”木瞳终于站了起来，伸伸手打了个呵欠，走到季川面前一手把他抱在怀里。

季川两脚悬空着被举着，偏偏此时腿又酸痛的要命，把自己放下来这样的话就卡在嗓子眼里，暗暗哼了一声，干脆把头也歪在木瞳的肩膀上被抱着到了大厅里。

“吃饭吧。”木瞳轻松的把季川扔到椅子上，也不管他呲牙咧嘴的叫痛，径直擦了手开始斯文的就餐。

小菊笑着递上干净的手帕拉过季川的手细细的擦，第一次被美女这样的服饰，季川立刻停止抗议，安安静静的任由她擦完一只手又拉过另一只手。

“咳咳”木瞳嗓子突然不舒服，偏过头轻咳了两声。小菊的笑容越发甜美，“主子，擦好了，吃饭吧。”

季川乖乖听话接过递来的筷子，端着素粥夹着小菜慢慢的吃。

“我有些要紧的事情处理，你到院子里接着按早晨的样子练，到了时间我自会找你。”木瞳吃好了饭，斜着一双眼打量季川吃饭的样子，端起茶杯的时候竟然是兰花指……定是勾栏院里形成的坏习惯。

“好好的拿杯子！”微微放大了音量，看着季川被惊吓的差点扔了手里的东西，但到底再拿起来的时候终于用了正常的手势，才满意的出了大厅不知道拐到哪里去了。

“切。”季川看看自己的手，心里也有些懊恼，他又不是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地方出来的，干什么那么凶。

吃罢了饭，先去看了看云心，他已经好多了，听说醒过一次，又睡了。可惜他醒来的时候自己没有陪在他身边，季川踹翻了旁边的椅子又轻轻扶起来，一边在心里大骂着木瞳外表美丽内心狠毒一边不情愿的出了门到了早晨练功的地方。

说是练功，其实还是扎马步。

小菊站在一边看着季川满头大汗的样子觉得可怜，瞅瞅四处无人，放小了声音劝他先休息一会儿。

“不行！”季川斩钉截铁的拒绝了小菊的好意，木瞳虽然不是好人，但毕竟有时候还是可以信任的，他让自己扎马步一定是有道理有好处。季川想象着自己学会了武功后威风的样子努力调整了一下姿势。

过了大约快一个时辰，季川终于支持不住，汗水像雨一样流下来，木瞳不会故意整他玩儿吧？眨了眨眼抖落滑落的汗珠，季川咬了咬发白的嘴唇看了眼站在一边一脸慌张的小菊。真是好姑娘，啧啧，比那个什么木瞳有良心多了。

站了不知有多久，明明是春天不该多热的时候，季川的脸先是通红又是惨白，晃晃悠悠站不住的时候眼前出现了熟悉的身影。

“主子……你怎么才回来，他都站了一上午了。”哦……甜甜腻腻的声音是小菊。

“事情太多……我一时忘了。”

季川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炸了锅，眼里面五光十色的最终归于黑暗，晕倒在木瞳怀里的最后一个念头就是想伸出已经不能动的拳头狠狠的，照着木瞳的眼睛，来一拳。

第十四章

睁开眼时屋内又微弱的烛光彤彤，季川眯了眯眼，小菊坐在一边打着瞌睡，手里还握着绞干的毛巾。

静谧的时光太过安静，饶是满腔委屈，季川还是闭了眼，静了心，不问世事的再睡过去。

第二天木瞳没有再来叫他练功，季川也不再提，安安心心的睡到日上三竿才懒散的从床上爬起来。小菊服侍的很细致，连梳头发都亲历亲为。

“公子的头发好软，又滑又顺，摸起来好舒服。”

听着小菊的恭维，得意的翘起嘴角，季川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睛又大又亮，越发觉得自己英姿勃发，好看到无与伦比。

“你起床了？”木瞳不知什么时候进了屋，季川的目光飘向他，刚刚的自大自恋就被风吹到无影无踪，世界上就是有这样一种人，好像被生出来就是专门为了打击世人似的。

“哼！”没好气的抽了抽鼻子，想起昨天自己的惨状，就觉得眼睛涨的生疼，鼻子又酸又涩，喉咙里也干干的，偏偏额头燥热，集中着所有的怒气。

梳好了头，季川也不理他，披了衣服径自出了门，绕来绕去的到了云心那里。

到了门口才回头打量，那人果然没有追上来，胸腔里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什么，空荡荡的。

云心竟然醒着，季川进了屋子看见他靠在床上，腿就先软了一半，愣在那里半晌也动不了。

“川儿……”云心漾出一个温柔的笑，苍白的面色和着淡色的嘴唇，声音还因为病中而显的略微无力。

飘在空气里的声线，流淌到季川耳朵里，竟然犹如天籁。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了他的床边，坐在云心身边，季川满眼里只是他的样子。

他错了。

他如今才知道，他错的有多么离谱。

他怎么可以猜忌他，怀疑他，远离他？

季川搂紧了云心，把头深深的埋进他单薄的胸膛上。

云心伸手搂住他，从第一次见到季川，他就觉得他其实还是个孩子。

不管经历过什么，季川其实也不过才刚刚二十岁而已。

同样单薄瘦弱的人，硬是装出一幅无所谓的猖狂样子，妄图掩饰所有的失落和怅惘。

“你喜欢他罢。”云心轻轻蹭着季川的头发，怀里的人颤抖的越发厉害。

“……嗯。”

“他不过把你当作替身，我当日就应该阻拦。”稍稍推开怀里的人，云心仔细的打量已经哭的一塌糊涂的人，轻轻的叹气。“对不起……我当日就该阻拦你。”

季川讲不出话，眼里的泪水一滴滴的淌下来，像是积聚了许久的苦闷。没错，他喜欢他。他喜欢那个搂着自己真正喜欢的人离开他的游羽，他想念他英挺的样子，傲气的笑容，温柔的亲吻，温暖的怀抱。

可如今他身不由己，呆在这个他的情敌住过的地方，为了游羽和木蝉的幸福装作若无其事。

就算全天下知道他的苦楚，又能怎样呢？他不过是个痴心妄想恋上王爷的小倌，长了和别人一模一样的脸，经受着和别人迥然不同的命运。

他的遗憾太多，全都不过是空谈。

他早该习惯。

“云心，我上辈子一定不是个好人。”擦了擦眼睛，季川挤出一丝干巴巴的笑。

“……”揉开季川皱在一起的眉毛，云心想说什么，却先咳嗽起来。

“他身体还没好，不应该过度劳累。”木瞳不知怎么突然出现在门口，身后一个干巴巴的老头子跟了进来，又替云心细细的诊了脉，打发下人去熬药。

季川一直站在一边，云心身体确实太虚，不过说了一会儿话，困意上来便睡去了。

转过身看着木瞳疑惑的看着自己的眼睛，季川翻了个白眼放轻脚步出了门，站在门口一时也不知道应该到哪里去。

“你哭了。”

季川想否认，不过看木瞳的目光，八成自己的眼睛早就又红又肿，懒得推卸，就点了点头。

不知从哪里冒出一股怒气，木瞳阴沉着脸瞅着他，“你哭什么？是我这里待你不好，你觉得委屈？！”

看见季川惊愕的神色，明明知道他不是为了这个原因，嘴里的话还是一股脑的吐出来，“昨天是我不好，不该让你呆在那里练这么久……不过确实有重要的事情要我解决，我一时忘了。”

“没关系……我知道自己的身份。再说……我哭，也不是为了这个。”季川深喘了一口气，“如果没有事情，我先走了。”

“那你为了什么？”

站住脚步，季川犹疑的咬住嘴唇，力道大的出了深深的印子也没有觉得。

“不干你的事情。”

“不干我的事情？”木瞳觉得自己被彻底的无视了，强硬的掰过季川的肩，无视他因为疼痛的抽气，用力晃动着手下的身体，生气的竟然维持不了平时淡然的样子。“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过是他买来的一个小倌！怎么？你喜欢上他？他喜欢的是木蝉！是我的弟弟！你要认清楚自己的身份！你凭什么？你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