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想看看还有多少天……”他抬头望着我,诚实无欺的,“小竟……”
“怎么了?”
“今天,是几号啊?”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我
“靠勒,你都过得糊涂成这样了,我还指望着你给我过生日呢。”我一把推开他,“你TMD光画圈有个屁用啊,到了那天照样想不起来。”
“我……”
“我什么我?你还狡辩。”
“我真的……”
“真什么的?还真珠呢!”
“我真的没有……”
“没什么有啊,有还是没有?”
几句话说下来,卓文扬都有点大舌头了,帕金森老人似的动作就开始望裤兜里摸手机。
“你摸什么摸啊?找秘书预约到了那天提醒你啊?”
他把手机调了两下,塞到我手中,“你自己看吧!”
手机日历上,从我生日的前一天起到我的生日当天,前前后后定了好几道闹钟,都是那种不把人闹死或是不闹到没电不休止的设置。
“你干吗定那么多道闹钟?”
“真到了那个天,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是醒着的什么时候再睡觉……”他拿回了手机,“多定几道不会出错啊。”
“你干吗作息时间不规律?”
“我很忙。”
“你最近到底在忙些什么呀?”,我总算问道正题上了。
“工作。”他好不容易让我逼急了能说出长句来了,结果现在情况有反弹回去了。
“什么工作?”
“公司里的工作。”
“公司里的工作你有必要还带回家每天二十四小时的盯着吗?”我只能诱导他说话了,“你这样哪里像个做人家上司的,比普通文员还不如!”
“小竟,对不起。”他说,“真的,忙过了这阵子就真的没事了。在你生日之前,好不好?”
这家伙给我来了个顾左右而言他,可却一口咬住了我的弱点,又一口承诺了我想要的结果。我没辙了。
“你……”我鼻子里哼哼了两声,跳到他背上,“不管了,我是树熊,爬上你了,赖着不走了。以后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了!”
结果,他就背者我满屋子转了一圈,还到厨房去给自己泡了杯茶。然后又回到书桌前。
“你要不要换个姿势?我要坐,我抱着你好么?”他说,一把将我从他背后直接捞到了怀里。
像是单臂抱一个婴孩似的,我胸口贴着他的胸口,脑袋垂在他肩膀上。
卓文扬一直在座位上安安静静地看文件,我合上眼睛满满地睡着了。
小腿处传来钻心的疼痛,但眼前依旧是一片黑暗,眼睛怎么也睁不开,可是那种痛感越来越强烈真实。
“啊……”我叫了出来,声音一定很难听。“啊啊……”
两只手握住了我抽筋的小腿,只是手指放在上面就能加重这种疼痛,可那十根手指头还按了下去。
“啊……”我的眼睛终于睁开了,卓文扬正在帮我揉着小腿。
“你抽筋了!”他说,而我居然还坐在他的腿上。
“疼!”
“嗯,没事,等等就不疼了。”
他帮我按摩之下,小腿渐渐恢复正常。
“你太爱喝那些碳酸饮料了,才会经常抽筋。”
“我经常抽筋?”
“嗯。”
“什么时候?”
“最近常常啊!我一开始就帮你按,所以可能你一直睡着没有发现吧。”
“……”
“今天发现的晚了,对不起。”
“……”
“你要到床上去睡吗?还是等着我?我很快就好。”
我把他搂在怀里,搂得很紧很紧的。
(八十七)
某一日的清晨,我的房门外传来一阵弱弱的敲门声。
我连滚带爬地跑去开门,是辰叔。
“小竟”辰叔满眼血丝的眼睛望着我,“过来和我一起吃个早饭吧。”
推门进去,还是那个纹丝不乱的整齐的房间,不过气氛和往常都不大相同。
辰叔自己换好鞋子,门口还放着两双空着的拖鞋,他从柜子里帮我取出客人用的拖鞋来。
早点的清香已经从厨房和餐桌上飘满了整个屋子。
餐桌上是备了两套碗筷。
我就是傻子都能看出来是怎么一回事了。
“辰叔,要入夏了。”我喝起粥来。
“是啊。最近雨落得很频”辰叔细细地看这我吃东西的样子,“关节老是在疼。”
“治不好么?”
他惨然一笑,“根本就没辙,特别是最近……”
最近陆风应当都不在家,否则他怎么可能跑来找我吃早点。
“陆叔叔最近不在家吗?”我问他。
“嗯,似乎遇到些麻烦事。”辰叔若有所思地回答。
“柯洛肯定也不在吧!那个家伙,就知道整天泡在S城。”我抱怨着,咬了一口肉包,肉包很不满地喷出一口油水来。
“小洛的事我一向不大过问的,好像前几天回来了。”
“哦?”我挑挑眉毛,等下可以给LEE播个电话过去好好耍弄一番。
“文扬最近好吗?”辰叔问。
他问这个问题干吗?怎么想到要来问我?
“不知道。”我往嘴里塞了一整个包子,结果被烫得直哆嗦。
“小竟你没事吧?”辰叔紧张地问我,我对着他连连摆手表示我还好。
两个人一阵沉默。
“我还以为你会知道。”辰叔没落的说。“文扬最近也不常来看我。”
“可能他工作忙吧!”是啊,他连我都不大常看!
慢慢悠悠的一顿早点,完全在寡淡的辰叔的映衬之下显得更加寡淡了。最近他很孤独,人也少了许多的光泽。
辰叔在厨房里刷着他心爱的盘子们,他那刷盘子的背影和卓文杨刷盘子的背影如出一辙,我看了有些想笑。
安静的屋子里只听得到潺潺的水声。猛然的一个门铃声出现弄得我心惊肉跳的,什么人?
“送报的,请问您还续订吗?”门外的声音。
“小竟,帮我告诉他,不续了。”厨房里辰叔的声音。
我开门解决掉了那个送报的小弟,从他手里接过了这个家最后的一份——《T城晨报》,一般人家不都会订一份么?明明发行量很大,内容也8的恰到好处。
厨房里迸发出一堆盘子碎裂的声音,接着是一声闷响。
水还在哗哗地流,满地的瓷器碎片,辰叔倒在地上,还捂着一条腿。
“辰叔!”我叫着他。
他发烧了,又加上关节的问题。而且,也许很多日子没好好吃饭了。
要知道,一个人的饭,其实是最难做的。
我很轻易地就把辰叔扛到床上去了,总之,先放上一个温度计盖好被子吧。
他在床上发出微弱的呢喃,眼睛半张着,我把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貌似还有意识,没什么事儿。
煮上开水,开始回家翻箱倒柜的找药片。
幸好辰叔家的水壶是自动断电的,半个小时后回到这里的我不禁感慨。
水温刚刚好,倒来一杯,又绞了一个冰毛巾,统统拿到卧室去。
“辰叔,吃药啦!”我轻声叫着他,慢慢伏下身去,“辰叔……”
他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力道不小:“你……你……”
他嘴里你你你了半天我也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发现他眼神没焦点根本就。
“辰叔!”我大声喊起来。
他惊醒了一样,定睛瞧了我半天,魂儿才回全了。
“吃药吧!”我把药片和水都送到他面前,他乖乖吃下。
冰毛巾搭在他的额头上。
“要我给什么人打电话吗?”
“给书店打个电话,告诉他们我今天不去了。”
“要不要通知陆叔叔?”
他转过头去,“不必了……”
“要不要通知卓文扬?”
他微微欠了欠身,停了半天,“算了吧。”
“那我今天不去学校了也,我看着你。”
“你把我送到医院去好了。”
“哪怎么行?”
辰叔别扭在床上,显然很不舒服。
我僵在那里很久,他不愿意叫人来,我当然不能走。
“帮我叫我弟弟来吧!他的号码你知道吗?”
“好。”
辰叔的弟弟,我爹的情人,接到我的电话很是惊讶,不过听到内容就更是惊讶。飞速的就赶来了。
兄弟两人世界末日般的样子让我哭笑不得,发个烧至于么?
辰叔催我去上学,他弟弟把我送出家门。
“谢谢。”他一直盯着我看。
我转身离去。
这个男人,他要不是我爹的情人,或许我会觉得他还不错。
(八十八)
啊哈。无聊的放学时光,养老般地回到家里,准备去探望辰叔,但不知道他弟弟走了没有。
掏出手机拨了卓文扬的号码,没有转信箱,没有被挂断,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起来了。
“卓文扬!……”
“嗯?”,他四周挺安静的,应当没有人。
“我好无聊啊!我好无聊啊!我跟你讲,今天欧阳老师上课又迟到了,我算过了,最近每个周三他上第一堂课的时候都会迟到,顶个大黑眼圈,边讲边揉腰啊。肖玄这个畜牲,太不人道了吧。不过欧阳老师那么弱柳扶风的样子还真是,啧啧!不晓得一晚上要被折腾多少回啊!我说,我们什么时候去修理一下肖玄怎么样?”我一口气说绕口令一样把这些话都说出来了。
“林竟,我在开会。”,电话那头果真传出一些细小的声响。
“那又怎么样?我们讲悄悄话就好啊。你就回答我嗯啊哼就可以!”
“我是说。”
“怎么了?”
“我的电话现在是扩音状态!”
我迅速打开冰箱把自己的手机放了进去,迅速的关上冰箱门。
糗大了!
丢人的不知道是我还是卓文扬,抑或是肖家的三少爷?
讪笑着推开阳台上的门通通风,好让激动的情绪平复一下。
从另外一间阳台,也就是辰叔家,从那里传出缓缓地谈话声。
“小竟是个好孩子。”辰叔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精神了。
“是我,对不起他。”另一个声音说,“我和秦朗都亏欠他。”
哼,你知道就好。
“我会帮你好好疼他的。”辰叔说,“他和文扬也很处的来呢!”
等等。他算我什么人啊?后爹?后妈?话说回来我亲妈还没死呢。
“噢?是么?很奇妙啊!”那个人说,“他一直那么孤零零的长大,爹娘都不管,多个兄长也挺好。话说陆风那家伙也有个儿子是吧!”
兄长?我偷偷地乐了,我们俩瞒得挺不错的嘛!
“嗯,这三个孩子好年轻啊。”辰叔微微的叹息。
“年轻……真好,到了这个年纪,发现自己有很多事情想要回头再做一遍,却也回不去了。”
辰叔又是一声叹息,“哎……”
“哥,给你时间让你倒回去,是否现在会不同?”那个人问辰叔。
辰叔沉默了好久,“不会。一切还会是这样。”
“你就没有一件后悔的事?”
“有,但是我没办法。”
“为什么?”
“就算让我倒回去,我还会爱上陆风。事情不会有任何变化。”
“哥……你……”
“只要和他这样就已经很好了。其他的,总有一天能赎回来吧,我来赎就好。”
“你真是傻。”
这两个中年兄弟的对话,听得我有些心酸,我并不明白里面太多的意义,只是辰叔的语气让我难过不已。
我从冰箱里捞出来我的手机,又在里面搜罗起从卓文扬那里拿回来的饭菜。
每次过去,他就煮一堆东西让我拿回家吃,多到我快要拎不动的程度。
凉瓜排骨汤,恩,这个清火退热,发烧的人吃刚刚好,拿出来。
珍珠丸子,恩,这个口味清淡又有营养,拿来补身不错,拿出来。
蒸南瓜羹,恩,这个正好当主食吃,口味微甜又不腻,拿出来。
把这些大小盒子统统拿进微波炉里去叮。
敲响辰叔家门的时候,是他弟弟来开门的,眼角竟是红红的。
后来他们又说了什么,居然说的眼泪的都出来了。
“小竟?”他这么叫我,我心里还是很别扭的。
我露出一个不大自然的微笑;“我来送饭,你们一定没煮东西吃。”
走进屋子里一看,辰叔正背着我摸眼泪呢,哑哑的嗓音喊着我:“小竟你来了。”
“辰叔,吃点东西吧。”我把餐盒摆在桌子上,儿子的手艺爹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文扬做的?”
“对,他忙,中午做好了正好碰到我,他就托我给带过来了。”
辰叔露出一个久违的笑脸,真是好看。
我和他们兄弟俩坐在一起了一整顿饭,我在那里胡扯这学校里有趣的八卦,辰叔偶尔笑笑,那个人就只是看着我然后闷头吃,从不多话。
(八十九)
我不清楚究竟是程亦晨跟我老爸吹了些什么枕边风,还是我时来运转了。
我的老爸开始真正的像个老爸一样关心起我来,虽然他的方法还很生硬,而我的表现也很不自然,像美非谈判一样,两个人别扭的亲热着。
他开始热络地招呼我去他的住所吃完饭,甚至小心翼翼地问过我要不要留下来过夜,公司里有酒会的时候就会把我拴在他的裤腰带上时不时地传授我一些人情世故。
而程亦晨一直保持着一个合适的距离,雕像似的站在我们附近,不冷不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