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下来,我连怀疑我老爹得了不治之症想享受最后天伦之乐的推测都有过。
而我这么问他的时候,他眼睛瞪地大大的,告诉我他的身体很健康,不用我担心这方面的问题。
我心想,这个老爷子可能是受到圣婴现象的影响了吧。
结果,我亲爱可敬的老爹居然一脸严肃地说:从前只顾自己的事情,小竟,对不起。
他跟我玩真的。
是不是走好运的时候就连身边的人也会一起跟着走好运,林家本宅也传来了好消息,我疯颠的母亲,病了很多年的母亲身体转好,整个人已经平静下来也恢复正常了。
林家宅子里,我站在母亲的门前。
房间里已经不再是整日拉着窗帘了阴暗无比,墙壁上的软垫子也扯了下来。满房间的阳光,米白色干净的墙壁,充满女性气息的房间里装点着一瓶鲜花。
我的母亲衣装整洁的坐在扶手椅里在看书。看到我的到来,她静静地走向我,裙子摇摇曳曳的。
“你?”她站在我面前一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我看着她。
她伸出一只手,像是要摸我的脸颊,手掌却在半空中停了下来,“你长大了。”
她笑了笑,虽然不怎么亲热,但也比从前对我视而不见强太多。
我感觉这几天我像是一个找到了养父母的孤儿院小孩,可他们明明是我的亲生父母。
卧在沙发里,想念卓文扬,短信他。
『我想你了,拜托你了,理理我吧!』
抱着手机抱了好久,他回了我一条
『哦』
『你说你想我了,快说。』
他回的还是很慢。
『我想你』
我飞快地发了一大堆的肉麻短信过去填充他的收件箱,自从那次扩音事件之后,我电话打得都很留心。
他的回复慢到我会以为他手指残疾,内容像个脑瘫病人,每次不是哦就是好,有的很本回都不回。
心中有些光火,又很是委屈。
『你最好死在办公桌上,别来找我了』
然后把手机扔到一旁,卡开冰箱寻来他做给我的最后一盒白菜狮子头果腹。
速食米饭吃起来像塑胶,但是没有办法了,只得把它们塞进微波炉里去叮。
当炉子发出持续不断的蜂鸣音时,我的门铃也不停地响了起来。
只有柯洛那个死人才会这么按门铃,我跑去开门。
门外的人却是卓文扬,他紧握着手机无辜地望着我,微波炉的蜂鸣依旧干燥的持续着。
“啊?”我呆呆地望着眼前的家伙。
“我刚才就一直在路上,车子开的快,没办法回你短讯。”
靠,真肥皂。可为什么我呆呆地站在那里不能动了呢?
(九十)
卓文扬闪身进门,把还呆在门口的我也拎了进来,!当一声门关上了,我也在他怀里了。
“你数数我们多少天没见面了。”他说。
“不知道,好久了吧。”
“十六天。”他说。
真的好久,两个星期零两天,半个月零一天,我的生日也近在眼前了。
“你连米都懒得煮吗?”卓文扬很不满地看着微波炉里的东西,他煞风景的功力还真不是一般的强。
“还要刷锅。比起刷锅,我更愿意刷卡。”我赖赖地笑着。
眼看着这个人就撒开了我的怀抱,卷起衬衫的袖子要下手煮饭去了。大哥,我看见你了,我不想吃饭,你不明白么?
“你给我回来。”我叫道。他停住,走了过来,一脸疑惑。
我抓过他直接按在墙上亲吻,手不时地滑过他的小腹和耳朵。
一个亲吻结束,卓文扬脸红红地站着,弓着腰,我凑到他耳边小声地说;“吃饭还是吃我?”
厨房里顿时锅碗瓢勺丁丁当当的散落了一地,食物和食材也全都被扫落在地上,我们和这些物件几乎是同时着地。
跨坐在卓文扬身上,我穿着件T恤,可这个人还西装革履的,外套都没脱。
一把拉开他的领带,“要不要玩这个?”我晃着手中的领带。
“你玩还是我玩?”他居然还能问出问题来。
“当然是……”我把领带绕在他的双手上,还打了个蝴蝶结,俯身想要解开他的扣子。
门外传来拍门声,我心里一抖。
“小竟,你怎么了,摔倒了?我进来了啊!”是辰叔,他有我家钥匙的,我怎么忘了?
钥匙插入门锁的声音响了起来,我和卓文扬两个人乱成了一团,一边想爬起身来,还一边想捂对方的嘴巴。
“小竟,你没事吧!”辰叔的声音确切地出现在我家了。
我迎了上去:“哦,没事,厨房出了点状况。”我指了指厨房。
“文扬?你在这里?”辰叔惊讶地发出一声感叹。
此时的卓文杨正用手里的领带擦着地板,他抬起头来:“爸,我来找您,结果他说要帮忙,我就过来了。”
“那我也来帮忙吧!”辰叔直接开始弯腰帮忙收拾东西。
有辰叔和卓文扬两个家务能手在打扫卫生,我就是过去想捡个盘子碎片都会被眼神瞪回去。一老一小的田螺少爷很快帮我打扫完了卫生,辰叔看我的晚饭泡汤,于是拉我去他家里吃。
走在辰叔身后,我和卓文扬复杂地对视了一眼,我伸出手去偷偷地拍了一下他的屁股,他扔给我一个小小的怒视。
陆风依然不在家,也不像是回过家的样子,反倒是辰叔的弟弟在餐桌前坐着,见到我和卓文扬一同出现很是开心地笑了起来。凭空多添出来两张嘴,桌子上的饭菜被扫的一干二净,我是要赶快回家的,不想和那个人共处一室,但卓文扬估计多半要留下来伺候一阵子老爹了。
我要走出辰叔家门的时候,他突然厄了一声,多半是不知道该叫我什么好了。
“怎么?有时吗?程叔叔。”
“你父亲这两天公司成立庆典,想叫你去又不好意思开口,想送请帖又觉得不合适。你会去吗?”
“你去吗?”
“我不去的。”
“那我就去。再见。”
我回到家,开始格外牵挂一墙之隔的卓文扬,从架子上抽了一只玻璃杯下来。
杯子扣在和辰叔家连同的墙上,偷听起了他们的谈话。
这父子二人都不是话多的人,说起任何事情都惜字如金的,全是些家常事,养生之道。就这样卓文扬一直在辰叔家呆到了快十一点,终于准备起身告辞。
我飞快地冲下楼去,掏出了卓文扬车子的钥匙自己钻了进去。我为什么会有他的车钥匙?刚才打他屁股的时候偷拿的。
他站在车子前不知所措地自摸全身找钥匙,我摇下车窗,伸手一指前方,说:“小卓子,朕要出宫。”
他站在原地笑了起来。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大中午了,纠缠到凌晨十分我们两个才昏昏睡去。
是个阴天,窗外飘着雨,缠绵的感觉还在身体中挥散不去,屋子里却是一股清新的水气和卓文扬身上令我眷恋无比的味道。
旁边的枕头上一个黑色的脑袋露出半截,他也睁开了细长的睡眼,轻轻地吻了我一下,“早安,小竟。”
“卓文扬……”
“嗯?”
“你知道么,一个味道闻久了就很难再辨别出来。”
“是么?”他凑过鼻子来在我身上闻着。
“我还能闻到你的味道呢。”我钻进他怀里,猛往他身上蹭。
“对不起。小竟。”
“可是,嗅觉已经永远的记住那种味道了,永远不会失忆。”
卓文扬扳起我的脸来,细细碎碎的吻着,小心翼翼地端详着,像外面的落雨般温柔。
“一点都没变,和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一模一样。”
“我高了,头发也不知道变过多少次,在LA经常日光浴有变黑。”
我说过,我恨手机,从前恨,现在更恨,将来此恨绵绵无绝期。
因为当适时,卓文扬的手机响了。他听了电话就匆忙的起身洗漱换衣。
我裹着一张床单,一声不响阴阳怪气的跟在他后面。
他要出门了,我跟到门口,不说话,不碰他,不阻拦,就只是死死地盯着他。
他转过身来,开口。
“我是说,你和当初一样让我不知所措。”
他要走,我叫住了他。
“卓文扬,你忘记带伞了。”
我把雨伞塞进了他的手里,顺便送上自己的嘴唇。
一个薄荷味牙膏的吻。
(九十一)
我老爹集团的成立庆典。
那人说过,他不去,他果真没来;我说过,我要去,我当真就来了。
你见过豪华房车停在普通住宅区小院子里,司机的那副困窘表情么?
我见过了,还坐在车上直乐。司机说:“秦先生和夫人已经先到会场了。”
这个酒会和其他酒会一样,没什么区别,女人的秀场,男人的战场。
一大厅的各色香水和鲜花混合气味,把本来就微妙的气氛烘托得更加莫测。
倒是窗外的T城夜景还更好看一些,不然你要我看什么?
各大顶级女装的秋冬定制发布秀?还是各色男人身边的各色超模那个走一步拿的钱更多?
穿梭的人流之中,没有陆风和柯洛的身影,LEE却在此时给我打来了电话。
“怎么,芳心寂寞啊?”我问他,“你现在跟哪儿猫着呢?”
“我在S城……”LEE那边静悄悄的,“今天是你爸集团庆典吧,给你道个喜。”
“道也找我爸去,少来,是不是要找柯洛啊?他没来。”
那边突然沉默了,好一阵子,“噢。哎……你说我自己在S城,干点儿什么好呢?”
“去夜店,找舒念,安心养老吧!”这话有点玩过了,“不行你就过来T城吧!”
“也是啊,腿还不是在我自己身上。”
“你才知道啊,提前老年痴呆了?”我乐了,“过来吧!”
电话直接被LEE挂掉了,估计这厮已经在去往机场的路上了。
刚想给柯洛打个电话,却看到卓文杨意气风发的进入会场,来的还真够晚。
我们交换了一个目光,他也没有径直走到我这里,而是先去和一些人打招呼了。
兜了大圈子,他才来到我身边,而我的那对父母此时却走上台子,开始讲话。
无非是些感谢,感想。台子上的那两个人,父亲看起来高大俊朗,母亲看上去平静祥和,时光都待他们不薄,像幅画似的,有点,怎么说,太过了。
而我,他们的孩子,看待父母的时候真的就好像看待一幅画一样,他们或许是对不错的父母,但感觉不是我的父母。
话讲完了,庆典真正开始了。
炫富的继续炫富,谈生意的继续谈生意,挤兑人的继续挤兑人。
我和卓文扬默默地坐在吧台的人群里喝马提尼,私下是情侣,现在要装普通朋友,实在是不知道张口该说什么,只怕出口一句普通的问候都会笑场。酒保莫名其妙地看着我们。
“好久不见,最近好吗?”卓文扬硬邦邦的说,明明上午还发过火辣辣的短信的。
我噗的一口酒就喷出来了,不会演的我见过,没见过这么不会演的,快笑疯了。你可真够幽默的。
“厄,我很好,喝酒呛到了。”
之后我们就没有说话,改成发短讯了。
但是情况似乎更诡异了,旁人都在聊天,就我们两个不停的敲击着手机键盘,还很有节奏的交错收到短信。
我快支撑不住了,极度希望有人来救场。
果然,几个貌似是卓文扬公司的合作对象把他叫走了。
我目送着他离开,时而翻阅着刚才互发的短信,时而看看他,又叫了一杯酒。
好歹我也是这里的少东啊,为何门前车马冷清?
此时,有人来光顾我了。我的母亲,她拿着一朵花走了过来。
随意的把花朵别在我的衣服上,笑了笑:“颜色有些暗,这下就亮了,喜欢吗?”
我点点头。
在母亲的面前,我也不自然,我不知道怎么对待这个女人。长到这个年纪,这是我第一次和她出现在同一个社交场合里。
她脖子上的珠串崩裂开来,散落一地蹦蹦跳跳的珍珠,而她丝毫也不惊惶,也不弯腰去拣。
已经有一位男士俯身蹲在地上开始帮她捡东西了,我也加入了他的工作。
一捧珍珠在我掌心。
“谢谢。真是长大了。”她说,“能陪我去休息室换一套首饰吗?”
她挽住我的手臂,我们步出大厅。
是吗?原来我这么快就错过了让她拥抱我的年纪。
(九十二)
父亲专用的休息室里漫延这一股雪茄的香气,这里和卧室套房没有什么区别。
母亲坐在梳妆镜前看着我,我把散落的珍珠放在丝绒布上,它们落的寂静无声。
她把它们一颗一颗的收到盒子里,说:“你现在,快……二十五了吧!”
我点点头。
“在干什么呢?”
我愣了一下,“在念书。”
“还在念书?读博士?”
“念大二。”
“噢。”她不失望,也不惊讶。“我病得太久了。”
“您还和从前一样年轻。”
“你记得我从前的样子?”
“记得。”其实印象很模糊了,她从不肯轻易接近我,小时候我曾无数次猜想过,我不是她亲生的。
“生日马上就到了是吧?”
“您记得?”
“当然,你是我生的。”
“是吗?”我问了一个多不该问的问题呀。
她似乎也没生气,“你是我怀胎十月,在医院里生了六个多小时才生下来的。”
原来我出生后和她在一起的时间,还不及出生前多。
她却笑笑:“从前,一直没给你过生日。”
“我习惯了。”
她不理我,依旧说她自己的,“多巧赶上你的生日了。得好好的给你过才行。”
“不必太费神了。”
“得把从前的都补回来才行,我病了这么多年。”
我看着这个和每个母亲一样,受了很多苦才生出我的的女人;看着这个妻子不像妻子母亲不像母亲的女人。那个男人致使她失去的部分,我没办法,但是我至少能把儿子的部分修补回来吧。
我想俯身拥抱一下我的母亲。不知道她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她弯腰拉开抽屉的时候,刚巧躲过了我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