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情不好,修养内涵都是可以先抛到一边的。所以莫大怨妇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地开始诅咒金发碧眼的外国人。
一边还愤愤地不能理解:别人对关系苦心经营多年,到最后都不一定能找到一个肯亲身毁利助之一臂之力的人,他们家邵
言那样,总是不讨人喜欢的(当然,莫砚书是巴不得他不要被人喜欢的,这样也没人和他抢)欠揍气人、一点人情世故都
不懂的,怎么就有人被他驱使得甘之如饴?难道洋鬼子脑部结构比较特殊?
不行还是不行。
邵言软硬不吃本来也没什么,总能找到方法可以将他先留在身边以后再慢慢哄,毕竟他那种个性,结党营私这种事压根做
不出来,没了邵家,实力肯定大打折扣。偏现在却又跑出一个讨人嫌的洋鬼子,讨人嫌就算了,偏偏还真有点能力。追个
起来能说”HELLO”的枕边人却追得山水重重、一路颠簸成这样,你说他倒不倒霉?
莫砚书非常郁闷地跑到酒吧喝酒。
更郁闷的是,他碰到了几百年都未必能碰得上一面的人——何启然。
他知道,何启然这几年事业上虽然春风得意,但私底下除了必要的应酬几乎都不与人来往。
最常来的却是这家名为”夜色”的酒吧。
来必形单影只,去也茕茕孑立。
真像是死了爱人心灰意冷借酒浇愁的情景。
——确实死了爱人,只是他会不会太迟钝,现在才开始伤心会不会太迟了点?
他本来看何启然是挺不顺眼的。
可是现在再见他,却颇有点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滋味。
都是命不好碰上邵言的可怜人。没的谁也别嘲笑谁。
他有什么理由嘲笑何启然?至少在邵言还是邵言的时候,邵言从未想过要离开何启然,到死都还是躺在他怀里死去。
这么一想,莫砚书心里的嫉妒又不受控制地涌上来了。
一个GAY吧里,一个英俊高大的男人拿着酒杯搭讪另外一个同样帅气英朗的男人,本来是一件多么暧昧多么值得遐想的事
情。
可惜,魔术告诉我们,即便亲眼见到的,也有可能是假的。眼睛可以直观地看到事实,但有时候也可能因此而蒙蔽心灵。
好吧,这些都是废话。
总之,这两个人是绝对不会发展出另外的关系来的。
就算两个人,一个满面失意扭曲地已经在拼命地给自己灌酒试图把自己灌醉,另一个虽然细悠悠、品味忧愁般地慢慢喝酒
,但只要一个脑子还清醒,他们都是没机会酒后乱那啥的。
“你怎么做到的,让他对你死心塌地鞍前马后无怨无悔?”
这都是表象,看来莫同学还没能穿越重重华丽的假相外衣看透邵言的本质。
“他怎么能这么残忍?说走就走,走的干干净净,毫不留恋……”
一不高兴就摆脸色,动辄离家出走,一不如意就拒绝侍寝。莫砚书近距离接触邵言,更觉得他不讨人喜欢是很有道理的,
大家都有明察秋毫洞察先机的本领,但他现在也看清楚了,怎么还是能犯贱地喜欢他爱他还死都不想放手呢?邵言那些所
谓的缺点,从来都不成为吓跑他的理由,只会让他更加地深陷其中,不可自拔地欲罢不能。果然,人要犯起傻来,谁也阻
止不了啊。
何启然原本还算平静的心境也被激起层层波澜,他说:“他确实残忍。极尽所能地骗我爱上他,把人宠够了之后无预兆地
离开,让我再找不到他……”痛失所爱的折磨,不能保护爱人的愧疚,他想对他好,都再没机会,他想补偿,都再也不能
……
“他明明是个固执小心眼又自私的男人,但他却不知道付出了牺牲了的一定要让那个他为之付出牺牲的人知道这种道理,
而是傻傻地什么也不说,不懂得邀功,不懂得讨赏,不懂得叫我要对他好一点……”
何启然的脸上带上了迷茫朦胧的、回想美好仙境的清晰笑意和藏不住的、笑里的悲,“现在好了,他走了,再没机会讨回
来了……他最不肯吃亏,现在却亏大了……”
莫砚书有一瞬间的疑惑:“这个说的是邵言?怎么听起来不像?”
莫砚书心里还有个声音在颤抖:为什么我都不觉得他对我有这么好?果然,送上门的都不值钱吗不值钱吗?
很多很多生前不讨喜的画家,死后的身价都会暴涨。人们总是善于美化已经不在的人。人不在了,很多那个人的不好都可
以被忽略或者被原谅,或者也成了那个人的好。这个跟邵言无关,只是作者突然发发感慨而已。
其实,这两个人根本是在鸡同鸭讲,虽然看似移花接木也接的挺好的。
何启然:“不是他还能是谁?”
叹口气,气息沉沉吸进肺腑,又缓缓地悲哀地呼出。何启然啜一口酒,木刻般看着莫砚书身后某个不知名的点,眼里流动
的是内敛晦暗的灰光。
“人常常会忘记对自己好的人,而铭记对自己不好的人。可是,过了这么久,我却只发现邵言的身影越来越清晰……真是
老了,看的越清楚也就越明白越绝望,也许这辈子我都再爱不上别人了。”
他就像一株定时发花生命力顽强得惊人的毒藤,你以为他不在了,他却在某个春天突然发芽蔓长,如同打了激素一样疯长
,而后缠得你心脏死紧,死紧,你却还能抽空喘口气去想,那花开得真好看。
莫砚书听了,想一会,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当单恋一棵树呢?你以为你放不下,但也只是现在以为而已,事物是
不断变化发展的,你现在的心境怎么能保证以后不会被改变的,其实还是应该过去尝试的。说不定就遇上你的命中注定了
呢?邵言只是你生命中的过客,他已经不在了,就说明你们两个是没有缘的。我们不应该把眼光局限在过去,而应该看到
长远。去吧,去追寻另一段美好的人生吧!叽咕叽咕……”
“不行的。”何启然觉得莫砚书有点醉了,“你有点醉了。”
说话还算流利,眼神明显涣散。眼里的焦距也开始对不准。
“怎么不行?”莫砚书声调抖高。
你不去追寻新爱情难道你还打算一辈子肖想觊觎我家的宝贝?
莫砚书站着已经开始较低发软了。他点的都是吧里最烈最容易酒精中毒的酒。
“如果可以,你今天就不该是在这里喝闷酒和我发牢骚。”
“明明你说的比较多吧?”
“严格说来,我们并没有到达可以倾诉苦闷的交情。大概今天夜色太忧人,不知不觉就对你说多了。也可能是,我觉得我
们能够有共鸣。”
“共鸣?我到是想和你有共鸣啊…………”
不提还好,一提,莫砚书心里立刻严重不平衡。”邵言这个冷心冷面没心没肺狼心狗肺无情无义的……”
明显不怎么把他当回事,却肯为了另外一个男人献上生命。
他再一次挫败地想:我的魅力哪里不如何启然了?明明追我的男人女人都比较多啊!
然后越想越头痛,在酒精持续酝酿的作用下,终于受不住睡神的召唤,咚一声倒了过去。
第十八章 再会
莫砚书脑子虽然被酒精麻痹得够呛,但还是能够转的。
地板很凉天,他很烦躁。
于是闭上眼睛,不小心多呆了几秒几秒再几秒。
在不断循环的几秒中,何启然已经扶他起来,然后非常正直地掏出莫砚书的手机,打算将这个包袱甩手他人。
——想和莫家打好关系,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可是,他早就已经放系了和莫家人有太多接触的意图。
本质上说来,他非但不喜欢莫家,而且,有种打心里挥之不去的排斥。
为公司的发展,他和很多不喜欢不认同不敢苟同的人打过交道,甚至有时候因为某些巧合,能够称兄道弟,本是利益至上
的理智商人,唯独莫家这块肥肉,他却不理智地不想去碰。
他知道是为了什么。
只是他不知道,原来那个名叫邵言的人影响他,已经严重至此。
何启然按下莫砚书的通话记录,拨出那个通话记录最多的号码。
“你打算继续说什么废话,说吧。”雷卷的声音似清冷的月光,还透着点凉意。
“……你好,你是莫砚书的朋友吧?我是何启然,刚好碰到他。他在酒吧喝醉了,麻烦你过来送他回家吧。”
“……”听到前爱人的声音,雷卷愣了一会。
但他这么没心没肺,被麻绳复杂得捆绑成一团的各种感情他理不清,他会自动地启动雷劈功能,直接将其劈个焦,成黑灰
飞散,还能自动大风乱刮将其吹散,很快就平静下来。
本来想说不干的,结果突然想到他都没看过莫砚书喝醉时什么样子,兴致上来热血当头,也就脑残无比。
“好,你们在什么地方?”
莫砚书本来想自己爬起来坐出租车回家的,听到雷卷的声音好像是答应过来接他了的样子,立马打定主意继续趴着装死。
谁曾想,他也有这么一天,想尽各种损毁形象的做法,卑微地拖住爱人的脚步。
他算琢磨出来了,高高在上对雷卷根本行不通。来软的倒是有可能奏效。
你横,他比你更横。
而且,他绝对比你有骨气,你看他跟古代书生一样弱不禁风(?),好像轻易施压就能变节,可你看他那双眼睛,光芒从
来不会忽闪不定,冷起来和千年寒潭没差,完全有忠臣死谏就算是错的也宁愿一错再错宁死不屈的变态。
但雷卷喜怒无常,他的选择具有严重的不确定性,极度难猜透。
莫砚书也不想喜欢上这样一个人。
如果早知道他是这样的,如果早知道这个人碰一碰之后自己就会陷入黑洞般不可自拔的眷恋和放不开手,他当初肯定一定
绝对会和他保持距离,绝对不会草率地做下决定,让自己轻忽飘荡的心被黏在邵言这个加强版的强力胶上撕都撕不下来,
真撕下来也必定血肉模糊。
明明邵言那么不招人喜欢,他怎么还能喜欢上爱上,还搞到跑来酒吧买醉的地步,他就不能理解了。
不过,世上未解的迷多了,像百慕大三角埃及金字塔尼罗河水怪外星人UFO……不差他这一个。
莫砚书等雷卷扶他。等了一会不见动静,突然响起何启然的声音:“你不打算送他回去吗?你不送,我在找其他人吧。”
莫砚书脑子还没从酒精中恢复过来,现在才想起有个何启然在这,何启然=邵言的前爱人,再见面=有可能旧情复燃。
他立马睁开眼睛。
结果雷卷非常困惑地说:“莫砚书怎么可能这么安静都不吵不闹?”不是说人品和酒品相通吗?没道理啊。
对上莫砚书猛然睁开的眼睛。
莫砚书反应迅速地扑上去,“宝贝~”
雷卷没站稳,被向后的力道一冲,不受控制往后倒,后脑勺砸地上,一声闷响。
“啊——”
莫砚书做在他的腰上,表情天真心疼地摸着雷卷被砸的后脑勺,“摸摸,摸摸,宝贝不痛啊……”
雷卷一脸抽筋兼踩到狗屎的表情看着莫砚书。
莫砚书视而不见。
雷卷面若含霜,话似喷火:“滚——从爷身上爬下来听到没有!”
莫砚书想:我现在是醉酒的人,我不要听你的话。
然后继续赖在他暌想已久的身躯上,完全不理会他那一米八的高大身材压到雷卷瘦小娇弱(?)的如花枝易折的躯干上是
个什么重量,其压强又是个什么值。
莫砚书说:“宝贝乖,不要闹——”
然后一俯身不客气地在众目睽睽以及何启然皱眉不赞同的目光中——堵住了自家宝贝的嘴,准备继续放冷冷的不讨喜的美
没情趣的话的淡粉色的充满诱惑的嘴。
占自家老婆便宜不能算占便宜,知道吗?这是他的正当福利,神圣的不可剥夺的权利。——莫砚书得意的想。
没办法,他现在的状况是:厚脸皮就有的吃,还顾虑礼仪就等着饿死吧。
雷卷不甘不愿地被占完便宜,决定有必要转移阵地,好教训这个爬到他身上当众发情的兽类。
当不当众的真说起来雷卷也不是非常在意,可问题是,何启然在旁边看着,他就觉得心里不舒服了。
他对何启然有抵触情绪,这是肯定的。
莫砚书妄图继续霸着众多目光的焦点吃豆腐,然后雷卷居然笑着微微撑起上身,凑近他的耳朵,用无比亲昵勾引的口吻对
他说:“莫少,这么多人免费参观多不好,不如我们转移到家里继续?”
酒吧的灯广太暧昧,雷卷的语气太温柔,雷卷的笑太魅惑……那么多的太。
明知道是谎话,他仍然说服不了自己不去遵从。
他真是太不坚定了,一碰到雷卷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他的意志都会迅速崩盘。
受不了诱惑你怪得了谁?
难道采花贼能说:都是你太美丽的缘故所以我才控制不住?都是你的错?
第十九章 无情
莫砚书答一声好。
起身一瞬,却又心念电转。
去是要去的,但万一那个毁人姻缘棒打鸳鸯没有道德的老外也跟来了呢?雷卷能不带着那个人来?他安心?
他悲戚哀怨地作下决定:趁着现在,能揩多少油揩多少油吧。
想他从前原是流连花丛片叶不沾的主,而今沦落至此,无可奈何至此,莫砚书自己都有点无语凝噎。
遂未起身彻底,便又俯身而下,忽视周遭一干看热闹的人等,浑然忘我吻下去,竟是打算先吻个够本。期间,手还不安分
地钻进了雷卷的衬衣里。
雷卷难得如此乖顺地配合。
莫砚书欢喜舒畅地不行。
就算雷卷此刻微阖的双目中满是浓浓的秋后算账的警告意味,莫砚书也只当没看到:他是醉酒的人,醉酒的人啥也不知道
。
何况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吃豆腐者不顾威胁。
莫砚书用力而投入地吸咬舔舐,蹂躏完唇瓣,扫过牙关,径直深入腹地,力图使出浑身解数,用自己高超的技术能够将眼
前的人迷个神魂颠倒。
最好能够神魂颠倒到他们两个不再相互折磨,而能够互相体谅,雷卷从此为转换个性变得温顺体贴,不再折腾他,乖乖给
他回家暖被窝去。
明显是他想多了。
怎么样都不够,雷卷皱眉喘息面色微红的冷丽模样让他欲罢不能。
人的贪愿是无穷尽的,可在面红心颤中命悬一线的理智还在。知足常乐是真理,再不停手,他的宝贝该踹人了。
从雷卷身上分离的时候,除了恋恋不舍,莫砚书心中更感受到了一种空落的绝望。
贴的丝合无缝的下身,是他的灼热受不住地昂扬了。
雷卷……雷卷太冷静,冷静地像局外人在看一场戏。
其中或许有激动激励甚至心跳颤抖,但隔了一层膜,所有的情绪都变得刻意的自然。
就算他曾经也许现在仍是很有魅力、魅力到所向披靡,又如何?总有这么个冷心肠、没心肝的人不肯买他的帐,不肯为他
倾倒,偶尔的好脸色,都是要靠奢求来的。
偏偏,这个不知好歹的人,又是他的心上人。
其实没什么好难过的,万物相生相克,因果报应,循环不爽。鬼知道你转个弯是一条平坦达到,还是万丈悬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