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一点地方音的法语,优美的法语(虽然目前都还只是流利的骂人的话),像是从记忆泛黄的胶片上投映出的电影,自
有一股熟悉温馨。
“虽然你的言语荼毒了我的耳膜,但我不会和你计较的。”
“你是什么人?半夜一点把我吵醒,没有紧急的事,你就等着死吧。”
哎?不是八点吗?
哦,忘了时差。
他问我是什么人?
对,我是什么人?怎么说?
不知道。
“也不是很紧急的事,我等天亮再找你好了。”我知道我很欠揍。
“另外,要是不想被人吵醒,你可以关机。”我好心建议,面无愧色。
醒都醒了,你骂我也改变不了事实。
“……”
我真的挂了。
事情也确实没紧急到刻不容缓的地步。明天再打好了。
挂断不到五秒,手机跟被烫到一样响起来,催命似的。
来电显示,国外的号码。
“……”
“靠!不说话我挂了。”
“这个号码我一直都是开机状态的。我只告诉过邵言一个人……已经很久没有人打进来了。你是怎么得来的?”
质问带着沉沉凶戾的语气。
弄得我以为我抢了他老婆似的……
他说话的态度让人想朝他身上扔西红柿。
脑子里立刻冒出一句广告词,我爱妈妈,妈妈爱我。
我不想和他罗嗦,直截了当,王八气十足地说:“我就是邵言,邵言就是我。”
“…………”沉默的怀疑。
“罗伯斯,声音变个你就认不出人了?”
罗伯斯的真名其实还是挺威风的,Robespierre。但到了china,他只好委屈成了萝卜丝。
“电话说不清楚。见个面,我需要你的帮助。”
利用的上的时候才想起给人打个电话,连问候都不先来一句,直接厚颜无耻地摆明:我是有事要你帮忙才找你的。
一般人还真不能像我这么欠揍。
我虚心想想,我还真不算得上什么好人。
隔了那么远空间以及时间,一般人差不多也该生疏了。
想想,几年没联络?两年?三年?或者是四年五年?除了在法国国庆日(就是巴黎人民暴动把巴士底狱给攻了的那天)偶
尔想起来就打个电话问候一句,想不起来就算了,除此之外,我们没有再多的交流。
我承认他是我很铁的哥们,可那不代表我闲着没事就该给他打电话说些无关紧要不痛不痒的话。两男的,没事拿个手机煲
电话粥,像话吗?
难道因为我们不怎么闲聊,哥们朋友的情分就少了没了消退了不见了?这样的朋友不要拉倒。
他说:“在哪见面?地点说具体。”
我非常欣慰。
他这么说,就是他打算从法国飞过来。
很有自觉,很好,很好。
第十三章 吴用
我没考虑过,如果被莫砚书抓到我和人开房间,我该怎么做。
罗伯斯块头不小,还是个外国人,不让人注意很有难度。让他拿片叶子在手上不停地念”你看不到我你看不到我”?教他
蹲角落装空气都不成。我能跟着他到公共场所密谋怎么把莫家弄穷?我疯了都不这么干。
所以还是开房间好,隐蔽,而且我选的酒店保密工作做的很敬业。据说当地报纸一块专门报导一些家长里短的破事的还不
及豆腐大的版块上曾经有过报导:某妻子跟踪丈夫至XX酒店,意图收集丈夫出轨证据以获得更多的离婚赔偿。但是该酒店
工作人员任女子如何以我爸是某某某领导我哥是某某黑社会等种种语言威胁不为所动,坚决不肯透露客人信息,致女子在
酒店大厅守候至深夜才把完事的丈夫逮到。……
我对这则报导印象深刻,因为刘子东非常无聊地在我耳边一遍又一遍唠叨,拿着报纸指个不停,异常自豪地说他当时就在
现场,绘声绘色地描述那女人被拦截时的愤怒,完了还吧唧吧唧地说着以后偷人外遇一定要在该酒店,利益有保障啊有保
障,还有那边自助餐的沙拉很不错啊很不错。那天老太太那天刚好来,又被刘子东的话题吸引侧头听的很感兴趣的样子,
我不好打扰她老人家难得的热情,只好受刑一般让她在我耳边唐僧个不停。
说远了,其实开房间最大的好处是,真被人抓到,还可以假装外遇被揪到。开房间三个字,早已经被染上了颜色,你说你
纯聊天都未必有人信。
我完全不慌张。等的亦不心急。
把酒店的房间逛一圈,在落地窗户边看风景。
时间有剩,我甚至有心情去洗个澡。
大门被迫不及待地打开时,我正坐在床边擦头发。
来人看我一眼,然后直接忽略我,开始匆匆扫荡房间,随后很快失望无比地又找上我。
“邵言呢?”
深棕色的头发,蓝色眼睛,五官深刻而立体,刀削的眉眼,坚毅的鼻梁,比雷卷如今一副娘娘腔的脸不知好了多少倍。
“我就是。”
落地有声的回答。
可惜,眼前的人根本不相信。
“你?邵言吃了魔药变矮了缩小成个男不男女不女的?”
我青筋暴起,牙齿咬得咯咯响。
就算我现在长的不够爷们,在中国这个地方,也还有另一种说法,叫斯文清秀。怎么到他口中就变成男不男女不女了?
看他伸手的方向角度移动的趋势,我就明白他要干什么。
他想把我当小鸡似的拎来拎去,顺便摇醒我混乱的脑袋。
什么破癖好!
老子现在穿的是一件酒店配的白色浴衣,浴衣带子松松打地着个活结,被他拿蛮力一拎不得跟香蕉蜕皮似的清洁溜溜?我
还要不要混了?!
一招出其不意的擒拿(跟莫砚书学来的),利用雷卷娇小灵活的优势(是挺娇小的),迅速地从他伸出的手臂的空当钻到
他背后。
他要真的挣扎我铁定拿不下他。
我骂:“我说话你当我放屁呢!你呀个呸的!”
按住他不到五秒,我立马跟个猴子一样跳开两米远。”站住!立——正——!”
这个笨蛋,还真的反射性站好,两手贴裤腿,标准站姿。
意识到自己干了傻事,他愤怒得头发都快烧起来。
“你是谁?”他没恼羞成怒扑过来狠揍我一顿真是庆幸。
“我是邵言。”
“不老实交代?”
你挽袖子干嘛?想揍我?
我立刻弹簧似的蹦开,保持一个足够说话的安全距离。
“靠,我本来都不想说的!我十五岁不学好跟你在巴黎四处游荡、你身上哪里有疤哪颗牙齿是补的怎么被磕破的我都能给
你讲清楚咯——”
“还有我平生唯一不光彩的偷窃还是偷严丽华的画——就为了在黑市上变卖作我们损害神圣私人财产和打架斗殴的赔偿、
以及我们的旅费。后来我们因为共同作案虽然谋杀未遂但是仍良心不安一个人偷偷跑去自首进了少年监狱……”讲的我口
水都干了,我都怕他不听完直接冲上来先揍我一顿再说。
总结陈词,“你爱信不信。”
在他闪烁着宝石般的蓝色光泽、将信将疑最后终于不再怀疑的目光中,我又补上一句,“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信
我我就是邵言,你不信我我也还是邵言。”
“有人说你死了,可是我不相信。你那么耐揍耐踢得一个人,怎么会这么年轻就死了?不过,你为什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
我在考虑是给他有科学依据的唯物主义的说法,还是浪漫的法国空想主义的说法。
“我的灵魂背负了太多的罪恶,天主不愿将我收回,而是让我继续束缚在另一个人类的躯壳以此求得救赎。”我无比认真
地说,虔诚地如同真的天主教徒。
他闪着真诚光芒的眼睛,充满洒脱狂野的唇在神经几个回路之后,用优美的法语如水落银盘的声音对我吐出了一个词:“
——狗屎。”
“你打算取消追杀令吗?”
“什么追杀令?”我会那么无聊没事找事耗钱耗力发什么追杀令?我脑袋秀逗了吗?
“吴用。我查到的那一起枪杀案的主谋。”
……
他不说我压根想不起有这么个人。
“天主慈悲,他和我小时候有交情,杀就免了吧。”真正的主谋是我,也不干他什么事。这话兄弟也是不能说的。”不过
,追肯定得追的。你随便打劫个他一百万就算了。”
吴用办事不牢靠,枪法更不准,唯一的优点是勉强算有职业道德,虽然是建立在金钱至上的基础之下的。
他事情没办好,叫他退我点钱时应该的。
我当初昏了头听他说什么”人要自尊自重,你怎么能这么看轻自己?邵言的命怎么会只值这么点钱?……”,然后付了传
说中打过折的巨昂贵无比的vi屁价,事后想想,真是被他当冤大头宰了而一通。
我买东西都不看价钱,被当冤大头不是一回两回。但他收了我那么多钱去逍遥自在,都没被谁抓到虐待一番,最重要的是
,爷因为现在要用钱,才突然意识到我扣去七七八八的费用剩下的钱还不够当初付他的一个零头。
想想心里都不爽翻了。
对于打枪都打歪的家伙,我有权要求精神赔偿。
“你变善良了?”
良知还是有的,善良是绝对木有的。
“受天主圣光普照,我已经决定放下屠刀回头是岸立地成耶稣。”
我是心虚。
人做错事都会心虚的,很正常。
他笑这抛出两个字:“狗屎。”
“办事要有效率,我是叫你干活来的。”开门见山寡廉鲜耻地直接跳回本来目的。
“你不打算先和我叙个旧?”
“叙个毛,罗嗦。”
他一脸无奈地对我摇头,一副我早知道你会这么说的表情。
“不用叙,我看你现在的样子,过的铁定比当年好。”为了亡羊补牢地说明我不是那么无情的人,我补上一句。”说正事
。”
“你在外边替我注册个空壳公司,先运转起来。”
“你打算用它赚钱吗?”
“不,是用它骗钱。”
“骗钱?骗钱啊……”
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所谓臭味相投狼狈为女干,看他笑的这么淫荡就知道了。
“能不能告诉我,谁这么倒霉得罪你?”
是我比较倒霉。想一辈子到老的人,没一个能靠得住。
说不说都一样,他以后总要知道。
“如果你嫌麻烦,直接去找个类似的机构穿针引线更方便。最后如果真的被跨国起诉,你也好脱身。”
“不,有钱为什么不赚?顾忌太多的人,往往缺乏成就大事的冒险精神。”
第十四章 定计
“骗钱慢慢来,不急。”
前期的准备资金不能少。
总要让人先尝到甜头,不然谁肯把嘴里的肉吐出来?
我不能算聪明,但我从来都知道那一句最智慧的言论: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可是,人心永远是无底的沟壑,不是所有人都明白适可而止和知足常乐的道理。
天上掉馅饼下来的时候,大家都高兴。你高兴,可以,但是,你也得想想,你有没有能力把它吃下来。没能力?等着被撑
死吧!
抄袭是件容易的事吗?
典型的”庞氏骗局”,稍微粗制滥造一点,有点小聪明的人都看得出来,何况莫家那群人精?想骗他们钱,想的美。
不过,再古老的骗局,都会有人上当。
制作稍微精良点,披上现代企业科学管理诚信经营的外皮,总有受不住诱惑的。不是大彻大悟的通透,而是一点点的小聪
明和不懂克制的贪欲,结合起来,有时候真能要你命。
而且,莫家是家族产业,凝聚力也许强大,但一代代下来,难保不出现利益不均和权利不平衡的现象。而这些,常常是矛
盾积蓄的根源。
多加利用,利用的好,往往事半功倍。
把大概的方向密谋清楚,我很自觉地撤房走人。
罗伯斯跟在我后面,脚步轻快。明明已经是个三十岁的老男人,还学不稳重的毛头轻哼口哨。
骗钱是这么值得高兴?
为什么我察觉不到一丝喜悦?
走得太急,撞到一个人。刚想抬头说对不起,话到嘴边又吞下去。
“你为什么在这里?”
被人以如此不善的口气质问,刘子东傻不啦叽地露出一脸莫名其妙:“吃自助餐啊!这里的沙拉很好吃我不是说过了吗!
”
“吃自助餐饭店会给你房间钥匙?”
“你傻啦?单吃自助餐要188,订个房间288另送自助餐,明显288比较合算嘛!”一副理所当然你这都不会算的样子。”
哎,你开房间了?你自助餐吃了吗?”
可能是我多心了。
“没有。”
“刚好刚好,我把房间退了,你票给我,我帮你吃啊。”厚颜无耻地提出蹭饭的要求,坦荡无比,没有半点诸如羞愧忐忑
不安之流的神情。
罗伯斯听我和刘子东说话听的一头雾水:“你们在说什么?这个人是谁?你们认识?你为什么要给他东西?”
刘子东兴奋地看着罗伯斯,跟乡下来的土冒一样大惊小怪:“老外~!老外~!”
“他是要饭的。我和他不是不是很熟。”迅速撇清关系。真是丢脸。
罗伯斯:“他看到我好像很激动。他认识我?”
“不是,他在叫‘猴子!猴子’”
罗伯斯腾的一下怒火窜上来,“猴子!”
他看,刘子东的表情果然很像参观动物园里的稀奇物种。
冲过去拎起刘子东的后衣领,挥舞着怒问:“叽里呱啦叽里呱啦……”
他心情好的时候一般不会随便打人。
“雷卷,这个长的很帅的人在说什么?他是不是想和我拍照留念啊?”
“对,他说他很喜欢熊猫,希望你能帮个小忙让他在眼眶上揍两下。”
“啊!”刘子东捂头,“can you s屁eak English?I have said no!No no no!”
我说:“我开玩笑的。他不会说英语。”
“现在竟然还有人不会说英语!哇,他火星来的吧?”
在他没形象的哇哇乱叫的惊诧中,我赶紧拖罗伯斯离开。
“以后看到他躲远点。”
罗伯斯赞同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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