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受伤
厉锋看着躺倒在地啃了一嘴沙子的商战,阴阳怪气道:“世子说的哪里话来?咱俩一对一的切磋,厉某人既未找帮手又未
动兵器,技不如人还在此大放厥词,真是恒王府的好家教、好规矩。”
商战哪里受过这个,脸先是一白,紧跟着又是一红,紧跟着又是一声怒吼,挣扎着要起身再跟厉锋打过,厉锋见状上前一
脚,却不是冲着商战去的,而是用巧劲扬起一篷沙土。
商战“哎呦”了一声,双手紧紧捂住眼睛。厉锋见状一把揪起商战,往旁边树上一推,就听“碰”的一声响,商战被结结
实实甩在树上,接着“哧啦”一声,上好锦缎武士服随着商战身子贴着树往下滑的过程,被粗糙的树皮给刮了个彻底。
这一变故不过电光火石,我看的目瞪口呆。厉锋还不罢休,冲上前去,一手垫着商战的肚子,另一手隔着自己手背,狠狠
捣了过去。我暗暗心惊,这小子好毒的心机,这么着商战就是疼死了,外表也看不出什么来。不光这样,商战的眼睛是自
己迷的,后背是自己撞的,厉锋都能说成是打斗中失了手,把自己给摘的干干净净。
这还真是,阴损下三滥。
这一拳下去,眼瞅着商战立时就没了声音,一手捂着眼睛,一手按着肚子,靠着树虾米似的蜷缩着。衣衫凌乱,鬓发散乱
,大颗的冷汗直从额头上往下淌。看着看着眼前的商战还是商战,可厉锋不知怎么就变成了苏郁,正在那里对着商战拳打
脚踢。
我浑身不自觉的一抖,难道说苏郁抽身事外,可商战的命运还是不可改变吗?转头看向似乎一无所觉的商平,厉锋的欺侮
,真的是因为心怀不忿,还是,这本就是为了收服商战,与你合演的一出戏?
可是商战,苏郁不忍,苏郁有愧,苏郁却还是不能为了你,趟这浑水。这个突然冒出的想法,让我不由得有些灰心。
我扭转头,几步走到商平身边,低声叫道:“殿下。”
商平正站在场中央志得意满的瞅着七扭八歪倒了一地的人,边笑边不顾形象的用袖子擦脸上的汗。
见我过来,微微一愣,皱眉问道:“怎么?”
我递了块帕子过去,轻轻道:“厉锋跟战世子动手,略有些过了。”不管此事与商平到底有无关系,我能为商战做的,只
有这么多了。
没想到前世今生,都是我亲手将商战推向商平一边,只是用的方法不同而已。可不如此又能怎样,拉拢商战,对抗商平,
扶持商清?苏郁,你可有这本事?只盼商战能如前世般恩怨分明,我苏家退步抽身时,战世子能念着今日种种情份,帮我
们一把。
在我提醒下,商平似是终于想起商战,忙四下搜寻。我忙道:“树下呢,我看着被厉锋推了一下子,怕是撞的不轻。”
商平终于发现商战的位置,凝神瞧去,越看脸色越是冷峻,我许久不曾得见的那股戾气,不满周身。
我略有些担心,商平若是演戏,演的未免太真。不怕是假的,就怕是真的,上书房从来不缺是非,商平不是个省心的主,
我是他的伴读,不管愿不愿意,在别人眼中,总是一伙的。这身份,当真尴尬。
没容我多想,商平几步上前,从后背揪起厉锋,就扬起了拳头。朝厉锋脸上猛揍了过去。厉锋出其不意,被打了一个趔趄
,捂着左边腮帮子,有些发傻。我看看商平,忽然觉得商平大概早就看厉锋的腮帮子不顺眼了,揍得真准。
商平一句话不说,几步上前又是一脚。我看厉锋眼里凶光渐露,两只拳头越握越紧,商平紧抿着嘴,一脸轻蔑不屑,那表
情仿佛是说:“我就揍你了,怎么着吧?”
我心里有些发急,忙冲商平喊道:“殿下先来看看世子吧。”上前半蹲着扶住商战,搂在怀里。一摸袖口,才想起手绢给
了商平,忙握起袖子,轻轻给商战擦了擦汗。
“战儿,怎么样?到底是哪里伤着了?”商平也顾不上厉锋了,蹲身过来,握着商战的手,语气少见的焦急。
商战捂着眼睛,疼的说不出整话,仍旧哼哼唧唧在那发狠:“厉锋,暗箭,伤人,哎呦,小人!小爷这个,这个仇必报!
”
我听的又好气又好笑,顾不得搭理他,冲崔福喊道:“催公公,快端清水来。”
“这会了端水做什么?该看看伤才是!”商平越发急了起来,几乎用喊的了。
“世子八成是迷了眼,这个可耽误不得,得紧着把沙子洗出来才好,别的伤一会儿回去了,再宣太医吧。”我看着商平的
样子,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压住火气,跟他解释。
“你说的是,我心急了。”商平这会也稳住了神,不过难得商平肯跟我心平气和说话,我倒有些不适应。
来不及多说,崔福端了水过来,我忙把商战轻轻送到商平怀里,挽了挽袖子。商平一眼不发,递了帕子过来。我一愣,商
平冲我朝商战比了一下,我只得点点头接过帕子,沾着水,替商战轻轻擦着眼睛。
边擦着边小声安抚,商战虽然仍旧时不时哼哼唧唧,不过倒是渐渐安静了下来,过了一会,眨巴眨巴眼睛,慢慢睁开。我
一看,红的跟兔子似的。
商平在旁边,也明显松下一口气。
我帮商战理了理头发,问道:“世子,你自己仔细感觉感觉,究竟是伤了哪里?”
“肚子”商战仿佛终于找到亲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撅着嘴,想了想,又指指后背,“还有这里,火辣辣的。”
我忙查看,好家伙,后背的皮挫的一道道的,正在往外渗血呢,当真有些惨不忍睹。
商平脸色越发的冷了下来,我怕他再想起厉锋来个后找补,忙道:“赶紧的去朝阳殿吧。”
商平点点头,冲崔福道:“去宣太医,自己轻轻抱起商战,往自己寝宫去了。”
路过厉锋身边的时候,转头看了厉锋一眼,我觉得商平恨不得他的眼神是刀子,能把厉锋身上扎出十七八个透明窟窿才叫
解恨。
我看着商平抱着商战渐渐走远,对崔福道:“公公这就去宣太医吧,师傅们那里我去说吧。”
崔福点点头,说了声:“有劳公子。”转身去了。
厉锋在旁边一声冷哼:“狗奴才!这时候只知道谄媚,伺候不好你主子,照样连条狗都不如。”目光却是直直看向我。我
心里一阵难堪,脸上有些热辣辣的。
“苏郁,还不跟快跟上来。”商平老远发话,“厉锋,你去跟师傅们说一声。”
我忙答应了一声,跟了上去。走到商平近前,伸手帮忙扶住商战,垂着头,不发一言。商平扭头看了看我,突然大声道:
“你不快些跟上来,只管在那里磨蹭什么。”
我心里越发不是滋味,低低答了个“是”字。
商平突然停下脚步,我抬起头。商平冲我皱皱眉,声音越发的大了起来:“你是正儿八经的皇子伴读,御口亲封,理应跟
我形影不离,至于那些跑腿传话之类的,自有下人们去办,你跟着操哪门子心,没得低了身份。”
我怔怔看着商平,商平仍旧皱着眉,眼光越过我,冷冷看向厉锋的方向,不屑一声冷哼。又转向我,没好气道:“傻子,
走吧。”
朝阳殿本是天帝少年时读书的所在,整体风格规整肃穆,赐给商平,不能不说是一种荣宠与希冀的表示。说来,这个地方
,原是我极为熟悉的,幼时厮混,少时纠缠,这里有我太多少年时的身影,也封尘着我许久未开启的记忆。
商平一路未许人插手,径自抱了商战去他的寝室,跟前世相同,因为两兄弟要好,商战跟天帝一通胡缠,并未独自分得一
宫,仍是跟着商平同住。这一住,便住到了商战成人,出宫分府。
这次虽说面上是比试较量失手,可有商平插了手,动静自然是不能小了。因此太医院得了消息,飞快的赶了过来。
商平紧绷着脸看太医处置,好在商战还是要脸的,虽然刚才跟我们单独在一起的时候看着那叫个委屈,当着太医到底是小
男子汉的面子占了上风,除了疼的忍不住了才“嘶”一声,整体表现倒是不错,并没有鬼哭狼嚎的。饶是如此,这一通包
扎下来,也把太医整了个满头大汗。
我瞧着后背的伤虽说是可怖了点,不过到底是皮外伤,应当是无碍的,我担心的倒是厉锋的那一拳,若真的下了黑手,落
下了毛病就糟了。
走上前对商战道:“世子,刚我听你说了句肚子疼,这会儿可觉得怎么样呢?”
商战听说琢磨了琢磨:“你不说我倒是把这茬给忘了呢,这半天光顾着后背了,也不觉得怎么疼了。”
我无奈在心里翻了翻白眼,商平沉声道:“既是刚疼过,太医就给好好看看,不可疏忽了。”
太医用袖口抹了抹汗,连连称是。伸手刚按上商战的肚子,就听又是“哎呦”一声。太医脸色有些凝重,越发小心检视半
天。商平也走上近前,问道:“到底是怎么样?”
太医恭敬回道:“多亏了苏公子提了句,世子腹部受了重击,伤在内里,这会儿开了方子紧着化了瘀伤,在外用药汤热敷
,几天也就无碍了。若是耽搁了,等被什么勾起来再重头治来,要去根儿,谈何容易,这就是一辈子的虚症。”
我听的暗暗惊心,一辈子的症候,日积月累,等年老体衰或是得了什么大症候,把这个勾了起来,就是死在这上头,也不
新鲜。
在看商平,脸上都泛了青色了,气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当着太医的面,勉强顾着礼数。等太医开了方子,又嘱咐了几
句。我也不指着商平留心这些琐碎了,细细听了,送走太医。刚回转身进门,就听“桄榔”一声。
忙进去一看,一个上好的假山石盆景,就这么毁了。屋里伺候的一声不敢吭,忙着收拾的收拾,煎药的煎药。我也不敢触
商平的霉头,心里盘算着怎么开溜。
小心蹭到商战床边,赔笑道:“世子这会儿觉着好些了没?”
商战摇摇头:“这点小伤倒没什么,就是败在厉锋那小人手里,着实可恼。”
我也不知接什么话合适,越发觉得这些是非,太过敏感,忙笑道:“这倒不急,殿下的功夫是极好的,你在这朝阳殿,朝
夕相对,还怕学不来真功夫一雪前耻?”说着扬声道,“贴身伺候世子的不知是哪位姐姐,太医有些嘱咐的话,我交待了
,也好早晚该回府的了。”
“苏郁,你别走了,我今日不想一个人睡,想你陪着我。”商战拉拉我衣袖。
我吓了一跳,这位小爷怎么想起一出是一出啊,忙摆手:“世子,断没有这个规矩的。”
“既然太医的吩咐你都记下了,也就一事不烦二主,你且从权在这朝阳殿住一晚吧。”商平一直没开口,这会儿开口了,
我怎么觉得还不如刚才在那装哑巴呢。
44.拉拢
“平哥哥,我也不许你走,咱们还跟早几年你来山西那般,今儿多了苏郁更好的了,就是我娘说的什么,哎呀。”商战突
然用手敲敲脑袋。
我吓了一跳,忙问:“这又是怎么了。”
商战不好意思摆摆手:“我想着我娘说的那个成语呢,说是只能亲如兄弟才能做的。”
“抵足而眠?”我思索了一下,试探着问。
“对对!”商战一下眉开眼笑,“我娘跟我讲过了,大概意思就是咱三个睡过一张床了,这才算成了。”
“成,成什么了?”我听得心惊肉跳,扭头看看商平,这会儿这位小爷倒是一扫刚才的焦虑暴躁,好整以暇的依着床架子
,也不搭话,只是似笑非笑的在那看着,偶尔扫过我,那眼神怎么看怎么有股幸灾乐祸的劲儿。
“成了生死之交啊!”商战一脸苏郁你真白痴的表情。
我有些欲哭无泪,商战,有你说话那么省略的吗?虽然我斗争了半天,也不排除有愧疚的成分在,可我怎么也算是挺身而
出救你出了厉锋的魔抓的恩人啊,可你现在算什么,和你娘一起帮着商平玩我啊?
“好了,苏府那里我派人送信儿,战儿有伤呢,万事依着他,只得委屈你了。”
我静静看着商平一脸的理所当然,轻轻点了点头。果然,也只有涉及到商战的时候,你才会如此紧张。连带的对我也难得
的和颜悦色。因为厉锋得罪了你的战儿,所以在他羞辱我时你才会借题发挥,替我出头吧。这会儿,更是连“委屈”二字
都说了出来,苏郁如何敢当。
有些自嘲的笑笑,环顾四周,我这才发觉,原来商战住的,竟是我在朝阳殿厮混的时候所住的偏殿,连格局亦未变,这间
里外相连的套间,本就是我的卧室。
只不过刚进来时只顾着看商战的伤势,并没有留意这些。前世我又从不理论这些个,这时留心细看,处处透着熟悉而又处
处不同。房子还是原来的房子,却是着实用心拾掇过的。与我奢华铺张的风格不同,商战的屋子,有一种沉郁的精致,一
应摆设物件俱是大气低调,看着用着只觉舒服,并没多惹眼,可是若仔细的品评,没有一样是能容易得来的。
我又瞅瞅床架子上的名家水墨字画透纱帐子,转身开始忙活起来。恩,这帐子由内而外透着雅,从外头看着里头一片模糊
,躺在里面却是既透气又敞亮。夏日里用是一等一的好,比我的看着就热的大百花帐子不知强上多少倍。只不知原本我放
在屋子里的摆设物件都跑到哪里去了,八成是入库了,也说不定,商平看着烦,当真给扔了干净。
胡思乱想权当消遣,前院后院,屋里屋外的,一位受伤的小爷,外加一位盯梢的大爷,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我伺
候过商战,心中是有数的,这一晚上怕是轻松不了了。
因为这朝阳殿没有病着的人,所以这药炉子药吊子按例是不能放在明面的,怕沾染了晦气。张罗着吩咐人从库里取出煎药
的家伙,又挑了稳妥的将太医的嘱咐一一说了,眼看着点起了炉子,有专人看着了。
又想起屋里还撂这两位爷呢,忙的上外间命人沏了茶来,我记着商平惯爱喝碧螺春,商战年长以后到了夏天是喝苦丁的,
只后来新疾旧患的,太医嘱咐这东西寒凉,不让喝,这才渐渐的戒了。至于小时候,却没有印象了。我也管不得那么多,
只捡这两样里上好的沏了来。
看看天色也不早了,又着人往膳房传了商平的晚饭,因为商战带伤,诸多忌口的东西,所以一并命人停了商战的例,大体
养伤的饭食都有规矩,只从小厨房拿了牌子,给商战根据喜好,略添减了几样。
瞧瞧天色,也该预备掌灯了,另外商平的铺盖要预备挪了过来。我的只悄悄命人捡了素色纱被放在外间了。
忽然又想起一件事,进了里间,看向商平:“世子晚上不过去请安了,虞妃娘娘那里是殿下去请安时说一声呢,还是另派
人过去?”
商平并没有立时开口,一双剑眉似蹙非蹙,含义不明的看着我。
我有些不自在,走到床边,净了手,沾了些药酒,扶了商战靠在我身上,将手伸进被里,替他轻轻揉着肚子上的瘀伤。
刚触到被踢的地方,商战就是一声“哎呦”。商平几步走到床边,我手一抖,轻轻拍拍商战,看向商平道:“这瘀伤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