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许是我没有立刻吓得求饶或是搬出商平这些靠山来出言恐吓,反而跟他说起这些有的没的,着实有些出乎厉锋的意料,厉
锋收起有些轻蔑的表情,“哦”了一声,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因为,”我说着微眯了眯眼睛,右手的拳头紧紧握起,“你个猪狗不如的东西,凭什么说狗的坏话?”话一说完,拳头
也飞了出去,直直的捣向厉锋的眼睛。
“嘶”,我收回拳头,下意识的就在那甩了甩,厉锋的脸是不是石头做的啊,打的我手生疼。不过,当真是痛快啊,好久
没有这么爽了,连日来的郁气一扫而光。
厉锋被我揍得踉踉跄跄往后退了好几步,捂着眼睛都傻了,周围一帮人呼啦啦围过去,“老大、锋哥、厉头”七嘴八舌的
直吵吵。
半晌厉锋许是回过神来了,“嗷”的一嗓子,手指头抖抖索索的指向我“苏郁,你,你……”
“我,我”我笑眯眯走了过去,伸手摸了摸厉锋的脸,小心翼翼的问,“我把你打疼了?”
厉锋估计是彻底被我整傻了,竟然点了点头。我收起笑容,照着厉锋的肚子就是一脚:“你他妈也知道疼啊!”
厉锋被我踹趴下的同时,我也十分丢脸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用力太猛,脚扭了……
接下来的事情十分混乱,好像蜜蜂“嗡”的一下子炸了窝,黑压压一团向我扑过来,使劲儿叮我蜇我咬我,我想跑,却被
压着动也动不得;想躲,躲开了这边还有那边,到最后,只剩麻木的触觉,感觉不断有东西密密麻麻此起彼伏的与我的周
身接触。
干脆放弃了抵抗,努力伸手护住了脸,趴在地上越发的哈哈大笑,成功引来了一片谩骂,和又一轮疾风暴雨似的拳头。
这帮菜鸟傻货,其实揍人的精华,全在前几下,一定要稳准狠,打出气势,打出水准,让被揍得人知道疼,下回看见你,
就能立时的想起那几下子的滋味,足矣。至于后面,你揍得再狠,谁他妈还记得,没晕过去也得让给打傻了,就算有几个
出息的能自始至终保持清醒,那身上也早木了,能有什么感觉。
想到这连我自己都有些佩服我自己了,因为我就是那少数几个被打木了的。不过估计也坚持不了多久了,嘴里的血腥气越
来越重,也不知道,这次,能换来几天的假。
想到可能有好些时日不用来这上书房,心里一阵轻松,厉锋,已经到这份上了,您就别客气了,加把劲儿吧。也让我能多
歇几天。
最后,我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轻松的陷入了黑暗,不过耳边恍惚的有人怒吼,接着身上一松,一直压着我的蜜蜂,不见
了。更好了,终于可以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了。
多久没有这么踏实的感觉了?像是漂浮在云端,身下是云层的托浮,软绵绵暖洋洋,没有危险和重重顾虑,也不用处处委
曲求全。我一直不知道,想好好的活着,原来是这么累的一件事。
不过似乎这种美妙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我仿佛一下子从云端跌落,心下空落落的,紧随其后的是周身的剧痛。难道真
的是从云上摔下来了?我迷迷糊糊这么想着,不会摔残废了吧?
四周重又纷繁嘈杂起来,真烦人,不由自主皱了皱眉。
“苏郁!”谁啊这么吵,讨厌,不想理他。
过了一会儿,声音又想起:“太医,我刚刚看他皱了皱眉,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啊?”
真是的,那是被你烦的好不好。
“这孩子到底是个什么症候,就这样昏昏沉沉的人事不知也不是个办法,让我如何跟苏卿交待?你们太医院怎么说?”谁
又在这里瞎操心?我是在睡觉好不好。搞不清楚状况。
“恕臣直言,苏家小公子这身子,着实亏虚的厉害,若再不上心,下死力气调养,只怕……”
“照实说!”
“只怕是个早夭的症候!”
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了,危言耸听也有危言耸听的妙用啊,都镇住了吧,接着睡。
可没安静多久,又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道:“你胡说,父皇,苏郁从小就比别的孩子壮些,几乎没生过什么病,怎么会…
…”
我再也听不下去了,这谁啊这么能咋呼,真跟我要死了似的。还是厚道些别装睡了。
不情不愿的想要睁开眼睛,奇怪,眼皮怎么跟粘上了似的,怎么也睁不开,动动手,也不听使唤了,怎么也抬不起来。
那个胡扯的老头又在那里一通白话,啰里啰唆的一串子我也听不懂,就听懂一两个词什么思虑过重又是什么烦忧伤身。这
都哪跟哪啊,回来我就让我云枢哥哥拆了你的招牌。对了,云枢,好熟悉的名字,是谁?想起来了,是白神医,我又重活
了一辈子,现在我是十五岁,我还认了个姐姐,叫春妮,我姐姐快成亲了呢,还有我爹爹,我哥哥,尹继傲……
那我现在这是在哪里,猛然我就想起了厉锋阴翳的眼神,身上止不住一阵哆嗦。紧跟着身上数处仿佛被针扎过,有人紧紧
握了我的手,还有哭声。心下焦急,不知现在是个什么状况,努力积攒了几丝力气,费了好大的劲儿,终于缓缓掀开了眼
帘。
“商平哥哥快看,苏郁睁开眼睛了!”又是商战让人头疼的声音。握着我的手紧了紧,我侧头看去,商平半蹲在床边,身
后站着天帝。一个老头坐在床边,正在往我身上扎针。
我动了动嘴唇,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反倒扯得咳嗽了起来。
“苏郁,不急,不急。”商平忙搂住我,小口小口喂我水。这是怎么了,不过被人揍晕过去了而已,不至于的吧。
商战脸上还带着泪也是惊喜非常:“苏郁,你可醒了,已经一天一夜了,商平哥哥说,你再不醒,就得告诉你爹了,到时
候,你爹爹不高兴了,你哥哥非拆了咱们朝阳殿不可。”
47.疑惑
“商战!别胡说八道!”商战话未说完就被商平打断了。冲商平撅了撅嘴,又跟我做了个鬼脸。在一旁不说话了。
我心下了然,事情可一不可二,第一次我老父亲可以卖你万圣之尊的面子,配合你把事情圆过去。可饶是你皇家势大,我
家也非可欺草民,苏老相爷,那是大商的肱骨基石。苏家老大,亦是铁血忠心的皇家护卫。我这几次三番的受伤,天帝,
怕是不好交代了。
如此甚好,我心念电转,猛的挣扎着坐起。商平似是吓了一跳,抢上来扶住我道:“苏郁,你要什么跟我说,快好好躺下
。”
我摇摇头,咬着牙坐起身,刚才略一动。周身的骨头像被拆散了一般,痛入骨髓,额头上,密密麻麻,全是冷汗。
实在是下不得地,只得就着在床上的姿势,给天帝叩了几个头,我是当真用了狠劲的,磕的床板碰碰直响。
天帝皱了皱眉,不悦道:“你这孩子,有什么事说就是了,这是做什么?难不成不磕这几个头,朕就不替你做主了?”
商平也道:“就是苏郁,你放心吧,这件事连父皇也生气得很,这个公道是定要替你讨回来的。”
我心中黯然,商平,这次虽说是厉锋含恨报复,但是也不准就是你小爷的一石二鸟之计,用一个厉锋先收服商战,再一鼓
作气拿下苏郁。若非如此,怎么你走得就这样巧,来得又这样及时?不过若真是如此,你可是做了笔赔本的买卖,自断了
日后的臂膀。
也罢,不如就让我再加一把力气,彻底断了你和这个阴狠之辈的关系,省的日后你二人合起伙来祸害忠良。
所以我咬咬牙,做出一副委屈羞愧的样子,伏在床上:“万岁,苏郁这伴读乃是圣上钦点,苏郁得此圣眷,受宠若惊,只
想能好好陪侍殿下左右,以得报圣恩之万一,可如今苏郁学艺不精,丢了圣上的颜面,这上书房,苏郁是再没脸待下去了
,求陛下为二殿下另选良才,苏郁伤好便自请出上书房。”
话说完已是泪流满面,这眼泪倒不是装的。我怎么也想不到,苏郁也会有使用心机,算计商平的一天。商平,到底因为什
么,我二人就走到了今日这步田地。
此言一出,屋里立时的静了下来,只有我低着头压抑的哽咽声,还有从商平那里传来的,越来越重的喘息。
我咬着牙不去看商平。半晌,天帝轻轻笑了起来:“这回倒是奇了,军国大事朕跟你爹爹叫板戗火多半是说不过他,难得
有一回自以为有把握的,结果还是知子莫若父啊。”
我闻言心中不解,抬头看向天帝,商平商战也是一脸的疑惑。天帝又是一阵爽朗大笑,冲我三人言道:“前儿朕闲了跟你
们苏相爷话家常,说起这子女天伦,朕因夸我天家子侄,数得出的倒都是出息,少有那不知上进,一味胡闹的。苏老头难
得的拉下那张老脸,话里话外的替这小苏郁谋算,什么文的呢就科举外放,在外历练几年,了解民生疾苦,也能为民做几
件实事;武的就交给他哥哥,没说的,从军报效国家。朕就笑他是学触龙见赵太后,真是“愿及未填沟壑而托之”了。”
商平又是气急败坏的一声“父皇”。商战却凑热闹笑道:“从军好,当将军威风八面,苏郁咱俩一块儿,先当大头兵战场
拼杀他几年,咱就能成将军了。”
天帝好笑的拍拍商战的头,道:“看来每个少年儿郎,都有个将军梦啊。”
商战得意点头,商平满脸憋气。
天帝回身坐在床上,看向我,和声道:“朕当时就笑你爹爹是无事忙,说苏郁跟我们商平一起长起来的情分,今后的路,
定然是俩人一起走,他这是瞎操心,你爹爹却道未必,俩人好是好,可苏郁未必跟二殿下是一个想头。”说着看看我又看
看商平,“如今一看,可不是这就要拆伙了。”
商平涨红了脸不说话,我亦不知天帝说这些有的没的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心下不由忐忑。
“也罢,容朕再想想,这几日上书房苏郁先不去了罢。”说着拍拍我肩膀,“只是断没有让你就这么一身伤回家的道理,
先就在商平这里养着吧,让太医给你调养调养,不必挪动了。苏老头儿那儿,朕去说。”
商平还要再说,天帝瞪眼道:“别以为朕不知道,这说起来,还是你给苏郁惹的官司,朕国家大事还忙不过来呢,还得操
心你这儿!你这儿子当真是孝顺!”
这话说得重了,商平商战一齐噤声。
天帝哼了一声,出了侧殿。一群人送出门外。
待天帝出得门去,我所有的力气好像霎时抽身而去,消失得无影无踪。随即颓然伏倒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有人来到床前。勉力抬起头。正对上商平深不见底的眸子。我不知说什么好,只得顾左右而言其他:
“怎么出去送人是两个,回来就丢了一个,世子呢?”
商平没有接我的话,仍是直看着我:“苏郁,你到底是,怎么了?”
我心中苦笑,我怎么了?我没怎么,我只不过是家破人亡了,可那是上辈子而已。商平,你让我说什么,怎么说。
“殿下是最知道我的,苏郁就是个纸糊的老虎,色厉内荏。如今碰上厉害的了,惹不起是非,自然就想着躲是非。”顿了
一顿,看向欲言又止的商平,正色道,“别说什么有殿下在你怕什么这样的话,一个战世子,就够殿下操心的,苏郁在上
书房,不能指望着殿下时时刻刻护着苏郁,对不对?”况且商平,你何曾有过丝毫护着苏郁的心思。
听了我的话,商平沉默不语,似是在思考着什么。果然谈及利害关系,商平总能立时冷静下来,客观分析。
“何况,苏郁已经不小了,不能一辈子躲在殿下身后,在上书房混日子。今日万岁的话,殿下也是听着的,我的老父亲,
快要为我把心操碎了。”说着我的眼圈不由得又红了。刚直不阿的苏丞相,竟然为了我,向天帝开这样的口。父恩深重如
此,叫苏郁何以为报?
我认真看向商平,他此刻必然在天人交战,苏郁,留还是不留?话说到这份儿上,留,自然不能像原本那般,留了,等于
承认苏郁是你二殿下的门下出身,苏郁的前程就全系在你身上。苏郁可堪大任?值不值得为了他弃了厉锋?天帝那里又如
何去说?
不留,丞相幼子,护军统领宝贝弟弟,总角之交,贴身伴读,忠心不二,就此疏远,是否可惜?
我并不催促,甚至有些置身事外的看着商平。看着他又一次把我放在利益的天平上反复衡量。等着他宣告最后的结果。利
用,还是舍弃?
呵呵,好像都不是什么好结果呢,人说事难两全,我这连一全都没有呢。
“苏郁”商平终于缓缓开口,语气中透着迷惑,“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我愣了愣:“苏郁不明白,殿下说的是,什么,变成了什么样?”
商平的迷惑没有因为我的胡乱回答而打断,反而顺着我的话,苦恼的摇摇头:“我也说不好,我觉得你变了。”
历经两世,不变才怪,我决定敷衍:“一年年长大,人都是在变的,殿下也不可能一成不变的。”
“可这改变,太突然,太……”想了半天,终于想到一个词,“措手不及!”
什么都等你适应了,我苏家就完了。我想说话,商平一摆手,接着道:“我早就习惯了,习惯你冲我商平商平大呼小叫,
我从不怀疑我讨厌你的尊卑不分,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你开始叫我殿下,我告诉我自己,这才是对的,理应如此,可是
我就是别扭。”
“我早就习惯你跟着我缠着我,我讨厌像牛皮糖一样粘糊糊的你,可现在你也知道进退,不再处处烦人了。”
我涩然笑道:“这样,不好么?”
商平仍是摇头:“我以为你永远粗心大意,可是原来你也是可以对我细心提点;我以为你永远粗鄙无文,可你现在写的字
能让太傅赞不绝口;我以为你永远以我为先,可是你却说了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就是为了要离开我身边;我以为你永远
壮得像头牛,可是刚才太医却告诉我,也许你等不到长大就会死了!”
我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商平,在我的印象里,商平从来没有一次跟我说过这么多话,商平对我,不是应该只是命令、吩咐、
训斥的吗?你有那么多的不明白,我亦然,可是商平,你还能冲我发问,我又向谁去解惑?嘴唇蠕动一下,终究是放弃了
,这所有的所有,说不清,怕是也,说不得。
商平却越来越激动:“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你不是我认识十几年的苏郁了,你变了,应该说是变好了,越来越好,可是
我却时时心里发慌,止也止不住。因为在我过去的十五年里,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改变。”
我看着商平渐渐有些泛泪的双眼,心下有些恻然。
下一刻,商平突然抓住我的手,我一怔。商平有些忧伤的看着我:“苏郁,你是不是真的快死了?”
48.秘事
太阳正好,用过午饭我就握着本书靠在床上打盹。距离上次跟商平的乌龙谈话,不知不觉又过了好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