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吐出一口烟圈,仍闭着眼,随口问道,“伤处理了没有?”
“你说呢?”风雪山好笑地看着她,“我才从雪堆里爬出来。
茶烟睁开眼上下打量打量他现在湿漉漉血淋淋的样子,扑哧笑了,“你可真够狼狈,黑峰。”
“是啊,”风雪山叹道,“玉还有扇门可以逃,我就只剩装死这一条路了。”
茶烟仍是笑,“你不问他被怎么了?”
风雪山也笑笑,“不该问的不要问。何况这跟我没什么关系。”
“呵呵,”茶烟弹了弹烟杆,“你倒是清楚。难怪当年刚入社就升了孤灯。”
风雪山不以为然,仍是叹着气,自发着牢骚,“只可惜这次没来得及跟我家亲亲说上话,手都没碰上!”
茶烟不屑地又吐口烟,“木头似的,脸也不怎么样,到底有什么可喜欢的。”
“你是不知道他的好。”风雪山笑眯眯地说。
“是么?”茶烟抬眼看看他,又垂了眼去,“黑峰,你可知道,你每次说‘亲亲’这个恶心的词的时候,眼睛里什么
都没有。”
风雪山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这也被你看出来了?”
“看来我还得多喜欢他一些才行,”他笑着道。
第 29 章
在寒冷状态下维持较高的体温,是每个魔人都会的事情,只不过是灵力高低不同会有维持时间长短的分别。但异尘几
乎都忘了自己还有这能耐。
因为以往一觉得冷他就只会往袭灭那里烤手,调温是袭灭的事情,他只管舒服。
但现在他将手探进袭灭胸口,湿漉漉衣衫下的皮肤冰意渗骨,要不是还有均匀的起伏,就完全跟冻尸没两样。
回头看看洞外大雪纷飞,异尘顿时觉得心里也拔凉拔凉,总有种这家伙正在冬眠、要到开春才会睁开眼的幻觉。
他戳着袭灭脸蛋唤了两声,没得到半点回应。只能泄了气地自己调了温。
至于给冰冷的对方取暖这种事情倒是不用他做,翼蛇属是冷血的族属,周围温度越低,于他们休养恢复越有利,他还
怕这个时候一个熊抱过去、把袭灭给烤坏了。
唯一能做的只有靠着洞壁坐着发呆,袭灭瘫软的身体靠在他旁边,头枕在他肩上——虽然袭灭比他高出许多,被他摆
成现在这个姿势,看起来十分诡异,但反正也没人看。
发了会儿呆,摸摸脑袋顶上还在隐隐作痛的肿包,低声骂了句,“混蛋,居然打这么重,肯定是故意的……”
“回头跟你算账。”他恨恨地说,握紧了袭灭冰凉的手。
……
袭灭睁开眼的时候,洞外的雪已经停了,月光映在雪地上白白晃晃。
异尘正跟他脑袋靠着脑袋,发着呆。
感觉到袭灭直了身,异尘很自然地倒挨过去、换自己脑袋搁袭灭肩上,疲惫地嘟哝道,“你睡了整整两天……”
卫琰也一直未醒,他和乘可只能分工合作,乘可出去寻些可食用的东西,他便留在这里守着。一连两日没合眼。
“感觉好些了么?”异尘已经没精神跟他“算账”了,只是问。
袭灭唔了声。
异尘于是整个身体滑下去,躺在他大腿上,几乎算是呢喃,“好些了就好,那我睡会儿……”话音还未落,低低的鼾
声就起了。
袭灭被他这么压着,自然不能起身。想看看他右肩的箭伤、给他换药,却发现自己一只手被异尘死死攥着,抽了两下
硬没抽出来。
“……”
乘可很是汗颜地看着袭灭单手给异尘和他自己的伤口换药。
“要帮忙么?”他问。
袭灭用牙咬着里衣撕下一截,摇了摇头。
逼近凌晨的时候,洞外突然响起一深一浅地脚步声。
袭灭和乘可都警觉起来,坐得靠内的乘可微直了身,手放在剑上。而偏洞口的袭灭则是再次尝试抽回自己的手。
仍是抽不开。
“……”
脚步声愈来愈近,似是发现了山洞,在附近站了一下,接着便隐约可见兵器的反光。
兵刃相击的声音仅响了一次,接着来人便被袭灭单手压在了洞口壁上,幽黑的长牙状匕首卡在他喉口。
待刚要下压,被袭灭另一手抱在怀里的异尘惊叫了句,“别杀!”
他老人家手被掰了好几次,又被这样抱起来随着袭灭的动作晃了一下,可算给弄醒了。
被按在那里卡着脖子的是先前雷龙配给异尘的小勤务兵,伍于强。
虎头虎脑的小家伙一双瞪得大大的眼睛里满是突然被制住的惊惧和恐慌,但待他看清了异尘,恐慌又变作了愤怒。
“你这凶手!无耻的叛徒!!”他气愤地吼道,杀意腾腾、恨意浓浓地怒视着异尘。
异尘冷不丁给连着安了两个罪名,甚是困惑。袭灭扯了伍于强的腰带将他捆了,接着便去外面清理痕迹。小家伙给丢
在地上,叫骂声不绝。
远处又是一阵脚步声,异尘忙将伍于强的嘴堵了,袭灭匆匆掩好了洞口。一行人静静躲在洞里。
外头细碎的脚步声,隐约有人在问,伍于强那小子跑哪儿去了。
这一次对方没有发现山洞,渐行渐远。
等声音彻底消失了,异尘才把伍于强的嘴给松开,“你方才说什么杀手?什么叛徒?”
“你还装!”小家伙满眼充血,骂不绝口,“军长如此待你,你为了篡权,竟然勾结天军杀了他!还拿假的血药毒害
全军!!”
他吼得声嘶力竭,异尘却完全懵了,隐约觉得事情不对劲,抓着伍于强衣襟道,“你说什么?什么意思?”
伍于强却不肯再说,只愤怒地吼着你还不承认,你这凶手,你这叛徒!拼命扭动挣扎着,恨不得拿眼神杀了异尘。
异尘一脑袋混乱,被他吵得头疼,干脆堵了他的嘴,将他拎起来拖到卫琰那里去,“你看看!看清楚了,这是魔都来
的最高议员,邪眼族长卫琰。你在军中这么多年,该听过他跟你们军长的关系。若是我杀了龙仔,怎么会跟他在一起
?”
“杀了他我有什么好处?”他头痛道,“跟天军勾结又有我什么好处?我要是跟天军勾结,至于狼狈地躲在这里么?
!还有,你说的假血药是什么意思?”
伍于强被堵了嘴,只能呜呜地叫着,异尘把他又拖开了些,免得吵到卫琰,这才松开他的嘴。
伍于强大口地喘着气,骂倒是没骂了,只是迟疑地看看他,又看看卫琰,仿佛那颗小脑袋里一时间装不下这么多事情
,要花老长一段时间判断。
“我们走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异尘问。
伍于强犹豫了一下,交代起这些天来的变故。原来那日异尘卫琰和林轻前去救援雷龙,回来时却只有林轻一支队伍,
还带回了雷龙的尸首。林轻跟众人说,他们赶到时,雷龙与先锋军被围困在山谷,装作去救援的异尘突然发难,伙同
天军杀了卫琰与雷龙,先锋军和卫琰所带的家兵全部身亡,他好不容易才抢回雷龙尸首辗转逃回。其后第一军的大部
队与黎渊元所带的第二军先后返回,也证实说,他们中了叛徒奸计、被与雷龙等人首尾截断,救援不能。
林轻还说,魔都从未让异尘送过血药,而是让林轻护送血药与援军一同前来。他说血药这等重要关键的东西,怎会让
一个没有一官半职的旁人护送。
与他的话相呼应的,军中已服过异尘所送血药的人先后出现复发的症状,就这两日内,已经死了百余人。剩下的人赶
紧改服林轻带来的新药,症状才开始缓解。
这简直是坐实了异尘杀人凶手与叛徒的双重身份,一时间军队上下群情激愤,皆嚷着要打败天军、揪出异尘以祭他们
军长。
而后林轻和黎渊元与魔都议会通信报了消息,议会委任林轻暂代总军长一职。林轻当着全军宣誓要化悲痛为动力,继
承雷龙遗志,继续与天军作战。伍于强他们这一小队今天出来便是来探路的。
异尘听得心里寒意阵阵,只觉得自己落入一场蓄势已久、天衣无缝的阴谋。从头至尾,自他重回魔都的第一刻起,天
罗地网就在等着他。而他毫无防备。
他怎么可能想到去防备呢?他怎会想到那人如此处心积虑地要害他,要利用他清除异己、独掌大权?
他只觉得林残的脸在记忆里更为模糊,完完全全,连半分也看不透。
他应该坚持,他曾喜欢过他,他曾对他牵肠挂肚,他了解林残,林残并不是会做出对昔日恋人和昔日好友做出这等狠
绝事情的人。
但雷龙酒醉后的话再次响起耳边。
“你不知道,这么多年了,很多事都变了……”
是的,这么多年过去,什么事情不会变?
他们相识相伴的时间,仅有八年,而后分离了整整五十年。
他以前真的了解过林残?又真的还能够了解五十年后的林残?
正在混乱思考之际,突然间,伴随着一个沙哑的声音,从旁伸来的一只手卡住了伍于强的喉咙!
那竟然是沉睡了两三日的卫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什么时候已经近到他们身前。
“他在哪?”卫琰的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的阴森寒意,深陷的眼窝看起来十分可怖,眼下还隐约有血泪淌过的痕迹,吓
得伍于强当即尖叫起来。但随即那尖叫声就被卫琰骤然收拢的手指卡成了嘎嘎的咳声。
“他在哪?”卫琰一字一顿,又问了一遍。
“咳……你问……谁……”伍于强挣扎着。
“我问你雷龙,他们把他藏在哪儿了?”卫琰阴着脸道。
“咳……军……军长……军长的尸首停在灵堂里……就在总军帐……没有下葬,说是会送回……咳……魔都……”
卫琰丢开他,起身便径直往洞外。
“小琰!”异尘吃了一惊,跳起来就去拉他,“你做什么!你要回去?你疯了么!”
卫琰回手亮出短刀,擦着异尘手臂过了,划拉出一道细细浅浅的血痕。异尘给惊了一惊,手下一松,卫琰已挣脱开他
。
“小琰!你冷静些!”异尘仍不懈地要再上去。
“乘!”卫琰喝了句。
灰衣的侍卫依言而上,牵绊住异尘。那边反应极快的袭灭刚堵住卫琰,回头见乘可一柄剑搭在异尘颈上,只能阴着脸
收了手。
卫琰笔直往外去了。
“你!”没防备而被乘可制住的异尘急道,“你这是做什么!你不知道你主子去了有危险?!还不快放开我!”
“我只听主子的命令。”乘可道。而卫琰让他拦住异尘。
“你你你!你这木头!!”异尘气得发抖,向来觉得袭灭那种不听话的最气人,现在才知道太听话了也要人命!
双方僵持了好一会儿,地上的伍于强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呕出一口血。乘可的注意力稍有转移,而袭灭趁机闪至他
后头给了一下。
将晕死过去的乘可丢在一旁,二人连忙朝着卫琰离开的方向而去。
但雪地上只剩一溜爪鬼的脚印,卫琰早不见踪影。
于是只能匆匆沿脚印找回去。追了半个时辰才终于远远看见爪鬼巨大的影子,正快速地往前奔跑着。
而卫琰坐在它肩头,左臂上的蓄灵法器因为灵力耗空而只有少许微弱的光芒,他用短刀割破了右手腕,正在往法器上
滴着血,以这种损耗自身的方式来拖延召唤时间。
异尘一阵晕眩,往脑门上狠拍了一下,连着几个起跃,冲上去拦在爪鬼前面。
爪鬼发出黏糊的嘶吼,挥爪向他袭来,被袭灭挡住了。
打斗间卫琰从爪鬼肩上跌了下来,恰好被异尘接住,他扣住卫琰还在淌血的手腕,夺了刀,“小琰,你冷静些!”
“我很冷静,”卫琰道,他牵起嘴角,失血过多的脸上露出一个惨白的笑容,“我要去找他,我知道他想跟我在一起
。”
异尘想着你哪里是冷静?完全是疯了!看着卫琰木然呆滞的样子,再看看一边跟爪鬼斗得激烈的袭灭——
啊啊啊他才是要疯了!灭身上那么重的伤,又裂开了怎么办啊啊啊!
“你别这样!”他扣着卫琰的肩,“你把爪鬼收了,我跟你一起去!我帮你找龙仔!”
幸而卫琰还没有全疯,迟疑了一下,接受了这个建议。
三个人潜回军营,将哨兵打晕换了衣服,偷摸至总军帐附近。奇怪的是四周看守的兵士并不多,不多时便得以潜入帐
内。
明明是白天,帐内的窗却都被厚厚的帘子掩住,密不透风,正中的棺材两旁各点了一根白惨惨的烛。
卫琰双手颤抖着摸索着棺材,然而手刚探进去,一柄长剑便从旁向他袭来。
他反应极快地反手送出短刀,挡了对方一击。却因为没什么力气,被撞得连连退了几步,被后面的异尘给扶了。
“渊姐!”异尘看清那人,忙道,“是我们!”
黎渊元从棺材后的阴影里现出身来,迟疑地看着他们。
“渊姐!”卫琰闻声向着周围偏过头,摸索着她的方向,“是我,卫琰。”
“你……”黎渊元脸上露出一丝惊色,“你怎会……”
她向着卫琰走来。
“渊姐,龙仔不是我杀的,这其中有诈,叛徒是林轻……”异尘犹在辩解。
这自五十多年前就跟随他们的女将,是雷龙在军中最信任的人,也是最能为他澄清的人。
然而他却看见她一边面露惊色地走着,一边手似不经意地往腰间搭。她的眼中闪着异样的光芒,与那日的林轻几分相
似。
第 30 章
异尘先前给林轻叛出了经验,下意识地将卫琰向旁边一扑。下一瞬果然剑光刷地一闪,掠过他二人方才所在的地方,
地上一道深深划痕。
黎渊元一击不成,挽剑再次袭来,这下被袭灭挡了。她向后退了一步,高啸一声。
帐帘被拉开,从门外哗啦啦挤进一堆士兵,兵刃一致地对着他们。
“渊姐?!”异尘道。
“放肆!”黎渊元一改刚才的惊讶,一脸冷色,高喝道,“伍异尘,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自己送上门来!还随便带
了个瞎子来冒充卫族长!!”一挥手,“杀了他们,以祭军长!!”
这陡然变故比被林轻砍的那一剑还要惊人许多,异尘霎时感觉周身彻骨寒意,一时间呆在那里,惊讶地看着黎渊元。
他少年时在军中,与这位女将相处甚好,对对方耿直爽快的脾性很是了解,怎么也料不到如今情形。
卫琰比异尘还要呆愣,若说异尘几十年未入军营、与黎渊元有些生疏,他却是一直和她有着联系。黎渊元和雷龙关系
有如亲姐弟一般,于卫琰也是极疼爱照顾,然而方才从她嘴里说出的是什么??
但锋利的刀刃已经逼到了眼前,由不得他们发呆,异尘急忙拉着卫琰连连躲闪。
一片混乱中,卫琰挣脱了异尘扑回到棺材前,却又被黎渊元一剑逼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