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那影子直冲他而来。
“保护族上!!”周围副官和侍卫都围了上来。
伍羲却看清了来人,一脸惊讶,挥挥手道,“都退下!”
异尘呼啦啦停在墙头,一跃身跳到伍羲面前,欣喜道,“羲叔!”扑上来就一个熊抱,“你没事就好!”
“族上?!”伍羲激动地回抱住他。虽然异尘早已卸去族长之位,他仍是不曾改口。接着便退了一步紧扣着异尘的肩
,“您怎会在这里?您不是去了边界?!边界如今情况怎样?卫族长和雷族长现在哪里?您能否联系上他们?”
他一连问了数个问题,倒换异尘惊了,“怎么?消息没有传回魔都?”
伍羲露出一脸惑色,又听得异尘哑声道,“龙仔死了……”
伍羲的眼睛骤然睁大,“什么?!什么时候?!是战死还是血祭?!”
“是……”异尘一想到眼圈便赤红了,“是被叛徒所害……”
“边界军权如今在谁手里?!”他话未说完,伍羲又急道。
“是林轻,他假传……”
异尘本想继续说林轻追杀与诬陷他一事,谁料得刚提到林轻名字,伍羲眼色陡然一变,怒意与杀意顿起,回身一挥掌
,半堵土墙轰然倒塌,“混账!!”
“果然此事早有预谋,他一心要将我们一网打尽,只可惜我竟然全无防备!”他摇着头咬牙恨道,“亏我这些年来如
此信他!林残这混蛋,简直混账!!”
他太过激动,接着便捂嘴剧烈咳嗽起来,呕出一掌心的血液。而异尘冷不丁听到那个名字,心头陡然一跳,下意识地
便明白有些事情已被坐实,一时脑中轰鸣,连搀扶他都忘了。正呆立着,听得伍羲又哑着声问,“卫族长怎样?!可
还安好?!”
“伍族长。”城墙下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应道。
副官将从古府寻来的奇茶送来时,异尘已经割脉放血暂缓了伍羲症状。“奇茶不能根治,仍是只有像我这样的血药才
行。”他对伍羲说。
伍羲皱眉摇着头,“您不知道,您走之后发生太多事情,已经下发的血药皆是假药,如今只有靠烟只楼的奇茶……”
他与异尘卫琰说起二人离开魔都之后发生的种种,事态完全不受控制地发展,出乎所有人意料。
原来那时异尘刚离开魔都不久,新研制的血药便下发全界,最先发到的是魔都和魔都临近的城邦。久受“血祭”折磨
得全界人都为此兴奋不已,初始的几天血药极其见效,救活了不少人,至一周后卫琰和林轻带援军离开魔都时,周边
几个城邦的疫情都已经初步被控制。魔都也放松了排查,甚至组织了一场祭典,为全界祈福。
而就在那一次祭典上,变故突发,游行欢庆的队伍经过林残的影府附近时,或许是气候太过干燥或是使用的人一时不
慎,用以助兴的烟火车突然发生了爆炸。
原本事情并不大,爆炸的车辆周围并无太多人,但这爆炸却炸开了影府的一处围墙,连同炸出了下面埋藏的结界与地
下室。
有人跌落进那地下室里,瞬间被下面蔓延的藤蔓包围,眨眼间撕扯成了血肉模糊的碎片。更有眼尖者,看出那下头藤
蔓包围间似有一个人影。
爆炸破坏了结界,紧接着喷薄而出的灵力波瞬间将人群冲散,死伤无数。黑色的雾气霎时笼罩了大半个城区,一时间
深埋在地底的冤魂怨魄竟像得到了力量一般苏醒过来,大街上一时鬼影憧憧,见人则伤,惨叫哀号声不绝。
那巨大的力量千百年来未曾有人见过,有那年迈的魔人站在街头,看着笼罩上空的黑云,突然间就跪了下来,颤巍巍
地喊道,“王!是王上!只有传说中的王上,才有如此力量……”
那力量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久,须臾便又飞速散去,徒留了一地尸首和哀号扭动的躯体。余下的幸存者在街头战栗,流
言纷纷,都传闻那是三千年前天魔圣战之后、因魔界地脉被毁而元气大伤、又因其子修暝死于天界圣天之手而郁郁寡
欢、最终殒命的魔王。
三千年前,魔王太子修暝死于战场、魔界地脉被毁,全界处于激烈异变之中,恐慌与惶惶笼罩整个魔界。随后便有流
言传出魔王也殒了,魔人们来不及惊慌便被天界军铁蹄长驱直入、杀入魔都,混乱中再无人得见魔王尸首下落。
魔王一死,群龙无首,加上全界的变异缩短了魔人寿命、不少族属因变异导致灵力剧降,近乎要落入被天界人统治的
境地。幸而那时有一个灵力卓绝的魔人青年领兵而起,集结各个族群,推举出各族族长,共立“议会”,团结全界的
力量将天军驱逐出界。
那之后紧接的内战且作后话不提,单说自从那时起,因魔王与太子皆殒命,魔王血统无后,再没有一个族属之人能拥
有魔王那样的力量,魔界自此再无王制。三千年来一直由各族族长及元老共同统领全界,虽然权力纷争不断,但再没
有单凭一人便独掌大权的状况。
话回当下、爆炸突起的那日,魔人们便都传闻那力量来自魔王、复活的魔王被结界桎梏、被隐藏在影族府上。议会中
的其他族长及元老也是惊疑不已,揣测不断。
但未曾等他们来得及寻找林残问出个道理来,血腥的屠杀便开始了。近乎是在爆炸之后不久,议会中与林残対席(即
敌对的联盟)的族长和元老们纷遭暗杀。
与此同时,血祭的阴影突然再度笼罩魔都。下发下来的血药纷纷失效,服过药的人统统复发,并且病势比之前还要激
烈。魔都人心惶惶,都传林残暗藏魔王,制假血药,想要借机将敌对势力一网打尽,独掌魔界大权。
身为冰族族长的伍羲自然消息灵通,惊闻变故,总觉得无法相信,想找出林残问个究竟,却又听闻连与影族同是共盟
的彭长老和金族长也遭杀害。紧接着,暗杀者竟然也出现在了他的伍府。
狼狈逃出的伍羲又怒又愤,他毕竟掌过多年军权,手下心腹不少,当即集结家兵及议会军中仍忠于自己的势力起兵反
林残。带兵直要杀入林残府中,但处于林残统领下的议会军毕竟人多势众,双方在魔都大街小巷中一场混战,伍羲不
敌,只能带兵退出魔都。
彭长老和金族长已死,在魔都唯一能与林残势力相当的卫琰又去了边界,伍羲没有办法,只能先退至绿水,想借城墙
之势抵御追兵,再寻办法与边界的卫琰雷龙联系上,希望能联合周边城邦的起义军重杀回魔都,找林残讨要个公道。
双方互相陈述这些天魔都与边界来的变故,末了都沉默良久。卫琰的唇死死抿着,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
异尘则是呆呆地立着,整理了许久思绪,只觉得什么东西在脑袋里跳动撞击,刺激得他脑门阵阵涨痛。他摇了摇头痛
苦地想着,突然道,“不对……这一切都太古怪了。残从哪里找到王上,又怎么……”
“亡灵之森,”卫琰突然道,面色惨然,“一定是亡灵之森。我记得,八年前阿达生了一场大病,据说只有零星草和
摄魂萤才能治好。这两样东西只在亡灵之森有,他便接连派了几队人入亡灵之森,但都被大雾所困,没有活口出来。
后来他亲自带队进去,出来时不只草药,还带出一箱神秘的东西。”
他顿了顿,道,“我那时与他……已有些意见不一,便派了人暗查此事。但那时与他一起入亡灵之森的人,后来都失
了踪,什么也未曾查到。”
第 33 章
火红的云烧了半边天空。远远的,魔都城墙都隐在半红半黑的阴霾里。
追兵并未如预料中来到。他们一路倒着从绿水潜回魔都附近,发现护卫军只是封闭了城门,退守城内。森冷冷的城门
外空空荡荡,只能隐约瞧见城墙上的大旗,隐约人影走动。
“族上,卫族长,”伍羲眉头紧皱,“如今局势,里面情况如何不得而知,你们却执意要进去。只是不知你们要如何
进得里面……”
“我自有办法。”异尘道。
伍羲叹道,“那在下便带兵潜在这西门外接应你们,一旦有情况,请即刻出来。”
异尘点点头,带着卫琰等人又向城墙近了些,潜在附近一条小沟内。在怀里四处摸索了下,“咦?”了声。
“东西呢?”他疑道,又继续摸索。
袭灭沉默地卸了背上包裹,翻出一枚纸鸢状的术法信笺递给他。
那是他们之前刚到魔都时,敏敏给的,异尘倒不记得什么时候扔给他收着了。
纸鸢一经灵力催化,便笔直向空,须臾消失在昏暗暮色里。
女子的身影出现得很快,只是一片薄薄的影子,极突兀地在空气里现出。这次她没有篷帽遮面,露出素颜,尖尖的下
巴,眼角下垂的单眼皮,有些阴郁的面相。
“敏敏。”异尘道。
女子几乎是厉声道,“你怎么又回来了!我不是让你离开魔都,越快越好!”
异尘很难得的没跟她嬉皮笑脸,只是极认真地说,“这次你一定要帮我,我得进去。有一些事我……”
“你不是喜欢自由么!还管些什么事!”女子打断他道。顿了一下,又缓了声,扶着额道,“听我的,尘尘。现在这
些事情,不是能管的,你尽快……”
她说着说着,突然抿紧了嘴,神色变了变。接着再不说话。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你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异尘上前一步,却只穿过她虚幻的影子。
女子垂着眼,沉默着,良久,却只是抬起手。
她的影子旁边凭空化出一扇内里阴森空洞的门。
她面色复杂,咬着唇,说了个“你”字,却又眼色一变,最终只道,“……这门只开一会儿。”
接着再不等异尘发话,身影一闪即逝。
从她口里问不出什么,虽然隐约觉得蹊跷,但异尘无心再考虑,拉着卫琰就往那门里去。
门的那头通往一个僻静的小巷。几个人在地上站实了,却迟迟不见最后的袭灭出来。
“灭?”异尘低喊了句。没人应。
时间过去太久,门浮动了一下,边角处开始消失。异尘连忙扑回去,刚够从那快要消散在空气里的门里捞到一片衣角
,一把将人拽了出来。
袭灭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低垂着头,一手捏着额。
“怎么了?”异尘问,掰开他手看,只看到他额上的冷汗,狭长的眸子里看不出表情。
隐约狗吠,卫琰微侧了头道,“有巡逻兵。”
袭灭听这话倒是有动静了,抬了眼看看四下位置,接着便拉起异尘往巷尾退。
一行人跟着他从巷尾的墙翻过去,避过了巡逻队。
这里地处城西,离卫琰的府邸较近。远远瞧过去,连门口守卫的家兵都不见踪影,整个宅子死气沉沉,半点灯影也无
。
只怕如卫琰所预计,早遭了清洗。
“主子。”乘可道。
“不进了。”卫琰哑声道。
“走东杉道,中直街,先去议会厅看看。”他道。
一路人烟稀少,偶尔议会军巡逻而过,面上似皆有病容。路边的房屋有些已经颓坏,闭锁的门内传出隐约哭声。
“血祭”与内战的阴影笼罩着这座都城,再不见月前他们离开时繁盛熙攘的情境。
林残不在议会。森冷的大厅似许久不曾开过会议,毫无人气。
一行人在厅内站不良久,突然一个副官匆匆走过,怀抱着一叠文书。正过门口,顿了脚步惊道,“卫族长?!”
“您回来了?!”他奇道,抬步进了大厅,“您没事便好!如今事态紧急,林族长正找您……”
他的眼底突然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下一瞬,在文书的遮挡下突然拔剑刺出。
“铮!”
卫琰早有防备,回手抽了身后乘可腰间的剑,挡住他的袭击,再一挑一扬。血液飞溅,纸页纷纷扬扬,那副官的尸体
扑倒在地。
卫琰上前一步,俯了身去,面色阴沉地道,“我也正找他!”接着左手摸索着向下一按,五指直插入对方脑中。
霎时脑浆迸裂,卫琰左臂上的蓄灵法器发出黑色的光烟,须臾间那颗头颅便干瘪下去,软如破布,蓄灵法器的光芒明
亮起来。
卫琰直起身来,多日来苍白的脸上总算有了些血色。微侧了侧头,道,“去他府上。”
异尘给这血淋淋的一幕看得晕乎乎的,抓着袭灭的手敲了自己好几下,才给忍下来了。但脑中仍是昏沉,这副官的样
子也说明了一切,都到了如今这一步,他仍是告诉自己不要相信,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头重脚轻地跟着众人跑着,乘可引了大家绕小路,很快行至影族府附近。
影族长府自那日突如其来的爆炸事件之后,守备更加森严。整个府邸都被结界笼罩,刻意造出的氤氲白烟迷蒙了府中
的一切,除了三层守卫的士兵,看不出里面什么状况。
“有结界,怎么进去?”异尘问卫琰。
卫琰在原地顿了顿,脸侧了侧,说,“你们还记得阿达染了血祭时住的小院?”
“虽然是从地下室绕了许多路,”他低着头回忆着,“但若以林府大门的方位算,应该是朝北……”
他是盲眼人,走路并不看周围布置,只记步数与方位,仔细推测下来,便带了众人往那个方向去。
最终停在影族府附近一片民居中,示意旁边道,“应该是附近,我记得院外传来的桂花的味道。”
路边一株桂花树孤零零地长在土包上。
袭灭翻身上了墙,须臾听得里头躯体倒地的闷响。跟着进去的乘可不多时跳出来,“主子,是这里。”
异尘便帮着乘可将卫琰拉进去。
他三人在外面动作,袭灭一个人独自站在院内两具守卫的尸体边,突然身子虚晃一下。
他抬起手捂住了额,但在异尘等人跳进院时又很快地收了手,转身在院子角落里寻到往地下室的机关。
一路暗道,机关布置重重。但卫琰行过这暗道数次,加上袭灭也行过一次,对里面布置早有熟悉,一路过去,并未受
太大阻碍。不多时便在向上的暗道前停了下来。
卫琰的手迟疑了一下,听听外面动静,接着便抿了唇,毅然将那暗门推开。
四个人站在林残的书房内。
屋子的主人并不在,桌上文书凌乱,并不像素好整洁的林残的作风。主人似乎走得很匆忙,仍有磨好的半砚墨,笔台
上搭着一只笔。
袭灭上前去刚要细看,突然间抬头,接着闪身抽匕近了门边。
从外推门而入的人反应很快,转眼间已化剑抵挡,兵刃相接的声音在僻静的书房里响起,分外明显。
两个人力量相当,一时间谁也格不开谁。
与通体俱黑的匕首相持不下的,是一柄黑影化作的、半透明的长剑。
剑的主人一如既往冰冷着一张俊逸非常的脸,眼中杀意凛然,但待他略一抬眸看清袭灭,眼底突然闪现出惊色。
他视线越过袭灭看到异尘和卫琰,神色更是惊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