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城旧事——君鱼

衣着齐整之后，秦歇微跟随着太后宫中的长信少府来到了宣政殿。

群臣们都到齐了，拿眼睛看着这位相貌俊美的亲王。高柔也在，依旧是稳如泰山的模样。高柔走过来，拱手道：“王爷。”

秦歇微回道：“高将军。”

当日在宣政殿秦严没有到，只有太后宫长信少府宣了一道太后的懿旨。

懿旨一出，举国哗然。

第二十三章

三日前，秦严独自去卫征鸿墓前祭拜，他忽然觉察到一丝异样，秦严猛然抬起头，看到了坐在他面前的面色阴沉的青年。

“苏平！”

“还记得我？”苏平脸色苍白，声音沙哑低沉，隐隐呈现出病态，“我的荣幸。”

秦严非常反感他，“你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只是想跟您叙旧罢了，好像，秦歇微的故事我们才讲到一半吧？”

“你说的话没几句是真的。”

“有什么不是真的呢？你好像没有听从我的劝告啊，秦歇微说什么你就信了？当年他还跟我说过喜欢，说为了我什么都愿意做呢。事实上，秦歇微确实什么都愿意为我做，我欢爱的时候有些小癖好，你没问过秦歇微他身上那些鞭痕都是怎么留下来的吗？他当年可是一边被我吊着，一边求我操他的。”

秦严漠然地看着他。

“我没骗你，你不要这样。今天要跟你说的事更加不会是骗你的，不信的话，可以去问你的三叔，问你的后母啊。问上了年纪的老臣也可以，在几十年前，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你慢慢听我说完，再去求证也不迟啊，你不是觉得秦歇微情真意切吗？那你怕什么呢？”

“李青的儿子是个傻子没错，可为什么要选择秦歇微作为自己的义子呢？当然不是因为秦歇微长得漂亮，也不是为了让秦歇微去勾引你的父亲。”苏平表情玩味，“因为秦歇微的身世。

“秦歇微出生之后确实被父母抛弃了，因为他的父亲在他出生之前就已经死了，他的母亲即将嫁给自己的小叔。本来秦歇微的这位叔叔是容不下他的，可是却不能杀了他。”

李青是李太后的胞弟，李太后在嫁给昭帝之前，原本是昭帝兄长的妻子，秦严不由己地想到这一层了。

“当年怀帝横死，很多人都怀疑在昭帝头上，昭帝自然不能杀掉他兄长留下来的孩子，不然岂不是坐实别人的怀疑，可秦歇微也不能留着，就被送到了李氏的弟弟那里。

“李青不敢将秦歇微留在自己身边，就把他送了出去。秦歇微的身份在当时已经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了，云遏教的教主自然也知道，对秦歇微的关照就多了。

“秦歇微成年之后，教主把他送回兴元，教主在兴元使李青答应让秦歇微作为世子入京贺寿。

“当然那个时候秦歇微叫做李歇微，李歇微到达长安之后，昭帝就意识到有人要借李歇微做文章了。他观察了李歇微一段时间，一无所获，就决定主动出击，引蛇出洞。他赐给李歇微姓氏和爵位，甚至带他去祭祖，当然做这些事情不能是无端的，总要找个理由。恰好秦歇微相貌很美，昭帝就做出一副沉迷于他的美色的样子。

“没有想到的是，昭帝还没有来得及找出始作俑者，我的哥哥就在西麟州起义了。怀仁太子被我们杀了，昭帝的身体每况愈下，他坐不住了，可是又不知从何处下手，就开始折磨秦歇微。秦歇微嘛，你是知道的，谁不喜欢他的温柔？昭帝也很喜欢，不只是很喜欢，是根本离不开他，一面折磨他，一面依赖着他。昭帝不是死在秦歇微怀里的么？我的兄长，也是这么着了他的道，希望你不是下一个。”

秦严冷冷地问：“那又怎么样？”

苏平笑了，“你说呢？你的大伯父要是不被你父亲杀死，现在成为国君的，可能就是秦歇微了。且不说这些，一个人，杀了你的父亲，夺走了你的母亲，甚至强占你的身体，让你失去了一个皇子本该有的生活，活得人不人鬼不鬼，你还会一往情深地爱着他的儿子吗？”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你总有一天会发现，我没有一句话是骗你的，希望你发现得不会太晚。现在三王恐怕活不了几天了。皇室中说话有分量的人只剩下一个李太后了，她可是秦歇微的亲妈，秦歇微的血统一旦被承认，你就离退位不远了。等你失去利用价值了，我倒要看看秦歇微还能不能像现在一样爱得热烈、贱得离奇。”

“怎么可能呢？他已经准备离开长安。”

苏平笑得更加厉害了，“他这么做无非是胁迫李太后承认他的身世，毕竟现在李太后除了他以外指望不了其他人了。你放心吧，他不会走的。就算他想走，李太后和高柔也不会同意的。更何况他，根本就没有过离开长安的打算。”

“他没有骗我的必要。你什么都不知道，他根本不是什么有野心的人。”

苏平一笑，“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吧。”

秦歇微的长相并不止于寻常中原男子的清秀雅致，而是另有一番异域的风情，鼻管笔挺，轮廓分明，秦歇微身量偏高，肩宽腿长，这些外形上的特征非常明显，像极了混血。

秦严当时只道秦歇微的母亲是异族女子，没有深想。

但是这宫中就有一位血统高贵的异族女子。

不过单凭长相也确定不了什么，李太后对待秦歇微一向是不留情面的，哪有一个母亲会那样啊？

秦严心事重重地来到了祜王府。

秦歇微不在府中，侍从告诉秦严，秦歇微被太后带回了兴庆宫。

秦严大惊失色，迅速返回兴庆宫。秦严求见太后，李太后从善如流地承认了秦歇微的身世。并告诉他他已经准备在三日后的大朝中宣布这件事情。

三王爷病重，现在只有李太后有这个威望。

更何况，高柔也是支持秦歇微登基的。

高柔……秦歇微……

第二十四章

大朝过后，秦歇微去往秦严的寝殿。

秦严独自躺在床上，秦歇微走过去，柔声问：“陛下，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我头疼。”

“头疼？”秦歇微迟疑了一下，“我会按摩，要不要试一试？”

秦严闭上眼睛“嗯”了一声。秦歇微坐起身，扶着秦严靠到自己身上，手指在秦严的头上不疾不徐地动作着，修长的手指划过头皮，落在秦严的颈椎上，继续按摩着。

秦严的声音闷闷地传出来，“你还会做这个？”

“嗯，小时候学过，习武之人，粗通经脉。”秦歇微身上的清新香气萦绕在秦严鼻端，秦严放弃了坚持，环住秦歇微的腰，侧头舔舐秦歇微的喉结，秦歇微手松松地落在秦严的肩膀上。秦严把秦歇微按到床上，一边解开秦歇微的亲王礼服，一边低头俯视秦歇微白里泛红的小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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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严缓了口气，在秦歇微身边躺下，秦歇微凑近了，秦严低头吻住秦歇微送上来的嘴唇，离开的时候轻轻咬了秦歇微一口，“服侍得不错啊，哥哥。”

秦歇微怔了一下，然后轻声说：“没什么，我应当的。您高兴就行。”

这句话不知道又触动了秦严哪根神经，他翻过秦歇微的身子，借着刚才的润滑又把手指捅了进去。

秦歇微闷哼了一声，感觉自己似乎是被弄出血了。秦严指甲缝里染上了淡淡的红，一股血腥味飘散开来，秦歇微腰身瘦削，微不可察地颤抖着，秦严忽然觉得很没意思，把手指抽出来之后没有了再进一步的意思。

秦歇微坐起身，“华严，你好像很不开心啊，为什么？”

“你要我怎么开心？”

秦严倚在榻上，秦歇微伏进秦严怀里，搂着他的脖子，神情温柔。秦严忍不住低头咬住秦歇微的嘴唇，单手环住秦歇微修长精瘦的腰。

秦严与秦歇微在寝宫中饮酒作乐，数日不出。

秦歇微身着舞衣，双脚赤裸，单单一件白衣松松垮垮得挂在身上，露出肩颈处的大片肌肤和笔直瘦长的小腿，不知道做了什么处理，皮肤极其娇嫩光滑，他只在腰间系了一条绛红色的腰带，纤细的脚踝与手腕上各套了几只金质镯子，更显得肌骨清秀，混乱了性别。秦歇微的长发用红色缎带松松地束着，耳朵上别了两枚金质耳环，本来就清艳的容貌看去更加中性，妖冶动人。

秦严斜靠在软榻上，秦歇微跪在榻前为他温酒。秦严的脚撩起秦歇微的下摆，两条雪白的大腿都露了出来，他正用脚趾磨蹭亵弄着秦歇微的臀部。秦歇微斟好酒，坐到秦严的大腿上，含了一口渡给秦严。秦严一手搂着他的腰，一手从衣裳的下摆里探进去，在秦歇微的小穴处流连。

“明止，你喜欢谁？”

秦歇微面若桃花，被挑逗得情难自禁，搂着秦严的脖子细声细气地说：“陛下，您进来试试，便知道我喜欢谁了。”

秦严无动于衷，秦歇微吻了吻秦严的嘴唇，衣服已经被撩到腰部，侍从们低垂着眉目，不敢直视这两个人。秦歇微分开腿贴在秦严的身上，“陛下，臣那时说的不过是气话罢了。”

“气话？”秦严捏起秦歇微精致单薄的下巴，“气话不代表不是实话。听说你还勾引过卫征鸿？”

秦歇微听到卫征鸿的名字之后，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我……我没有过。”

“没有过吗？”

有一次卫征鸿喝醉酒，说要找人侍候。他的下属把当时被充作营妓的秦歇微送了过去，卫征鸿把他当成怀仁太子了。卫征鸿那个极端的性格，醒了之后见是秦歇微勃然大怒，把秦歇微折磨了个半死。

秦歇微从那以后非常抵触卫征鸿，不过秦严对卫征鸿非常信任也非常倚重，秦歇微刚刚回长安的时候，卫征鸿不过是暗示了知道了秦严与他的私情，秦严就下令廷杖秦歇微，向卫征鸿剖白自己。

秦歇微被廷杖的时候，只是觉得秦严误会自己与高柔的关系了。其实自己与高柔什么关系秦严根本就不关心的不是么？

秦歇微本能地往后躲，秦严冷笑了一下。秦歇微知道秦严想骂他是婊子，他不知所措，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这个时候李太后到了，看到的便是这一幕。乐师们正在奏乐，看来秦歇微刚刚是在给秦严跳舞。

长生殿中气氛淫靡秽乱，污浊不堪。

见太后到了，秦严与秦歇微匆忙分开，起身行礼。李太后看了一眼秦歇微，“穿好衣服再过来。”

秦歇微应声离开。

李太后站着，秦严自然不能坐下，他倒是衣冠齐整，淡淡地说：“娘娘，您失算了，秦歇微根本就没有即位的意思。”

李太后面对秦严的挑衅十分淡定，甚至是语重心长，“我让他认祖归宗，是为了辅佐您的，并没有别的意思，您不是一直希望他能留在长安吗？”

秦严轻轻一笑。

李太后继续说：“陛下何必如此？不是使亲者痛而仇者快么？”

秦严继续着挑衅又轻薄的语气：“问题不在我，您还不明白吗？怪只怪您生的儿子太放荡。”

秦歇微已经换好衣服走出来了，听到秦严的话之后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低着头，恭恭敬敬地模样。秦严最近只是口头李太后对他说：“你跟我出来。”

秦歇微这几天一直留在秦严寝殿，李太后虽然有这个心里准备，不过看到秦歇微的样子之后还是吃了一惊，随即又松了一口气。看来秦严也没对秦歇微有多上心，不过是拿他当个玩物罢了，这样的话他俩的婚事就不会被秦严阻拦了。

给秦歇微说了之后，秦歇微沉默了。

李太后生活在后宫，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而唯有在跟秦歇微打交道的时候，提出要求的时候完全不顾秦歇微的感受。

李太后端详着秦歇微，才发现他如此瘦削。秦歇微……毕竟是自己唯一的儿子啊……

过了许久之后，李太后原本以为秦歇微是要拒绝的，正在为难的时候，秦歇微挺温柔地笑了一下，然后说：“好。”

“陛下那边呢？”

“陛下不会不同意的。”秦歇微依然笑着，“把我留下来，不就是为了做这些事情吗？”

李太后沉默，秦歇微最不缺的就是自知之明了。李太后说：“你去准备一下，朵儿公主想要见你。”

“嗯，好。”

秦严不知道李太后对秦歇微说了什么，秦歇微回到长生殿的时候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秦严问：“怎么了？太后对你说什么了？”

“太后说她对我很失望，”秦歇微轻轻叹了一口气。

“……”

秦歇微笑了一下，“还有，朵儿公主不愿意嫁给越夷。”

“……什么意思？”

“她想嫁给我。”

“是么？你行么？”

秦歇微笑了笑，没有回答。

第二十五章

秦歇微接着在长生殿中留侍，只是越来越木讷，越来越沉默，秦严召幸他的次数愈来越少，秦歇微准备搬回祜王府。

辞过秦严之后，秦歇微没走几步，脚下一软，昏了过去。秦严快步走过去，把他打横抱起来，焦急地说：“宣太医！”

秦歇微分量很轻，秦严恍然发觉秦歇微真的是太瘦弱了。秦歇微软软地靠在秦严怀里，秦严只能看到他纤长浓密的睫毛和笔直秀气的鼻梁。

秦严感到辛酸至极。

秦歇微再次醒来之后，已经掌灯了。

太医跪了一地，秦严跪坐在他的卧榻边上。秦严见秦歇微醒了，握住他的手，“感觉怎么样了？”

“唔……还好……”

秦歇微想要坐起来，侍从们拿来靠垫让他倚着。

秦严挥挥手，太医们依次过来为秦歇微诊治，折腾了半晌之后，为首的太医对秦严说：“陛下，王爷身体本就虚弱，连日劳累，再加上，受了凉……”

秦歇微静静地听着，手指放在被子上，苍白得几乎失了血色。

秦严问：“好调养么？”

“这……”太医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回答。秦歇微说道：“陛下……”

秦严重又握住秦歇微的手，秦歇微说：“我没事了，睡一觉就好了，让大人们都回去吧。”

秦严蹙眉，正要说话，秦歇微反握住他的手。秦严说：“你们先下去，明天再过来。”

太医离开之后，秦严也躺到了床上，让秦歇微靠在自己怀里。秦歇微说道：“我还这么年轻，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嗯……”

“睡吧。”秦歇微把头埋在秦严胸前，很快就睡着了。

秦严却怎么也无法入睡，从前一直没想过要去面对的问题一下子摆在了面前。他不得不承认对秦歇微是有感情的，在秦歇微晕厥之后秦严仓皇又无助，即使是在怀仁太子病重的时候，自己也没这般惊慌失措，丢了魂魄一般。他不能让秦歇微离开自己。不过自己行事似乎很混账，总是让秦歇微陷入两难的境地，逼他做他根本做不来的事情，更不要提不断怀疑他和责骂他了。秦歇微很温顺没错，连这次他也妥协了留在长安。可是以后怎么办呢？

秦歇微身体不好——谁能经历过他所经历的一切还能健康地活着才奇怪了。秦歇微受到过的苛待是列举不完的，秦严自己就首当其冲，单说越秀生病那次，自己拿秦歇微出气，血流得到处都是，秦严看了都害怕闹出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