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魂录 下——楚怀忧

“别叫他们逃了！”水泽高喊一声。

“小心有诈！”冷琴音喊道。

两声喊后，并无动静，珠玑道人点燃了身上的火绒，接着点燃了身侧的两盏宫灯，房屋内顿时又亮堂了起来。

众人望向前方，只见楚怀忧已然端立在前，只是他的双手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四节竹筒。

竹筒里面装的是货真价实的炸药。于航是考古队的博士，考古过程中经常要用到炸药，对于炸药的简单配料和原理，于航再清楚也没有。那日在来仙缘的途中，于航说起，硝石粉只是炸药的配方之一，不需很多，加之碳和硫磺等等，便能制造出比单纯的大量的硝石粉要厉害百倍的武器。楚怀忧当时记于心中，后来遇到劫杀莫笛的魏勋，他想用硝石粉炸死苏忘忧，不但被楚怀忧化解了，而且，楚怀忧还从地层之中挖出他们埋下的一批硝石粉，悄悄按着于航教授的方子，配置成了简单的炸药，以防止意外的发生。

“楚怀忧，受死吧！”日兴门的门主一声高喊，跟着纵身上来，拍出双掌，楚怀忧待他跃起，右手猛然掷出，那门主见楚怀忧将一节不知装有何物的竹筒扔了过来，不敢去接，转身让过，跟着又回地上。

那竹筒飞离出去，落到了离李三招和穆清月一丈之外的地方，两人以为落地如此之远，定当无碍，谁知轰的一声巨响，火药爆炸，将一丈左右的事物在冲天的响声中炸毁吞灭。

“啊——”两人纵身跃出，但是强烈的爆炸还是炸掉了两人的双腿，惨叫不绝。

火药炸开之时，旁人见到这般厉害，也纷纷仓皇躲避，幸而距离远上一些，虽有伤害，但是甚微，不过如此一来，众人无不恐惧变色，眼见楚怀忧手中尚有三只炸药，即便武功再是高强，哪里又能活命？

隔了半晌，烟尘瓦砾散尽，地面之上出现一个大洞。日兴门的门主携着水泽退出数丈；“叔叔，李叔叔……”冷琴音见他们倒在血泊之中，失了双腿，痛呼哀嚎，低声唤了几声，不忍再看。

楚怀忧见众人远了，道：“一个休想逃！”说着，又一枚竹筒以猛力掷了过去，那日兴门的门主双掌推出，想将竹筒以掌力逼回，但是火药受力一热，便在空中炸了开来，终究是距离水泽等人近上许多，这一炸，虽然没有死亡残废，却终究还是被炸伤震伤。

跟着，楚怀忧又投出第三只，那日兴门的门主倒算镇定，一把抓住身旁的珠玑，奋力丢出，撞到竹筒之声，顿时血肉横飞，四无完尸。

楚怀忧趁着众人惊魂未定，心慌意散之际，将手中的竹筒从地上滚了过去，众人方才见他都是投掷炸药，把全部心神都凝在半空，谁也没有想到他这一次竟从地上攻击，毕竟日兴门的门主机警，听到地上有滚动之声，一把便抱住了水泽腾向空中，冷琴音发觉之时早已完了，想要腾起已然不及，这时，却见地上的穆清月和李三招拼尽全身力气，纵身跃起，硬生生用两具尸体压住了竹筒。

又是轰的一声，尸骨炸开，人肉四溅。

冷琴音幸而不死。

第184章：叹情恨

屋漏瓦破，地洞砖碎，鲜血尽然，残肢满堂……

当一群侍卫涌进房屋之中，看到如此狼藉之象时，纷纷大惊失色，又看到莫笛和楚怀忧等人，便急忙跪倒，齐声说着：“属下该死！”

“怎此刻才来？负责别院的侍卫都死到哪去了？”莫笛上前，怒道。

“看守别院的侍卫都在傍晚时候调走了，属下也是听到别院有剧烈的响动才匆忙赶来的！”一个侍卫答道。

“调走？”莫笛沉思不解，忽然想到什么，忙道，“大兴国的太子杀人潜逃，你们赶紧多派人手前去追拿！”

“是！”

莫笛接着吩咐两人去太医院多请几个太医前来，又叫两人去唤郑连双前来，又叫两人将冷琴音押入天牢。

不一会，来了四个太医，一个为楚怀忧诊治，一个为苏云衣诊治，一个陆沉解读，一个为郄飞包扎。

又过片刻，郑连双来了，他应当听到侍卫的禀告了，但是见到这般景象，仍旧神色大变，再看到一行人伤亡之状，更是骇然。

莫笛见到郑连双，紧张的心松懈了一口，然后扑过去，边哭边道：“父皇，你怎，怎此时方到？”

郑连双拍拍他的后背，没有答话，两步走到床边，做个手势叫太医无需行礼，问：“楚公子和苏公子，伤势如何？”

一名太医道：“禀圣上，楚公子剑如内腹，又运力过猛，情况不妙……”

“什么叫情况不妙？如何不妙？”郑连双皱眉道。

“禀圣上，楚公子内伤很重，及入心腹，外伤好医治，但是内伤颇重，只怕在数年之内，难以运用真力。”太医见郑连双脸色极为难看，便小心答道。

“那性命是不碍了？”郑连双忙问。

“禀圣上，属下全力医治，定然能够保住公子性命。”

郑连双点点头，转向另一名太医，那太医忙道：“回禀圣上，苏公子只是运力过度，牵动了旧伤，等苏醒之后，吃些药，再修养数月，便能痊愈。”

郑连双闻言，顿时宽心许多，又问了陆沉和郄飞的伤势，陆沉所中之毒解救虽然不易，但是仙缘国地处内北，毒虫毒物甚多，解毒化毒的功夫也是一流，当年楚怀忧所中之九毒散，便是仙缘国中所独有之毒物所炼制，所以以仙缘太医的才能，解救陆沉却也不难；至于郄飞之时刺入双肩，伤筋动骨，包扎数月也就无碍。

郑连双叹口气，坐到楚怀忧的身旁，见他紧闭双目，以为他已然睡熟，便没有说话，神色之中懊悔非常，自责甚深。

“是我低估他们了，不与你相干。”楚怀忧动了动唇，小声说道。

“你叫我假意喝醉，然后诱使他们发难，我本就觉得极为不妥，但是知道，你见苏公子迟迟未归，心里关急，想早一些处置了他们，好去找寻，所以，也未曾说个不字，只按你说的，现在想想，真是不该。”

“没有什么不该，虽然重了些代价，但毕竟瓦解了他在两国的势力。”楚怀忧悠悠地道。

“他若回国，登基做了皇帝，只怕，迟早还是要卷土重来的。”郑连双道。

“我叫周师傅和游师傅带领着兵马拦住了他回国的路上，能够捉到固然好，即使捉不到，叫他逃去了，我也有计谋，叫他做不成皇帝。”

“你自然是有计谋的，只是莫要再做险事。你的身体我会找最好的太医医治，但是，只怕也要有些时日的。他登基之日只还有几天，万一被他登基，大不了两国发兵，攻陷了他的国家，也就是了。”

“两国发兵，劳民伤财，民怨必生。能不发兵，还是不发兵的好。”

“你这会子倒是学会替黎民百姓着想了，却又远远不是你原来的作为。”

楚怀忧款款一笑，睁开双目，瞥向身旁睡熟之人，道：“他爱苍生。”

“他爱苍生，但你更爱他，所以于你，他又抵过了苍生，是也不是？”

楚怀忧点点头。

“罢了，你快快歇息吧。”郑连双笑笑，转身令人收拾了残局，唤上莫笛，去了。

莫笛离开之前，望着苏忘忧，忽然跑了过来，抓住他的手，说：“干爹爹他们没事，你别担心，这又有专门的人照料，你晚间也是累坏了的，你陪我回寝宫休息，我想和你睡。”

苏忘忧松开他，说：“我怎么能离开呢？我非要陪在一旁，才能安心。”

“忧儿，去吧，你和笛儿去睡。爹爹们不会有事的。”楚怀忧低声说。

苏忘忧爬过身来，说：“不，二爹爹，你别管忧儿，赶忙休息，忧儿是不会离开的。”

“你不离开，我也不离开，也要留下照顾干爹爹。”莫笛上前，说道。

“笛儿，你又在这，只怕反而扰了休息，跟父皇去吧！“郑连双道。

莫笛撅嘴，但不敢不依，回了两次头，才出了房去。

苏忘忧见莫笛去了，熄了灯，躺在了苏云衣和楚怀忧的中间，眼中默默地又流出泪滴。

凌晨之时，苏云衣醒了，见到身旁阔别许久的两人，心里真是百感陈杂，我告诉了苏云衣他昏迷之后的事情，苏云衣听到众人还算平安，便也宽慰了许多，又想到这么许多年来的许多仇怨，在这一时间以这样的方式化去了，未免又感慨世事……

“世间之事，世间之人，终究难免流于宿命。”我道。

“所以，能同他俩个多在一起一日，我便多一日的满足，即使是此刻重伤在身，却又是快活的，因为他们就在我身边。”苏云衣想到。

第185章：论佛魔

苏云衣和楚怀忧疗养了三日之后，苏云衣烫伤已见无碍，但是内伤还需料理；楚怀忧气色转顺，内外伤却恢复极慢。吃过午饭，喝过药后，郑连双到了，说周哲生将水泽和那日兴门的门主捉了回来。

楚怀忧心中欢喜，传见了周哲生，几年未见，千变万化周哲生略微有些苍老，想来边境寂寞，一人独守，难免惆怅。

苏云衣见到周哲生也甚是欢喜，叫苏忘忧磕了头。

周哲生诉说完别来之情，便道：“五天之前接到主人传书，便带齐了人马，从天南山一带出发，赶了一日一夜的路，终于堵在了仙缘和大兴的边境之上，又隔了三天，终于不负所命，逮到了主人所要之人。”

楚怀忧点头，道：“幸而逮到了，要不，好歹一番周折呢。”

郑连双道，“也不必托了，把他带上来，怎么处置，你且做主吧！”

“又何必心急呢？关上他几天，叫他什么他便什么，岂不省了许多力气？”楚怀忧道。

“好，那日兴门的门主，又该如何处置？”郑连双道。

“花问柳生前曾道，两兴门的门主是大兴国的两个巫师，后来练了邪功之后，便不屑再用骗人的巫术，但却仍然使用着一种厉害的药粉，想来，自然是硝石粉了，至于他们的身份，却始终不为人知。那日，看过珠玑那老道的功夫，竟然是同他们是一路的，只是练不够纯罢了，但竟然练得半男半女，不人不妖，我实在好奇的紧。你不如将他同冷琴音关在一起，然后派人暗中监视，我相信，要不许久，自然便能知道。”楚怀忧款款说道。

郑连双点头，又道：“你是说，他们所练得功夫，能叫人转换了性别？”

楚怀忧道：“这就不知了。”

几人又说了许久，才终于散去。

苏云衣待众人去了，对楚怀忧道：“你好好休息，我躺的乏了，出去转转。”

“嗯。”

苏云衣起身下床，走出房去，见苏忘忧和莫笛在庭中说话，手上还拿着一本册子，细听来似乎是在争论什么，走了过去，两人见到苏云衣，便不再争论，欢声招呼，苏云衣挨着他们坐了，便问：“怎么，你俩好端端，论些什么？”

“爹爹，你看，”苏忘忧夺过莫笛手中的书册，递上去，道，“这里面画的人物，分明是个男子，莫笛却说是个女子？”

莫笛忙道：“明明是个女子，怎就做了男子？”

苏云衣一笑，低眉瞧那书册，见书面写着《九转佛心咒》，当即一楞，便如晴空霹雳，心如电转，马上想起了九转魔心咒，想自己偶然得到的这本武林至宝，内功从此增进，何等厉害，何等精妙！又想这九转佛心咒却是什么？难道是和魔心咒一样的？或者，也是武林之中一大宝物？

“只怕与九转魔心咒关系不浅，你且问明来由，然后再同楚怀忧细读商谋。”我道。

苏云衣应了，问道：“这是从哪里得来？”

“今早来得那个爷爷，他把舅舅和带着舅舅逃走的那个很是厉害的人物绑了回来，这本书是从那个很厉害的人物身上搜着的。”莫笛道。

苏云衣点点头，只说：“这样东西只怕有些关碍，我也不得而知，一会我拿进屋中，叫你们爹爹看过，他自然会有结果。”

“好。”两人应着。

苏云衣又陪他们呆着坐着聊了一会，然后拿着书册回到房间，见楚怀忧睡了，便坐到桌旁翻开书来细看。

只见第一页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原来，前朝的开国皇帝御灵帝孟烨曾在访缘寺出家，有一日，寺中来了一位异族僧人来访，法号修善，说是要同方丈惠行讲法，方丈便令寺里上上下下一百二十多个小和尚坐席听法。

那修善同惠行起初你一言我一语，说的尽是些普救众生的佛法，但论道佛不容魔之时，惠行道：“我佛慈悲，于魔应当施以佛法化解。”

修善却道：“魔害众生，于魔应当连根拔除。”

两人争执开来，却辩论不休，当惠行说道：“魔心固然难除，但佛法高深，必能引其向善，导其正途，又何苦造就杀孽？”

“大师这话就又错了，魔道不除，正道不昌。大师，请看小僧为诛灭群魔所练修炼之佛功！”修善说罢，竟然动起手来，双掌拍出，直取惠行的天灵盖。

惠行也是佛门高手，对于修善诡异残狠的掌风，竟然不闪不避，只将体内的真气引上头部，跟着释放出来，只将修善震出老远。

修善自知不敌，溃败而去，临行之前只说三年之后，定然再来论道。

果不其然，三年之后，修善果真回来，只是已非三年之前的模样，言行举止倒更像是一个女子。这一次，两人从清晨斗到了黑夜，从禅房斗到了后山，直斗到两人精神耗尽，再也难以动手，却也没有能够分出高下。

当时侍奉在侧的孟烨便说：“两位师傅佛法高深已入化境，但是孰高孰低，孰对孰错，一时间自然难以出一个结果，索性，刻立文字，留赠后人，待后来者习之，自然能见分晓，对于两位师傅，也自然会有后人公正之评价。”

两人均觉有理，便当真研磨铺纸，撰写开来。书成之后，两人终于力竭，双双去了极乐世界。孟烨在推想两人所争论之焦点乃在佛魔之间，又分别翻开了内容之后，提笔着了书名，惠行禅师的秘笈正是九转魔心咒，而修远僧人的正是九转佛心咒。

第186章：释魔功

楚怀忧醒后，苏云衣将佛心咒之事告诉于他。楚怀忧点点头，接过书页，翻看起来，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撂下了，道：“昔日，义父在宫中当差，韩起逼宫那日，娘亲求他救我性命，义父虽有难处，但还是答应了，娘亲为了报答，便将皇帝恩赐的一本经书赠送给了他，便是九转魔心咒。义父曾言，宫中另有一本九转佛心咒，因为书中的内容修炼起来太过不易，所以被皇家妥为收藏着，但是后来，西北方的大兴国派来质子到上朝，回国之时，竟把佛心咒偷回国去。皇帝虽然愤怒，但是并没有追究。只说此书修炼无益，番国若想修炼，便随他去吧！眼下，看到这书中的内容，我这才明白。”

苏云衣听到他这样讲，再次翻看起来，只见书中所画的人物非男非女，所画的武功更是阴阳邪异，一招一世虽然精妙无比，但是修炼方法却十分的阴损，他道：“你明白什么？”

楚怀忧咳了两声，答：“那惠行大师所创之魔心咒，乃是一套修习内功的方法，根本不涉及外功，而佛心咒却是一套外功，集合的是拳脚手掌上的精妙招式，但你仔细瞧这些招式，便好似发情思春一般模样，若是强行修习，定然因为触发情欲而走火入魔，所以想要修习，必须去除情欲，但是情欲又哪里是说去就去的？况且这样的姿势和动作，定力再强之人也难免想入非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