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路相逢囧者胜——苍瞳

恩，然后？

然后嘛，嘿嘿嘿嘿嘿。

老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侧头看沈医生闭着眼傻笑不知是醒了还是没醒，嘿嘿嘿嘿嘿，毛骨悚然的。

熊向东一脚刹了车，拍打沈衡脸颊，喂，到了。

回了宿舍灯都没开沈衡就被熊向东扔床上，老熊准头不太好，他后脑一下子砸在床头板上，人立马清醒不少，沈医生靠了一声，骂要弄死我呢这是！

盖浇饭听到动静要冲过来被老熊一甩门关在外面，倍儿委屈地叫。

沈衡费着劲儿想蹭起来又被人给按回去，挣扎数次起身未果，终于怒了，你姐夫的，玩儿什么呢？

熊向东忽然就按住他手腕欺下来，一双眼黑暗中也晶亮晶亮，映着窗外整个城市的霓虹和光彩，居然没有嬉皮笑脸，忽然认真起来的神色就有那么几分危险味道。

他说，沈衡啊沈衡，你咋就还他妈那么不知好歹油盐不进呢？！

06

他说，沈衡啊沈衡，你咋就还他妈那么不知好歹油盐不进呢？！

沈衡有点懵，抬头对上他的眼，感觉现在心率肯定过一百二了怎么还缺氧得很。

熊向东的话简直是磨着牙出来的，说，你知不知道老子他妈天天看着你都要绷不住了忍得多辛苦，你居然还给我去gay吧钓人？怎么就不能考虑下我呢怎么就不能接受呢你试都不试一下怎么就知道我不行——

老熊越说越悲愤，低头看沈医生还一脸目瞪口呆的蠢样，气不打一处来不给点颜色瞧瞧真当老子是维尼，于是干净利索地咬下去，咬在嘴上。

沈衡一直到熊向东用舌尖撬开他的唇才慢慢回过神，然后闭上眼。

唇齿相触的那么不长不短的时间，他分神想起很久以前，说起来种种阴差阳错这才是他们认识一来的第一次接吻，那么多年。

想要的东西隔了太久之后被送到面前，沈衡发觉自己并非想象中那么惊喜，只是小小雀跃从四肢百骸渐渐溢出来。

——原来自己那时候的确还没有死心，说着没关系就这样吧实际上却抓狂得要背过去，才会被杨松明说放不下。

但是现在，他有种，终于解脱，终于被救赎的安心。

熊向东终于结束这个过于煽情的吻，再抬头看他的眼神已经包含太多赤裸裸的信息，他伸手抚摸他微微分开的唇隙，沈同学，恩？怎么样？

沈衡明显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可悲的是自己好像也好不到哪儿去，回答都显得沙哑，什么……怎样？

然后下一句话，他就被当头浇了桶冷水一样，战栗从背后窜起。

熊向东说，跟我做吧，反正都在一个屋檐下咱们求人不如求己。

沈衡愣住，一时没答上来，熊向东的手顺着他的颈线滑入衬衫领口，一颗颗撬开玳瑁纽扣灵活非常，这种调情点火的动作他做起来就炉火纯青得可称之为艺术。

陈飞都说了，他跟着你时候你也还挺照顾人的不是？嗯，那小子的确很漂亮。

他俯下身一点点顺着亲吻他光裸的胸口，谁都会耐不住去ONS，我不介意。不过现在，我们既然都住在一起——

你是这样想？

沈衡忽然问，看着天花板。

恩？

耐不住欲望，忍不住寂寞，无聊了想做了看顺眼了谁都可以？

熊向东撑起身子看到他脸上一派平静，读不出半点情绪，话不是这么说，圈里谁不是这样？你敢说你就没有出去找过人？没跟陈飞，或者其他谁做过？

沈衡反驳无能，只得继续看天花板。

老熊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手下一使劲把剩下几颗扣子全崩了，右手勾到拉扣把皮带全部抽了出来，这箭在弦上是男人都知道有多不能忍也不再去看他搞什么花样，蹭下去咬在沈衡侧腰，舌尖摩擦细腻肤理，肖想许久，沈同学的身体果然很美好。

要拉下他外裤时候熊向东凑上去扳起他脸想继续亲吻，手上一摸居然是湿的，不由虎躯一震，抬起头看沈衡还是睁着眼瞪天花板，眼泪无声无息地顺着眼角划入发丛，又是菊花一紧。

我勒个擦！

老熊第一反应居然是闯他妈的鬼了，沈衡也会哭？沈衡？

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手忙脚乱要帮他擦，就算是一夜情的对象也不能这种情况下还精虫上脑地强上，更何况他是沈衡。

沈医生在熊向东手碰到他脸的那一刻忽然清醒过来，跟水龙头开关似的说没就没，“刷”地就把眼泪全部收回去了，一抹脸之后杀气大盛眼里精光一闪，下面抬脚就是一踹，起来！

老熊看得叹为观止，一个没防守住给踢中大腿，滚了一圈差点被踹下床。捂着腿爬起来刚想说话就看到沈医生已经坐起来了。

沈医生衬衣被脱了一半，裤子也差不多，眼睛有些红头发非常乱，按理说应该是挺狼狈的，在熊向东无言的目光下把裤子穿好衬衣合上，然后从床上起来站在卧室门口，抬眼看他，非常从容非常平静

熊向东直觉要糟糕，却找不出哪儿出了问题。接着就听到沈衡说，你错了，老子就他妈是那个不开窍的，我是和陈飞上过床，但那不是你想的那样。就算是右手给撸抽筋了，我都不会去随便找人。现在，你给我滚。

连接两个gay的是百分之七十的性和不到百分之三十的感情。

沈衡轰走老熊之后直接就倒在床上，天花板好歹是看腻了，于是闭上眼。这句话也不记得是听谁说的了，陈飞或者其他什么人。

事实证明真是精准得可怕。

圈子里的都是玩玩，凭什么你是例外，凭什么你遇到的那个也是例外，凭什么那个例外还得是你喜欢的那个？

初中生都算得来这可能性有多微乎其微，。发生概率小于百分之五就被称之为不可能事件，

沈医生躺在床上动都不想动，觉着做人还是脚踏实地一点比较好。哪儿有这样彗星撞地球的几率又不是人人都是陈飞王成磊再说他们也从未一路顺风，沈医生向来运背，也很有自知之名那就算了算了还想个屁啊洗洗睡了。

也不算全无收获，总归是彻底死心。

“圈子里”的事，不少是陈飞告诉他的，更多却是自己慢慢摸索，一个人一路走过来。

大学知道自己的性向，被掰弯直都直不回去的时候，人生才刚刚开始，他以为前路并非一片黑暗。

研究生毕业，拿飞镖闭着眼扔中国地图之后，屁颠颠地来了这个完全陌生的城市，他以为新生活就此开始，谁挡爷谁死。

遇到陈飞是第一个意外，过分显眼的少年熟稔地跟他搭讪。这才是他第一次真正走进这个世界，结果就稀里糊涂跟人上了床，而且还把人弄流血了。

陈飞太苍白的身体紧绷在酒店的大床上，他哭得满脸都是泪声嘶力竭地吼再来，敢不敢再痛一点？

沈医生一脑门的汗，职业病发作死活要带他上医院，然后又跟已经喝得神志不清的王子殿下干架，他从男孩到男人，这个转变的夜晚，一塌糊涂并且手忙脚乱。

跟陈飞一起的日子，的确不像是情侣关系，似乎也不是床伴。倒是经常联系，殿下抱怨一堆学校的东西或者勒索医生我觉着那双球鞋挺带感的哈哈哈，当然偶尔也会做爱。

沈衡觉得自己应该是挺喜欢这小孩儿的，不然也不会跟他走到这一步，他对陈飞更像是一种责任。倒是陈飞要笑他，古怪的精神洁癖，简直是上个世纪的老头子。

很多东西陈飞都带他了解过，这个圈子的方方面面，表面上的，见不得光的，大家都心知肚明的，都不得不面对的。

他看得浑浑噩噩，很长段时间都被这种颠覆了他之前观念的世界规则搞得非常晕乎，一度不知怎么继续。

后来陈飞跟他纯洁的青梅竹马王成磊大哥比翼双飞了，他才终于想通。

绝不退让，绝不妥协。

管你身处的世界是怎样混乱或者颓靡，亦从来不打算顺应。管你一个人的坚持怎样寂寞又无能为力，……

他的底线在这里，。

而今不过回到最初，回到原点，只是有过小小的期待而已，落空了也谈不上绝望。

总而言之，一切正常一切正常。

07

那边沈医生想通透了拍拍手站起来，出门招呼饭饭带它散步。盖浇饭跟着沈衡脾气被惯得相当大爷，一天不散步都不行，绝对不行。

这头老熊窝在自己房里听外面动静没了才终于松了口气，拉开门在客厅转了一圈就坐在沙发上抽烟。

沈衡是个一根筋的人，认死理儿，有时候还较真得让人恨不得抽死他。

这种事熊向东早就知道，右手里的打火机开开合合，他想起当初放弃沈衡，说从此只是兄弟的原因。

那时候他刚大三，沈衡比他矮一年级，被老熊同志骚扰了整整一年。从最开始忍无可忍拉人出去干架单挑到后来囧着个脸很无奈地说部长咱别这样了行不，注意影响啊学生会的，注意下影响。

熊向东态度很坚决立场很坚定，回复就俩字，没门。

后来有次晚上十二点过，他帮510那帮网游不要命的娃带夜宵，路过医学部实验楼看到楼上还有微弱灯光。忽然想到句话，说的是每个医学院都有个鬼故事传说

——老熊冷汗了半晌还是忍不住爬上楼看了一眼。

结果就看到沈同学在病理标本室拿着电筒看标本，听到响声回过头来手里还拿着个肝硬化的福尔马林肝脏，死灰死灰泡在有些秽浊的液体里，手电筒一照过来老熊差点从三楼摔下去，半天才把话抖利索说沈小同志不带这么吓人的。

沈衡见是他也松了口气，咬着手电筒口齿不清说，日，你他妈才吓死人了。

熊向东蹲在标本室门口看他对着书本翻着一堆心肝脾肺胃，忍不住问要复习怎么不明天再来。

那边头也不回，答，有个地方没想明白，睡不着。

然后就是书本哗哗的声音还有标本磕碰的轻微声响，沈衡看了差不多有一个小时，收拾东西准备回去了才忽然想起部长大人，转过身发现他居然还在。

熊向东抖抖站麻了的腿，忽然说那就做兄弟吧。

啊？

我说，从今往后我就把你当兄弟当哥们儿，那些事咱不提了。

那场长达一年的闹剧就这样简单终止，因为他发现他是个多傻缺多二逼的顽固分子。

要改变这样的人得花太多的时间精力而且成功率还不到百分之十，熊部长在标本室花了一个小时终于说服自己放弃，眼前还有大片森林，咱们要越过障碍奔向美好未来。

沈师弟，拜拜。

谁知七年后他仍旧贼心不改，以为既然都是同类，都知道规矩，有什么不可以，却不幸忘了沈师弟还是那个沈师弟，一根肠子通到底的傻逼。

熊向东就有些后悔，做了那样的事，要被赶出去没地儿住事小，好容易逮到的人又跑路了玩玩消失就不太好了哈。

在烟灰缸里按灭最后一只烟，他把空盒子揉了揉扔进垃圾桶。

某种意义来说，他真挺佩服沈衡的，像他就不行，绝对不行，没有那么多的坚持和立场去拼。

何必呢，本来就处在社会的弱势群体干嘛那么认真，还真打算找个同性过一生？只要过得去，还算开心，时常有些小满足就行，爱情这东西，说到底，成败在天得失由命。

后来证明老熊的担心全是狗屎。

第二天沈医生该怎么蹦躂还怎么蹦躂，屁事没有。熊向东良心不太安，最后死皮赖脸地把要去学校的沈衡截了，说我送？

医院和学校距离宿舍也没多远距离，沈医生本着有便宜不占白不占的原则，刷地就拉开门钻进去。

老熊愣了半天才猛然反应过来两人根本就不顺路，插钥匙时候又看到放在前面的罚单，大清早的就非常郁卒，想这玩意儿老板给不给报啊。

那什么，熊向东捏着方向盘说，昨晚对不起哈。

沈医生撑着下巴看窗外天府广场上太婆大爷在扭穷开心，非常大度说没事儿。

七八点的时候，这一段从来都堵得爽歪歪，两人没说话，广场上相当不靠谱的调子就传过来，闹腾得很

“逍遥的魂儿啊假不正经吧。嘻嘻哈哈我们穷开心呐”

沉默了一阵子，熊向东又说了一遍，对不起。

沈医生也老老实实再答一次，没事儿。

这确实不是假话，沈衡是真的觉得没事儿了。

要死要活干啥呢，又不是演电视剧，还指望着“我爱你爱的好痛苦好痛苦你爱他爱的好痛苦好痛苦你痛我也痛你痛我更痛心痛得快要死掉了”怎么着？

人如果死不了，就尽管往好处活着。

现在还在意就先这样吧，等哪天真不在乎了再潇洒点儿说古都儿拜，然后拍拍屁股不带走一片云彩。

就先这么着吧，各退一步，自求多福。

过了好一会儿沈衡才从窗口转过来，冲前方抬了抬下巴又接了句，

绿灯了，开车。

这天早上沈老师光荣地迟到了。

沈衡下车跑路前一脸严肃扭头对城市交通规划部空降兵熊向东同志表示，老百姓很不满意，要找你们领导投诉！

跨进教室就发现张老太笑眯眯地坐在讲桌后头的位置上，汗毛刷地就立起来了。

H医科大张老太，张鸣宽校长是个牛叉人物。当年对欺负本校学生的混混说“敢整我学生，灭了你们全部”已经是名人名言，教学装备几十万眼都不眨挥手手说安！，举手投足，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沈老师“……”了一会儿，站在门口不知作何反应。

老太笑得很和蔼“卷子我已经发下去了。小班考试只有一个监考老师，小沈就辛苦点儿哈。”

沈衡都要跪下请罪了一听这话立马松了口气，过去接过记录单单很狗腿地说好的好的没问题。

张老太就起身出去了，人都出了门儿才慢悠悠补了句“三分钟，一会儿自己到财务室交三百块钱哈。”

直到一小时五十七分后收卷，沈衡同志都处于情绪低迷的状态，三百块肉痛的三百块。

临床检验是大三检验班的最后一门儿，一搞完全体都瘫在座位上。沈老师抬头望了一眼遍地死尸挑眉，“你们寒假了你们解放了怎么就这个鬼样子？”

班长趴在桌子上说“沈老师你有所不知，这已经一周多没捞着好觉睡了。”

真是凄凄惨惨戚戚。

沈衡说“这都算啥，当年我老师——”

学习委员一看兆头不好当机立断换了话题，“老湿趁这个机会班上都出去玩儿会儿嘛。这个学期都没怎么班级活动。”

学校订火车票都是统一时间，那些早考完的系或者年级总要等上那么个把礼拜，这几天的空白期，无作业无压力不疯魔不成活。

沈老湿哼哼哼冷笑数声，说“我又没假期。”

收拾好考卷转身去财务室交钱，心说这群小孩真是不体贴，居然赤条条红果果地炫耀假期，羡慕嫉妒恨啊羡慕嫉妒恨。

08

出乎意料地是张老太给了沈老师宝贵的额外的带薪的两天假，两天啊还是整整两天！

老熊看他笑得嘿嘿嘿嘿，背上阵阵发寒说“爷，咱能不能别那么笑了，渗得慌。”

沈衡心情好极了才懒得跟他计较，“这周五我要带班上出去玩，晚上不回来了吃饭问题自行解决，还有饭饭该洗澡了。”

熊向东脸有点抽筋，把盖浇饭拖过来揉着狗头，“我一个人怎么搞得定？！”

沈医生没理他，愉快地回屋收拾东西去了，留老熊一个人在客厅死命蹂躏盖浇饭。

“你爹地又始乱终弃始乱终弃！”

灵光一闪，熊向东忽然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跟学生出去玩，那么……沈老湿官配的那位去不去？去不去呢去不去？！

刚发生了那档子差点撕破脸的事，又不想再被沈衡笑容可掬地甩句关你屁事，几个熊向东都不够噎的。

老熊辗转半夜终于想出个两全其美的法子那就是，那。就。是——

开车送沈老湿去车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