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官配的那位在得知沈衡赚了居然捞着假了之后,单纯地表示了下同事间的祝贺,并且以前教学秘书以及前杨老湿身份提醒了下师弟,跟一群精力充沛得可怕的小孩出去,且记得留口气啊留条命。
沈衡被休假冲昏了头,毛都听不进去,对湿兄的善意劝导嗤之以鼻,说我年轻我怕屁,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
送沈衡那天的情景,有些混乱有些混乱。
据当事人之一熊向东同志回忆刚到汽车站那会儿沈老师还非常大爷地瘫在副驾座上眉飞色舞地赞扬了下老熊,说你也不是只会给我添堵。
提了包拉开门还没出去就听到一女生尖叫“啊啊啊!杨老湿也来了!”
沈衡咦了一声,回头跟老熊说了句“我过去了,拜拜。饭饭洗澡哈!”就利索地闪人了。老熊窝在车里想自己真是相当憋屈,居然最后一句交代的不是自己是那条蠢狗。忽然反应过来了才开始觉得情况也相当不妙,关门前分明听到仨字是:杨。老。湿!
杨松明果然在,北方人的高大身材在成都这个南方城市里简直一览百川鹤立鸡群。沈衡挺惊奇地问你怎么跑得出来?
杨湿兄淫荡一笑,我是主任啊我是上级啊。张妈体恤民情宽厚爱民,可怜我连班一周了怎样啊?
小小检验医师沈某一口银牙欲碎恨不得拿背包砸死这个祸害,半天才吐出四字,假公济私。
学习委员在旁边脸上莫名红晕,一向彪悍的女强人居然也结巴了
“老,老师打扰下。人都齐了我们,我们是不是该去买票,买票了吧?”
这趟路线定的是碧峰峡——上里古镇。
在定目的地的时候班上差点没打起来,外省的几个表达了对九寨沟的强烈向往,被本地同学用人多得吓死爹驳回,吵了半天沈老师很头痛,最后拿黑板刷砸讲桌说安静,然后一锤定音,碧峰峡!
这似乎没啥争议,有争议的也被独裁的教学秘书杀气所伤不敢造次。沈医生说那就这样定了,转身内心默默比个yes,大熊猫我来了!
然而就在全员上车等出发的时候,沈老师站起来看人都在不,忽然瞄到门口又上来一人,眼睛都要瞪脱窗了,三两步跨过去,熊向东?
老熊这时候脑子比较晕乎,几乎就是看着他们上了车没多想也买了票跳上来,对上沈医生一双惊讶的眼,忽然觉着这着实太混乱了。
沈医生还没完,说,你要闹哪样啊用不用每次都这么惊喜啊?
熊向东没话答,总不能说gay吧那次是跟踪这次是情不自禁吧?琼瑶魂上身呢这是?再说了,那天不是把话都说明白自己也想清楚了么,各走各路相安无事处过这段时间就好,现在又算是在玩儿哪一出?
老熊很理亏,笑笑脸上也不太挂得住转身就想下车。
车门“!”的就给关了,乘务员姐姐说喂喂,那边的那两个咋个回事,啊?快坐到起!,开车了!
老熊扭头看傻住了的沈衡,不是我的错儿啊这……
杨松明居然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虽说是第一次见熊向东看着熊样的气场也知道那货谁了。说“来都来了,坐这边吧。”
原本的座位安排是杨松明跟沈衡一起坐在后头,十几个学生三五成群分散在大巴车各处。现在多了个熊向东,他又只认识沈衡,杨湿兄只好起来把自己位置让出他。这一让倒没啥,老熊屁股刚粘到椅子就觉得四面八方都是仇视的眼光,以学习委员小同学最毒辣,农民瞪地主那样地瞪,刘胡兰瞪鬼子那样瞪。
老熊就相当不自在,再三跟沈老师强调,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刚才就想下车的。
沈衡一脸“求死,求一刀痛快”的神情望了会儿车顶“不然叫师傅停下车?”
熊向东立马就不乐意了,有这么明显赶人的吗,我还真就不想走了我,挥手说“没关系,我打个电话请假。”
杨松明趁老熊掏手机的当儿回头对沈衡露了个诡异的笑,比口型,千里追妻。
沈衡冷笑数声,回道:妻你妹,个傻逼。
路行小半,沈老师忽然想起来,连忙把旁边打盹的老熊拍起来,“饭饭!!”
老熊傻眼了。
坐在前头的杨湿兄慢吞吞说“你们楼就没物管?”
两人齐齐摇头,过了一会儿老熊说“那,给看门的王大爷打个电话吧……”
沈衡囧“也只能这样。给你说回去饭饭绝对要咬死你。”
周围假寐的装睡的都闭着眼内心翻腾汹涌,各种咆哮不止。
学习委员脑子里“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横刀夺爱为哪般”“虐恋情深谁为攻”等等等等血淋淋大字轮番刷屏,最后沉默叹口气,作为H大镇校官配,杨沈CP的创建者和见证者,她感觉肩上的担子很重,很重。
09
碧峰峡进去有两条线路选择,一个是爬山+看大熊猫;另一个是野生动物园。不过有一点是一样的,票都不便宜。
学生们意见不一,沈衡大手一挥说就地解散,六点在车站集合。
总之天黑前得在上里那边找到住就成,都是大学生大白天的还怕走丢怎的?
老熊眯着眼看沈老师站在山口指点江山书生意气挥斥方遒。
多久以前他都还是个娃,也是站在下面看学生会长带着一堆人公费挥霍远足爬山,那次宣传部来的人不多,部长熊向东副部长孙平瑞(就是猴子)干事沈衡以及NPC若干,
过了这学期会长和几个部长副部就都大四,要忙实习忙毕设退位让贤,晚上一起喝酒时候气氛就不知怎么就弄得有些煽情。
会长胡司令有点儿喝高了,在大排档端着啤酒直念“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然后又换了个更英姿飒爽的造型接着
“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下面敲着筷子敲着碗乱成一片,接,“劝君更尽一杯酒,天下谁人不识君。”
胡司令一口喝干,说“NO,NO,NO,是西出阳关无故人,无故人。”
医学生小沈哪儿受过这种文化熏陶,看得俩眼发直,猴子碰了碰他说“来,我们兄弟喝一杯。”
沈衡在大学算是比较独来独往的那种,这小半功劳得归功于熊向东,刚大一就被个男人追得满学校跑放谁身上不是个臭名声;不过他自己也是,跟不熟的人实在是三棒子闷不出个屁来,搞得来搭讪的相当没趣。
等到大二了熟悉点儿了风波平息了,人圈子已经结好了,他在外面,怎么都觉得怪怪,融不进去。
真正混在一起的反而是熊向东和那帮兄弟,跨年级跨院系连宿舍楼都隔了一个操场偏偏什么事儿都爱叫着一起,老熊也确实老实许多,师兄当得本本分分相当称职,一来二去沈衡也能放开闹腾,中间也有风波几许但已经只算作调剂,不值一提。
然后再一年,他们就毕业了。
那天老熊猴子才知道沈师弟的酒量有多不好酒品有多糟糕,红着个脸捏着啤酒杯子嘿嘿嘿傻乐了一晚上。
猴子都要给他磕头了那祖宗还眉飞色舞,随手指着大锅蛋花汤说,你们看哈,菌痢病人的便便就是这样儿。胡司令立马转身把汤给吐了。
烤田鸡端上来,沈衡就两眼放光,老熊冲过去想捂他嘴巴可惜晚了一步,什么旋毛虫从蛙腿子里抽出来的时候还白白嫩嫩扭来扭去。结果那盘烧烤到最后都没人敢碰。
那是多早啊多早,从大学到现在,四五年,也算得上是轰轰烈烈风风火火,手拿菜刀砍电线一路火花带闪电,却感觉只是几个月,似乎一步就能跨过去。什么学生会什么510动物世界什么沈小弟,还在那里。
然而勾肩搭背唱“熊外婆熊外婆等着孙儿好下锅”的部下些在哪里。
然而猴子前几天通电话都说了准备明年结婚,二十七八再不成家定下来,疯疯闹闹像什么话。
然而他的沈师弟,也早已长大,在他所不知晓的某个瞬间。
长大有很多种方式,漫长岁月沈淀下的微小渐变或是一瞬间大彻大悟醍醐灌顶;一帆风顺一路平稳或是伤透痛彻一夜蜕变。
很显然,这个问题上熊向东是前者而沈衡是后者。
成长了的沈衡沈老师,最后在熊猫园看熊猫仔看得一脸花痴整个脸贴在玻璃窗上扯都扯不走。杨湿兄老熊石头剪刀布之后老熊悲壮地去把沈医生揍了一顿拖回来,沈衡仍旧不忘表达“此生无憾!”“奋斗目标熊猫专职医生!”等等无建树观点,被老熊一句话驳回
“不行,饭饭会吃醋的。”
英明神武的杨湿兄杨松明曾经说过,跟一群精力充沛得可怕的小孩出去,且记得留口气啊留条命。
等一车人折腾到上里已经差不多八点,三个老头子纷纷表示骨头都要被这破车抖散了的时候,年轻人一窝蜂地涌下去,精力十足唧唧咋咋交换着各种XX或者OO的情报,而绯闻三人毫不自知直叹岁月是把杀猪刀啊杀猪刀,英雄不堪白头老啊白头老。
熊向东自跟他们会师之后没有对“官配”说法提出任何质疑,都是同个大学毕业的,和睦友好得还真就一单纯的他乡遇故知。
饶是如此,最后拿到房门钥匙还是忍不住怒了“那啥,你俩一间?!”
沈衡看了会儿地板,“真不该怕麻烦让学习委员去订房间,我失职。”
杨松明立马双手护胸做娇花状“真讨厌,人家是有家室的人了~”
老熊傻了一下。
沈医生喷笑出来“湿兄给力!维持这个姿势我去翻相机!”
熊向东反应过来了,说“不要转换话题,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拷问半小时,结果如下。
杨松明,男,事业有成三十岁,有车有房有老婆。现居成都南门三环外。老家云南乡下有一弟一妹,大学毕业就跟娃娃亲的妹子结婚然后加入医疗队当义工一年,入H大深造,三年后此妖孽终于修成正果出山残害广大四川人民。
老熊心头暗暗舒心,顺口问“你家娘子啥时候也带出来见见?”
杨松明说“在老家。”
这刚放下的心又悬起来了,靠敢情山高皇帝远你就爱玩儿红杏出墙来是吧?群众的眼光是雪亮的,群众的意志说明一切!
杨湿兄这是真冤枉。
沈衡知道杨松明这次出来肯定不是他说的那样。你个ICU的医生,能说请假就请假说走就走了怎么可能。
SICU前几天出了事,家属天天都在医院闹,差点没拿刀杀到办公室去。来了好多记者,闪光灯哢嚓哢嚓地拍,医院那头想必也相当不好过。
这年头,医患关系那么僵,媒体总要代表“弱势群体”的病人站在那边“伸张正义”,是是非非真真假假却越搅越乱,到最后病人不信医生,医生战战兢兢选择明哲保身,结果就只是恶性循环而已,没有解决根本问题。
院长大约也是想让他出来透透气,别把神经搞得太紧。沈衡倒是想跟师兄好好聊下,奈何熊向东横插一杠子,上不上下不下的。真闹心。
最后沈医生火了,快刀斩乱麻,拿出教训学生的气势,把手里门卡扔给老熊,顺手拿了他的
“你俩一间,我一个人一间,就这样没有问题了吧?啊?没问题就下课!散了!”
留身后大眼瞪小眼的男人两个,及,角落处捂心脏倒地的学习委员一名。
10
古镇的夜晚真是宁静,探出头去能看到河流流淌,薄雾清霜。
小旅店没有空调,沈衡把大衣翻出来裹得跟包子似的还觉得不够,盘算着要不要去裹棉被,翻箱倒柜找毛毯时候有人敲门,他灰头土脸一脑袋毛线渣地去开,居然是班长。
这么冷,谁都不想出去。一班人都窝在一个房间里看电视打血战麻将。班长问老师要不要来,
沈衡想想自己那破牌技,咳嗽一声说哈,哈哈,你们玩。
闹腾的那屋就在沈医生隔壁,几个男生吼着烧烤啤酒买回来啦,然后就是欢呼声,电视声音开得很大正在放一起来看雷阵雨。有个很欠扁的声音在说So what?
有人受不了了,姐姐咱们换个台看行不?姐姐说,你懂狗屁,雷雷更健康。
沈衡觉着开始有点胃痛,再懒再不想动还是打算出去找点儿吃的。路过隔壁,听到里头鸡飞狗跳,忍不住笑,这群小崽子。
他们疯魔,他们嚣张,又有什么不可以,年轻就是羡慕不来的资本。
吃了碗哒哒面沈医生很是神清气爽,带盖浇饭散步成习惯了,吃完饭总要溜一圈。沿着河是一排小铺子,这样的天居然也不少人在外面喝茶打牌,走廊门栏上一排灯笼,照得回廊影影绰绰,橘色的光也懒洋洋。
沈老师看得很哈皮,心说早知道就带相机出来了。
然后忽然想起某位资深摄影爱好者行侠江湖多年顿悟了的真理,说摄影有四重境界,一是手上有相机,心中无相机。二是手上有相机,心中也有相机。三是手上无相机心中有相机。最牛逼的还是第四重境界,手上无相机,心中也无相机。有美景就看,有美女就泡,拍个屁啊。
此情此景多少有点小文艺,沈老师忍不住觉着这样真挺好。
偶尔撇开工作,压力,各种闹心各种不给力,去一个周边郊县的小地方。单纯为看到好看的东西开心,知足常乐。
再现实再理智,骨子里亦是个浪漫主义者。至少在有限条件束约下尽量随心所欲。再世俗再圆滑,灵魂里亦有无法改变的地方,阳春白雪的同时又下里巴人,人类本身就非常有趣。
至于其他,不见不念,不想不烦。
二十岁时还未开始就被踩扁的暗恋,或者六年后再来让那点儿小想法彻底死透死绝了的熊向东,现在都不重要。
总回头看就走不动,总看这很远的地方又不知未来何处,看着脚下就成吧,走一步算一步。
沈衡溜达够了才把手机掏出来看了一会儿,拨了个号码。一声都没响完就被接起来了,闭着眼睛都能想得出那边老熊是怎样怒发冲冠地在咆哮
“沈衡你胆子越来越大了,人找不到,电话也敢不接!拖出去斩首!凌迟!”
沈医生很无辜“震动!,我没听见。”
熊向东简直恨不得从手机里钻过去拍死他“放屁,你那破手机震起来都得七八级了。我蠢的才信你。”
“那你要怎样,君要臣死,臣这就去死?”
那边默了一会儿,说“给君上带两碗杂酱面上来。”
送了杂酱面,沈老师就请安退下了。
老熊看着两碗杂酱面心情复杂,那边杨湿兄洗完澡出来看到面说“哎,我记得我要的是麻辣面。”
结果被老熊无情镇压“过场不要那么多,有的吃就吃!”
嚼着面条,把电视台从头翻到尾,又从尾翻到头,熊向东觉着这个场面有点喜感,而自己的状态也有那么点不对劲。
杨松明吃完面,无所事事,八卦之心开始泛滥,靠着床头看老熊虐待遥控器,就问“你俩到底咋回事儿的?”
“啊?”
“装甚啊,你和沈师弟的事,说来听听?”
熊向东稳了稳手才没打翻碗,心说不能啊,你俩神马关系,怎么这种事儿沈衡都跟你说。
“也就那样,”老熊也搁了碗,然后站起来说“我去洗澡。”
杨湿兄眼睁睁瞧这孙子借口跑了,淡定地拿过遥控去翻新闻,对着浴室说
“饭后至少半小时再洗啊,消化不良。”
结果那晚上两人坐在阳台上裹着棉被抽烟抽了快半个小时。
杨松明说开始我还以为H大沈衡是个多惊艳的人物,跑到检验科转了几圈才见到人,也没啥多特别的地方,一般般帅嘛。
因为是校友,也聊过几次,知道这娃挺有意思的,就是每天一下班就说要回家喂狗,然后就是宅,拖都拖不出来。那时候也不太熟,多的没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