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爱之名之荷间梦事——浅落的浅落的繁华

作者:浅落的浅落的繁华  录入:07-12

莫名荷香,即是这房里檀香掺着一丝药苦气味。

末了主人家上前殷切询问,“想必尚未用晚膳吧。”

洛昭澜点头称是。在旁俾女默不作声递上剪刀,稍稍一怔才想明白,哪料想,刚张开剪口,刃上即有

人送了手指,忙急急撤手。

潜听竹悠悠睁了眼,仿似伸手仅是梦中事,只恹恹道,“我也没吃晚饭。”

这把戏真是久不见了,自幼年起便被一把剪刀糊弄,床角木盒里不知攒了多少宁哥哥衣环配带,也就

是去年起才未再有添。

“你这孩子,想吃什么直接开口,切不可再乱伸手。”老者轻拍他头顶,接着说道,“你姐夫刚到家

就带人在别处寻你,现在还未回来。”

“我又没问他,到底是给不给吃了。”

“怎会不给。”老者无奈笑着出去。

只剩洛昭澜尴尴尬尬站着,手里还拿着剪刀,不知说什么好。

那小少爷忽然出声,“你怎么还没走?”

洛昭澜低头看去,问话的人手上还正扯自己衣角。

还真是不好答……

下午到了岸上,自己正忙着穿戴整齐,转眼就见这人竟依在苇从里睡着。

唤他问为何不回家?只道困了,醒后就回。

再问穿着湿衣怎么睡着?说是晒一会儿便干。

当正啼笑不得,他复又睁开眼,迷糊糊地问,你……要走了?

洛昭澜如实说还要赶路赴今年秋闱。

话还未完,这孩子竟又睡下,阖着眼含糊说句,那你走吧。

那时为何没直接走掉?

说不清,只看着他湿衣湿裤蜷睡岸边,露出的手脚都粉白,像藕节还未长成便捞出水硬生生晒着。想

来捞了他的人不正是自己,多少有些责任。一时不忍走,犹豫在旁。

直到日头偏西,想叫他起来回家,这才发觉不对。怎么唤都不醒,隔衣摸着发烫,扶上手后更丢不掉

,暖和和的一团畏寒似的蜷过来,只得揽在怀里,炽热气息呼在颈侧,刚扯开一点,又被缠了头发。

当下不敢再妄动,定气凝神权当打坐。

好在天刚黑,便有人来寻。

没等到回应,潜听竹不怒反笑,呵呵乐道,“我就知道你不会走。”

洛昭澜回神对上那笑颜,顿感又做了天下最有道理的正确事。

“我父亲问过你什么,你又如何答的?”

“还没来及问。”

“那再好不好,待会问了你也不用作声音。”

洛昭澜不解,也照他吩咐,一席间吃的不言不语。

听少年与他父亲答话,只说是船飘到岸边,正好遇见自己,便让帮忙上了岸,想是太阳晒得久了,脚

刚踏上实地便晕厥过去,闭口不提落水之事。

席散前才指着他道,“不用安排客房,让他与我同住。”

此言一出,洛昭澜与老者皆是一愣。

少年未觉丝毫不妥,只顾与他说话,“我叫潜听竹,你呢?”

06.惊梦

这半日对洛昭澜而言可谓奇遇。

饭后被老者留下说话,也未谈及什么,只问何来何往,一一作实答了。那老者张口闭口非谢即歉,说

是小儿自幼体弱,未敢约束,养得有些任性,望他担待,日后定会遣车马送往府城,把耽搁的行程赶

上。

自前厅返回后院,廊下灯火已暗,此处更显清静,幽然至不实。

踌躇片刻竟生局促,犹疑在门前,推敲不得。

忽听房内道,“你在那磨蹭些什么,还不快进来帮我。”

想是需人照料端茶送水,不作他想应门而入。

房里留明的夜灯昏黄,待洛昭澜看清房里情形,顿时惊退大步,少年正脱了衣服,赤身趴在床上。

潜听竹转过脸,“你在作什么,快拿案上药膏过来帮我擦。”

声音清朗得让人羞愧,洛昭澜暗里自责,为方才不知心生的什么绮想。

定定神过去,药膏掂在手里沉沉一罐,打开又有点刺鼻,动作只至此停住,不知如何下手。

“你是呆子么,敞着账子,想害我明天起不来床?这药见不得丁点风吹,我白日里泡了水,怕是骨缝

里会有寒气,”潜听竹说到这些便心烦起来,索性打住,“说这些你也不懂,快过来涂吧,多使些力

气。”

向来清明的脑子似乎真被他叫呆了,把药搁在床头,浑浑沌沌褪去外衫上床掩账,还未怎地额角便结

了细汗。

“你是要熏死我?快拿过去。”

被催促着取过药沾在手上,抹些在那光裸后背,轻轻触碰,力道比蹭只轻不重。

又受责难,“方才家父待客不周,你没敢吃饱?”

“嗯?不是不是”连忙稍重些施力,只是指间幼滑感触传来,实在重不多,“呃,你刚才为何要瞒着

。”

“你可见我先前喝的东西,要是喜欢用那些泡澡三个时辰,烫的死去活来,再加上让……让我姐夫来

擦药,按得骨头欲碎不能,便可不瞒。”潜听竹说着转头看他,“还是你希望他们知道是你把我撞到

水里。”

洛昭澜自觉有愧不再应声,低头默默帮他擦药,手中药膏发烫,顺着胳膊传到全身,汗沿鼻尖下巴一

滴滴往下堕,只热得气息不均长呼短入。

好容易凑合着涂上,又细细按了一遍,不知是否药理作用,细滑肌肤热烫的吸附。

正空悬两手不知如何,少年忽地翻身坐起,吓得他倒抽口气退靠在墙。

潜听竹咯咯笑道,“你胆子没带在身上?好了,让开,把药给我,你且睡下吧。”

洛昭澜汗都未顾得擦一把,卷了薄锦被睡在床侧。少年在账内伸胳膊展腿好一番揉搓,不敢看不敢听

,一切动静偏又心知肚明。

潜听竹收了药罐,套上宽松里衣,见那书生正合目而睡裹的严实。拉开被角,笑言道,“书呆子,你

竟比我还畏寒?”

洛昭澜闷不作声,早已数不清身上汗到第几层。

“看你不是冷的样子吧,分我些被子。”潜听竹扯了被子贴在他身旁躺下,大方伸手拦在他腰间,“

好像还很热似的。”小声啼咕着,声音已有些睡意。

洛昭澜僵僵躺着,只想待他睡着,心跳似鼓点,自己都嫌吵,越想定心静气越是不能。

幸而又过了许久也不见有什么动作,也没再说话,想是已睡了吧。

刚舒口气,贴耳乍传一句,“呆书生,你方才是在吓些什么?”

07.微澜

洛昭澜顿时大惊,睁眼对上双乌溜溜地眸子,心跳复又如擂。

“你怎么不答话?”少年似不觉有异,音色平平追问。

“我,我没……”

“不可骗人,我只听实话。”语似孩童真直,已有咄咄之势。

洛昭澜闭了闭眼,喉头干热发痒,气若游丝飘忽,“我,真没怕什……”末字未完便戛然而止,不可

置信地及时抓住正探入衣襟的手腕,牢牢扣紧。

“罢罢,我不喜听假话,你再思量思量,”少年轻松说着,手却执拗使力,可毕竟年少,指尖将将抵

上肌肤,再移动不得。

洛昭澜此刻脑中嗡嗡,哪有暇余思量。

“果真是热呢。”

被紧制着的手并不老实,指节勾动,蹭那汗津津地湿滑。洛昭澜手心也冒出一层水迹,握的愈紧,也

愈觉握不牢。

“你攥疼我了。”

心口一松,手上也失了力气,真真再握不住了。由那手如灵蛇滑脱,书生闭了眼,等死待毙般躺着,

那手越滑往下呼吸越急,蔓过腰腹时已然气息不足,当真如生息将尽。

少年忽地抽手停住,“你是怕我,还是怕你自己!”

冷冷音色几近透明,直击晕热头脑,隐隐竟携金石之音。

不及庆幸,不及反省,待洛昭澜回神,少年已然翻身,侧躺宽榻最里,单薄肩颈冷硬,昏昏然看去,

恍似遥望孤山青岭。一时之间,疼惜悲悯难分,悔愧疚悟交缠。

惶睁着眼,不知何时睡去。

梦里无故踟蹰步,醒来方觉天色迟。

中午日光透进窗隙,映了道道浮尘,洛昭澜眯着眼,半晌难辨虚实真幻。

正怔忡时,少年推门而入,白衣如雪身姿秀丽,踏进一室春光,面上是明朗朗的笑,“你这懒书生,

是要用赖床换功名么?”言谈嬉笑,似全然不记昨夜事。

洛昭澜素来不喜分辩,对这少年更是无辞,起床梳洗默不作声。

听竹跟在他身侧,观其更衣束发,愈觉着顺眼,清朗面容轮廓分明,一双狭长眼睛却生得温和,眸光

沉静无害,只是太寡言,薄薄唇角抿得平直。

“喂,你生就这么惜言如金么?”抚着下巴想了想,惊道,“不会是不屑理我吧!?”

洛昭澜浅浅一笑,为着那后半句,“你都知了,何必反问我。”

“切~”少年莫名烦躁起来,“我知的,便全是对?”不待洛昭澜回答,“爹爹大清早便安排我领你

去书房读书,哪知你睡到晌午才起,先吃午饭更说吧。”

洛昭澜庆幸他此番奚落,反救自己未陷尴尬境地。

席间见了听竹姐姐燕来,姐夫季归宁,夫妇二人俨然与老父一样,对他疼爱有佳。

洛昭澜自幼时过继到叔父家,早已见惯他人和睦融融,妒羡拘束皆无,落得自在。

就是被那夫妇再番感激之辞说得心生惭愧,低头颔首间余光瞥得潜听竹一脸诡笑,暗叹怎就被这孩童

般的少年生生戏弄。

饭罢去了偏院小书房,与卧房相去不远。一室书墨气息,清静得紧。

洛昭澜虽不是狂喜读书之人,不指望圣贤文章内藏金玉,至少也是块敲门砖,且,与己是唯一一块。

遂静心而坐展纸陈卷,片刻入境。

潜听竹幼时父亲也请过饱学先生,病体羸弱还求什么功名,当然更无人查功课,八股无聊自是平平,

四书五经大义微言,随便挑着学学,后来尽看些个唐传奇闻,闲时也品宋时词赋。

这会儿子拿了本小书,倚在窗边春凳上看。想是太阳照的,没多久又困,丢书便睡。

婢女来送茶时洛昭澜才注意到他,过去捡起地上的书,随意一看,无名无目竟还是手抄孤本,好生收

在一旁。也不敢乱动他,轻轻扶正了身子,由着他继续睡。

不料再看书未翻页,有人推门进来,此人方才见过,是听竹的姐夫季归宁。轻手轻脚把人抱了去,估

计是挪回房里。

临走又转回来,抱歉相扰,半是解释半叮嘱,“听竹心血不足易行困,再遇见这样便遣人去叫我,不

挪回卧房就算夏天也会见凉,闹起咳嗽没完没了。”

待他走后洛昭澜半晌不能凝神,心思回转在那少年身上,妖俏精怪的玲珑人,偏是孱孱病体,思及不

免疼惜在心,隐隐牵扯出丝疼。

08.韶光

日渐西沉。暮色映葱翠,晚风起婆娑。

洛昭澜埋头书房整整半日,出来便望着满院郁郁繁枝稍适休息,心头一颤,转身就见少年懒懒依门,

眼眸半睁半敛,面浮浅红,刚刚睡饱模样。

“喂,书虫子,过来与你商量个事。”

缓步渡去,嘴角噙了笑,不过半日,自己这就新换了称号?

“待会晚饭时,我就说不太舒服先走一步,你吃过也说上午起迟了要早早回来挑灯夜读。”

洛昭澜横竖没听出‘商量’意味,干脆默而不答。听竹也不追问,好像从不曾想过他会不应。

也自是不会,不然为何身停此处。莫说此等小事,看那纤弱伶俐模样,若苦苦央来,刀山火海搞不好

都有人肯去。

依是应当,不依则是怠慢。

早早告退回来,行进偏院,清苦檀香身侧袭来。还未看清少年面目,便被捉了袖口带走。

前厅后堂折折转转,末了停在幽辟墙角,依墙堆放着些废旧家具物什。

潜听竹放开他便三两下爬上去,坐在墙头回看,诧异道,“你还不快上来?”

劝说言辞到嘴边又咽回,罢了罢了,天地间当真生有这样的人。仿似他做什么都是应该,旁人说什么

都是无用都是错。

挽了长衫跟上去,并肩而坐,墙外此处地势偏高,到显墙低,正犹豫着是不是直接跳下,少年忽然问

:“你能直接跳下去吧?”

说是问,话一完便推人下去。

脚落地刚站稳,就听上面人说:“接我。”

“诶,”顾虑不及出口,扑面而来,忙伸手去接,双双跌落在地。

少年扯过他的手,未见伤处,只管怪嗔,“真笨!”

洛昭澜不以为意,只问,“回来时呢?”

“那边。”潜听竹挑了眼角,目光指处正停了辆废弃马车。复又端着书生的手看,乍看修长文秀,细

瞧指节凸露,手背可见透着的青筋,指尖些许薄茧,掌心纹理清晰。伸手用指尖描了描那伸展绵长的

细条,抬眼淡淡道,“昨夜便是它钳住我的手?”

被忽然提及昨夜事,洛昭澜一时尴尬抽手,却被紧紧握了。

少年好像生着转眼即忘的本领,牢牢拉他向前头也未回,“走吧,不然怕会迟了。”

任由潜听竹牵着走,洛昭澜末了才发现,翻墙越户,只为如此平凡事。

月逢十五,未阴雨时,夜有灯下集市。街市华灯如昼,游人穿梭似水,笑语不绝。旁人难能想到,这

富贵人家才养得出的脱俗少年,心心贪念竟是俗世喧嚣。

左顾右盼的明亮眸子尽透流连,脚下却挑清静。

他终究是不属于这里。那身纤尘不沾的白,纵无波澜意,清冷隽秀映在尘嚣,难免突兀。

渐已走至尽头,少年停步,不走不留的茫然,怎看都是无助模样。

“不逛了?”

“嗯。”

听竹摇头,仍望着繁华灯火,分明不远。但失神凝望,就像看的是多遥远的地方。

洛昭澜心间丝缕牵动,半晌挤出句无聊话,“没想买的东西么?”

“我,没……”略作停顿,后干脆道,“没有买过东西。”

不禁哑然,仿似初遇时咬牙切齿字字说着不会游水的少年又回眼前。

正好见一卖扇老翁,推着小车正走到闹市边缘。当下扯了听竹过去,“随我看看。”

摊位不大东西不少,团扇、折扇、芭蕉扇一应俱全,质有丝、绢、纸、锦,再各分花色。

少年默默在旁,眼睛乌溜闪亮渐复神彩,洛昭澜说是难以选定,邀他帮着挑选,哪知他越挑越有兴致

,几乎逐样看过。卖家眉目和善,毫不厌烦由他捡了个够。

末了挑中一双,竹质扇骨金银不镶点缀也无,扇面都是素白。拿在手里笑逐颜开,拉了人便走,转身

见洛昭澜付钱才低声问道:“是不是很贵?”

“不贵,你的药盏可换他满车。”

少年不信:“骗人。”手上却抓着扇子不放,看来看去满心欢喜。

回去路上又说要相互题字,洛昭澜笑而不答,他照旧当作是应了,续而思量写什么好,翻来覆去不能

定夺,近了家院才渐收声,开始发愁翻墙时要放在哪,唯恐不慎碰坏。

转过弯,整个人骤然怔住,脚步也停。

后院墙外有人静候,身姿挺拔站的很稳,像是不知候了多久。

墨蓝天幕坠着丰润满月,那人披了遍身银白,月光真真寂寞如雪。

推书 20234-07-12 :人鱼王子——蓝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