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恋狂——微笑。刺猫

——自恋狂。

第一章

最后一个音符融化在空气中，柳月升白细的手指敲在键盘上终止了乐章，他抬起头，黄昏的音乐教室洒劲一片温柔的阳光，柳日扬站在窗外轻轻的敲了敲玻璃窗，挤眉弄眼的。

柳月升终于笑出来，他盖上钢琴盖，拿起书包往外走。

柳日扬率先往前走去，下午的阳光并不炙热，照得柳日扬整个人都柔和起来，「等等我。」柳月升喊着，然后两三步赶上他。

「你刚刚弹的那首很好听。」柳日扬头也不回，却用清晰的声音说着。

「是吗。」柳月升微微的笑，暖暖的风吹起他的头发，散在脸庞。

「我们走河堤那条路回家。」柳日扬提议着，时间不赶的话，他们总是一边散步一边回家，河堤那条路比较远，可是可以看见夕阳，柳月点头附议，稍微加快了脚步。

柳日扬在他身后嚷着，「急什么？河堤不会跑呢。」

「可是夕阳会跑啊！」柳月升一边说一边就小跑步了起来，柳日扬听了也着急起来，他抓着柳月升的手就往前没命的跑去。

终于，一路跑到了河堤，看见圆滚滚的夕阳正往水里面沉下去，整个水面一片橘色的金黄，波光荡漾，柳月升出神的看着，转过头，发现柳日扬竟然靠着河堤旁边的矮柱打起盹了。

他在柳日扬身边蹲下，看着他白细的肌肤，他很清楚他的长相，因为他们长得几乎如出一辙。

柳月升悄悄摊开自己的掌心，还残留刚刚被柳日扬握着跑步的温度，他轻轻将手覆盖在柳日扬脸上，就这么看着他许久，直到柳日扬缓缓张开眼睛，懒洋洋的问，「看够没呢？」

「已经下山了。」柳月升以为他问的是夕阳，柳日扬却似笑非笑的捏了他的脸一把，「谁跟你说那颗大火球了？我是说我，有这么好看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偷看我睡觉。」

柳月升假装没听到似的站起来，「回家吧。」

「哎哎。」

「叫什么？就看两眼还会少块肉吗？大男人的别这么婆妈。」

「我说，不都长一样吗？照镜子不就得了。」柳日扬撇了下嘴，伸手掐了柳月升一把。

他往前走去，柳月升看着他的背影，心里苦涩的要紧。

能别提醒我吗？

不要时时刻刻都提醒我，我跟你，有着一张一样的脸，别提醒我，我们是多亲密的存在。

第二章

又在混乱的梦中惊醒，柳月升一身冷汗，他无力的从床上坐起，看着另外一张单人床上的柳日扬，他睡得很熟，嘴唇还微微开启。

只要看着柳日扬，柳月升的心就会变得柔软，他记得之前国中要分房的时候，柳日扬气得不跟父母说话，只好作罢，他们一直同房到现在，本来都还是同床的，一直到要考高中的时候，柳月升要彻夜读书，怕晚上床会吵醒柳日扬，坚持要分床的。

没想到柳日扬没怎么努力也跟柳日生考上同一间高中，原因是体育班。

柳日扬的体力一向过人，柳月升则是擅长音乐，他弹的一手好钢琴，经常比赛得奖。

看着柳日扬的睡脸，那白净的侧脸彷佛有一股魔力，促使柳月升靠近，轻轻的用手覆上。

感觉到柳日扬柔软的脸颊在自己的掌心下，柳月升满足的叹息，他收回手，偷溜回自己床上，他想，只要想着柳日扬的笑脸，应该就不会再做噩梦了吧？

早晨。

阳光透过窗帘洒进房间，柳月升眨着眼睛，突然的感觉肩膀上有个温度，他转过脸，看见柳日扬那张与自己如出一辙的脸孔就在不到一公分距离的地方。

柳日扬闭着眼睛，嘴唇微张的靠在自己肩膀上睡着，柳月升还发现他的手搂着自己的腰，忍不住笑了，柳日扬从小睡觉就爱抱人，他温柔的推开柳日扬的手，没想到他却咕哝着张开眼睛。

「早安。」柳日扬露齿而笑，还没全醒的他看起来有些傻气。

「早，日，你为什么在我床上？」

「还不是因为快天亮的时候你叫了好大一声，把我吓醒，后来你一直挣扎，我看你是做了恶梦，就躺在你旁边拍着你，最后干脆抱着你睡。」柳日扬揉着眼睛，语气含糊的抱怨着。

原来最后还是做了恶梦啊，柳月升搔了搔头，有点不好意思的。

后来还是他先起身，帮柳日扬准备好要穿的衣服，替还在迷糊的柳日扬在牙刷上挤好牙膏，然后自己整理完毕之后先下楼去，帮柳日扬倒好一杯牛奶，把土司抹上了柳日扬喜欢的巧克力酱，还帮他把盘子里的培根切成小块，等着柳日扬下来吃早餐。

妈妈看在眼里忍不住笑容，「月升就是这样，把日扬宠坏了。」

柳月升浅浅的微笑，「我是哥哥嘛。」然后低下头去掩饰自己过多心虚的脸，他慢条斯理的吃着早餐，听见柳日扬踩着阶梯往下走，一边走一边抱怨着的声音。

「这领带！我真是快要被逼疯了！」柳日扬很少穿制服，因为他真的不会打领带，不过这天是颁奖的日子，所以他非得要穿，柳月升看他快要爆炸的样子，只是伸过手去一声不吭的替他打好领带。

柳日扬满意的看着柳月升替自己打领带，然后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牛奶，「你根本是大爷。」妈妈挑起眉毛嘲笑着柳日扬，「那阿月不就是小媳妇？」柳日扬笑嘻嘻的咬了一口吐司，指着打完领带，一样吃着吐司的柳月升。

柳月升的心狂跳了一下，然后冷静的喝着柳橙汁。

「别说傻话，快吃，要迟到了。」

他冷漠的反驳，假装因为快要迟到而生气，柳日扬便三两口吃掉了早餐。

第三章

柳月升一如往常地在放学后留在音乐教室里面练习钢琴，不意外地在接近傍晚时看见柳日扬站在窗户外对自己微笑。

这次他没有在窗外停留等柳月升出去，而是走了进来，柳月升正好把钢琴盖盖上，柳日扬便一屁股坐上那架价值不斐的钢琴，「嘿。」柳月升警告的看着柳日扬，后者只是笑着，然后把手上的可口可乐瓶盖转开，一股碳酸水的气味就扑鼻而上。

柳月升从来都不会喝那种气泡饮料，他不喜欢，那刺麻的感觉很不舒服，柳日扬却是在小学的时候一喝就爱上了。

「因为我天生反骨。」柳日扬总会笑着这么说。

柳月升看着柳日扬不发一语的喝掉半罐可口可乐，然后抹着嘴，转过脸来看着自己，「阿月。」

「嗯？」

「你想考哪间大学？」

柳月升愣了下，没想到柳日扬会问这个问题，「我会考音乐系吧，至于哪间我就不确定。」

彷佛早就知道这个答案，柳日扬满意的点头，然后咧嘴给柳月升一个大大的笑脸，「那我要跟你考同一间学校，用体育成绩保送，或是直接考体育系。」

柳月升只是微笑着没说话，过了许久才说，「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今天班导说我们已经二年级了，三年级就只剩下冲刺，所以现在就要订出目标。」

订出目标。

听到这句话从向来都没有确切目标，横冲直撞的柳日扬嘴里说出，柳月升忍不住莞尔，他看到柳日扬白了自己一眼，「抱歉，不过，如果是体育系你没问题的。」

柳日扬对柳月升自信的挑挑眉，然后抓起两人的书包，指了指门口，柳月升点头，跟着站起。

「我们高一的时候同班。」

回家的路上，柳日扬突然想到似的说着，柳月升点点头，「对啊。」

「那时候很快乐，谁知道高二就分班了。」

「你只有考试的时候偷看我答案很快乐吧。」柳月升走在柳日扬的后面，语带讥笑的说着，柳日扬停下脚步，穰柳月升差点撞上他的背。

柳日扬若有所思地看着柳月升，然后嘴巴拧起一个坏笑，「如果大考的时候可以坐在你旁边，什么学校我大概都上的了，喔？」

「下流。」柳月升笑着骂他。

他们就这样一边瞎扯一边踩着夕阳的影子回家，柳月升常常觉得，这是他人生最幸福的时刻。

第四章

柳月升的耳朵听着英文老师在上课，嘴巴跟着老师一起念念有词的读着课文，眼神却没有办法控制的飘向操场，他很庆幸自己坐在靠窗的位置，他能清楚看见柳日扬在操场上做着百米测验。

现在柳日扬一边做着伸展操一边跟旁边的人聊天，他脸上的笑容很开怀，也感染到柳月升的嘴角边，柳月升微笑着，不知道是不是双胞胎中真的有心电感应，柳日扬突然东张西望，然后抬起头对上柳月升的眼眸。

那一瞬间，柳月升心跳立刻漏掉一大拍，他甚至忘了跟着念课文。

柳日扬只是扩大了他的笑容，几乎要笑到太阳都失色了，柳月升经常纳闷，明明长了一张一样的脸，为什么柳日扬的笑容总像是像地平线一样没有边际，无限延伸，一直延伸到柳月升小小的心脏里。

快要轮到柳日扬测验时，他对柳月升挥挥手，然后用唇语跟他说，『专心上课』。

柳月升又笑了，因为他知道这小子大概从来都没有专心上课过吧。

到了中午吃饭时间，柳日扬轻松的找到了在校园角落里面的一棵大树下看书的柳月升，他们通常会一起吃午餐，家里没准备便当的时候，都是由柳日扬去合作社抢食物，因为柳月升不擅常跟人推挤。

「猜我抢到什么？你最爱的烧肉便当耶。」柳日扬开心的秀出自己的战利品，还有两杯大杯的奶茶，柳月升瞄了一眼，皱起眉，「又是合作社阿姨的女儿送的啊？」

「对啊，那位姐姐人不错耶。」

柳月升把奶茶推到一边，沉下脸，「我说过了，日，她喜欢你耶。」

柳日扬打开自己的鸡腿便当，啼笑皆非似的拆开筷子吃起来，咀嚼着米饭含糊不清的说「拜托，你不要把每个对我好的人都当成爱慕者嘛，照你这样说，我们的邻居伯伯不是肖想我很久了？他小时候就对我们超好的欸。」

柳月升一语不发的拆开便当，却一点吃的意愿都没有，柳日扬发现了，立刻放下自己的便当，哄小孩似的摸摸柳月升的头，「好嘛，阿月，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以后不这样做了，好吗？」

虽然不知道柳月升不开心的点到底是什么，但是柳日扬是非常不乐意让柳月升不开心的。

柳月升听了，露出一个小小的微笑，「别这样哄我呀，我是哥哥呢。」

噗哧一笑，柳日扬把自己的奶茶也推到边边不喝，「还哥哥呢，这么爱别扭。」

「日，如果你喜欢了别人，第一个告诉我好吗？」柳月升忍住心痛说出这句话，他怎么会愿意听见柳日扬爱上了谁呢？那将会是他的痛苦的开始。

柳日扬理所当然的点头，「那当然，阿月你也是喔。」

柳月升撇了下嘴，眯起眼睛，「我才不要。」

「喂——好奸诈啊你。」

不顾柳日扬的大声嚷嚷，柳月升低下头去吃起便当，被便当盒挡住的脸上露出哀凄的表情，怎么能告诉你呢？

从头到尾，我喜欢的人都只有一个。

不是别人啊，不就是你吗。

第五章

某个星期三的下午。

柳月升快步的走过长廊，来到柳日扬的班级，他挡不住脸上的笑容，兴奋的对柳日扬挥着手，柳日扬立刻从教室里走出，看着柳月升开心的表情，也跟着一起傻笑，「阿月，什么事情这么开心？」

「全国学生钢琴比赛，老师推荐我去参加！」柳月升费了很大力气才阻止自己不要尖叫出声，以前都只有三年级快要毕业的学长姐才有资格参加这种比赛，现在他才二年级就得到推荐，那是他梦寐以求的一个机会。

柳日扬听了也忍不住眼睛亮起，他知道这对柳月升来说多重要，两个人像个小女生一样拉着手又跳又叫，惹得柳日扬班上的人都跟着兴奋起来。

「阿月，这是很棒的机会耶！」

「我知道！我现在真的很兴奋。」柳月升藏不住笑容，他笑得嘴角都要扩大到耳边了。

柳日扬捏了捏他的手，「比赛什么时候？」

「初赛在六月底，总决赛在暑假的时候。」柳月升深深吸一口气，「然后第一名的可以跟江河一起去法国表演一场音乐会，可以在江河的演奏会上弹奏一首曲子。」

柳日扬即便不精通音乐，也常常听柳月升提起江河这个人，他是巡回各地演出的音乐鬼才，精通小提琴以及钢琴，能在他的演奏会上露脸就已经很了不起，能弹奏一首曲子是多大的荣幸！

柳日扬忍不住替柳月升紧张起来，「你一定要努力争取啊，阿月！江河不是你的偶像嘛。」

柳月升正要说些什么，学校的钟声便响了，他匆匆的对柳日扬说，「我要去练琴了。」然后转身快步的离开。

这天柳月升一直练到快要七点才肯走，柳日扬抱着篮球坐在旁边打盹，当柳月升惊觉天色已经很晚时，他转头看见柳日扬歪斜的倒在椅子上，抱着篮球，以看起来不怎么舒服的姿势打瞌睡，他忍不住微笑，伸手轻轻触碰柳日扬的额头。

柳日扬感觉到指尖的触碰，缓缓张开眼睛，「练完啦？」

他慵懒的伸着懒腰，露出一小截光滑结实的腹部，柳月升不动声色的别开眼睛，轻描淡写的说，「很晚了，我们走吧。」

柳日扬点头，习惯性的替柳月升拿起书包，他都说篮球队需要力气，背两个书包当作是重量训练。

他们走在点亮了路灯的小径上，深蓝的夜色没有星子，柳月升看着弯弯的月亮，一边享受安静的时刻，柳日扬突然开口，「阿月，如果你以后当了钢琴大师，我们会不会越来越远？」

「如果我真的当上钢琴大师，你也会当上运动明星啊。」柳月升温柔的微笑着，他伸手轻轻触碰柳日扬的手，两人自然的牵起手来，他们的感情很好，在某些时刻，当他们需要彼此认同的时候，他们会握住彼此的手。

「就算你没有当上钢琴大师，你永远都是我最重要的家人。」柳日扬认真的说着，握紧柳月升的手力道大了几分，柳月升转头去看他，那张与自己相似的脸孔上尽是严肃，他噗哧一笑。

「我们以前不管到哪都牵着手呢。」柳月升微微摇晃起两人牵着的手，像是小孩子一样。

柳日扬挑眉，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柳月升，「还说呢！是你说我们都够大了，不该再牵着手走来走去，所以国三的时候你就坚持不再牵手了，还有，坚持分床睡的也是你！」

柳日扬对于这些事情这么计较的样子让柳月升觉得很可爱，但是他知道这不过是柳日扬的孩子个性在作祟，不喜欢寂寞而造成的，所以，他才要亲手斩断这些美好的幻象。

为了不让自己越陷越深。

「那是因为国三的时候有人说我们两个是变态，这么大了还手牵手，你好面子，我才没有跟你说，只告诉你我们以后在外面别牵手了。」

至于分床睡，那个理由柳月升是不会告诉柳日扬的。

他要怎么告诉他，睡在同一张床上，感觉他在自己颈子后面的呼吸，或是手脚不经意碰触到的温度，都会让他想要把柳日扬压在床上，不顾一切的拥有他的一切。

这些事情，要他怎么说呢？

柳日扬眯起眼睛看着柳月升，像是要宣告什么一般的，「告诉你，那些我都知道，但是我一点也不在乎。」

柳月升愣住了，他没想到原来柳日扬都知道那些事情，而后者只是哼了一声，「你就是这样什么都不说，我才会觉得你离我越来越远，我们两兄弟的感情，轮得到外人来管吗？」

柳月升看着柳日扬倔降的表情在月光下微微发光，然后柳日扬松开柳月升的手，闹脾气似的，迳自往前走去。

第六章

柳日扬的脾气有时也是让人捉摸不定的，柳月升叹了口气，告诉自己不要去在意柳日扬刻意把餐具用的响叮当，却还一脸面无表情的吃着饭。

终于结束了痛苦又漫长的饭局，柳月升去洗澡了，当他出来时，柳日扬则是拿起自己的毛巾一声不吭的往浴室走去，柳月升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到底为什么这么生气呢？

是气自己从来都不懂他的想法吗？

就算是双胞胎，毕竟也是两个人啊，怎么能像肚里蛔虫一样知晓对方呢？

柳月升不免觉得委屈，把脸搁在英文课本上，都无心念书了，过了许久，一阵热腾的蒸气传到自己背后，他转过头，看见柳日扬皱着眉站在身后，肌肤都被热水烫得通红，头发还滴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