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荒的少年——虫鸣声声

顾宁抬起身子，把碍事的头发向后抚。胸前的瓶子晃动一下……韩千岭朦胧的双眼马上聚焦，脸上染上一丝不满。

“……学长，你把我当谁了？”韩千岭皱眉说。

“……”顾宁正要伏下身来，听着就是一愣，瞳孔放大。定在那里不动了。

四目交接，气氛和热情一丝丝流失。

顾宁眉头一蹙，转身离开韩千岭的身上，下床要出去。韩千岭坐起来，从后面一把抱住他，“别走。”脸埋在顾宁背上，贴近再贴近……

“……”顾宁愣住，坐在床边背对韩千岭。

许久，韩千岭抱在顾宁腰上的手松了。顾宁可以感觉到背后那人呼吸安稳下来，转头看看，应该是睡着了。

顾宁轻手轻脚地把他放到床上，自己出了房间。

顾宁点燃一根烟，窝在沙发上默默抽着。昏暗的大厅就他指间幽幽一点亮……

第十一章：袁朗

“哎~韩千岭，你这个书我见过。我认得这书签。”

韩千岭在座位上看王晓晶的那本《小王子》，忽然后面的那位女同学冒了这样一句。因为她跟王晓晶同一个寝室，所以两人还是听熟悉的。

“啊？”韩千岭转身看看女生，不解。

“这书之前放在我床上，我不知道谁放的。看了一半就没时间看了，后来晓晶拿走了。是她给你的？”女生说着微笑一个。

韩千岭点点头，问：“书是你的吗？”

女生急忙摆摆手，道：“不是啊。不是晓晶的吗？”

“哈哈~应该是吧。”韩千岭也不是很清楚了。

两人低声聊着，下课铃就响了。女生随即跑了。外面又下起雨来，小小的滴滴答答……

“凌潇！！”

凌潇回头看看，韩千岭从楼梯上跑下来。

“送我一程，我要去旧校舍。”韩千岭笑道，抬手搭上凌潇的肩膀。

“哦，好。练琴？”

“呵呵，是啊。还不想回宿舍……”

韩千岭忘了带伞了，正巧在教学楼下碰见下课的凌潇。这几天一直雨绵绵，天空灰灰的，心情也随着变得阴霾。

距离平安夜那晚，已经过去半个月。那天韩千岭在顾宁床上醒来，忆起昨晚的事几乎要撞墙自杀！！之后一直不敢正视顾宁。顾宁态度依旧冷冷，没有些许不自然。韩千岭一醒过来，他就把他赶走了。

一路上，两人聊着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不时笑笑。雨伞不大，遮两个男生明显是不够的。两人靠外面的肩膀都沾了雨水，接触到皮肤，凉凉的。雨也不大，所以不至于湿透那般难受。

“袁朗？”

经过旧校舍的路口，韩千岭忽然听到一声若有若无的叫唤。脚步马上顿住了。一脸迷茫地张望一下，没见到什么人。正狐疑之际，又是一声“袁朗”……

韩千岭看看凌潇，皱眉问：“你说话了吗？”

“……”凌潇一怔，表情复杂起来。

韩千岭先是不解，不一会儿脸就白了。他想到了李概说的那个鬼故事……

两个人惊愣地站在那里，雨滴打在雨伞上，嗒嗒作响。规律的节奏，一下一下影响两人的神经……

“袁朗……”

又是一声轻唤，是女性的声音，声调里带着不确定。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韩千岭感觉那声音似乎近了点。

凌潇的脸一下子青了，拉住韩千岭的手，转身就向宿舍跑……

钻进宿舍楼，两人停下来靠在楼梯护栏上喘气。凌潇向后面张望一下。

“怎么样？”韩千岭深呼吸一下，问凌潇。

“呼~没跟来……”

“怎么回事？”

凌潇喘喘气说：“就是那个雨天的女鬼啊，我们过去的时候还没看到，走到那里忽然就出现了。”

“我没看见，只是好像听到了声音……”韩千岭和凌潇一边上楼一边说。

“我也听到了。有些人虽然看不见，但是可以听到的……”

“……那东西怎么样的？”

“恩……穿白裙子，睁着雨伞，还挺漂亮的。虽然之前见她并不恐怖，但是刚才她在你身后，还……慢慢‘走’过来，吓死我了……”

韩千岭生起一身鸡皮疙瘩，抱着头大叫：“呜哇，不用说了。”

“呵呵……”凌潇勉强地笑笑，心有余悸。

“以后我怎么去那边练琴？”

“有藉口偷懒了~”

“……”

晚上那伙人冒雨去打篮球，接近八点，他们一个个落水鸡那样回来，抢着进去洗澡。最近几天气温回暖，但是大冬天里淋个湿透只能说他们白痴了。

韩千岭是因为车祸后，腿不能做剧烈运动。这类活动从来不参与。凌潇早早洗过澡，韩千岭惦记着做作业，没去洗澡。大伙一回来，他就变成只能是最后一位了。

顾宁洗完澡出来，冲韩千岭喊：“Next。”

“哦哦……”韩千岭应一声，没动。他正在看《小王子》，剩下三四页没看。

顾宁没理他，进去拿水杯出来倒水。远远瞄一眼韩千岭，韩千岭手里把玩着书签，认真地看着那本书。

“咦，顾宁学长，小千千！”李概忽然大叫起来，顾宁和韩千岭循声看过去。李概拿着本杂志朝他们傻笑，“在杂志，看到你们了。”

韩千岭和金万华等马上凑过去看看。是杂志的一个摄影栏目，上面刊登了韩千岭的照片。就是顾宁在平安夜拍的那些。照片上的韩千岭或安静，或微笑，橘橘的灯光勾勒出他的轮廓，柔和美好。看的人也忍不住升起窝心的感觉。

边上有作者的人头照，是顾宁。

“看不出我家小千还有当模特的姿色啊。”金万华笑道，拍拍韩千岭的肩膀。

李概白他一眼，说：“那是。但是最意外的还是这个组合~”话毕看着顾宁和韩千岭意味深长地笑。

“学长，你怎么一声不响把我的照片放上去了？”韩千岭不满地冲顾宁说。

“那是我的作品。”顾宁瞪瞪他说。

“但是照的是我。”

“不管。”

“你耍无赖……”韩千岭生气了，皱着眉头骂道。

“……”顾宁抬眼瞄瞄他，喝一口水说：“要不要照片？”

“要~”李概和金万华已经帮韩千岭应了。

韩千岭无语了。

顾宁转身走进房间，不一会儿拿出一叠照片放到他桌上。金万华和李概马上拿过去了。

韩千岭眼珠转转，抬头对顾宁说：“我也要杂志。”

顾宁一顿，很不爽地说：“自己去买！！”

“嘿嘿~”韩千岭微笑。

顾宁转身走开，目光不经意扫过韩千岭手上的书本。他愣住，瞳孔收缩，死死盯住韩千岭手上的书签……

“你怎么会有这个的？”顾宁一把夺过他手里的书签，厉声喝道。深邃的眼睛闪烁着惊恐，满脸的焦急。他的水杯扔在地上，温水倾出，在地上蔓延开来。

韩千岭反应不过来，木然地看着他。

第十二章：杀人书签

“你看到哪里了？”

顾宁狠狠打掉他手上的书，抓着他的肩膀喊叫。韩千岭感觉肩膀生痛，骨头都快被顾宁拧碎了。

黄立景和龙文泽跑出来看看，黄立景想把他拉离韩千岭。顾宁一甩手，挣开了黄立景的手。

“书，你看到哪里了？”

韩千岭愣愣地回答：“……几乎看完了……”

顾宁听着就是一个颤抖，抓过一本《麦田的守望者》扔给他，命令道：“马上看……”

“诶？”

顾宁看到书签上的荆刺已经攀上了玫瑰，那殷红的花朵含苞待放了。背面的蜡烛也烧得差不多……

顾宁回去看看自己柜子里的东西，明显有被翻过的痕迹。

“妈的，谁动了我的东西？”顾宁气急败坏跑出来，怒不可遏。

纵人面面相觑，完全搞不清怎么回事。

“谁敢动你的东西啊。”黄立景瞪瞪他问，“顾宁你搞什么啊？”

顾宁举起那书签，说：“这书签共十张，我本来锁在柜子里的……”

其他人听着转头看向韩千岭。

“我发誓我没动。”韩千岭抬手作发誓状。

顾宁抬眼看他，问：“书签怎么来的？”语气冰冷，听着就感觉扎人。

“恩……”韩千岭弯身捡起那本《小王子》，扬扬手上的书说，“和这书一起寄来的。”说着要翻开看看，顾宁一步过去抢了过来。

“……”

“谁寄来的？”

“写着王晓晶……”

纵人都愣住了。李概皱眉问：“她不是死了吗？”

韩千岭也是一脸疑惑，嘀咕一句：“我也搞不懂。”

“……”

龙文泽看看他们，转向顾宁，问：“怎么了？”

“……”顾宁没理会他，自己低头沉思。一脸的严肃。

“顾宁学长，你怎么也得告诉我。”韩千岭说着就过去推推顾宁。

现在满屋子的沉默，大家脸上都挂着疑问。就等着顾宁大少爷的回答。窗外，雨还在沥沥淅淅的下着……

顾宁把书签递给韩千岭，抬抬下巴说：“看看。”

韩千岭接过来看看，马上注意到书签上惹眼的红色。倒抽一口凉气……

龙文泽接着拿过来，仔细看看……看不出什么，抬头不解地看向那两人。

黄立景凑过来看，抢过书签看……

“传说中的夺命书签！”顾宁忽然冒出这句。

“咦？”黄立景一惊，马上把书签扔了，“靠，这个我听说过……”

龙文泽皱眉，“就是把夹着这书签的书看完就会死的那个？”

顾宁点点头，捡起书签说：“把书看完了，就会像书里的角色那样死去。然后灵魂被禁锢在书签上。”顾宁指指书签中间的那片空白，“这里就会出现一个人的画像。”

“……真的假的？”李概瞪大眼睛过来，眯着眼睛瞧瞧书签。

“真的吧……”韩千岭怯怯地说，“我之前看书的时候，书签上还没玫瑰花的。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出来的……”

李概眼珠转转，抬眼问顾宁：“顾宁学长，你是不是把书签换了？”

“是哦~”黄立景也笑道。

顾宁冷冷道：“我没你们那个闲情。开花的时候就是看书的人死的时候。”说着扫一眼韩千岭，韩千岭不禁打个冷颤。顾宁接着说，“不想死就马上看下一本书，只要不要看到最后就没事了。”

“……”韩千岭翻开书本，抬头问，“我要看多少？”

“至少每天一页。”

韩千岭拿过书签，郁闷地闪到一边看书去了。

“真的能杀人？不能不看吗？”龙文泽咬着手指想想。

顾宁摇头，“只要开始了就不能停。你要是停了不看，书签会自动跳转到另一页，跳到后面就完了。”

“你怎么知道？”龙文泽脸色一沉，“难道……你看了？”

顾宁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咦~”黄立景惊讶。

“所以才不让你们随便动我的东西。如果另一人看了我在看的那本书，这东西就会转嫁到他头上。”顾宁叹口气说。过去碰碰韩千岭，说，“可以了。”

韩千岭长吁一口气，正要合上那书，手却猛然停住了。目光落在那书签上。那些花已经不见了，一切如初……他不解地看看顾宁。顾宁耸耸肩，道：“一切重来。”

“……”

“靠，顾宁学长，敢情你连字典都不放过就是这么回事？！”金万华吐吐舌头说。

顾宁不说话，无视他。

“有人拿走了书签！”顾宁忽然咬牙切齿骂。然后扫一眼其他人，脸上有怀疑和愤怒。

黄立景瞪瞪他，说：“你别看我们，我们他娘的完全不知情。话说回来，你这东西怎么来的？”

“……我在图书馆发现的，”顾宁抓抓头发说，“另外刘大海就是被书签杀死的……”

“大海？！”龙文泽和黄立景惊叫出来。

刘大海也是西苑606的，那个空的床铺就是他的。顾宁和刘大海都是摄影系的，有时候会一起行动。

那次两人一起去图书馆，顾宁找书的时候，从书架里掉出来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的就是这“夺命书签”。刘大海很兴奋想要尝试一下，但是顾宁不给他。自己却开始尝试……

“那刘大海怎么就死了？不是说心肌梗塞吗？”顾宁没说完，黄立景就插话了。

“他一直不相信书签的力量。后来他偷偷拿走了书签，把我看到一半书给看完了。”顾宁叙叙说着。眼睛闪着悲伤，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皱眉忍耐着不流下来。

龙文泽黑了脸，抽住他的衣领大喝：“当时为什么不说出来？他死了，是死了……”龙文泽愤怒地盯着顾宁，一字一顿地说。

“说出来能怎么样？”顾宁皱眉冷冷地反问。

“够了，”黄立景一把拉开他们，插到中间骂道，“吵什么吵，都过去了……我们把书签烧了吧。”话到后面越来越轻，可能他自己也是感到悲伤的。一个朝夕相对多时的伙伴就这样死了……

“不能烧的。当时书签里夹着张纸条，写着书签要是毁了，毁坏者要以命相抵。”

“那怎么办？”黄立景开始焦躁起来了。

“现在想来……最近有些人无故死亡，难道是有人在用书签杀人？”龙文泽沉思起来。

“不会吧？！”凌潇和金万华瞪大眼睛，愣愣地说。

李概冷笑一声，骂道：“靠~前面是蛊毒杀人，现在是书签杀人。我看我真的选错学校了~”

大家现在都没心情说话了。

顾宁交代一句，要他们自己小心一点。然后进去了。

第二天雨停了，天空依旧阴霾。大风把地板吹得干爽不少，路面只剩下一滩滩的水洼。倒映着灰沉沉的天空，深远到可能藏上一个世界。

风大了就感觉特冷，韩千岭把脸埋在围巾里，呼一口气，下半张脸就被温润的暖气包裹了。在红围巾的映衬下，脸上的皮肤越发显得白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