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所谓——魏小五

“好。”

姜旭送苏正宇从另一边打烊之后用的后门出去，赶紧回来找黎越，他也觉得，那家伙不像说得那么无所谓。

回来就看黎越已经喝了不少酒，而且身边还有个看着他醉了想趁机占便宜的。

姜旭冷冷的扫了一眼黎越旁边不怀好意的人，那人灰溜溜的走开，姜旭把黎越跟前的酒换成了温水，“别喝了。”

“滚，有多远滚多远！”

“我就算辞职也滚不了这么快啊。”姜旭把人架起来，又示意保安出门帮他叫辆车。

黎越嘴里虽然那么说，但任由姜旭把他扶到门口，临出门，突然压住姜旭狠狠地亲了一口，“看上你这块木头算我黎越瞎了眼，以后我不会再来了。”说完推开姜旭，自己上了出租车。

黎越说话算话，从那之后，姜旭就找不着人了。

017.

过了一年多，辗转从别人嘴里知道黎越现在身边有了不错的人，姜旭才真的松了这口气，但回头还有更大的问题等着他。

苏正宇，那次之后，苏正宇倒是很老实，没有再来过酒吧，还想以前一样周末约约姜旭，俩人谈人生谈理想，要多革命情谊有多革命情谊，弄得姜旭总是恍惚的以为那天晚上酒吧后门外的种种是自己做梦。

虽然有种说不出的失落，但要就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不是么？可姜旭没想到，突然有一天苏正宇又出现在酒吧了，而且大大方方坐在他跟前的吧台上，第一句话就把他给噎住了：“今天我二十岁生日。”

姜旭张了两次嘴都没想到该说什么，先倒了杯果汁儿放苏正宇跟前，“你这一年就憋着这一天呢是吧？”

“嗯。”苏正宇乐呵呵的答应，一点儿不带犹豫的。

“合着你忍一年就是为了堵得我无话可说？”

“我是为了能光明正大的来找你。”苏正宇托着下巴盯着姜旭，非常痛快的承认了自己的目的。

姜旭突然觉得自己耳根后头发热，心里暗骂一声：操，至于不至于啊你，跟GAY吧打了这么些年滚儿怎么还越活越回去了？

苏正宇不知道姜旭心里嘀咕什么，反正他可算盼到这一天了，当年姜旭一句你过了二十岁再说生生让他多等了这一年多，现在，可得把浪费了的时间补回来，要不再来个黎越可怎么办？姜旭这工作环境实在是太危险了，搞不好就被谁看上了。

这么想着，苏正宇下意识的开始扫视四周，果然被他发现了好几道不明视线。皱起眉头朝姜旭勾了勾手指头，示意姜旭凑过来。

姜旭不知道他要干嘛，以为是不适应这里环境，上身支在桌上凑过来，“怎么了？”

哪儿想苏正宇迅雷之势亲了过来，虽然依旧只是嘴唇碰嘴唇，但还是足够姜旭半天消化不了的。

苏正宇这么做的目的，跟当年美国登月之后插旗是一样的，标明领地，宣布所有权。可人家美国宇航员要面对的是传说中的外星人，他苏正宇周围那都是大活人啊。

这不就有人过来一把搭上他肩膀，然后冲着还在吧台里消化的姜旭，“哎我说，臭小子，你是来打工的还是来戗我们行的？勾走了一个黎越我们就忍了，这新来的朋友好歹给我们介绍介绍吧？”

姜旭脸当时就黑了，这人是他们老板的朋友，来这的都得给他几分面子，更甭说他们给人打工挣人工资的了，如果他真看上苏正宇那麻烦也就大了，之前黎越不买这位的账，仗着的是黎越自己在圈子里混出来的名堂，可苏正宇有什么？

“峰哥，这是我朋……”姜旭想着怎么能不得罪人的把苏正宇撇出去，但话还没说完，苏正宇就用行动告诉他，他有一股愣劲儿。

苏正宇把被姜旭称为峰哥的人的手很不客气的推开，“麻烦让让，我不认识你。”

姜旭就觉得自己这后脖梗子上直冒汗，“峰哥，我这朋友喝多了，您甭跟他一般见识啊。”按着苏正宇的手，希望他明白眼前这位惹不起。

苏正宇倒是领会了姜旭的意思，可峰哥也不是傻子，“我头回听说喝果汁儿能喝醉的啊。”手指关节敲着吧台桌面，这必然不是心情好的表现。

“你这人是不是有毛病啊？好好的打扰别人也就算了，怎么还蹬鼻子上脸呢？”要说心情不好，苏正宇自认现在这一亩三分地上自己认第二就没人够得上第一，过生日还没从姜旭那讨到礼物，就蹦出这么个主儿来添堵。

这话可让峰哥脸上挂不住了，冲姜旭一抬下巴，“给你这朋友来打B52，我请。”

这是摆明了要玩儿人啊，谁一打一打的喝鸡尾酒？你要是灌醉谁直接开瓶什么烈性酒不行？来这么一手，不光是为了灌苏正宇，也是为了让他姜旭认清自己是个什么身份。

018.

姜旭一杯一杯的调，脑子里头紧转，到底怎么才能替苏正宇挡过这一次呢？臭小子是真会挑人惹啊！

B52这款酒的调法，是0.5盎司咖啡酒，0.5盎司百利甜，0.5盎司伏特加，依次倒入利口杯，层次分明。喝的时候用吸管儿插到底，一口吸光。

要说，这一口一杯的，烈归烈，但也不至于怎么着，可十二杯呢，别的不说，胃里就舒服不了。

姜旭故意调得很慢，虽然这种分层鸡尾酒制作过程本身就要稳，但对于他姜旭也绝不是什么有难度的操作，可今天不但慢，头上还直冒汗。

峰哥依旧有以下每一下的敲着台面，“我记得当年你来应聘，动作可比这利索多了，怎么？越来越抽抽了？”

这语气不善，傻子也能听出来，可姜旭只能当没听见，低头一杯杯调好，最后一杯完成，他掏出打火机，手却被峰哥按住了，“今儿就甭点了。”

因为最上面一层是烈性酒，所以点着也是一种喝法，更刺激，但今天姜旭是想借着点火挥发掉酒精，可惜峰哥不是吃素的，更不会连他这点儿小心思都看不出来。

既然被识破了，姜旭放下打火机，却没把酒往苏正宇跟前推，“峰哥，我这朋友今天真的是第一次来，他不懂规矩，这就我替他喝了您看行么？”

“不行！”没等峰哥开口，苏正宇自己先给否了。“这就是传说中的鸡尾酒啊，你能调那种好多层的跟彩虹似的吗？”注意力完全在酒上，还拿过一杯问姜旭，“这个怎么喝？”

姜旭觉得这会儿自己血压一定噌噌的往上窜了，苏正宇到底明不明白现在是个什么处境啊？大概，他是真不明白……

峰哥乐了，递了根吸管给苏正宇，姜旭想拦却被峰哥用眼神警告了。

苏正宇看看吸管，看看酒，看看峰哥，显然不太知道应该怎么组合。

“插到底，一口吸干。”

苏正宇还真不含糊，都没等姜旭再指导两句，已经猛的一口吸进嘴里了。

“小宇……”

几秒之后，拿起最初给他点的果真喝了几大口，然后一撇嘴，指着剩下那十一杯，“这个不好喝。”

峰哥这回干脆乐出声了，“不好喝就别喝了。”

姜旭暗暗松了口气。

“那不就浪费了？”苏正宇一句话又让他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给你喝才是浪费呢。”峰哥让一边的服务生把酒给他端到一个包厢去了，走了几步回头冲姜旭：“给他调杯六色彩虹，喝不喝无所谓，也算我的。”

苏正宇一听挺高兴，“谢谢。”

转回头趴在吧台上等着欣赏姜旭调酒，也就没注意吧台里头那人的脸都黑成什么样了，“开始我以为这人不怀好意呢。”

“本来就没怀好意！”

“啊？”苏正宇抬头，“我听你叫他峰哥，难道不是你熟人？”

“他是我们老板朋友，在这儿没人敢惹他！”

苏正宇这才发现姜旭脸色实在不好看，难道自己已经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可他不也没怎么着吗？”这句本是嘀咕给自己听的，偏巧这会儿音乐一停，就让姜旭听见了。

“那是你太愣了不对峰哥胃口！”姜旭真想敲敲他脑袋，看看是不是有什么机关卡住了。

不想苏正宇突然一咧嘴，“哦，那我对你胃口吗？”

“苏正宇！”

“啊？”

“从现在开始闭上嘴不许说话！”姜旭突然觉得，峰哥放过这小子也许是非常明智的选择。

苏正宇立马乖乖闭嘴，然后从背包里摸摸索索的掏出纸和笔，刷刷点点写上：快给我调彩虹酒~推倒姜旭面前。

姜旭看着苏正宇那好像没心没肺的笑脸，再想想自己这一晚上都快得了心脏病，算是栽在这小子手里了吧？但还是忍不住跟着他一起笑，然后低头认认真真的调他那杯彩虹了。

019.

苏正宇就这么一直盯着姜旭的手，直到姜旭完成最后一层：“看看就行了啊。”

有个刚才的经验，苏正宇也确实没打算往嘴里送，对酒精他还真没多大好奇心，不过：“我能整杯拿回家吗？”

“干嘛？”

“供起来。”

往苏正宇跟前推杯子的手，因为这句话抽搐了一下，苏正宇赶紧宝贝的捧住，“你再给我弄撒了。”

“你刚才说想把它怎么着？”

“拿回家供起来，你们这杯子要押金么？”苏正宇小心翼翼的转着杯子，克制着猛的一晃看它们融在一起的冲动。

“你供它不如供我……”

苏正宇突然两样放光的抬头，“对呀！还不用交押金呢。”

“你怎么想得那么美呢？”姜旭终于忍不住狠狠地揉了揉苏正宇的脑袋。

……

突然一阵电话铃声响，把苏正宇拉回现实，这个点儿了，是谁？而且还打到家里来？突然心里一紧，难道是他？就为了他，这个电话一直没变号。

立马抓起电话，“喂？”

“哎呦，可找到你了！”电话里的声音是郑立诚。

本来绷紧的身体一下软了，歪在沙发上，“怎么了？”

“临时通知明天早上开早会，我一晚上都找不着你。”

苏正宇掏手机看了看，“手机没电了。”

“你今儿可够晚的，又吃糖葫芦去了？”郑立诚没控制住自己的八卦魂。

苏正宇苦笑着嗯了一声，“对机会请你，真挺好吃的。”

又扯了两句皮，挂上电话，苏正宇起身进了浴室，洗澡睡觉！只要他姜旭不再玩儿一次失踪就总有一天能请大伙儿吃糖葫芦。

比起苏正宇这边打算一条路走到黑，姜旭的决定就难多了。

其实下午苏正宇突然出现在面前，心都快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抓着三轮车板底下的木梁才克制住把人狠狠抱住的冲动。

但是他不敢，当年出事儿，就是因为自己大意。

知道不应该让苏正宇去酒吧，就算他毕业了，那也不是他该去的地方，可私心觉得偶尔来坐会儿也没什么，谁让苏正宇说喜欢看他工作的样子来着？而且有自己在，又有峰哥放出话去说苏正宇是他看上的了，应该出不了什么事儿的。

问题是，应该这种前提，总是会被不应该发生的事情推翻的，很平常的一个周五，苏正宇因为被正式安排了演出角色而兴奋的跑来找姜旭，那会儿是冬天，姜旭给他调了杯奶茶，苏正宇就捧着杯子惯例的坐在角落里，看着姜旭干活儿，然后抽空跟他聊两句。

姜旭回想着当晚，手里则往炉子里填着蜂窝煤，现在租住的平房，冬天全靠这炉子。

那天如果能等到下班，自己会把苏正宇带回家吧？看着炉子里的火苗，脑子里再度跳回当晚的画面。

十一点多钟，来了几个人，因为是生面孔，又出手格外大方，姜旭多看了几眼，就看见在他们店里“做生意”的几个男孩儿凑了上去，许是他们在别的场子的熟人带过来了吧？反正不关自己的事儿，也就没再注意。

可谁能想到那群人里的一个过来要酒的时候，歪在吧台上偏就看到了苏正宇呢。

020.

没人知道，到底是因为坐那儿的是苏正宇，还是因为苏正宇坐那儿了，才惹上的这场祸，反正那个人举着酒瓶子就奔苏正宇过去了。

姜旭给他开了酒之后习惯性的收拾一下，就这么个工夫，那人已经凑到苏正宇旁边，满嘴的酒气直往苏正宇身上喷不说，还捏着他下巴，“嘿，这小子长得挺可人疼啊？走，上哥那桌去。”

姜旭脸顿时就黑了，从后头一把拉开那醉鬼。

“你他妈什么东西，敢动老子？”虽然已经醉得站不稳了，但一翻手拿住姜旭手腕的动作可一点儿不含糊。

姜旭立时心里一惊，他跟这地方也算见过些场面的，眼前这人不是他们惹得起的，所以顾不上自己，冲着苏正宇使个眼色，让他赶紧绕到吧台里头来。

苏正宇大概也看出姜旭脸色不对，立马起身，而跟他同时起身的还有远处的一桌人。

姜旭脸朝外，他看见之后敏锐的觉得事儿要闹大，硬挣开手腕，拉起苏正宇就往后门跑，边跑边说：“出门打车赶紧走，我不给你打电话千万别再来！”

苏正宇想说什么，姜旭摆手只是让他快走，甚至推了他一把，然后自己跑了回去。

想追回去又怕给姜旭惹事儿，苏正宇不放心但还是先回家了。而姜旭回去，吧台前已经围了好几个人，大概都是刚才那一桌的，果然不是什么善茬儿。

姜旭低着头回到自己的工作位置，刚才还醉醺醺的人这会儿这会儿沉着脸，“人呢？”

“什么人？”

“呵，装傻是吧？”一声冷笑，然后冲身边的两个大个儿一摆头，那俩人就把姜旭从吧台里生拽了出来。

姜旭没挣扎，摆明了自己不是个儿，任由两个大个儿架着他，倒也没有惊慌失措。

那人捏着姜旭的下巴，手上可没收劲，姜旭都怀疑这人是不是想干脆就这么把骨头捏碎了，“我看上的人你也敢放，胆子不小啊？”

姜旭真不知道这位什么来路，试图解释两句：“他是我朋友，来找我的，不是圈儿里人。”

对面的人乐了，只不过乐的同时就是一拳，姜旭无处可躲，只能挨了，对方则一把抓住他头发往后猛扯，“说瞎话也记得编圆点儿！”

这会儿，姜旭反倒松了口气，幸亏让苏正宇先跑了，要是刚才自己反应慢点儿让这帮人堵上他，恐怕今儿还真没法让他全须全尾的回去了。

姜旭想着苏正宇的事儿，没注意到峰哥跟这个人的手下说了什么，然后一个人又过来跟这个人说了什么，总之，他再次被迫仰起头的时候，对方是这么说的：“刚才峰哥给你求情了，这面子我得卖，但是，我的面子你是不是也得给呢？”

听着是在问姜旭，但谁都知道姜旭没有回答的余地，姜旭艰难的扭头找到峰哥的位置，还是第一次看峰哥脸色这么难看，心里叹口气，今儿这祸可惹大了。

所谓的面子，不外乎就是狠狠收拾一顿不懂规矩的家伙，所以姜旭被揍得很惨，但应该是因为峰哥的关系，除了皮肉伤骨头应该都没事儿。

姜旭一直咬着牙，除了实在忍不住闷哼两声，其实他知道自己如果叫得惨一点也许能少挨打，可就是不愿意让自己看上去真的像个贱骨头一样。

以为总算结束的时候，一个冰凉的东西贴在脸上，是酒瓶。

“小子，长个记性，我请人喝酒的时候还没人敢拒绝。”说完，酒瓶被举起，然后砸落在姜旭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