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霄,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钟浩之的声音比这凌晨的温度还要冰冷。
“为了我这什么都不是的东西,你不是半夜奔过来了么?”萧霄站起身,让一席凉风吹散脑袋里的酒精,也带走了先前迷蒙的醉意和缠绵的眷意。
“你还是那么自恋。”钟浩之没有看到萧霄冻地发颤的嘴唇,他心里燃烧的怒意已经盖过所有理智,只是表面的平和却让他更加冷静:“好歹,我们一场朋友,现在也是同个圈子里的人,作为同行,你出事我自然会帮忙。但请你不要误会,还有,我男朋友已经回来了,今天你也亲眼看到,请你不要来打扰我们。我对你,没兴趣。”
钟浩之话说完,转过身朝等在边上的出租车走去,刚拉开车门,却听到萧霄的声音很轻很轻地响起。
“那我求你呢?”
“萧霄,你不用再耍我,我没空陪你玩,你找别人去吧。”
哈,找别人去吧。
他居然让他找别人。
萧霄蹲在原地,双眼直直瞪着水泥地面。
他头一次放下自尊,可结果换来满地的泪,和浓得化不开的悲哀。
但是,他不想输。
萧霄并不是容易退缩的人,相反,挑战越大他越有冲劲。
誓有不撞南墙不死心的念头。
钟浩之对纪文轩说:“那小子就是想要所有人为他神魂颠倒,可真到掏心掏肺的时候,他也就不稀罕了。”
萧霄在钟浩之的眼里,或许还是五年前那个性格尖锐脾气火辣的富家小少爷,是个长不大的毛头孩子。所以钟浩之看不到萧霄眼里的认真,他不信。
凡有钟浩之的地方,便有萧霄。
这成了老乔最近比较头疼的问题。
萧霄的行程已经够满了,可若有跟钟浩之相关的工作,他一概都不许老乔推拖。
渐渐的,行里流行起了八卦,说萧霄暗恋钟浩之,也有的说萧霄追着钟浩之,就跟咬着骨头的小狗一样,死也不松嘴。
萧霄依旧乐呵呵地周旋在圈子里,走他的秀,代他的言,参加他的派对,过他坚韧的生活。
那头萧语从日本追着一个个的国际长途,苦口婆心百般劝说,得来萧霄一句:“姐,我有分寸。”
分寸?怕是一见着钟浩之,“分寸”二字怎么写他都不知道了。
萧语叹着气,抱着自己一岁大的孩子对身边的老公说:“这都是什么冤孽!”
看着萧霄在五年前和钟浩之从相识相爱到最后分道扬镳,谁知道一转眼五年后,所有的事所有的感情仿佛又回到了原点。
不。怕只怕只有萧霄一个人回到了原点,而那个钟浩之,却早就走得没踪没影了。
萧语揉着脑袋生疼,几乎是自言自语:“钟浩之,你要敢欺负我弟弟,我跟你没完!”
“钟浩之有什么错?当年提出分手的是你弟弟。”她老公在一边摇着婴儿床漫不经心地插嘴。
“你懂个屁!我自己弟弟还不知道?!”萧语依旧是做经纪人时的火爆脾气,“我弟弟活了二十三年,也就对钟浩之认真过这么一次!”
这句话,她说对了一半。
因为,五年后的这回,是第二次。
萧霄心里也在想:钟浩之你何德何能让我萧霄如此围着你转?
论长相,圈子里的模特个个都是要身材有身材,要肌肉有肌肉,要脸蛋有脸蛋,屁股都比他翘很多!
论性格,身边的追求者哪个不是温柔体贴百般讨好,没一个敢逆着他萧霄的毛来的,只有钟浩之敢让他萧霄逆毛扮纯良。
论金钱,先不说他自个儿不缺钱用,光周围朋友,谁没有点家底?就他钟浩之一个破小镇出来的设计师,如今再怎么能赚也比不过人家世代累积的财富!祖坟往那一端,都比你个工作室大得多!
理是这么讲的,感情却不是可以任由掌中的手纹控制的。
挂起来,这密密麻麻的感情就是一张蜘蛛网,粘上了便挣脱不开,平铺下来,更是血肉模糊,粘心带骨还活着经脉,简直惨不忍睹。
萧霄喜欢钟浩之叫他“老婆”,虽然恶心了点,但够甜蜜。
萧霄想念钟浩之说他“别老野在外面”,虽然有夫管严的架势,但至少有人守门。
萧霄更爱钟浩之抱着他,单人房双人床,白花花带着阳光味道的被子里,跟两条蛇一样缠卷在一起过度体温。虽然挤了点,可是很幸福。
幸福啊,萧霄多久没尝过这味道了?
思念越是重,爱就越是不可抑制,奔腾入海、水漫金山,他恨不得化成那条千年百蛇,从金山寺里偷出被法海迷惑去的许仙。
只可惜,钟浩之不是那木纳而没有见解的许仙,虽然薄情不减,而纪文轩也不是山雷不动的铁血法海,他倒更像只化成仙的白狐狸精。自己么,就更不是痴情一片又道行高深的白蛇妖,他还不想被镇到雷峰塔下,他没那么傻。
所以,他只能跟着钟浩之的身影,活跃在每一个秀场,然后在每一次的庆功宴上使劲百般解数,一点点去挖钟浩之的心。
这一晚,钟浩之带了纪文轩一起参加庆功宴。远远看去,一样身高的两个人登对地叫人嫉妒。
萧霄甩开搭在自己肩膀上的咸猪手,端起酒杯朝那两人款款而去。
“文轩,我们又见面了。”
所谓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可萧霄却笑地如沐春风,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看上的是纪文轩。
“很久没见,更漂亮了。”纪文轩笑得优雅,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敬你。”
他倒扣酒杯显示一滴未剩,萧霄也不示弱,同样将手中的酒喝了精光。
“你说,我们今晚谁先醉?”萧霄故意贴近纪文轩,俯在他耳边轻言轻语:“甩了钟浩之,我们俩一起玩,如何?”
“虽然我是很喜欢你。”纪文轩的眼里脉脉含情,一手已经摸上萧霄的腰,同样贴在他耳旁,用三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但是,我可不能放我男朋友一个人,这么多人对他虎视耽耽,我不放心。要是你不介意,我们三个人,可好?”
“三个人?”萧霄看了眼钟浩之铁青的脸,“我是不介意。”
“呵呵,萧霄你还真是可爱。”纪文轩放开萧霄,转过脸对着钟浩之说:“我是听说他在追你,可没想到,竟然倒贴到这份上他也肯。”
纪文轩的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正好周围一圈人能听个大概,于是都把眼望过来,瞧着好戏似的看着他们三人。
萧霄的笑僵硬在脸上,看着一语不发的钟浩之,他极力压制自己骂人的冲动,拿起桌上的一杯酒直接倒在了纪文轩的头上。
“做人不要太过分。就是玩3P又怎样?我萧霄不是玩不起的人。想玩随时奉陪,不过记得提早预约。”
玻璃杯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那尖刺却像随着声扎进萧霄心里一样,噗噗冒着血水。可他保持着高傲的姿态,上扬的下巴,极力维持的笑容,酒窝深地像要在脸上钻个洞。
拍了拍手,大功圆满。
萧霄知道自己的极端镇住了所有人,于是他大踏步走出门,背影淹没在深夜的水帘里,看不真切。
“我的祖宗,这又怎么了?”老乔抓起插在门口伞桶里的长柄伞跟着冲出门,敞开的大门,淅沥哗啦的雨点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雨下大了。
第四章:死巷(上)
从浴室出来,纪文轩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边看着钟浩之板了一个晚上的臭脸。
“还在生气?”纪文轩懒懒地问。
“你这次做得过分了点。”钟浩之坐在床边摆弄着手里的手机。
“不放心就打个电话给他,在我这纠结什么。”
“文轩,那毕竟是公众场合,他那么爱面子的一个人,你让别人怎么想他?”
“别人怎么想他干你干我什么事?”纪文轩拿出吹风机呼啦呼啦地开始吹起了头发。
头发半干,纪文轩看着不知道在沉思着什么的钟浩之一眼,百无聊赖下跑到阳台抽烟。
钟浩之也跟着跑了出来,手里捏着一包中南海,四块五毛钱的那种。
“我说你都是个有钱的设计师了,怎么还抽这种便宜货?”
“习惯了,不想换。”钟浩之点燃烟跟着呼出一口,看着嫋绕烟雾腾腾升起,扩散到消失。
纪文轩灭了手上的烟,从身后抱住钟浩之,一手探进他睡衣摸着他心脏的位置说:“浩之,你这里,还被那小子霸着吧。”
“别胡说。我跟他分手都五年了。”
“你确定我是胡说?”纪文轩把脑袋搁在钟浩之的肩膀上,问“那你们当初是怎么分手的?”
“性格不合。”钟浩之有些感叹,“萧霄的脾气太反复,本想等着他长大了可以成熟点。可他提了分手,我就答应了。想想于其在一起那么累,不如各自分开的好。”
“分手再是朋友么?”
“哪有,都快成仇人了。每次见面都飞扬跋扈,到挺像他风格。”
“浩之,听我一句。别这么拖着了,如果要断就断得彻底。要是舍不得就再重新开始。天天让他围着你转,你不舒服,他也不好过。”
“我知道,让我想想。”
钟浩之掐了手上的烟,反过身抱住纪文轩,“你身体怎么那么冷?”
纪文轩没睬他,一双眼空洞洞地眺望着远方,忽然说:“浩之,你说要是就这么跳下去,会不会更好些?”
钟浩之没有回答,而是更紧地抱住了纪文轩。
他们就像在冰天雪地里相遇的两个人,彼此借着对方的体温存活,所以只有狠狠将对方贴紧这唯一的办法了。
第二天下午。
天晴朗,阳光还算明媚。
萧霄捧着烫手的咖啡一路奔进钟浩之的工作室,仿佛昨夜那个在庆功宴上被奚落的人并不是他。
“哈罗,隔壁街转角那家咖啡店的美式咖啡,听说不错,你试试。”
钟浩之诧异地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带盖纸杯,缓缓抬起头,“你不是很讨厌咖啡么?”
“我是讨厌啊,可你喜欢。”萧霄献宝似地将纸杯放到桌上,又向前推了推。
“萧霄,你玩也要有个限度,还是说昨晚的事你还没受够?”
“我说了,我不是在玩,也不是在耍你。”
“何必呢?就算我们能重新在一起,按我们的个性还是会分的。”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
“我干吗要试?我现在的日子很好,和文轩在一起也很幸福。凭什么你说试我就要跟你试?你有没有想过其他人的感受?你怎么就不能长大一点成熟一点?”“说到底,你就是不信我。”
萧霄的神情有丝黯淡,但他很快调整过来,笑着说:“反正我不会放弃,我萧霄要做的事,从来没有做不到的。”
“我说过,请你换人玩。”
“不要。”
萧霄转过身背对着钟浩之,一双手撑在落地玻璃面上,静静看着窗外的世界。
“钟浩之,不如我们三个真的来一次。”
“什么?”钟浩之有股非常不好的预感。
“3P,我做底下那个。”萧霄回过头看着有些傻掉的钟浩之,“如果你能眼睁睁看着我被别人上,那我就放弃你回美国去。但如果你不答应,就说明你心里还有我。我会继续跟在你身后,直到你答应跟我在一起为止。”
“你在逼我做选择?”
“是。”
钟浩之死死看着萧霄坚决的表情,做了决定,“好,就今晚九点,在我们家。地址我写给你。”
夜晚九点二十分。
萧霄刚洗完澡,围着一条浴巾从浴室走了出来。
床上的两个人早已安稳地斜靠在一起,钟浩之双手环着纪文轩的肩膀,正冷冷看着萧霄。
纪文轩的声音率先响起:“小子身材果然很好,那小腰细的要气死多少女模特啊。”
“好什么,哪有男模身材这副单薄样的,都架不起衣服。”说这句话的是钟浩之。
萧霄将两人的话当成了耳边风,只笑着一步步走近床铺,脱了浴巾毫不犹豫地爬到了两人中间。
“不许双杆,我吃不消。”萧霄有些自暴自弃地躺下,可自始自终眼神都是望着钟浩之的。
“小萧霄真自觉!值得表扬。”纪文轩弯下身,在萧霄脸蛋上亲了下。
“浩之,我们谁先开动?”纪文轩笑眯眯地抬头看着阴晴不定的钟浩之。
“随便。”
萧霄的头有点晕,虽然他极力保持清醒。
他知道身后抱着他的人是钟浩之,久违了五年的亲吻,碎碎得痒痒得,让人怀念。
可是,向两边拉开他大腿的人也是钟浩之,他控制着他的身体,以方便卡在他双腿间的纪文轩的动作。
纪文轩在床上的样子跟在床下穿着衣服时,简直判若两人。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很狠,粗暴着恨不地捅穿了他似的。
萧霄只能随着他的动作前后摆动身体,偶尔退得厉害了,后头的钟浩之会有意识地将他的身体向前送去。
“纪文轩,你妈的轻点!”他想骂人,可到了开口声音变成了呻吟,气得他血气上涌。
于是萧霄干脆咬紧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但一双眼依旧只看着钟浩之。
“才开始就受不了?不像你啊。”钟浩之咬着他耳垂,那股情欲几乎要了萧霄的命。
萧霄没有说话,泛着红潮的脸,苍白的嘴唇,还有湿润得有些过分的眼睛,这些都让钟浩之有些难过。
就在钟浩之动摇的一瞬间,纪文轩终于释放在萧霄体内,满足地仰长头颈,与他隔着萧霄交换亲吻。
萧霄眼睁睁看着他们在自己头顶上方,吻了很久吻得很深,像粘在一起般,交颈相缠。
终于,他闭上了眼,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浸入身下的黑色床单。
他总以为他可以坚强地等到最后,可是,他真的输了。在钟浩之拉开他的大腿方便纪文轩进入他身体的时候,他就已经输得一败涂地。
[你说,他是不是犯贱?]
昏过去的瞬间,萧霄想到了自己说沈晓秋的那句话。
什么时候自己也变得跟秋秋一样,爱得这么卑微了呢?
这不是他萧霄,一定不是。
“怎么晕了?”纪文轩看着没有反应的萧霄,首先发觉了不妥。
“晕了?”钟浩之有点跟不上状况。
“他身体怎么那么烫?刚才我还以为是那个的关系,现在看起来他是不是热得有点奇怪?”
钟浩之听到纪文轩的话,立刻想到什么,手掌跟着贴上萧霄的额头:“靠,他发烧了。”“才刚开始就发烧?他当初跟你在一起时那么不经用?”
“我呸。他应该是来之前就发烧了。难怪我总觉得他脸红。”
“不会是昨天淋到雨了吧?”
钟浩之怔了几秒后,将萧霄放平在床上,又替他盖好被子,这才拿起床头的手机拨给老乔。
“老乔,萧霄昨天回去后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是啊,死小子淋雨受凉了,体温三十七度五,五分热度。今天还给我瞎跑,我打了他一晚上电话都不接,急死我了。”
“他在我这,我看着呢,你明天早上来接他吧。”
“好,那麻烦你拉。”
挂了手机,纪文轩已经不知道从哪找出来一个电子温度剂,哔一声在萧霄太阳穴一测,三十八度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