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戈 下——红熨斗

作者:红熨斗  录入:02-02

人搬到南边的那处小园子里,公子待会儿过去看看,缺什么少什么,知会一声,我立即让人送去。”

付明戈微微一笑,“有劳宁叔了。”

归无喧道,“忘言,你在园子里随便逛逛,不要拘谨,待会儿我就来寻你。”

付明戈点点头,“你去忙,不用管我。”

沿着小池塘上的回廊转过几个弯儿,便看不到人了。走在前面的归无喧忽然转过身,刚刚那一张富家公子哥笑看人生的

脸完全不见,十分严肃的问道,“宁叔,什么事儿?”

宁叔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细小的纸条,道,“公子,北边来了封信了。”

归无喧接过那个小纸条。只见纸条上是几行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比划细得像是用蚊子腿沾了墨汁写出来似的,最下面

,还有一鬼画符的什么东西似的,被水打湿了,有些模糊。归无喧左看右看,觉得像是一幅画。

他将纸条用手拉平,皱起眉,一时想不起北边的什么人跟自己有瓜葛,问道,“北边,具体是什么地方来的信儿?”

“回公子,是京城来的。”

归府当真是大的离谱,饶是付明戈曾经住过的明戈府,似乎也比不上这处的一半大。这里简直赶上一个大庄园了。再加

上伺候的下人众多,府里头被宁叔管得有条有理,到处景致都有新意,各个角度看过去,也有所不同。若不是能工巧匠

花了大心思设计,当真是没有这个效果。付明戈在心里感叹归无喧的大手笔,也觉得这里十分让人赏心悦目。

走着走着,便走到了归府最深处的一个地方。

那地方很奇怪。它先是用一道几尺高的围墙隔着,又稀疏的种了一排树挡着。从间隙里能看到,里面的景致其实与外面

并没有什么不同,却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像是一处禁地,有说不出的神秘感和气氛压抑的僻静,仿佛掩盖了什么不为人

知的秘密。而且,满院子忙活的下人们,在那里面也是看不到的。隔着一道矮矮的墙,那似乎是另一个世界。

付明戈站在原地想了想,随手招来一处正忙着剪树枝的一个小厮,问道,“那是什么地方?”

小厮看了看里面,又看了看付明戈。他刚刚没见到付明戈,只听别人说自家公子今天带回来一个长相清隽的公子,要同

住。仔细打量了付明戈一番,心想这就该是自家公子的客人了,便道,“那是咱家无喧公子跟人谈要紧事儿地方,平日

里,不怎么轻易让人进去的……”说着抿了抿嘴唇,小声说,“公子,小的劝您,还是,还是不要进去的好……咱家公

子知道了,是会发脾气的。”

“哦,原来如此,”付明戈点点头,心里觉得自己这样多嘴十分无理,忽然却又笑了起来,“无喧会发脾气?”

在他的感觉里,那明明是个性格豪爽,脾气好得没边儿的人。

“当然了,公子发脾气可吓人呢!”小厮的表情像是心有余悸。

付明戈暗自笑了一会儿,转问道,“那南边的小园子在什么地方?小哥可否带我过去看看?”

谁知那小厮还未开口,身后就有一个声音传来,“忘言。”

付明戈一回头,就看到了归无喧。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从那处僻静之地走了出来。归无喧打发走那个小厮,回身指了

指,道,“你想进来看看?”

“还是不了。今天有些累,想休息了。”付明戈轻笑道。

“唔……也好,”归无喧将一只手搭在眉上作凉棚,朝西边天空望了望,“竟不知不觉就到晚上了。你还没到住处去看

过,先跟我来罢。”

时光流逝如水,天上月圆月缺,转而又月圆,于是一月的时间,转眼便过去了。

书房里,一个身穿锦衣华服的半大少年坐在书桌旁,正仔细研读面前的一本史书。

不远处坐着的男子则面容冷俊,微蹙双眉,手里攥着一支沾了朱砂的毛笔。

两人虽然年龄不同,长相里竟有七八分相似。

“语凡,”那男子忽然开口道,“你的生辰,又快到了。”

“父皇日理万机,竟还记得语凡的生日。”身穿锦衣华服的太子抬起头,看向九五之尊的皇上,目光里有掩饰不住的高

兴。

“当然记得。”须桓之放下手里的毛笔,靠坐进椅子里,轻声道,“一年年的,过得真快……下月想怎样过,说说看?

“嗯……”须语凡认真的想了想,道,“父皇,语凡可否提个要求?”

“说。”

须语凡便将那一通想了许久的话说了出来,“父皇,自打出生起,语凡就在这皇宫里头呆着,最远也只在京城的城门外

头三丈远站过三刻钟。虽然这样的生活,平常百姓家是体会不到的,但语凡也总觉得,这皇宫大院,像是个金丝的牢笼

,圈着人,让人目光变得十分短浅起来……所以,父皇,语凡想……”

须桓之眯起双眼,眸光流转,“想什么?”

须语凡抿抿嘴唇,道,“所以语凡想……能不能将办寿宴的银子省下来,让语凡拿着那些银子出去转转?”

“不行,”须桓之严词拒绝道,“放你一个人出去,绝对不行。朕只有你一个太子,出不得任何三长两短。”

须语凡目光立即暗了几分,轻轻叹了一口气。

“不过……”须桓之继续道,“朕也许久没去南方看看了,正有出行的打算。你不如再等两月,随朕一起……去一趟江

南罢。”

三六章:感谢

东边天已然起了一抹浅红,大亮的天光逐渐泯灭了漫天繁星,早起吃虫的鸟欢快的叫了起来。

向来睡到日上三竿且身份不明的公子哥归无喧今儿居然起了个大早,站在铜镜前左看右看,一会儿竖竖领子,一会儿抹

抹头发,将自己收拾得人模狗样。

站在一旁伺候的小厮眨着眼睛看自家公子,笑嘻嘻的问,“公子,咱今儿,是有什么活动罢?”

“没什么活动。”归无喧又整了整腰带,漫不经心道。

小厮眨眼看着自家公子,心里颇有些不解。

归无喧从镜子里看到了,一个爆栗敲在人脑壳上,“看什么看,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小爷今儿个……心情好,用得着

向你汇报么?!”

说罢,就走了出去。那小厮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捂着脑袋闷声呼痛。

轻风吹起归无喧曳地长衫的下摆,他白衣胜雪。

归无喧来到自己屋前的空地上,双手在眼眶上方搭了个凉棚,望着头顶已然湛蓝的天空。

那小厮看到了,也学着自家公子的样子,一手搭了个凉棚往到处看。可看了半天,天上除了蓝天白云,竟是连个苍蝇都

没飞过来。

“公子,咱们,咱们这是在看什么呐?”今儿起这么早,就是为了看天?

归无喧敛下脸上的微笑,不耐烦道,“你怎么这么多废话!?”

“……”小厮立即闭嘴。

半晌,归无喧忽然道,“来了!”

划过天际的是一个细小的白色身影。归无喧扯嘴一笑,忽地脚尖点地腾身而起,截断了那道白,半秒钟之后,轻飘飘落

回地面,手里便多了个东西。

——是一只白色信鸽。

小厮在一旁拍手叫好,“公子这功夫,当真是绝了!”

归无喧只当没听见,径自取了鸽子腿上一个细小的纸卷。

小厮笑嘻嘻道,“公子,再多抓几只,拿到厨房,把鸽子割喉放血拔毛,淋上蜜汁腌制一下,咱今儿晚上,就有烤鸽子

肉吃了!”

“吃你个鸟蛋!”归无喧正研究那细小的蝇头小字,听到后脸色一沉,“去去去,离本公子远点儿!口水都喷我脸上了

!”

“公子……”小厮听后立即倒退三步,两眼泪汪汪,惊恐道,“小的家里就小的这一屡香火了,俺爹还等着俺传宗接代

呢……公子,这真的使不得啊……”

归无喧却像是没听到,并不理人。

他将手上那张纸条前前后后左左右右,仔仔细细的研究起来,一下俯身细看,一下抬头对准日头,翻来覆去好几遍……

最后在手里攥成一个细小的纸团,甩甩袖子抖抖袍子,面无表情的走了。

走到归府一处小园子里,正好看到早起的付明戈手里攥着一截树枝在空地中央比划拳脚。

归无喧尽量放缓脚步靠过去,眯起眼,仔细瞅着。

瞅着瞅着,就入神了……

虽然付明戈手里只是一截干枯且形状不规则的树枝,但付明戈仍舞动得十分好看。他手腕翻动灵活,像是在半空之中画

着什么华丽且繁复的花纹,剑花甩得极其曼妙;每一下看似柔和,实际上都带着一股子隐秘的疾风劲力。

此时他面前若是有个对手,那人定会感到遍体生寒。

没一会儿,付明戈就收回了招式,将那段小树枝随手扔到一旁。

归无喧这时才走出来,拍了拍手,道,“早知道忘言是习武之人,只是,没想到居然是这般的好身手!简直让人艳羡不

已!”

付明戈显然没发现之前归无喧站在那里,听到声音,他顿了顿步子,看过去,轻笑一声,“只是随便动一动,时间久了

,怕都忘了……只是,无喧今天,起这么早?”

归无喧也轻笑一声,“眼看着夏季将至,天气要热起来了,天亮得也比冬季早很多,反不如那些天寒地冻的日子里睡得

那么安稳了。”

“也是,夏天又快来了……”付明戈抬头看看晴朗的天空,不自觉的将脸转向北边,一脸淡然的看着。归无喧有些迷恋

的看着人的侧脸,半晌,刚想开口说什么,付明戈忽然转头看过来,道,“无喧,今天起这么早,怕是有事罢?”

归无喧眯起双眼,含笑道,“我无事不起早,竟是被忘言看出来了。你今天,有空罢?我……想请你陪我出去走走。”

付明戈道,“去哪儿?”

归无喧转身向外走,微笑道,“走就是了,丢不了你——跟着我怕什么?”

付明戈略微愣怔一下,抬脚跟了上去。

结果,归无喧带着付明戈,哪儿都没去,或者说,哪儿都去了。

付明戈到了归府之后,便很少出门。有什么需要,就打发府里头的小厮们出去置备。他出手大方,一锭碎银给出去,买

完了东西回来,剩下的就归跑腿的做赏钱。久而久之,府上的小厮们没事儿就喜欢在付明戈那处园子外面乱转,看到他

了,也不怕生,混熟的直接就问,“忘言公子缺少什么不?小的愿意效劳。”

归无喧听说这事儿之后,别的感觉没有,就觉得付明戈身上,肯定是有一个绝顶的大秘密——不然的话,这人之前怎么

就非得住在那么破烂的一个泥房子里?明显是不想让人寻到……

想到这里,且不说一向好奇心强烈到能害死猫的归无喧对付明戈隐瞒的身份有所质疑,他总这么在一个园子里憋着,怕

是要憋出病来了。

归无喧有这样一个观念,不管怎样,他既然把人带回来了,这人就是他归府的了;既然是自己府上的,那就得负起责任

,不能让人在自己的地盘上出个三长两短——半个毫毛的毛病,都不行。

……至于要“负什么责任”,以及“为什么负责任”,归无喧是没想到这层,还是想到了却没想明白,就不得而知了。

二人乘坐一辆马车,绕着并不算大的淮州城,从南街走到北街,从东市逛到西市,除了餐馆医馆药铺当铺,几乎每家店

都被归无喧逛了一遍。

碰见了什么好东西,归无喧便会拿在手上,侧身问一旁的付明戈道,“这东西,你看怎么样?”

他无喧公子看上的,自然不会差。付明戈也是实在的人,好的就说好,不好的,皱皱眉,归无喧就放回到原处去了。

按归无喧只看东西不看价钱的买法,一个多时辰之后,马车里已经塞得装不下什么了。

午时已过,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初夏淮州城的阳光已经有些炽烈,两人走的都有些口干舌燥。归无喧站在马车外面

,抬头眯眼看看晴得不见一丝云彩的碧蓝天空,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道,“忘言,我们再去最后一个地方,然后就回家

了,好么?”

他的侧脸棱角分明,灿金的阳光在归无喧脸色铺了薄薄一层异样的神采,那棱角样貌,跟某个站在万人之上的人,竟真

的有几分相似!付明戈不禁愣怔,半晌才点点头,不是很自然的轻笑一下,“好。”

转身便上了马车。

归无喧跟在后面,嘱咐了那马夫几句,也坐了进来。付明戈掀开侧边的小帘子,车行走起来之后,一股带着凉意的风就

迎面灌来,柔柔的吹在脸上,身上薄薄的衣衫也被鼓起了风,好不凉爽。

转了几个弯,发现马车没再在闹市区里转悠,反而出了城门,加快速度,朝城外驶去。

付明戈心下疑惑,转身想询问归无喧这是要去哪儿?结果看到归无喧闭着双眼,靠着身后的靠垫,像是睡着了。

睡着的人吹了风容易着凉,付明戈赶紧又将帘子放了下来。没了风和光线进到马车里,归无喧感到眼前一暗,眼珠动了

动,抿抿嘴唇,却没有说话。

马车一直向西,行了有十几里路,才悠悠的停下来。

同一刻,归无喧睁开眼睛,起身下马车。

车夫帮着自家公子将刚买的东西都从马车上卸了下来,码好摞好,放在地上。

付明戈想去帮忙,被归无喧制止。看着忙活的两人,他心里十分诧异。周围绿水青山,郁郁葱葱,景致极美,却是一个

人家都没有。将那些个东西搬到这里来,实在不得不让人心生诡异……

归无喧将那一大堆玩意儿从地上抱起来,怀里揣得满满的,嘱咐付明戈道,“忘言,你在这儿等等我。”说罢转身就走

进面前的那一片浓密的小树林子里。

胜雪的白色衣衫在葱郁的绿色中逐渐消失,既孤独又落寞。付明戈盯着人的背影看了许久,心里生出一股奇妙而酸涩的

凄楚来。他微微晃晃脑袋,问那马夫道,“无喧这是去哪里了?”

那马夫是个沉默寡言的中年汉子,却是十分有担当的样子。他用袖口抹了把头上的薄汗,支吾了半天才道,“……这…

…公子,要不您还是找机会问问咱家公子罢……那事儿,小的实在是,不敢多嘴啊……”

付明戈点点头,也不再逼问。

过了大半个时辰,归无喧才从那里出来。白色衣衫上沾了许多草叶尘土,像是在地上滚了好几圈似的。脸上却带着归无

喧式的痞气十足玩世不恭的招牌笑容,邪魅得让人眼花。

却只有心细的人才看得到,这人眼圈竟是微红的。付明戈从荫凉的树下走过去,微微一笑,假装什么都没看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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