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食男女 下——百转千回

“好了，别说了，不在家住了……”孙亚楠眼睛发涩，他最近说的话，总能拨动人心里最软的那根神经。让人，或者说让自己不忍心违背他的意愿。

王强这才勉强扯起嘴角笑了笑，说过两天就把房子给他找好。

孙亚楠嗯了一声。

王强又说：“我去做你们的伴郎吧？”

“不行！”对于他这个近乎自残的建议，孙亚楠想也没想的就直接拒绝，语气也是不容商量的强硬。害怕他在场的话，这场婚礼举行的会异常艰难，因为他的存在会让自己动摇。可婚礼，却是必须要举行的。否则住在一个屋檐下的男女，在外人看来，会名不正言不顺。

可王强也很坚持，“有谁会比我更适合做你的伴郎？”这次，他用的是你，不是你们。

会提这种建议，不是想去找虐，让自己彻底死心。也不是想去破坏婚礼的举行，一个女人到婚礼上去抢新郎，也许还会被传为一段佳话。可一个男人去抢新郎的话，恐怕只会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柄。也会把两人都推到风口浪尖上。就算只为了他，也不会再做这种玉石俱焚的事了。

可，却希望，在人一生中最特殊的日子，站的离他最近的那个人，是自己。

“没有人比你更适合，可也没有人比你更不适合。即使我们不可能了，我还是希望你过的好的，你别这样作践自己，行不行？啊……”孙亚楠哭着说，不管到什么时候，不管他做过什么，都不会去诅咒他，都只会盼着他好。他却这样不懂得爱惜自己，让人怎么放心……

王强知道自己也是最不适合的那个人，一个同性旧情人，当然是最不适合做他的伴郎的。可还是说，“你是不是担心李卓娅不同意？我去求她……”

孙亚楠既心疼又气愤的挣脱他的怀抱，冲他喊：“你去求她什么！告诉你别作践自己，你就不能听我一回，非得让我难受是不是！”

“我不难受吗？……”

孙亚楠别过脸去，用手背抹了一把脸，问他是不是非要去做伴郎。

王强说，只要你做新郎，我就要做伴郎站在你身边。

孙亚楠知道他在一些事情上的执拗，不想他那么卑微的去求人，就答应让他去，说这件事自己去和李卓娅说。

王强想起自己初中时做过的一个梦，梦里自己参加了孙亚楠和李卓娅的婚礼，充当的还是伴郎的角色，看来，还真是恶梦成真了。

“你们这样闪婚，会不会也闪离？”王强问他。

孙亚楠吸了吸鼻子，假装恼怒的骂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王强不理会他的骂，平静地说，“如果哪天离了，别忘了还有我这棵回头草等着呢。”

孙亚楠声音梗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话来……

72.结婚照

之后，两人互相抱着坐在地上，整整一个晚上，可却没做出格的动作。也没说什么话，因为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有些话，即使说了，也多余。

第二天，两人对昨晚的事都没提。

王强办了出院手续就出院了，孙亚楠也开始为婚礼做准备。

孙亚楠和李卓娅照婚纱照那天，王强开车偷偷跟去了。

拍照的地点选在公园里的一颗合欢树下，男才女貌，天作之合，引来了不少人的驻足观看。

王强摇下车窗，看着他们在摄影师的要求下摆出各种亲密的姿势。虽然每一种姿势都是点到即止，但王强看着仍觉得刺眼。

李卓娅的目光意外扫过来时，惊讶的愣了一下，显然没有他居然在场的准备。可随即冲他笑了笑，松开孙亚楠向他走过来。

王强抓住方向盘的手收紧，示威来了吗？

“既然来了，就下来和我们一起照几张吧。”李卓娅来到车旁前对他说。

“不用了，我只是正好路过而已。”王强语气有些不善的说。她越是表现的大方，王强越是气闷。会那么大方，应该是没把自己放在眼里，不当自己是一个威胁吧？

李卓娅感觉出他的排斥，尴尬的站在原地。

孙亚楠本来不想在这样的情况下和他有交集，可看两人表情都不太对，想了想还是走过来。略有警告意味的看了王强一眼后，拉起李卓娅的的手往照相的场地走。

王强呆在车里，感觉胸口沉闷，一口气憋在胸口怎么都发不出来。在两人之间他选择的是她，为了她给自己脸色看。呵，她的确有资本大方，聪明如她，怎么会跟一个没有威胁力的人斤斤计较？！

“等等，我去。”王强喊住他们。既然她大方的邀请自己合照，自己又怎么好意思拒绝，辜负了她的美意。

看他下车站在两人面前，孙亚楠脑子发昏，干嘛来这里给他自己找不自在，还同意合照？！

李卓娅反而没说什么，一只手挽着他们一只胳膊，回到照相的场地。

看着挽在自己胳膊上的那只手，也是心理原因，王强并感觉不出和善，心里反而想，这是要在他面前表现出端庄大方的一面，来说明自己多适合做一个贤妻良母吗？！

可不想再惹来孙亚楠的不满，王强只好任由她挽着。况且，她表现的那么大气，王强也不想在孙亚楠面前输给她。

刚开始李卓娅站在中间，三人合照了几张。之后，李卓娅找借口说累了，要去歇一会儿，让他俩一起照。

孙亚楠嘱咐她小心点，别摔了伤到肚子里的孩子。

李卓娅笑笑，让他别担心。

王强瞅了瞅李卓娅微凸、几乎还看不出来的肚子，冷眼看着他们举案齐眉的模样。

孙亚楠不喜欢他这种目光，抿了抿嘴唇，也往回走，不想再照了。

王强拉住他的胳膊，说：“你不补给我一张结婚照吗？”

由于摄影师和收拾道具的工作人员离他们有一段距离，所以并不能听到他们的谈话。可在那么多人面前拉扯，难免不让人起疑，孙亚楠皱着眉头让他赶紧把手拿开。

王强不喜欢他这种恨不得与自己拉开最大距离的态度，说：“别再皱眉了，再皱我当着他们和李卓娅的面给你抚平。”

“你再威胁我试试！”孙亚楠不自觉的提高了声音。与他醉酒乱性相比，孙亚楠更无法接受他一再的威胁自己。自己一心盼着他好，他却把各种手段都用在自己身上，即使是以爱之名。

王强主动放开了他，因为通过这些事他也彻底明白了，孙亚楠这人不能逼，哄着顺着他也许还管用，威胁他的话，只会让事情越弄越糟。如果不是自己用错了法子，说不定他胃病住院那晚就已经原谅自己了。

“陪我照一张吧？你都陪她照那么多张了。”王强换了一种软化的方式，有些可怜的央求他。

“不就是一张照片吗？能有什么意义，你干嘛执着于这些表面上的东西？”孙亚楠说的有些无力，两人一起度过的那么多事，是几张照片可以比得了的吗，有必要那么执着吗？

王强看着他说，“现在我除了可以执着于这些表面上的东西，还能执着其他的吗？”

一句话把孙亚楠堵得答不上来，盯着他看了几秒，只好妥协。率先回身，坐在合欢树下的大石头上，喊他想照的话就赶紧坐过来。

王强这才冲他笑了笑，紧贴着他，在他右边坐下。不动声色的把他的左手拉到身后，与他十指相扣的握住。

“别动，身体挡着呢，别人看不见。”感觉到孙亚楠的担心与挣扎，王强提醒道。

孙亚楠瞪了他一眼，只好任他握着。两人脚悬空，并排坐在石头上，一副闲适的样子看着镜头。

虽然刚开始王强只央求他陪着照一张，可孙亚楠还是陪他照了很多张。虽然摄影师以为不是主角，不是很重视，只是让他们自己随意摆动作。两人大多数时候也只是随意的坐在石头上。可，孙亚楠却紧张的连手心都冒了汗。

明明不应该紧张的，却弄的像真是在和他拍结婚照似的，这让孙亚楠在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句没出息。

李卓娅也只是在远处看着他们，推说自己累了，不想再照了，让摄影师把剩下的胶卷都给他们照好了。

一直到摄影结束，李卓娅都没上前打扰他们。

结束后，已经是傍晚了，王强提出送孙亚楠回去。孙亚楠也没推辞，扶着李卓娅上了他的车。让他先送李卓娅回酒店。

由于关系比较尴尬，一路上几人都显得比较沉默。李卓娅想说什么，可张了几次嘴，看到孙亚楠制止的眼神，还是没说出来。叹了口气，把头靠在车窗上闭目养神。

到了酒店门口，孙亚楠打开车门，拿过她的包，扶她进去。

看着他们依偎的背影，王强握紧了方向盘，在他们背后，语气很差的命令孙亚楠说：“把人送上去后赶紧下来，我还有很多事要忙呢。可不是二十四小时待命的司机。”

孙亚楠停顿了一下，照相时的紧张激动也因他这句不受控制的话消失了，冷淡的回道，“有事的话你就去忙吧，我今晚不回去了，就不麻烦你送了。”说完，不再理人，扶着李卓娅径直走进了酒店。

73.家

王强坐在车里，心里堵得慌，他不回去了？不回去睡哪？

李卓娅都怀孕了，他们发生过什么还用说嘛，早就有这个认知了，干嘛还是介意呢。

在酒店的房间，李卓娅透过落地窗看向外面停了一个小时的车子，对孙亚楠说：“你还是下去吧，他都等一个小时了。”

孙亚楠眼睛盯着电视，岔开她的话，问她饿了吗，饿了的话他打客服，让服务员送餐上来。

李卓娅摆弄着手里的茶杯，看着楼下一直不走的车子，说：“我后悔跟你结婚了。心里，有种负罪感。”

“别瞎想，对胎儿不好。”孙亚楠走过去把窗户拉上，让她坐沙发上歇着。

李卓娅直接躺到了床上，对他说，“自从怀了宝宝就总爱发困，我要睡了，你也赶紧回去吧。”

孙亚楠知道她说这话是在赶人，也不好再赖着不走，叫客服把晚餐送来，给她放在床头的桌子上，嘱咐她一会儿吃了再睡。之后，就走了出去。

出了酒店门口，看了眼那辆一直都在的车。四目相对，两人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孙亚楠上车后，王强问他怎么那么长时间。

孙亚楠说，我让你别等我了。

“都干什么了？”王强不理会他的话，继续问。

孙亚楠当然知道他问这话的意思，抿了抿嘴，气愤的说，“不想和你吵架，我打车回去。”

在孙亚楠开车门之前，王强发动车子，把车开了起来。

孙亚楠深吸了一口气，坐回座位上。把头扭向窗外，透过车窗看见一栋栋亮着灯的房子。想起两人曾设想过家的样子。可什么是家呢？下班回家，站在楼下看见亮着灯的房子，想到房子里有一个人在灯光下等自己时，会觉得温暖，会不自觉的扬起嘴角，那就是家了。

可现在，家这个词，离两人越来越远了。

等孙亚楠回过神来，发现他不是往自己家的方向开，就问他这是去哪。

“带你去一个地方。”

“很晚了，我要回去。”孙亚楠拒绝。

王强全当没听见，盯着前方，只顾按原来的方向开自己的车。

“我说我要回去。”

王强瞥了他一眼，“你该不会是不敢去吧？我对你做什么了需要让你这样防着我。”

“算了，想去哪就去吧。”孙亚楠听了他的话，很无力地说。知道不管自己说什么，他都会跟自己围着一件中心在那绕，不想重复说过的话，只好妥协，随便他想去哪。

孙亚楠现在才发现王强这个人很偏执，也许一个人对某件事执着起来都会显得偏执，但他的偏执却异乎明显，属于那种撞了城墙仍不回头的典型。

虽然他这种偏执让孙亚楠对他还存在着念想。可在前几天，也正是他这点偏执，把孙亚楠推得更远了。

因为，虽然这种偏执的感情会带给人惊心动魄的感受，可，也会让身边的人警觉起来，重新筑起曾因他而坍塌的堡垒，开始自我保护。怕他的偏执会给人致命一击。

正是这种担心，让孙亚楠对他少了原先那种，以为对他可以性命相托的信赖。所以，对两人今后还继续在一起这条路，看不到曙光。

车在路上的时候，王强直视着路的前方，手握着方向盘，努力装作不甚在意的样子，说：“李卓娅居然能容得下我，还真是大方，也算配得上你了。”

“是我配不上她。”

“因为我的关系，让你的人生不那么光明，所以才觉得配不上她的？”

孙亚楠深吸了一口气，回答道：“我的意思是说她人很好。”

王强冷哼了一声，心不甘情不愿的说，“还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她能有什么好？只是长了一副端庄秀丽的脸，结婚前就跟人上床怀孕，能有多冰清玉洁。”

孙亚楠气的骂他别跟人学嘴贱，说话那么刻薄。

“你这是在维护她吗？”王强问他，放在方向盘上的手，青筋凸显。

“她是我媳妇儿，难道我不应该维护她吗？！”

“以前我也很维护你，你当自己是我的什么？”王强问过去。

孙亚楠不喜欢王强最近老用自己说过的话来反问，因为这会让他语塞，不知怎么回答。当他是什么？该怎么回答，又能怎么回答？朋友兄弟？可越了界。爱人？但有实无名。情人？太暧昧了……

“怎么不回答？”看他不说话，王强步步逼问，想要从他口里得到一个答案。

孙亚楠抿了一下嘴唇，让他专心开车。

王强把车停在一栋楼房下，转过身摩擦着他的嘴唇说，“你这个习惯还没变。”

孙亚楠把头扭向一边，拒绝这种太过暧昧的动作。

王强尴尬地收回手，又说了一句，“习惯没变，可身边的人却要变了。”

孙亚楠有些不悦，回瞪他说，“你还有完没完了。那么点事，墨迹什么？！身边的人变了，能只怪我吗！”如果不是你步步逼迫，打碎了两人之间的很多东西，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吗！

王强这想亲眼面对他这种不耐烦的态度，把手放在方向盘上，弯腰趴在上面，说，“在这件事上我是墨迹，我也挺瞧不上这样的自己，可如果我不在意的话，我至于那么墨迹吗？大部分责任是在我，可你却连个弥补的机会都不肯给。”

孙亚楠抿了抿嘴唇，把头扭向一边，不去看他。不是不肯给，只是给了，心里的结也不一定能够打开。两人将来也不一定能够相安无事。

“你不确定应该把我当成什么，可我确定自己把你当什么。首先是爱人，其次才是朋友兄弟。对你，我哪一种感情都做到了极致。你当真就不稀罕？”

“当然稀罕。”孙亚楠脱口而出，怎么可能会不稀罕呢，不稀罕会跟你过那么多年。可说出口，孙亚楠就发现，自己的话又过界了。

王强听了他的话，眼神顿时散发出了光彩，“既然稀罕，那我们……”

“以前稀罕。”孙亚楠打断他，纠正刚才的话。

王强的眼神黯淡了下来，突然燃起的希望又灭了，两人还真是回不到从前了。

坐在车里，两人各有所思，沉默了良久，王强抬头看着那一栋几十层高的住宅楼，开口，“以前租房时曾设想过，买什么样的房子最适合当我们的家。可没想到，我第一次买房，居然是为了你的新房。”

74.车内的摆件

孙亚楠听了他的这句话，心里堵得不行，想到两人不可能再共同维持一个家了，心里空落落的。良久，才低声答道，“是你非要买的，我又没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