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彩问清楚,那种丧失人性的伤害,是薇彩自己策划给我看的?一直等到她从迷梦里睁开眼睛,短暂的清醒,也总是伴
随着茫然和呆滞,薇彩听完我说的话,竟是浅浅地笑了,就像她一直浮现的那种笑容,纯美干净。
“他的算计一直很多,不是么。”
“他在骗我吗。”
“因为他知道我喜欢你,怜生。”薇彩眨着眼睛,鼻息微薄,像是随时都会消失,“也许他从很早就开始骗你了,关于
我,关于他自己。”
我时常头疼,而且不敢吃东西,任何食物都会让我想起那天眼睛看到的一幕。赤裸裸的兽欲和邪念,丑陋的肉体和表情
,不停的出现在脑海中,挥之不散。我在任何人面前都变得更加沉默,有时能呆愣着坐一天,偶尔钟秦到家了我也一点
反应也没有,只是在五月中旬的一天,他回来的时候左臂全都是鲜血,粘稠的液体一路从门前滴到厨房。
我跟过去,看到钟秦从冰箱里取出冰块裹在毛巾里压在胳膊弯里上,倚坐在墙角,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就像粉刷未干的
墙壁透露着死寂的灰。他斜了我一眼,无力低声地说,“快走,韩云来了。”
不等我说句话,门就被人踹开了。与韩冰长相极为相似的男人再次出现在我面前,他提着一个黑色的塑料袋,面目狰狞
地步步靠近,塑料袋不断下滴黑红色的血。还有两三米的距离时,他突然扯出一个毛骨悚然的笑,猛地将袋子扔来,腥
臭的血立刻飞溅在我衣服和脸上,数根断指滚了出来,撒了一地。
“那些家伙不是我的对手。现在,我们都用枪。”说着男人从黑色的长袖里抖出一把手枪。
“你不想知道韩冰现在在什么地方?”
我揉了揉酸胀的眼睛,走到了钟秦身边,背向着这个持枪危险的杀手,“不是Altarugio派你来的吧。”
“闭嘴!我的任务就是杀了你们两个。”
“你的目的不就是跟韩冰对着干,我告诉你他在什么地方。”
“……”
“你应该不想再被人打断腿了吧。”
“他在什么地方?!”
即便钟秦用眼神示意我不要将man-box的具体位置说出去,我还是决意这么做了,并且从他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一张会员
证。惹恼了谁都无所谓,韩冰,水野英树,还是Altarugio都无所谓,我就这么点挣扎的空间了。
“从这里安静地滚出去。”我几乎把会员证扔在了韩云脸上,语无惊澜,最坏的结果就是一死,不过如此,虽然我并不
想就这么不明不白死在一个杀手手里。“那家店禁止携带武器,韩冰还在工作。”
韩云的眼睛不像他的哥哥一样明亮,好似两颗失去光泽的玻璃球,“哼,我还是会来杀了你。”
好歹暂时安全了。我陪钟秦去离家不远的小诊所缝伤口。他疼地浑身冒冷汗,再坚强的人也会对疼痛作出本能的反应。
“明知道韩云是来杀人的,你还把他往家里带?”
钟秦咬着牙,瞪着眼睛,半晌才喘了一口气说,“反正感觉逃不了了,不如死在你身边。”
还在穿动针线的大夫一愣,扶着眼睛道,“你们不要做违法乱纪的事情呀,年轻人冲动但是打架也要注意一点呀。”
我站在钟秦身后,笑道,“什么时候连你也绝望了。”
墨池一样的夜,任何光芒都无法穿射。一点点被吞噬,如果不知道该朝什么方向走下去,那就干脆走到成功或者失败为
止。与其惴惴不安等待着无法改变的未来到来,不如坦然从容沿着这条轨迹走下去,执拗起来,一定要撞得头破血流再
回头。
那天晚上man-box没发生什么大事儿,韩云还没到达目的地就被Altarugio的人强行抓了回去,一个把雇主当狗屎的杀手
如果没有韩冰那样的自信就别妄想。后来我发现韩冰和赤青其实都是相当顶尖的专业人士,只不过前者可以成为很多人
的利器,而后者这一生只有一位主人。
张明华没有再明目张胆找我们麻烦,但钟汝西再次把钟秦抓回家,又是一次惨不忍睹的虐刑,这直接导致了钟秦在医院
住了大半个月,耽误了大二的最后一次考试。坐在有些陌生的教室里,唯独斜对面杜子滕单薄的背影提醒着我这与现实
严重分离的生活仍在继续。六月的天气,真是热得不像话。
去交宿舍长辞职报告的时候,我看到杜子滕就在明亮的走廊上站着,一大片金色耀眼的光芒从他身后蔓延,朦胧间就像
巨大的翅膀一样。
“你,你要,要走了?贺,贺明的事——”
杜子滕急切地比划着,我淡淡地笑了起来,真不敢想象那天,在那样糜烂的情景下他是怎么流利地说出那些积淤在心中
的愤怒和痛苦的,也许他的结巴,更多是因为心理上的阴影。
“他生与死,我都无法改变,你应该知道的。他对李江鹏纠缠不休的结果只可能有一个。”
“可,可是,可以尝试着——”
“如果他因此死了,我不并后悔没去阻止,杜子滕,当年苏婷婷的事情,原谅自己吧。”
这个瘦小的男人突然剧烈颤抖起来,他的嘴唇也因此变得青紫,眼神不安地左右晃动,“远远没有,没,有,结束,束
。我,我们家……”
他的父亲做假药,差点要了艾平达的命。没错,这件事情不会就这么销声匿迹,也许是艾平达还没有行动,抑或他在等
待一个时机。我曾保留的那一颗药也许就是最好的证物。就算禾嘉禾死了,曾经的主犯李江鹏还有杜子滕家的制药厂都
逃不了。
“我,我不知道,该,该怎么做——”
我从他身边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那些光粒跳动着,充满了柔和的气息,“选一个让自己心安理得的方法就行了。再
见,子滕。”
云梯馆的下一任宿舍长交给了一个名字相貌对我而言都非常陌生的人,这个男生有非常干净的气质,他认真地接去我的
工作记录,礼貌地道谢。
“不听话的人都基本上被我肃清了,你可以放心。”
男生有点困惑地瞧着我,愣了一会儿笑道,“没关系,我相信能和大家好好相处。”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自己老了,对这样的豪言壮语总流露出一点点不屑和妒嫉。但他翻看了几页后,喉结一滑动,又接着
说,“应该不是太困难吧。”
云梯馆,这架笨重的伸往云和天的梯子也不是谁都可以扶稳的。我在纸上刷刷写了一句话折叠后递给男生,“遇到困难
就打开看看,独门秘笈,从来不外传。”
“啊,和武侠小说一样呀,真的管用?”
我笑得很开心,也不明确告诉他答案。其实那一句话就五个字:糖果和鞭子。
校门外,大病初愈的薇彩大而无神的眼睛中映照出来的天空都泛着冰凉的蓝色光芒。
“带我出去玩好么,怜生。”
我笑着拉住了薇彩的手,却说,“也许我知道你会做什么,既然你一定会这么做,我宁愿早死早超生。”
“……我啊,如果看中想要的东西就一定会得到。”薇彩微微露出天真的笑,“可以不择手段。”
“没有例外么。”
“有,但绝对不会是你。”
那天我陪薇彩去游乐场后去医院看了钟秦,这是夏天里,我看到他的最后一面。因为持续而严重的伤害而造成了身体的
崩坏,医生说再这么来个两三次人就废了。我等着他醒来,拉着他的手,抚摸那些变形的节骨,也许他曾经漂亮的双手
只能永远成为我的记忆了。
“怜生,考完了?”
“嗯,下个学期你参加补考。”
“……估计学费都成问题。”
“不会,我们都好好上学。”
钟秦的脸上有很大一条口子所以不方便笑,只能捏捏我的手,眨着眼睛说,“噢,真可惜,这个暑假得好好工作,不然
我还想和你回家去。”
“有的是机会,好好休息吧。”
“你不留下来?”
“我今天很累啊,明天早上我过来。”
“……也是,回家睡吧。”
我亲吻钟秦的额头,然后叮嘱了护士几句就离开了医院。几乎在预料之中,薇彩在等我,她兀自打开车门上去,却没有
关门。
这是注定的,我们必须要经历一个冰冷残虐的夏天才能解脱。躲是躲不过去的,除非肖薇彩死了。人啊,不找点什么依
靠的东西就会毒瘾发作似的狂躁,也许我们不是时时刻刻都有强烈的感觉,但当依靠失去的时候,每一个人都会醒悟过
来。
“钟秦会很安全是么。”
“怜生,我早就告诉你了,只要你对我好一点,你们的处境就不会这么糟。”
“直接回答我的问题。”
“嘻嘻,当然。”
“薇彩,钟秦从来不会欺骗我。那件事情,是你和张明华说好的,你为了让我产生负罪感策划了那件事。”
“……是。”薇彩的脸在恍惚的路灯下显得灰白,她歪着脑袋说,“你知道当年我怎么和钟秦在一起的么?我怀了他的
孩子,叔叔差点打死了他,若不是我求情的话。”
“他不是这么容易被你的表演所欺骗的人。”
“那又如何,我得到了我想要的结果就够了。”
我疲惫地闭着眼睛,真希望这片刻的宁静能永远地持续下去,让我好好休息一下,太累了,太累了。
薇彩的家,四四方方的像口大棺材即便是炎热的夏天也总是凉风习涌,没有想象到她的家竟然就在英兰山中。她的父亲
不在,包括带着肖贤一同改嫁来的继母也从来不敢在这儿居住。这儿是薇彩一个人的家。
薇彩没有强迫我和她发生关系,她把我安排在一间普通的房间里休息,刚开始的两三天她丝毫没有与我有过多的接触。
但这过于祥和的情形更加令人不安。平日里我不能随意出去,除非得到她的许可,如果没有接到一起用餐的通知,饭菜
会送到房间来。这里的仆人都是哑巴,她们穿着统一,经过训练后总是冷着一副面孔而且绝对不敢随便进行交流。这样
压抑的生活过了一周,突然有一天,薇彩兴冲冲叫我去看录像,巨大的显示屏上,四个画面同时进行着。我立刻冰冻似
的全身僵冷,那些画面……是我在房间里的针孔摄像,任何动作都被偷拍了下来,五六分钟后,突然出现的盥洗台让人
如落冰窖。无法用羞愤来形容,薇彩竟然马桶内壁上安装了微型摄像头!
像被豢养的牲畜,肮脏的隐秘的一切都被赤裸裸记录下来,毫无尊严可言。我双眼发黑,眼皮不受控制地弹动,眼前的
景象也因此晃动起来,薇彩看得津津有味,一边说道,“我还不够了解你呢,怜生。你的一切,美好的,肮脏的,我都
想了如指掌。”
“你到底想干什么!”
薇彩斜着眼睛,空洞的笑容看上去森然鬼气,“我这些天无时无刻都在看你,我爱你,我想了解你,就是这样简单。”
我愤怒地站起身,斥道,“我可以给你确定的回答,你的爱永远都得不到回应!”
薇彩仍旧目不转睛盯着大屏幕,托着尖尖的下巴,一字一顿说,“怜生,对我好一些,我不想用毒品把你弄坏。”
我脊梁骨窜出一股凉气,有人按住了我的肩。深深吸了几口气,我拼命捏着拳头抑制着疯狂的想法。薇彩看完了那些羞
耻的录像,回过头来,笑道,“把他带到房里去。”
反抗不能,被人架了出去,我一再提醒自己忍耐,忍耐,因为无法摆脱就只能选择忍耐!
从此开始了漫长的囚禁,像是在刻意提醒我相似的童年是怎样度过的。我恨薇彩,也没有爱过她,可这一生,直到她死
去我最无法放心的就是她。这一点我像极了裴曦,无法避免这样的相遇和伤害,只能选择承受。
薇彩命人将我的衣服脱光,然后捆缚起来,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都展露无遗,面对一个女人张开腿,承受着她视线的逡巡
和停留。
“给他清洗。”
随着薇彩冷冰冰的一声令下,两个女人面无表情拿着巨大的针管走过来,她们将一条橡皮软管用力插入了我后面,然后
往里面灌温水。我的小腹慢慢鼓胀,用力收缩肌肉全身都在打颤,足足被灌输了1升溶液以后,马上就感到了不堪忍受
的便意,不受控制地大声叫了起来,“放开我!肖薇彩!!”
脸憋得发黑,只见女人走到面前,双手环住我的腰,脸在我的胸口摩挲,“怜生,我爱你的一切,所有的一切——”
双手慢慢收紧,一股过电的刺激让我再也无法忍受,混合着排泄物的液体喷出来,肖薇彩安静地靠在我身上,好似没有
看到那些秽物。我奋力扯动着铁链,手腕很快磨出了血,接下来又是三次灌肠,直到我昏过去。
被人摇醒,我昏胀的大脑像被蛀空的树木仿佛一敲就会破,一个女人将饭菜放在我面前,我回首打翻在地,“滚开!”
三份饭菜都遭受了我同样的对待,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那些如同木偶一样不会说话的女佣垂首站在一侧。门吱呀一
声,肖薇彩一袭青粉色的连衣裙缓步走进来,“怎么了?为什么不好好吃饭呢怜生,你瘦了很多。”
“你这个疯子,快放开我!”
“不是你自投罗网的吗?”女人咯咯笑了,“我知道钟秦建议杀了我,我也知道你绝对不会同意。我不死你就迟早会变
成我的,我不会放你走的。”
“肖薇彩,你到底怎么想的!”
“……我要让你忘记自我。”沉默了几秒钟,薇彩使了个眼色,那群女佣又走近了,掰开我的嘴,几乎是将饭菜全数倒
在我嘴里,汤直接从我鼻子里灌了进去,肺马上发生剧烈反应,我拼命摇头抽喘,扯动着铁链,脖子里的皮圈绷紧了,
就在我濒临窒息前,模糊地听到有人说,“好了,弄干净。怜生,那些人,他们都离开我了,我的爸爸,妈妈,都不要
我了,自私丑陋的诺言在现实面前都是假的。你留下来陪我吧,不然你会让钟秦慢慢耗尽生命。你想因为忤逆我而害死
钟秦么。离开了叔叔,钟秦的生命比蚂蚁还脆弱,我知道你放不下他,可你到底宁愿选择什么?自从他离开家,你给了
他什么?你们不会幸福,你们,不能在一起。爱我吧,怜生,爱我……薇彩真的很喜欢你,是真的……我们应该变成一
个完整的人,那样你才不会离开了。怜生……”
这样的反复不知进行了多少天,我完全无法吃东西,因为肠子被折磨得太厉害,通常会针刺般的疼痛,四肢被固定拉展
,每每发作就绷直身子,冷汗涔涔而下。胳膊上乌乌紫紫布满了针孔,我不知道肖薇彩都给我注射了什么,营养液还是
药物,我完全不知道。那些透明的液体流入我血中,就像虫子一样爬满了青色的血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