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中森林 上——朝月美姬

可是，他们的好意对路易士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尽管艾尔佛烈德在朋友面前答应释放路易士，但那只是暂时的表象。
野餐在路易士心怀恐惧的状况下开始了。在朋友面前答应释放路易士，但那只是暂时的表象。一来他们主从的关系并没有消失。二来艾尔佛烈德的心情很明显的报度恶劣，这对路易士为说是最坏的情况了。
他们决定在泉水边吃饭，当他们打开行李、摘花或采果子，或者把脚浸在泉水当中嬉戏时，路易士都可以感受到艾尔佛列德那如针般的锐利视线。
本来就内向而节制的路易士，在艾尔佛列德的朋友当中显得更为畏缩而恐惧。这是身为下人之子，被教养成下人的路易士的本能。
可是，这几个一生下来就饱受呵护，地位高高在上的客人根本没办法理解下人的心情。路易士越是畏缩，他们越是想把他拉进圈子当中，要他喝酒吃东西，照顾得近乎过度了。他们全然没有发现到这样的举动令艾尔佛列德感到不快，也没有注意到路易士对艾尔佛列德这样的反弹感到害怕。
路易士在食不知味的情况下被灌酒、被迫进食。虽然他婉拒了，大家也只当他是客套 ，众人纷纷表示在这个时候没有身分高低之分，路易士只好无奈地接受大家的好意。 花了好长的一段时间吃完饭，大家决定玩捉迷藏的时候，路易士打从心底松了一口气，因为和艾尔佛列德同席让他痛苦得难以忍受。
捉迷藏是两人一组。从未喝过，却被迫喝下不少酒的路易士，茫然地望着艾尔佛列德和洁拉尔手牵着手跑开的背影。
“赶快去啊!不然没有躲藏的时间了!"
“我们走吧!路易士!"
詹姆士抓住路易士的手，把他拉起来，可是路易士却一个踉跄。几乎是被詹姆士抱着离开现场的路易士，花了好多时间才知道当鬼的是史蒂芬和卡洛达。虽然置身于熟悉不过的森林当中，路易士却在全然没有知觉的情况下在森林里跑着。他的意识仿佛飘浮在半空中一样虚无。
“艾尔佛，你太糟糕了。”
洁拉尔一边走着一边说道。
“什么事?”
艾尔佛列德一边环视着四周一边回应。于是，洁拉尔突然停下了脚步。艾尔佛列德也跟着停了下来。洁拉尔两手叉腰，耸起了胸口。
“你真是一个麻烦的人耶!我指的当然是路易士罗!你对路易士做了什么?”
“这种话传出去可不好听。”
艾尔佛列德笑了，洁拉尔却瞪着他逼了过来。
“路易士老是注意着你，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你一定时他做了什么，对不对。”
“这……我不知道。”
艾尔佛列德若无其事地转过身，指着左手边。
“我们到那边去吧!那边草树茂密，不容易被找到。”
“就算我们不躲也不会被找到的。史蒂芬虽然不上道，可也还算机灵。他不会刻意打扰情侣的。”
“我不认为我们之间有那种受到打扰就会生气的关系。”
艾尔佛列德强装出笑容，可是洁拉尔却很难得地没有捧他的场。
“你以为史蒂芬会为我们想那么多吗?他是为詹姆士着想。为了不打扰詹姆士和路易士，他才主动说要扮鬼的。一个小时 之后如果没有找到人就回家泉水那边去，这个规则本来就是为 了给詹姆士和路易士独处一小时。而订的。我想史蒂芬和卡洛达现在正在泉水附近聊天。”
艾尔佛列德的表情倏地变得好险峻，突然转身就要走人。
“你想干什么?”
洁拉尔追上往前走的艾尔佛列德问道。
“那还用说?当然是回去罗!既然知道鬼不会来找，那干嘛还躲?”
“现在回去也看不到路易士。”
艾尔佛烈德停下脚步，回头对洁拉尔怒吼。
“路易士!路易士!你到底想说什么?”
洁拉尔挑衅似地抬高下巴。
“路易士会被詹姆士吸引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不好。”
“你说路易士被詹姆士吸引?”
艾尔佛列德的脸上微微露出嘲笑的表情。洁拉尔用高傲的 眼神回应他。 “你打算继续这样装聋作哑?明明一双眼睛从没离开过路易士，我实在不愿相信你是这么傻的人。难道你没看见吗?路易士只对詹姆士一个人笑?他对我们总是战战兢兢，不敢把头抬起来，可是却只对詹姆士一个人笑。谁都看得出来路易士把心给了詹姆士了。史蒂芬和卡洛达、诺曼也都注意到了。你可别告诉我就只有你没有注意到。”
“我原本就是像你所说的，是个迟钝的男人啊！”
艾尔佛列德转过身背对着洁拉尔走了。洁拉尔带着险恶的视线瞪着他的背，拉起裙摆绕到他的面前去。
“如果路易士爱上詹姆士也无所谓吗?如果路易士身心都交 给了詹姆士，你也无所谓吗?”
“与你何关?路易士只是个下人，难道你喜欢路易士?’’洁拉尔看到艾尔佛列德的眼里有一种嘲讽似的表情，轻轻 地叹了一口气之后，朝着艾尔佛列德走近一步。 “我不喜欢别人抢走我的东西，就算只是碰触，我也无法忍 受。” “我想也是，公主殿下。”
艾尔佛列德微微笑道。这很明显的是一个嘲讽的笑容。洁 拉尔瞪着他，嘴角也浮起一抹相同的笑容。 “路易士是你的，你知道吗?路易土跟其他的下人不同。自从 他母亲死后，你这个小爸爸就细心地照顾他。路易士是洛灵顿 家的人，也就是你的人。而你的人将来也就是我的人。所以，我 不允许詹姆士去碰路易士。就算詹姆士是好朋友，只要路易士 还是你的，我就不想看到这种事情发生，绝对不要！”
面对有着高贵气质和威严，又咄咄逼人的洁拉尔，艾尔佛列 德有些畏缩了。洁拉尔突然靠上艾尔佛列德，握住他的手。 “现在还来得及，路易士只是在詹姆士无穷的开朗和温柔的 个性中找到了慰藉。路易士只是因为詹姆士把他想要得自你身 上的东西呈献在他面前，所以一时迷惑了。事实上，他是希望从 你身上得到这些东西的。” “洁拉尔……你到底……”
“我看到了路易士被詹姆士抱着亲吻，那不是打招呼式亲 吻，是情人之间的热吻。” 平常几乎喜怒不形于色的艾尔佛列德倏地僵住了。洁拉尔 乘胜追击似地继续说道： “你也知道詹姆士是什么样的人吧?他虽然谈过几次恋爱， 但却是一个注重礼仪的正人君子，他甚至连握女孩子手的意念 都没有。一朵花对他的魅力胜过现实生活中的女人。而一向如 此超脱的詹姆士却抱着路易士狂吻。他们认识也不过几天而 已。可是，感情不是用时间长短来衡量的。詹姆士已经找到了， 找到了他可以倾注全部热情的爱。这是很詹姆士式的作法。而 路易士是一个最适合大自然的孩子。”
艾尔佛列德无言地转过身去。洁拉尔走近艾尔佛列德，轻声 地说道： “喂，艾尔佛，你离开洛灵顿已经有八年了。在这期间，你从 来就没有回来过，是因为路易士的关系吗?”
艾尔佛列德的嘴角微微地紧绷起来。
“我不想听理由，那不算答案。不过，八年前路易士还只是个 九岁的小孩子。是一个只爱着你、相信你的孩子。过了八年，还 有什么事情不能原谅的”为什么你就不能像以前那样温柔地对 待路易士?就是这样的路易士才会被詹姆士所吸引。詹姆士的 温柔就像以前的你，路易士不可能拒绝得了詹姆士的温柔。’’ “可是，我也不能要路易士拒绝詹姆士。詹姆士是我的密友， 如果詹姆士跟我要路易士的话……” “难道你要跟他说：就让你抱他，是吗?”
瞬间艾尔佛列德的表情僵住了，随即又对洁拉尔笑着说：
“这不像是公主殿下会讲的话呀!我就当没听过吧!”
洁拉尔带着严肃的表情瞪着艾尔佛列德好一阵子，然又重 重地叹了一口气。 “你不用帮我找台阶下。我很清楚自己在说什 么。为什么 男人总要戴着一张绅士面具?人都是一样的嘛!不管是男人、女 人、贵族或平民都一样，剥下一张皮后，大家都一样。可是为什 么上流社会的女人就不能说真心话?真是愚不可及啊!我很清楚 我父亲是怎么到处风流播种的，我也知道我母亲为了面子，只能 笑着当成没看见。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艾尔佛，我知道你跟令 尊是同类型的男人，而且我也知道詹姆士是同样的人。对路易士一片痴迷的詹姆士吻过路易士之后还会做出什么事，这是不难想像的事。你们同样是男人，应该知道得更清楚。” “詹姆士是个绅士，你所说的话都只算是侮辱之词。这些话我也会当成没听见。”
艾尔佛列德微微一笑，行了一个礼，把手伸过去给洁拉尔。
意思就是催洁拉尔回泉水区去。可是，洁拉尔却不攀他的手。
“我自己可以回去。”
艾尔佛列德问洁拉尔是不是在耍性子，洁拉尔却只是用严厉的眼神瞪着艾尔佛列德，动都不动。艾尔佛列德便转过身，迳自往前走了。洁拉尔对着艾尔佛列德的背影抬起下巴，挑衅地说道：
“到时候后悔可别来找我诉苦。你再不想想办法，路易士就 要变成詹姆士的了。不管是身体或心理都一样，因为詹姆士现 在对路易士是如痴如醉了。路易士是不会拒绝取代你的地位， 对他关怀备至的詹姆士的。只要詹姆士开口，你的路易士就会 变成詹姆士的，到时候就要不回来了。”尽管如此，艾尔佛列德却仍然没有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走了。洁拉尔叹了一口气，然后交抱起双臂，歪着嘴角自言自语道：
“男人真是伤脑筋的东西啊!从来就不敢去面对会对自己造 成不便的事物。我的脑筋可比你这个傻瓜贵族儿要好多了，你的心思我看得一清二楚。明明知道路易士如果变成詹姆士的 人，自己根本受不了这种打击的，真不知道这个笨蛋还在迷惘什么?唉!真烦死人了。这些士还真是比贵族更麻烦哪!”
洁拉尔泄愤似地往草堆一蹋，没想到草堆里有硬物，她痛得不禁失声咒骂起来，随即为自己做出这种有失公爵家千金风范的行为感到好笑，同时又为没有人看到这一幕感到遗憾。
这场捉迷藏游戏果如洁拉尔所言，应该当鬼的史蒂芬和卡洛达坐在泉水附近谈笑风生，看不出一丝丝想去找躲起来的两组人的意思。
结果，詹姆土严重破坏了躲一个小时的规定，和路易士两人消失了将近三个小时。詹姆士的说词是路易士喝酒醉倒了。路易士身体缩得小小的，不停地道着歉。
当然，没有人责怪路易士。只有史蒂芬眼睛特别尖，指着自己的脖子说道：
“路易士，你醉倒时是不是被虫咬了?这里红红的。”
路易士一脸困惑，用手去摸史蒂芬所指的地方。
“你不觉得痒或痛吗？”
史蒂芬笑着问，路易士满脸讶异地摇摇头。
“不会，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可是，詹姆士却害羞地笑着搔搔头，这时所有的人都了解了史蒂芬话中的意思。
“路易士，让我看看吧!”
诺曼兴致勃勃地把身体往前探去，詹姆士的害羞笑容变成了面红耳赤，而艾尔佛列德则望着路易士，全身僵住了。洁拉尔轻轻地瞪着史蒂芬，对卡洛达说：
“史蒂芬有没有做出什么不规矩的举动?”
回答的人是史蒂芬。
“公主殿下，你这样小看我太伤人了。我可是很绅士地在这边陪小姐的，是不是，卡洛达?”
史蒂芬微笑着问卡洛达，卡洛达低着头笑着。
“啊，是吗?可是，卡洛达，你还是不能大意哦!男人啊，很可能就会突然有性冲动的。”
“等一下!公主殿下，我可从来不会在不了解对方的情况下 就贸然行动的。再说我从来不会失去理智到为了一个女人作茧 自缚。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要说会有突然的性冲动，我倒觉得那 些平常一脸禁欲脸孔的家伙才危险哪!譬如詹姆士或艾尔佛列 德等等的……” “等等……我……”
詹姆士闻言急慌慌地指着史蒂芬试图辩解。
“你听着，詹姆士兄弟。就算对方具有足以让你失去理性的 魅力，一个真正的绅士是不能让人家看出你有一丝丝的欲望 的。如果对方知道你把他视为欲望的对象的话，他会认为你在 侮辱他哦!千万不可做出趁人家睡觉时袭击的行为，懂吗?” 詹姆士好似遭一顿叱责似地低下了头。洁拉尔眨着眼对史 蒂芬说道：
“你讲这种话太没有说服力了。”
“我是在陈述一个绅土的心得。当然，因为我不是绅士，所以 我还是会对让我产生欲望的对象展开说服工作。公主殿下，你 觉得呢?今天晚上就在我怀中做个甜美的梦吧?”
“真是不巧，我还想当个淑女。”
“那真是太遗憾了，不做淑女人生会比较快乐的。”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同时把话题扯开了。卡洛达为了居中 调停，也插进他们的对话中，话题于是转向明天的节目安排。 可是，没有其他任何人加入这个话题。詹姆士低着头和路易 士牵着手，而艾尔佛列德则只是定地看着路易士。至于诺曼则 埋首于他的书本当中，一直到回家之前。

艾尔佛列德坐在床上，定定地望着半空中。
由野餐拉开序幕的游乐计划，紧接着又有撞球和骑马的节 目安排。今天安排的是撞球，明天是到河边钓鱼，接着就是打高 尔夫。
在这种乡下地方，既没有音乐听，也没有戏剧节目可观赏。
至于狩猎等要用到猎犬的大型活动，则又受限于现在是冬天而 无法成行。七个年轻人能玩的游戏就只有那几样，结果只能一 再重覆同样的节目。很快地，大家都腻了。这几个朋友觉得两个 星期就已经达到乐趣的极限了，遂预定停留两个星期。 ——还有六天啊……
艾尔佛烈德双手掩面，重重地叹着气。
自从野餐之后，或许是洁拉尔和史蒂芬意识到了吧y大家一 概采取集体行动，不再让詹姆士和路易士两个人独处。可是，詹 姆士并无意掩饰对路易士的深情，总是环着路易士的肩，或者握 着他的手，彼此对笑着。而这种种的一切都看在其他人眼里。 对各种事情都表现出高度兴趣的诺曼，一开始似乎对同样 是男人的詹姆士和路易士之间的感情大感兴趣，但是很快地就 钻回他的书本世界了。他对恋爱这种事似乎没什么特别的兴趣，不管是同性恋或异性恋。至于洁拉尔则不知何故，老是拉着史蒂芬介入那两个人之间，不着痕迹地阻扰詹姆士和路易士的亲近，而卡洛达则几乎是扮演着旁观者的角色。
除了詹姆上和诺曼之外，当然还包括路易士，大家都知道卡洛达喜欢詹姆士。可是，再这样下去，他们之间顶多也只能发展出友情而已。因为詹姆士已经对路易士如痴如狂了。
内心不可能还维持平静的卡洛达，或许是因为贵族的自尊使然吧?仍然保持微笑的表情。
可是，艾尔佛列德就没办法强装出笑容了，他更难装出什么事都不知道。他的视线老是追着路易士跑，每当看到路易士和詹姆士相亲相爱的场面，他就有一股想使用暴力的冲动，这是一种他不熟悉的冲动。
——剩下六天……
其实艾尔佛列德的真正的感觉是——还有六天。而且，在这期间，詹姆士和路易士之间的感情恐怕就 更形确定了吧” 路易士看詹姆士的眼神是一种信赖，而困扰艾尔佛列德的正是路易士的这种眼神。现在的路易士正用着以前只有看着艾尔佛列德时会出现的那种眼神，看着詹姆士。路易士在詹姆士的牵引下投进他的怀抱，望着詹姆士的眼神，回以发自内心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