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地想着这些的时候,背后的那只手已经伸到我胸前,冷冽的气息告诉我,有一把利刃正贴着我的肌肤移动,就像割开了女人皮肉的那把匕首一样。虽然理智的判断告诉我,那只是刀背而不是刀锋,但我还是禁不住瑟缩了一下,胸口的肌肉一下子绷紧,被刀划过的地方仿佛也有一种皮肉仿佛被破开的混合着刺痛和麻痒的鲜明感觉。这种反应让背后的人哼笑了几声,凑在我耳边说:“别紧张,我的将军。你可不是那个玩过了就扔掉的货色,那副样子可太难看了,我不会让你这么快就找到把自己的思维锁入死循环的途径。夜还很长哪,我们慢慢玩。”
刀背跟随着对面那头野兽的动作在我身体上游移,有的时候只是轻轻地触碰,有的时候则是重重压在肌肉上,他的手是那样的用力,似乎是要用毫无锋利可言的刀体在我身上留下雕刻般的痕迹。当对面开始蹂躏女人的腰腹时,他用刀柄在我的胃部猛戳了一下,一股酸液直冲入我的口腔。我“呸”的一声把这口黏稠的酸液吐了出去,同时小腹一顶,带着难闻气息的呕吐物精准无比地落在了那只捏着匕首正玩得起劲的手上。背后的人明显地停顿了一下,然后慢慢地把手背上的脏东西擦到了我的肚子上。
“将军,你能有这样认真的态度,真让人高兴。”背后的人喘着气说,听不出是气愤还是兴奋。然后他把我连着椅子一起推倒在地上,我就保持坐着的姿势仰面躺在椅背上。一只手在我的小腹上揉搓,另一只手干脆伸到了我的腰带上。虽然不再能看到对面的野兽在干什么,不过女人嘴上的胶布好像被扯掉了,除了粗重的呼吸,现在还能听到女人尖利的哀叫求饶声,从支离破碎的词句中不难想象出那里已经进行到了什么地步。
我看着那个正在解我裤子的人说:“我是男人。”
不是因为紧张或者畏惧才下意识地重申这样的废话,我只是在告诉他,身体上的羞辱对我来说不会有什么效用,何必浪费大家的时间。
他抬起头,诡异地笑着:“我知道。”
作为一个囚徒和逃犯,我倒也没有什么其他可说的了,干脆闭目敛息,把自己当作一块死硬的岩石。这种时候,反抗只会令折磨者兴致更高,我冷冷地漠视着肢体的感受。那些充满技巧的挑逗没有达到应有的效果,似乎让那个疯子有些惊讶,动作渐渐停了下来,静止了几秒钟的时间,然后一只有些粗糙的手突然伸到我的脸上,开始极轻极慢地抚摸起那道起自左眼下进而横亘我整个面颊的疤痕。意义不明的触碰,让我直觉地感到无法确定的危险正在接近,不由得又睁开了眼。
看着我的眼睛,他笑得更加诡异,然后向一旁挥了挥手,我觉得有什么东西被套到了我的头上,万针攒刺般的感觉从头皮插向脑中,像把刀似的直刮得后脑勺上的头盖骨一阵阵痛到麻木。一直忍住没有哼过一声的我,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击中了,眼前一黑,张开嘴,忍不住痛苦地嘶叫起来。
然后就是一片遮天盖地的快感,如同海啸般向我扑来,把我的神志卷到半空之中,再重重地摔落到谷底,直接摔成了无法收拾的满天碎片。耳朵里女人的惨叫声,渐渐变成了充满情欲的高亢呻吟,好像有人在对我叫着:“快!快!再快点!”下体的某个部位也随着冲动起来,有一种被包裹在温暖之中耸动的感觉。奇怪的是,下身的感觉和耳朵里听到的呻吟声是这样的契合,每当我感觉自己冲到顶端时,那个呻吟的声音就更加销魂更加嘹亮。男人的自豪感油然而生,让我想要动得更快,进入的更深。可是无法动弹的身体难以满足这种折磨人的需要,我不耐地哼了一声,扭动着四肢想要站立起来。
耳边有一个魔鬼般的声音在低诉:“知道那个正在享受极乐的东西是什么吗?那只是一个最低级的半生化机械人,正在按照你大脑给出的指令做着你想做的事。不过,机械总归只是机械,我想将军亲自上场的话,表演一定会更加精彩。”
不知道是幻觉还是现实,束缚我四肢的桎梏好像消失了。我依然什么都看不见,但却能凭着感觉走向那个正在高声呻吟的人,一把推开了那个所谓的机械人,那个该死的冒牌货,然后把我最真实的欲望送入了那个快感的深渊。呻吟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有些耳熟,灵魂深处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我,做出各种我从来不曾做过的动作。我不再有其他的思维,只是想要更快更深,我要发泄,把身体里的火都在极乐的巅峰发泄出来!
当火热的岩浆在温暖的洞穴中尽情喷发之后,我疲倦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好像渐渐能够开始看清眼前的景象。那个带给我无上快感的人,还悄无声息地趴在我身下,背对着我,露出小半个汗湿的侧脸。
我伸出微微有些颤抖的手,搬动那人的脸庞。理耳家那小子韵味独特的脸颊出现在我的眼前,那双总是带着春风般笑意的眼睛里,此时只有冰冷的愤恨,眼底的温度如冰。我惊恐地大叫一声:“不会的!不会是勃拉尼!不是他!”
我惊慌地想要砸头的双手被人死死地压住,头部的刺痛感更加强烈,有什么东西被人从我头上拉走,好像是在拔掉我所有的头发一样。从恶梦中醒来,我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实验台上,身上贴满了感应线。那个疯子的脸无比清晰地出现在眼前,他正摸着下巴,啧啧作响地对我摇头叹息:“天啊,我的将军,原来天使的心灵跟恶魔是一样黑暗的。看看你在自己的想象中都干了什么吧。真是太疯狂了,不过我最欣赏的就是这种疯狂。”
我顺着他的视线向挂在空中的监视屏望去,画面正定格在勃拉尼冰冷愤怒的大半个侧脸上,赤裸脊背上的肆虐痕迹,还有眼梢旁射出的那种仇恨的目光,让我刚刚开始聚集起来的意识像是一下子又被量子炮轰成了宇宙微粒。我动了动嘴唇,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就立刻昏死过去……
头像是要裂开了般的痛,灵魂被痛楚的感觉拉回到现实的躯体里。
刚才那种感觉,究竟是恶梦,还是那些——我自己不愿想起的记忆?
清醒过来的时候,我正躺在一条土沟的沟底,手中拽着大把的草根泥土,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浑身冷汗潸然。我对精神控制并不陌生,这些记忆明显曾被人为地封存在我大脑深处,但我却不记得是谁干的了。也许是我自己,也许是别人,如临现场般清晰的记忆足以说明我对它的印象有多深,如果不是被刻意地掩藏起来,我也许早就疯了。
理智告诉我,我并没有对理耳家那小子真正做过什么,那些既兴奋又恶心的画面,只是在药物催眠和神经刺激的双重作用下,由那个变态的疯子故意在我大脑中引导出来的幻觉。可是,我也更加清楚地知道,再恶意的引导也是需要有本身的意念作为基础。那个时候,出现在最后的画面中的那个人,如果是随便哪个我认识的姑娘,甚至哪怕是安娜玛莉也好,都不会对我的精神状态造成那么大的震荡,当时几乎到了濒临崩溃的边缘。好像从那以后,我就几乎没有再与那个疯子正面对敌过。我怕他眼睛里那种侵略意味十足的讥讽眼神,还有那个摸着下巴啧啧称奇的样子。我害怕的也许并不是他,而是怕从他的眼睛里,又看到那个躲在阴暗之中的自己。
那天之前,我从来没有如此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其实从骨子里喜欢的是男人,也难怪在帝都的仕女圈子里我会被认为是个没有情趣的人,而埋藏在我灵魂最深处的那个人,竟然会是柏伦·吉尔杰斯特·理耳。也许我早就意识到了,只是被那个帝都最著名的花花公子面对女人时的痴情外表所迷惑,所以才会一直把这份感情藏在心底。更或许,就连勃拉尼也早已经意识到了,因此才会在我面前总是表现得更放荡,更没心没肺,其实是在用这种方法来可怜兮兮地防止美好的友谊变质成为廉价的爱情。
他不爱我。我知道,他不爱我。
对这,我从未抱怨过什么。但是命运为什么要让我在这么多年以后,再次看到那样的面貌和眼神?那张充满魅惑的英俊的脸,在我的真实记忆中,从来都没有过眼色冰冷的神态,唯一的一次,就是那场不真实的幻觉。可是,就在刚才,就在烛光下,在琴声中,我再次切切实实地看到了一个被仇恨浸透了骨髓的勃拉尼,那双眼睛里折射出来的寒冷,就像是活着的冰川,不但令人冻彻心肺,而且还挟着巨大的力量,要把所有站在他面前的人全都深深地埋葬在下面。
“塔里忽台——”我对自己慢慢地叫出这个人的名字。
你是谁?
那真的是你吗?
我一动不动地仰面躺在沟底,有些茫然地瞪视着树梢顶上的夜空。就在这时,空中突然出现了奇异的天象。羽毛般蓬松的云絮平白出现,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巨大的半圆弧线,胭红的云丝如血一般飘散开来,迅速弥漫到整个烟蓝色的天宇之间。今夜的夜空,不知道为什么,颜色特别淡薄,淡得连最明亮的星辰都看起来若隐若现,显得尤其怪异。凭空出现的云絮越来越厚,像层层凝结在画幕上的错落油污,遮蔽了暗淡的星光。
血色的云层背后,突然有一道光芒刺入我的眼睛,我下意识地将手臂横在额前。
冰凉的额头上满是冷汗。
不过,却不是因为畏惧。
在这一刻,我想我已经忘记了畏惧,也忘记了自己曾有的软弱。
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看清了自己,所以鼓起了战斗的热情。
战斗吧!战斗是洗刷耻辱的唯一途径,也是证明自己的唯一途径。强迫自己去遗忘,只会让自己越来越脆弱。既然来了,就要去面对。无论是已经在战斗着的人们,还是即将要投入战斗的人们,在这个世界上,他们的结果都还悬而未决,一切都还只是一片空白,等着人去书写。凋谢之前会有盛开,死亡之前会有生命,在这半滴水珠离开枝头的刹那,前因和后果都未曾到来,永远停留在时间之中的,只是那些值得铭记的片刻。
我以为我至少会有些紧张,没想到却如此平静,只是在心底里告诉自己:
那个人,他来了。
第四十三章:降临
格尔特山谷附近都是高低起伏的丘陵,山坡层层峦叠,沟壑纵横交错。
在一片毫无特色的小山坡上,有一片随时都会淹没在崇山峻岭之间的稀疏树林,没有高倍数的望远镜和敏锐的视觉,这是一个很容易被观察者轻易忽略的地方。此刻,我正伏在树林中,眺望着不远处的林间空地。风从山峡间通过,带着肉眼可见的螺旋,挟裹着由落叶和灰烬形成的一团团莫名的黑影,像是有一头远古时代的巨型异兽正在山的另一边呼呼地大口喘气。
周围的山野中并不是寂静的,除了夜鸟的鸣叫声,我好像还听到了人声的喧哗和隐约的蹄声,不过都被由峡谷造成的巨大风声给掩盖了。这也难怪,出现了如此奇异的天象,附近的勐塔人应该都已经注意到了,不仅是格尔特山上的拔都拓所部和塔里忽台的右大营,还有远近驻扎着的其他勐塔部族。对于一个如此崇敬神灵的民族来说,不知道这样的异变会被萨满们解释成什么,虔诚的人们也许正在聚集起来举行敬神的仪式。
空地中央,有一个明显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流线形物体正冷漠地耸立在没有半点人迹的山野间,能够抵抗强力宇宙射线的金属境面表层在月光下散发着银白色的淡淡光芒,蛤式舱门无声无息地紧闭着,没有一点开启的意图,也没有一点生命的迹象,围绕在周围的雾气渐渐消散,孤零零的狭长舱体在黑漆漆的树影掩映下,显得异常寂寥而凄清。
照理说,正常的空间定点瞬移是不会在进入另一个空间时造成过于明显的穿越痕迹的,定位技术能准确地标定着陆点的位置,精确度可以达到厘米,制造精良的穿越舱只会在突入时引起小范围的空间扭曲,而舱体表面的特殊合金材质即使在与大气层产生磨擦时也能抵抗超强度的高温而不会起火燃烧,所以不应该有异常的天象和刺目的光芒,这种情况通常只有在穿越舱发生事故时才会出现。因此,当异常的亮光冲破天际时,我的心里多少有些惊讶。之所以会循着光点移动的轨迹找到这个着陆点,一来确实是有些好奇,二来也是希望能够大致了解一下对手这次的实力。
说实话,看到空地中央的穿越舱时,我很吃惊。这明显是一架单人穿越舱,要不是这样,我也不会靠得这么近。没有适当的装备,就算再疯狂再自信,我也不认为自己能赤手空拳地对抗一整队荷枪实弹的联盟士兵,哪怕只是隶属于监狱系统的那种三流搜索队也不行。何况自信这东西,现在我的心里到底还剩下多少呢?如果一个人的信心是因人而异的,那这种自信本身就很值得怀疑。我在那些本来最不屑一顾的垃圾兵手上吃过的亏足以让我记得保持应有的谨慎态度。
可是假如对手只有一个人,那就另当别论了。
尤其是想到落单的很可能会是那个疯子,那种杀戮的诱惑就让我不由自主地一点一点向着穿越舱竖立着的地方不断靠近。
要正儿八经地去定义我和那个疯子之间的怨仇会很难,不论是从国家的角度还是个人的角度来看,我们都有理由彼此仇恨,也都没有理由去无限夸大这种仇恨。对我而言,他是叛军,对他而言,我是入侵者,如此而已。而事实上,我连他的姓名都不知道,不清楚他的经历,甚至不知道他曾经在联盟军中担当的是什么样的职责,可是在某些细节上,我对他却如此熟悉,也许比任何人都更熟悉,这其中也包括他自己。
作为俘虏和囚犯,我不会从道义上苛责那个疯子的所作所为。每个人的立场不同,很多时候,尤其是在战场上,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如果被俘虏的人是联盟将领,我不认为帝国宪兵部会比他们的联盟同行友善多少,人们都说,宪兵总部的茶水里总是有股特别的腥味,怎么也去不掉。无论在什么样的政权和体制下,枪口始终对内的宪兵部队都是一个很特别的群体,军人的荣誉感对他们没有多少感召力,他们所追求的本来就是手段上的极致,从精神和肉体的各个方面,全方位地摧毁一个个体的所有存在价值。
但是,作为一个拥有独立思维的人,我却无法容忍另一个人以那样的方式残忍地侵入到我的精神领域,血淋淋地扒开我最隐秘的思想,哂笑着像晾晒被尿湿了的床单一样把我心灵上的每一块阴影都悬挂在荧光灯下供人嘲笑。
其实,也不需要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我就是不能忍受有另一个知道那些隐藏在我内心最深处的阴暗思想的人存在。从肉体上消灭那个疯子,对我来说,不仅仅是现实意义上的解脱,还是精神上最彻底的救赎。
不是神定义的那种救赎,而是我自己给予的。
人是一种很复杂的动物,最复杂之处,莫过于某种被称为“人性”的微妙的心理基础。只要没有其他人知道,我就可以心安理得把一切重新掩藏起来,只当那些东西从来都不曾存在过。当这样的机会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时候,我不可能没有一点冲动和激荡。如果不是山里的夜风越来越大,风声灌满了我的耳朵,我想,我很可能会听到自己渐渐急促的呼吸声在紧贴着口鼻的空间里正在造成一个个气流的漩涡。
好在激动的心情并没有让我丧失应有的冷静。我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迅疾地猫着腰向前移动了几步,蹲靠在另一棵树木背后,冷冷地注视着前方的那个金属构造。舱门依旧紧闭,没有任何动静。自从我看到那个穿越舱,它的舱门就一直这样静默地关闭着,除了月色的反光,也看不到舱内射出的任何光线,更没有探测臂从穿越舱的任何部位伸出。
这是一个很反常的现象,因为在一个新的空间里所有的重力、温度、气体密度和生态环境等因素都可能是完全不同的,任何有经验的人在进入一个新空间时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尽快对这些因素进行探测,并按照探测的结果对防护装置做出相应的调整。这是常识,也是普遍习惯性的操作流程。毕竟像我这样不借助任何辅助设备就敢强行穿越空间的人是极其个别的不要命的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