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苏少九痛快应下,拿了钱,在手心拍了两下,等他做了督军,这些都是小事情。
苏少九在梁府分宅住了一阵子,他想等筋骨痊愈,再启程回浙江。苏少九下了山,可有得玩了,每天使唤那两个勤务兵,要喝咖啡,要吃法国菜,雪茄要抽贵的,还要去小白楼看美女的大腿,金銮殿给他点钱根本不够挥霍。半个月后,苏少九的筋骨愈发灵活,在金銮殿这里海吃海喝的,原本清瘦的脸丰朗起来,凹陷的眼窝也消失了,人愈发神采奕奕。
李钧山瞧他整天在梁府摆谱,还以为金銮殿背着沈怀璋,私养了一个小白脸子。李钧山找着机会便要贬损金銮殿一番。
天气逐渐冷了,苏少九的筋骨刚健全,恐落下寒疾,他决定回浙江去。
出发这天,金銮殿收拾好了手提箱,留出路上用的钱,剩下的钱拨给了李钧山。
李钧山接过钱,有些疑惑,戏谑道:“大少爷这是去哪儿?跟那个小白脸子私奔啊?”
金銮殿乜他一眼,又看向院子:“知道他是谁吗?”
李钧山露出鄙夷神情:“他?”
金銮殿抬手拍了拍他的脸,不用力,带着调戏的意味:“想让老家伙掏钱,还少不了他帮忙。”
李钧山刚想开口,金銮殿道:“你留在这里镇宅,看好老狐狸,剩下的等我来信。不许自作主张,不许胡闹。”
李钧山没法子,钟宪武在奉天已经把持了督军府,但始终没有改旗易帜。金銮殿这边又一直和他打哑谜,他也不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再等下去沈家父子要杀回来了。
李钧山把票子揣进怀里,问道:“什么时候回来?”
金銮殿也没谱,随口说道:“少则三天,多则十天半个月。”
李钧山不服气的点点头,跟着金銮殿只捡回一条命,还没捞到什么好处,他又要跑。李钧山不怕他跑,就是怕等,等起来真是让人燥火。
金銮殿安排好李钧山,提着小行李箱,和苏少九一起,乘特快列车赶往浙江。
第53章 54.风云骤变
苏少九打算先带金銮殿好好玩玩,以报答他这么多天的照拂。转念一想,如此这般,不如先去上海,然后再回浙江。苏少九说了他的想法,金銮殿一口回绝了,沈怀璋还在上海伺候他的死鬼老爹,他可不想见沈怀璋那个活寡妇。
苏少九没有强求,于是请他到西湖边的新新饭店吃饭。
吃过饭,金銮殿便在新新饭店下榻。
金銮殿沿着楼梯走上二楼,进入房间,放下行李,摘掉围巾,脱掉黑色呢子大衣,卸下一切装扮,又没有烦人的李钧山在身边叽叽喳喳,心情别提有多舒畅。
房间里装潢华美,拉开绛红丝绒窗帘,便能看见飘渺的云天和西湖的五光十色。金銮殿坐在沙发上,面前的玻璃桌子上放着晶莹的高脚杯,高脚杯旁边有一个透明的大酒瓶子,酒瓶子里面装着棕澄澄的醇酒。
苏少九在他对面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送到嘴边一饮而尽,又对金銮殿说些体谅他的话:“小金,现在到我的地盘了,我会好吃好喝招待你,如果你的钱不够,可以到苏公馆来找我。如果我不在,你可以去督军公署。”
苏少九拨开桌子上装饰用的玫瑰花,拿出放在最底层的卡片,给金銮殿写了两个详细的地址。
金銮殿看向窗外,茫然地对苏少九说:“你认识岳关山吧?”
“岳关山?”苏少九在脑中搜索片刻,想起来这号人物:“他呀,自从他爹死了之后,他就和我爸爸闹掰了,听说好好的正规军不做,跑到土匪窝里做土匪去了。”
苏少九顿笔:“怎么小金,你还认识他么?”
金銮殿一阵沉默,苏少九又道:“你怎么会认识他呢?他不是在打仗,就是在做土匪,偶尔会陪同他的干妹妹到上海滩顽一顽。”
金銮殿想到岳关山,周身有些颤栗,因为他的胳膊、大腿和屁股都记得岳关山的手劲。他走到窗边,拉上窗帘,转身倚靠着窗台,对苏少九说道:“没什么,我只是问一问,我想你应该是认识他的。”
苏少九又不是长舌妇,自然不会到处宣传他认识了一个姓金的朋友。苏少九不以为意:“好。小金,你的事情我让秘书长去解决,你只管静候佳音。”
苏少九喜欢靠武力解决问题,他只管武的。公署里的秘书长是他的智囊,管文的。
金銮殿的眼神清亮起来:“我还以为你在哄我,你还真把我的事情放在心上?”
苏少九扭了扭手腕:“当然了,你以为我在和你开玩笑。”
苏少九总是没有一个正型,金銮殿原就以为他在说玩笑话,故而打算跟苏少九到浙江来活络一下感情,谁知他如此痛快,让金銮殿感觉白跑一趟。
金銮殿盯着他的手腕道:“你的伤是怎么来的?”
苏少九不想透露:“这个你就别管了,你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金銮殿不知道苏少九为什么平白无故对自己这么好,有求必应的。总之不太相信他的说辞。
金銮殿思来想去,回天津也是个等,在这里也是个等,在这里还不用看见李钧山可憎的面目,于是决定在这里住上十天半个月,等梁仲韬的事情解决了,他再做打算。
金銮殿蹬掉鞋子,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看着看着忍不住笑出声来,因为他讨厌的人都被他抛得远远的!金銮殿猛地坐起来,一边哼着小曲,一边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觉得不过瘾,他索性抱着瓶子喝了起来。
喝了大半瓶子酒后,金銮殿白皙的面孔变得彤红发烫,人也醉了,扯了扯领带,他抱着酒瓶子躺倒在了厚软的绒毯上。
金銮殿愉快的在新新饭店度过七天。
今早,金銮殿下楼去吃早餐,侍者递给他一份报纸,报纸上赫然印着一列加粗的大字【督军逝世 新任督军走马上任 查封江浙苏沪妓院 一间不留】,另附苏少九的俊照一张。
金銮殿飞速扫过报纸上的内容,在犄角旮旯发现两列加粗的小字【苏二公子失踪 惊动警政军三界】。
金銮殿将报纸翻了个面,又发现了关于苏少九的新闻【身世成谜 督军之子或出生妓馆】。
金銮殿的目光凝聚在报纸上,手里是轻轻巧巧的一张报纸,外面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苏少九从承天寺回来,摇身一变成了浙江总督。这位督军出身不光彩,所以上任第一件事情就是查封了所有的妓院。
金銮殿绝对想不到,七日前还和他称兄道弟的苏少九,竟有这样大的派头!
当天下午,苏少九给金銮殿来了一个电话,金銮殿连忙接了:“少九,你怎么样了?”
此刻苏少九风光满面,双腿交叠,高高翘起,搭在办公桌上,得意洋洋对金銮殿说道:“小金,你的事情我已经命人办妥。秘书长联系了天津商会总理和几个部门的处长,让他们成立了一个金氏基金会,每年要按比例向基金会捐款,谁要用钱需要你的亲笔手信和印章,然后到公账上划拨。”
苏少九指间夹着烟卷,吸了一口烟,吐出烟圈,接着说道:“说是公账划拨,实则是你的私人基金,你可以放心了。”
金銮殿感觉像醉酒还没醒,又问一遍:“少九,你怎么样了?”
电话里传来苏少九疑惑的声音:“小金,你不高兴么?我很好啊。”
听到对方的确认,金銮殿双手有些颤抖,心快跳到嗓子眼:“少九……谢谢你!”
苏少九摆摆手,挥散烟雾:“欸,小事一桩。”
对付梁仲韬对金銮殿来说是摆不定的大事,对督军这等人物来说就跟买一双鞋子两身衣服一样容易。
“哦,对了。”苏少九在桌子上捻灭了烟,向金銮殿发出邀请:“你不用着急离开饭店,下个月初三我结婚,到时我给你下请柬,请你来参加我的婚礼。”
金銮殿随口应了。
挂断电话,金銮殿不敢置信,苏少九简直是个神人!
金銮殿平复了心情,苏少九把事情办的十分完美,让他可以随时取钱,让钱没有全部落到李钧山手里。因着要继续在浙江居住几日,金銮殿立马给李钧山去信,把详细情况告诉了他。有了钱,李钧山就可以大胆的造反去了。
金銮殿又发出一阵狂笑,他几乎可以想象到李钧山求他签字时不服气的神情,以及沈怀璋听到李钧山造反时如丧考妣的脸。就让沈怀璋和李钧山慢慢缠吧!
金銮殿笑了复笑,眼睛都笑红了,险些流出泪来。
金銮殿以大获全胜的姿态在房中踱步,尔后刮胡子洗脸,打扮的玉树临风,在新新饭店喝酒跳舞还不够,还要跑到外面去撒野。
直到在歌舞厅花光两千块钱,金銮殿才回到饭店休息,一睡就是一整天。
李钧山收到金銮殿的信之后,果然很不服气,凭什么他每取一笔钱就要金銮殿过目签字,如此受制于人,他怒气冲冲去质问梁仲韬。
各省督军总理之间是有牵扯的,有了苏督军做靠背,梁仲韬根本不怕李钧山,梗着脖子开始装死。其一,他们根本不可能一次性拿出那笔巨款;其二,钱已经捐入基金会,不归他本人管,既然想要钱就得从公账上划拨,而且取钱需以公账上数目为限。
李钧山彻底没辙了,当即给金銮殿写信,让他寄手信来。金銮殿痛快的答应了,写了手信,钤印暂用督军总理的印。李钧山拿到钱,火急火燎赶回奉天,他急死了,万事俱备,钟宪武那个老家伙迟迟不肯宣布就任,他们这是造反了?还是没有造反!
钟宪武也在观望,虽说沈家父子远在上海,北大营、公署和督军府都控制在他手里。可奉天现在的局势,因为有日本人插手,不太明朗,他也不敢贸然就任。万一送走沈家父子,又引来日本人,更不知该如何自处了。
金銮殿不管了,他现在无事一身轻,等待参加完苏少九的婚礼,再做打算。
苏少九的结婚对象正是爱慕他已久的金瑶。
起初苏少九是不答应的,但他新官上任,桌子上摆着督军印,大权还掌握在各位将军手中,想坐稳这个位子还需要得到老牌军阀的支持。金万坤就是他手下最大的军阀。
金万坤倒是想自己做督军,但他只有金瑶一个女儿且没有再生育的可能,即便自己做了督军,以后还是要把权力交还回去,索性一鼓作气促成了金瑶的婚事。
远在绿林岭的岳关山收到了小舅舅的来信,才知江浙风云骤变,苏其正死了,其次子苏少九走马上任,并且即将和金瑶完婚。
小舅舅问他是否前去参加金瑶的婚礼,岳关山辗转思忖,当初岳伐王死的不明不白,苏其正非但不给他做主,还下他的兵权,又把他逼上梁山,真是恨。
但岳关山和金瑶有些青梅竹马的情谊,也知道她心爱苏少九,得知苏少九残废了,对他也是不离不弃。现如今她终于得偿所愿,做哥哥的确实应该送上祝福。
岳关山暂且把抢劫事业放在一边,安排好寨子上的事情,动身前往浙江。
第54章 55.贪欢贪爱
苏少九这阵子很忙,他先是去了一趟上海,参加庆祝督军上任的宴会。又回到家中参加订婚典礼。很快就到了婚期。
金銮殿收到装帧精美的请柬,把自己收拾妥贴,准备好礼金前去赴宴。
苏少九和金瑶在教堂结婚,还拍了照片,婚宴则在法国大饭店举办。
法国大饭店门口有两名侍者,金銮殿把请柬亮出,顺利走进饭店。
饭店布局开阔,大厅地板上铺了一层西式的典雅地毯,一边井井有条摆着几张长方桌,长方桌上铺着白蕾丝桌布,上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糕点零食。另一边则有一群法国人在吹拉弹唱,整个大厅萦绕着不绝于耳的悠扬歌调。大厅正中央则是一个舞池,先生太太在结伴跳舞。
外面天气湿冷,饭店里灯光温暖暧昧,水汀很热。金銮殿刚一走进这样干净暖和的饭店,一只脚踩着绵软的地毯,恍惚想起他幼年时候,家中也常常举办宴会,也是这样无与伦比的温暖欢乐。
金銮殿无心跳舞,交了礼金,径直走向长方桌子。他肚里早有些饿了,拿起小碟和叉子,叉了三块鱼子酱芝士蛋糕放进碟子里。再往前走,拨开窗帘上的流苏,有一排沙发,沙发供客人休息。
金銮殿找了个隐蔽的角落,脱了呢子大衣,一屁股坐在焦糖色漆皮软沙发上,开始叉起蛋糕往嘴里送。一边咀嚼一边查看有无想吃的东西。
侍者从他身边路过,顺手递给他一杯甜酒。金銮殿很有礼貌的谢谢他并让他给自己准备一份焗饭和两块玫瑰花糕。
金銮殿坐在这里一会儿便有些热了,于是把西装外套也脱了,开始认真吃东西。
身后飘来一股烟气,金銮殿咳了咳,紧接着听到那二人的对话。
“便能如此纵容他么?他回来一趟闹翻了天,家中人心惶惶,现在谁人敢忤逆他。”
那人的话语有些紧迫焦灼:“金万坤已经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你可忍心看着金家妹妹往火坑里跳?”
岳关山坐在他对面,始终不敢相信苏少安的话。苏少安早年瘸了腿,没什么指望了,在督军老爹的庇佑下吃喝嫖赌,快活如斯。苏少九又喜欢混迹赌场不务正业。督军的两个儿子没有一个堪当大任。
原本苏督军有意提拔岳关山上任,但他为他爹的死愤懑,把兵全交给他,又不知他会闹出什么乱子。就这么一直拖着,督军后继无人,谁成想苏少九回来之后,竟在家宴上一刀将苏督军开膛破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