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少九不喜欢金瑶。
金銮殿不过问他的私生活,看到桌子上的爱克斯光片,他问道:“你的伤痊愈了罢。”
苏少九捏着烟嘴,拿起光片给金銮殿看:“我的肋骨断了两根,腿也折了,但我感觉已经没有大碍。”
金銮殿没有为他担心,天大的仗不用苏少九亲自去打,只要他有几位智慧的幕僚替他出谋划策,管好手下的将领,他这个督军可以顺风顺水做下去。
“那就好。”金銮殿再次道谢:“基金会的事情多谢你。”
苏少九摆摆手,他很乐意为朋友两肋插刀:“小事,小事,不用放在心上。”
此时佣人前来报告,楼上电话响了,需要苏少九去接电话。
苏少九很有礼貌对金銮殿说:“小金,你先坐,我去接个电话。”
金銮殿正在思考回天津的安排,神游天外之际,楼上突然爆发一嗓子怒吼,惊的金銮殿一慌神,手里的茶杯也掉在地毯上。
苏少九在楼上掀翻了桌子,冲着电话筒吼道:“他妈的!一群饭桶,下个月再查不出来,老子先崩了你!”
金銮殿有些傻眼了,苏少九的脾气竟然这么大。他不是没有见过脾气暴躁的人,李钧山就是一例。然而李钧山的形象一直是暴躁易怒,苏少九平时是很和气柔软的。
苏少九走下楼梯,又变了一副嘴脸,走到他面前抿嘴一笑:“不好意思小金,吓到你了,去吃饭罢。”
苏少九此时脸色不是很好,兜脸彻腮涨的通红。金銮殿呼出一口气,语气软软的:“你怎么了?什么事情这么生气。”
二人走到餐桌前,面对面坐下了,苏少九平复了心情:“没什么事情,有几个地痞流氓惹了我,我要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
金銮殿心如明镜,苏少九以前总受人欺负,如今仰仗他的钱财和势力,凭什么不能报复一下欺负他的人。
苏少九为了款待金銮殿,让人去大酒楼包了一桌子饭菜,金銮殿无功受禄,还有些羞愧,但他很吃的惯这些山珍海味,并不客气。
席间苏少九向金銮殿透露了欺负他的流氓,不是别人,就是把龙家抄家灭门的上海滩新大亨杜金明。闻言,金銮殿异常惊喜,他原就打算和苏少九搞好关系,再把龙彧麟引荐给他。这下好了,苏少九和杜门本来就有仇怨。
且瞧他刚刚生气的样子,想必仇还不小。
第56章 57.好日子
趁着热乎劲,金銮殿向苏少九说起了龙彧麟。苏少九听说了之后,没有太大感触,他已经够不幸了,实在没有多余的心情去可怜别人。
但当金銮殿说起龙天下:“我当时偷偷跑回去看我干爹,他的胳膊大腿都被轧的粉碎,手脚筋也被人挑断,人被装在大棺材里,有够吓人的。”
苏少九心里微微动容,他也是被人打到骨折并挑断了手脚筋,瘫痪五个月,吃喝拉撒都在床上,痛苦万分,毫无尊严。所以十分能共情龙天下。
苏少九抬手拍了拍金銮殿的肩膀,郑重其事道:“小金,你和我有缘,这件事情就交给我罢,我保证让你干爹回上海去。”
“我大哥之前花重金请上海滩的盛公子帮忙,那人十分不靠谱,把事情办的一塌糊涂。我大哥很着急,最近在联络干爹的朋友商量对策。”金銮殿认为自己交对了朋友,但隐隐有些担心苏少九的做派:“少九,你有什么主意么?”
苏少九心里已经有了盘算,但不知胜算多少,便没有先告知,转而说道:“过阵子我到上海去,见机行事。你大哥现在在哪里?”
龙彧麟现住在上海华格臬路的洋房,那是白弘麒生前的住宅。他的邻居就是沈怀璋,沈正嵘抱恙在身,沈怀璋始终赖在上海不走。
由于上次被龙彧麟打破了头,副市长十分在意督军公子的安危,给他请了六名警察做保镖,没人能动他。
龙彧麟在上海每天喝酒交际,看人脸色本来就容易生闷气。沈怀璋不去伺候他的老爹,反而去撩龙彧麟的闲。
二人见一个面就要小干一仗。沈怀璋明里暗里骂他是个没用的缩头乌龟王八蛋。
龙彧麟抽他的大嘴巴,让他少犯贱。
沈怀璋又听不得别人骂他贱,嘴巴就更毒,龙彧麟打他打的更狠。沈怀璋不是任人搓扁揉圆的,龙彧麟也没少挨他的打。
金銮殿暂时还不知道他大哥在上海的情形,他猜想龙彧麟应该是在华格臬路,于是给苏少九留下一个地址:“我大哥兴许住在这里,我回去写信给他,让他与你联系。”
苏少九应下了,就算没有龙天下这回事,他也是要找杜门的麻烦,不如顺水推舟送个人情,等龙天下回上海了,顾念着这个人情,还能给他点好处。
金銮殿回去就给龙天下写信,信里先向他问好,关心他的身体,然后告诉他让大哥去联络苏少九。
龙天下收到信,欣喜之余有些失落,他以为金銮殿离开葛宅是因为他从前做的错事,并不知道刘管家害他的事情,所以对金銮殿仍然心有愧疚。龙天下看他为龙家的事情操心,他知道他没有白白将金銮殿养大。
十二月,金銮殿和岳关山一起回到天津。岳关山帮他相看了一处公馆,在租界里。金銮殿很满意,立马请人把门牌换成了金公馆。
金銮殿去请姑姑来住,冯笑仙却不肯。一会儿说自己走不开,一会儿又说山猪吃不了细糠,一会儿又说怕拖累他耽误他,百般推辞。金銮殿想不明白,以前姑姑总说要享他的福,真等到享福的时候她却不愿意了。
不愿意便不愿意罢。
金銮殿有了自己的房子,有了岳关山,他在天津过了一段好日子。
西历1933年夏,天津英租界都伯林道。
一条柏油大道,两旁种满了桦树。热风一吹,树叶子哗啦啦作响。
金銮殿买了冰淇淋,一路上边走边吃,到了公馆门口,已经将冰淇淋吃光。他打开铁门,路过庭院中的喷泉,径直走向台阶,然后进入客厅。
金銮殿脱掉鞋子,单着薄薄的白布褂子,裤子也没有穿。他坐在板凳上,拧开面前的风扇开关,对着电风扇吹风。
吹了一会儿还是嫌热,他拉开裤子,低头一看,裤裆里的东西已经微微打起立正,而且通体绯红。金銮殿怕把他们捂坏了,索性关上扇形大门,贴身的内裤也脱了。
金銮殿不知不觉睡着了,蜷腿卧在沙发上,睡起了午觉。
岳关山趁早上凉快的时候下山,下午三点左右到他家门口,在铁门外面喊他开门,没人回答。
岳关山翻墙逾舍进入他家门,奈何还有一扇门。岳关山拍打着铁门,呼唤道:“开门呀!你在不在家!”
金銮殿被敲门声唤醒,吃了冰淇淋又贪凉吹电风扇,醒来的时候浑身一个激灵。他坐起身,发现屁股底下湿湿黏黏,他遗|精了。
岳关山敲门敲的急促,金銮殿赶忙穿上裤子去给他开门。
岳关山已经热成一个水洗的人。他一把抱住金銮殿,左右开弓在他脸颊亲了他两下:“你干什么呢?大白天关着大门,我还以为你不在家!”
金銮殿穿好裤子,请他进屋:“我睡着了啊!”
岳关山轻车熟路走进客厅,在柜子里拿出一瓶汽水,边说边提出建议:“你赶紧把门口的草扔到院子里去,在门口站一会儿扎的不行。”
金銮殿不肯听他的:“你懂什么,摆在门口好看!”
金銮殿养了四大盆绿草,就放在门口,夏季草木茂盛,绿草像葱茏的瀑布一样垂满台阶两侧,金銮殿不肯搬动。
岳关山浑身冒着热气,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大口喝起汽水。金銮殿知道他中午肯定没有好好吃饭,于是提议晚上去小白楼大吃一顿。
“可以啊。”岳关山把汽水瓶放在桌子上,牵他的手把他拉到腿间。金銮殿身上热汗散了,皮肤微微凉。岳关山则是热汗涔涔,迫不及待往他身上贴。
岳关山仰面看着金銮殿粉白的脸,一只手搂着他的腰,一只手往他裤裆里摸:“别动,让我摸摸你。”
金銮殿也不扭捏,岳关山一摸之下,摸到一手黏糊糊的体液。金銮殿见状笑话他:“让你瞎摸。”
岳关山被捉弄了一下,抬手拍了一下金銮殿的屁股,也笑话他:“你怎么回事?这么大了还这样,是不是太久没摸他了。”
金銮殿拿开他的手:“我才不是,我着凉了。”
岳关山不信,非说是他太久没摸了。二人推推搡搡,一起滚到了地板上咯咯乱笑。金銮殿被岳关山压住了,他笑吟吟道:“嗳,关山,别闹啦,我肚子疼。”
“肚子疼?”岳关山并肩躺在他旁边,热腾腾的大手捂住了他的肚子:“真着凉了?”
金銮殿冲他点点头,岳关山握住他的手把他拉了起来:“地上凉,别躺着了。”
金銮殿站了起来,把裤子脱了,穿上内裤,又找了一条新裤子穿上。他长高了,响云纱裤子成了九分裤,刚好露出一截纤细的脚踝。
还不到晚饭时间,二人在阳台上说话。岳关山靠在栏杆上,金銮殿蹲在地上耐心的听他讲话。岳关山说来说去,都是他当土匪那些事情,金銮殿还是很仔细的在听。
岳关山一拍阑干,话语之间有些遗憾:“这个土匪我是做不下去了。”
金銮殿站起身,问道:“既然要收编,总要问问你肯不肯罢?”
岳关山抿了一抿嘴唇:“这次不一样啦!以前是窝里横,谁的枪杆子硬谁就说的算。现在是一致对外,统一枪杆子。”
金銮殿被一年半载的幸福日子冲昏了头,忘了外面还在打仗。虽然他从讲武堂毕业,但岳伐王死后,他完全没有从军的心思了,他宁愿在家里等岳关山。
岳关山又道:“小舅舅那边已经安排好了,可以随时启程。你想让我什么时候走呢?你想让我什么时候走,我就什么时候走。”
金銮殿握住岳关山的手,心里舍不得:“可我不想让你走。”
岳关山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嘴上却故意逗他:“就数你,没出息。”
金銮殿转身走回房间,是个无所谓的态度:“我有吃有喝有钱花,我要出息干什么?”
岳关山跟上了他,一巴掌打在他屁股上:“就你会说。”
金銮殿和岳关山结伴去小白楼吃了饭,然后在酒吧间逗留一会儿。小白楼里有很多洋人大兵和妓女,走了好远身上还一股淡巴菰气和脂粉香味。
夜幕降临,又冲了凉,躺在床上没那么热了。二人交颈相拥,抱一会儿便开始大动干戈。
金銮殿说喜欢岳关山不是假的,他虽然粗鲁,但粗中有细,算是个有柔情的铁汉。偶尔臭气,但胜在高大英俊。有时候傻愣愣的,有时候又很精明。离谱又靠谱。让人琢磨不透,很是令金銮殿着迷。
双双休停之后,金銮殿看向窗外的星天,又看向岳关山,岳关山同他对视,替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金銮殿轻声说:“以后我不能常去看你了,你也不能常来看我,你不能和我生分了。”
岳关山捂着他的肚子,哄孩子似的拍了拍:“哪儿能和你生分呢?”
金銮殿又说:“那好罢。明天我们一起去划船吹吹风怎么样?”
岳关山欣然应允:“可以啊。租一条大船。”
夜更黑了,也更深了。
第57章 58.出路
岳关山在天津多呆了半个月,他离开的时候金銮殿去火车站送他。临走之前,岳关山给他买了一条狼狗来看门护院,又给他弄了无线电来解闷。
那狼狗通体黑毛,皮毛油光水滑的,长脸,野性凶蛮,见人就吼。金銮殿还有些怕,于是用铁链子将它拴在大门上。
下午时分,金銮殿半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乘凉,摇椅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他在认真阅读报纸,顺便把花生瓜子核桃皮丢了一地。
大黑狗趴在门口,吐着舌头哈哈喘气。
金銮殿看罢天津卫里的新闻,觉得没什么新奇,修个铁道要登报、治安管理要登报,就连相个亲也要登报。
金銮殿把报纸展开盖在脸上,太阳光透过报纸烘烤他的脸庞,他有些昏昏欲睡。就在快要睡着时候,大黑狗开始汪汪乱叫。金銮殿往铁门外看去,梁仲韬前来拜访,但碍于守门的大狼狗,不敢靠近。
金銮殿冲大狼狗命令道:“花花,不许叫了。”
大狼狗很听话,耳朵蔫下去,往墙根一卧,无视梁仲韬。
梁仲韬一身长袍已经被汗湿透,看见金銮殿他便有些浑身不自在,金銮殿往那儿一坐,总是让他想起给金钰霖当差的时候,一张财务单子能挑出来几十处错。金钰霖的儿子也不是个好惹的,能找来督军给他撑腰。好在他这儿子没有他老子狡诈精明,倒也不必战战兢兢。
梁仲韬立定在金銮殿身旁,把这个月的账本拿给他过目:“理事,这个月财务已经出账,您请过目。”
金銮殿懒得过目,随意翻了几下,最后看一下划拨到基金会的总额度,以及上个月的支出,都是不小的数目。他边翻边问道:“我大哥这个月支了多少钱?”
金銮殿知道龙彧麟在上海的花销不少,如今有钱了,自然要帮衬着他。龙彧麟到基金会支钱,不用手续,没有限额。
梁仲韬摇了摇头:“龙少爷这半年没有支一笔钱。”
金銮殿每次写信给龙彧麟,都特地提了钱的事情,为了方便他取钱,还在上海开办了基金会分会。龙彧麟偏偏分毫不取。反倒是李钧山,一个月伸手要五次钱还是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