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刚下火车难挡困倦,正欲打个盹儿,汽车猛然刹车给队伍让路,他随意往窗外扫一眼,看见一位威风凛凛的军官骑着高头大马在煌煌烈日下向他走来。金銮殿愣了一瞬间,又转头看向窗外,那是岳关山吗?
金銮殿本想来偷偷看一眼龙彧麟,没想到在大街上遇见了岳关山,时隔一年之久,看一眼就移不开眼睛了,他对岳关山尚且有情有意。岳关山离他越来越近,直到从他车窗前路过,披风掠窗而来,柔曼地扫过他的脸庞,金銮殿慌乱地向后躲去,一颗心在胸腔里砰砰乱跳,待到浩浩荡荡的队伍远去,他扒着车窗向后望,盯着岳关山的背影定定看了几眼。
岳关山受到某种感召一般回过头,只看见人头攒动。
“你很热吗?”
耳边突然传来沈怀璋的声音,金銮殿头脸红热,耳朵赤红,此刻被他一惊更是语无伦次:“我、我热,车里还好。”
沈怀璋斜睨他一眼:“就快到了。”
别墅坐落在层峦环绕之中,鸟语花香里有青砖黛瓦,环境清幽宜人。
沈怀璋刚下汽车,旁边又停下一辆敞篷车,行政院副院长兼军政部部长唐焕侯携夫人从车上下来,唐焕侯是总司令的嫡系部下,此番杯酒释兵权与他无关,他来凑个热闹。
东北易帜的方案确定下来之后,是唐焕侯代表革命军前往东北晤谈,奉军此后改称东北军,他同沈氏算是旧识。二人碰了头,唐焕侯先伸出一只手:“贤侄啊。”
沈怀璋向前走两步同他握手:“唐将军。”
唐焕侯紧紧握着他的手,热切道:“沈将军可还好。”
唐焕侯身材较矮,沈怀璋微微俯身答道:“承蒙将军关怀,三弟命薄,年幼夭折,家父茶饭不思,精神惫懒,便不好出席。”
唐焕侯对沈正嵘老来丧子的事吊唁几句,握着沈怀璋的手仍旧不肯放,他颇具长者风范拍抚沈怀璋的肩膀:“贤侄,沈将军深明大义,是我国民政府之大功臣。”
沈怀璋恭谨之至,唐焕侯感慨万千后才松开他的手,对他有一说一:“贤侄远道而来,就在这里安心呆上几日,军队编遣一事几番会而不议、议而不决,不必紧张。在山中泡泡温泉,消暑降火、祛湿排毒,岂不快哉。”
唐焕侯还私心告诉他:“我到现在也没有听说要裁东北军的消息,倒是江浙苏其正、西北冯连奎的军队要重裁。”
沈怀璋从容道:“军费开支浩繁,中央财政难以支撑,理解。东北军该裁当裁,绝无异议。”
唐焕侯欣慰笑之。
送走唐焕侯,沈怀璋走进别墅,院子里花木琳琅,室内布置的庄重典雅,有会客室还有厨房,随时能去吃些小点心。
沈怀璋心情舒畅,脱掉被汗沤透的军装,走到温泉边上,看着水波粼粼,他想自己是热糊涂了,大热天来泡什么温泉,转身回到盥洗室用凉水冲洗一遍身上的汗腻,他站在卧室里远眺,饱览湖光山色之后,目光下移瞥见了温泉里坐着的金銮殿, 他认为自己此刻再麻木不仁的毫不心动,就有些不是人了。
金銮殿将自己摊在天然光滑的石头上,因为和岳关山的一面之缘变得魂不守舍,他在明媚春光的曝晒下闭上眼,岳关山哪里是劫他上山的土匪,八面威风美人在怀的岳军少帅才是他的本来面貌。
金銮殿心里凄风苦雨,不知道岳关山看到自己没有,想让他看见又怕他看见,他原以为自己早就放下,原来仍是不甘心和对方形同陌路。
沈怀璋悄无声息在泉边蹲下,看他脸蛋绯红像颗湿漉漉的桃子,毫不留情张嘴咬他一口。金銮殿正在冥想,一瞬间心神激荡,抬起热气腾腾的手臂搡他一把同时痛叫出声:“你咬死我了!”
大门一关,没有权势、阶级、高低贵贱之分,就是仗着金銮殿打不过他,沈怀璋对他百般胡作非为。
金銮殿不愿意在沈怀璋面前露怯丢人,可一想起他和岳关山的好日子,想起他二人的两情相悦,苦楚就在他胸腔里翻涌。他一边挣扎一边歇斯底里地嚎啕:“沈怀璋,我没害过你,你怎么总是祸害我!臭胡子,光天化日,你不要脸,臭胡子!”
沈怀璋狠顶他一下子:“说谁是臭胡子!”
金銮殿揪着他的头发撒泼,一字一字从嗓子眼往外蹦:“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爹是老臭胡子,你就是小臭胡子,你们一家人都是土匪!”
听到金銮殿骂沈正嵘,沈怀璋心中很是快意,他是督军又怎样,不还是个土匪出身的草莽,半斤八两凭什么看不起自己!沈怀璋脸上显露笑意,追逐着去亲他的嘴唇,金銮殿咧着个嘴泣不成声,顿时让他兴致全无。
沈怀璋草草发泄一通,放过了金銮殿,金銮殿半死不活趴在石壁上抽抽嗒嗒,沈怀璋看着他委屈的模样腹诽,他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怎么一干那档子事就如丧考妣,时常让他扫兴。
旁人经了一遭,无需用强就会主动献身,每每他都要和金銮殿上演一出全武行才能成事,结果中途败兴,羊肉馒头没的吃,空教惹了一身膻。
第6章 6.下流胚
唐焕侯作为北伐总司令的亲信,是个人见人爱的香饽饽,在会议没正式开始之前,许多与会代表亲自登门拜访,想从他这里探取一些内部消息,好为自己的前途早做打算。
唐焕侯不堪其扰,躲到了沈怀璋这里。他这饽饽香的名副其实,躲得再严实,其他人仍旧能循着味儿找到他的藏身所在,但顾及到沈怀璋在,不敢把话说的太开,三言两语也就敷衍过去了。
金銮殿在旁听出一些端倪,北伐是新旧军阀之间的你死我活,编遣会议就是新军阀之间群雄逐鹿的开端,此议和北洋余孽并没有太大关系。
待到送走唐焕侯,金銮殿将信将疑道:“沈怀璋,我大哥是葛青云的旧部,他来做什么?他到底会不会来?”
沈怀璋斜睨他一眼:“我让他来他就得来。”
沈怀璋当然是让龙彧麟来自取其辱。
葛青云的风光,要从五四运动开始说起,当时皖系政府执政,主张签署丧权辱国的亲日条约,不管是为了拆段祺瑞政府的台,还是义愤填膺,葛青云公开通电声援学生,反对政府在合约上签字。他一时名声大噪,成为人口相传的爱国将军。
直皖战争爆发后,直奉联军倒段,一举击溃皖系军的主力部队,段总理引咎下野,皖系军自此一蹶不振江河日下。葛青云成了实力卓然的新贵军阀。
葛青云同沈正嵘好的穿一条裤子,因为利益纠纷反目成仇。沈正嵘觉得葛青云占的便宜比他大,河南河北北平山东都是直系的地盘;葛青云则觉得沈正嵘人心不足,虎耽热察绥还扶植亲日派成立内阁,削弱直系在中央的话语权。双方就此闹掰,直奉大战不可避免。
第一次直奉大战,葛青云将沈正嵘打的节节败退,大有一统全国的趋势,若不是列强从四分五裂的中国攫取无穷无尽的利益,不愿看到中国统一,出手援助奉军,八成早就没有沈正嵘这号人了。
第二次直奉大战,沈怀瑾命丧沙场,葛、沈势不水火,奉军联合南方的护法军政府和皖系军政府组成反直联盟,五十万大军南下,葛军一败涂地,最鼎盛辉煌的时期已经是历史。紧接着广东革命政府誓师北伐,直系军一败汀泗桥二败贺胜桥,葛青云穷兵黩武,宣布下野,在东四什锦花园胡同的大宅院里参禅悟道,也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而独霸山东的黄仁玉则是尸骨无存。傅老爹死后,给山东留下一个傅清时,傅清时窝囊至极,一看天下大乱,时而避世隐居时而抱头鼠窜,黄仁玉迫使他交出兵权,让他继续做傀儡省主席,自己则自封为独揽大权的军务督办。
此人表面上宽厚爱人,实则骄奢淫逸,在山东变着法子荼毒百姓,民心不稳,北洋军进城也好,革命军进城也罢,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他逃难日本,途中遇刺身亡。
北洋军阀大势已去,北伐总司令将北方的地盘重新划分。山东、河南、陕甘宁多省划分给西北王冯连奎,北洋军阀旧部的残兵败将由他接管;山西、河北、北平天津则由山西王李竟成控制。
风水轮流转,龙彧麟成了李竟成的部下。
龙彧麟投到葛青云旗下的本意是笼络人马,好回上海报仇雪恨,现在无仗可打,他本能“功成身退”。龙天下不许,倘若这次葛青云大获全胜,他拉走一批人马无可厚非,可事实相反,现在离开是故意往葛青云心窝子上剜肉。
龙彧麟不以为然,当初葛军被草草收编围剿,现如今葛军去姓李、去姓冯,甚至被遣散,就不是剜肉?编遣也好,裁军也罢,都是案板上的肉待人宰割。
冯连奎心慌意乱、苏其正心乱如麻、李竟成心绪不宁,而包括龙彧麟在内的北洋旧军阀却只有心如死灰的份,一旦成了败寇就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葛青云在他们走投无路的时候施以援手,龙家也不能辜负葛青云,龙天下让他无论如何保住葛军旧部,那是葛青云大半辈子的心血,不能因为一声令下荡然无存。
龙彧麟在暑气蒸腾中被载入南京城,去到寓所,他一头栽进沙发里,他倒是想帮忙,可心有余而力不足,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团长,有何话语权可讲,要么涎皮赖脸去求求李竟成,要么随遇而安悉听尊便。
金銮殿在别墅里等了两天,他惦记着龙彧麟,心里有好多话要告诉他,暮色降临,他孤寂落寞站在窗前,忽然感到昨日今朝都让他有些无颜以对,他犯下的糊涂混账事,数不清了。眼下他不会让沈怀璋再欺负自己了,大哥知道了肯定替自己伤心。
他懒洋洋躺回床上,希冀着睡醒了就能见到龙彧麟。
沈怀璋坐到床边,面无表情凝望他,嘴角逐渐露出狞笑。
沈怀璋以前爱和戏子优伶之流厮混在一起,其中大部分人以卖笑卖身为生,有些不知廉耻心甘情愿作贱自己,他理所应当认为他们下贱,合该让人蹂躏玩弄。金銮殿和他们还不太一样,他活了多久,就被人放在心窝里多久,他骨子里的自信坦荡,是他用多少功勋名誉都堆砌不出来的,着实让他着迷痴怨、让他妒火中烧,想霸占想毁灭,又不是太甘心让他香消玉殒。
沈怀璋抓起他的手,金銮殿的手掌薄而柔软,他低头在他掌心吻了一下,又吻了一下,然后细细碎碎在他手心亲来亲去。
金銮殿酝酿出一些睡意,却被手心的搔痒唤醒,恍惚看见沈怀璋撅着嘴在他手心里乱拱。金銮殿睡意朦胧间抽出手给他一个不轻不重的嘴巴,若无其事翻身睡去。沈怀璋愣了一瞬间,似乎不能接受被扇耳光的事实,他爬上床去,沉重的压在金銮殿身上。
金銮殿彻底清醒了,他双手反转乾坤,将沈怀璋从自己身上掀下去,有些愠恼:“下流坯子,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沈怀璋和他话不投机半句多,合身压住金銮殿的身躯一招制敌,用手抓住他的双腕摁在腹前,将舌头伸进他口中撩拨摩擦,金銮殿感到恶心,想要合上牙关咬他一口,下巴颏儿却被他死死捏住。
良久,金銮殿有些窒息,不时发出黏腻的吞咽声音,紊乱的鼻息此起彼伏。沈怀璋气喘吁吁放开他的嘴唇,跪在他双腿间,扳起他一条腿搭在自己腰臀上,金銮殿被这个恶毒刻薄的人折磨的不轻,晕的找不着北也要趁机踹他一脚。
沈怀璋捕捉到他的脚掌,在手里摩挲两下。金銮殿受了痒,立马收回脚,像一条活鱼边滚边打挺,他伶伶俐俐赤脚跳下床,抬手指着沈怀璋,嗓门亮堂起来:“臭胡子,我屁股疼,奉陪不了,你要是想干,自己在墙上凿个洞去!”
沈怀璋蹙起眉尖,金銮殿在他面前不是矫揉造作就是犟头犟脑,没给过他好脸色。沈怀璋三两下把他摁回床上,汗津津的胸膛压迫着他,在他嘴唇上亲了两下,亟不可待从他裤腰里抽出汗衫衣摆撸了上去,双手掐住他的腰腹,嘴唇沿着胸膛缓缓下移。
金銮殿两条腿蹬来蹬去,双手攥拳在他头颅和肩膀乱打一气:“你别压着我!滚开!”
沈怀璋被他打疼了,捞起薄被单将二人裹起来,束缚中打成一团,起初还有叫骂声,后来只剩下沉闷的喘息。不多时,被褥底下隐约响起舔唆的声音,湿漉漉的啧啧舌声,还有金銮殿难耐压抑的呻吟。
良久,金銮殿浑身猛地颤抖,狼狈地一歪脑袋,面红耳赤藏进枕褥里。沈怀璋从薄被底下爬出来,单手撑床,俯在金銮殿上方,另一只手掐住他的脖子,迫使他看着自己。
室内月光稀薄,金銮殿并不能看清沈怀璋的脸,只看见他喉骨上下滑动,意味深长吞咽了口中的东西。
金銮殿受了一个不小的刺激。
金銮殿整夜都没睡踏实,沈怀璋在他身上掐摸揉搓,还咬他。
三更半夜,沈怀璋亲他的耳根,问些疯言疯语:“怎么这么快,平时怎么摸都没反应?”
金銮殿憋屈地湿了眼睛,却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往肚里吞:“你不知死活,我大哥知道了饶不了你。”
金銮殿的话丝毫没有威胁性,沈怀璋故意挑衅道:“你大哥也捅过你屁股?那我和他算连襟。”
金銮殿气急败坏道:“我大哥才不像你!臭瘪三小赤佬!”
沈怀璋洋洋得意:“那你就去告状罢,看看你大哥能不能给你做主,当初不是为了他,你是不是早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