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先生看了白先生一眼,后者回视,目光意味深长向宁景瞥了一下,吴先生眉头一动,脸上若有所思。
宁景感觉到两人的目光,一股不妙之感顿生。
这两人不会……
今天早上是白先生的场,下午吴先生,晚上江先生,宁景休息,所以开完“早会”后,宁景可以先回家,而他今天也有事,柳静秋要入学,他得去送送。
婧院给学子都安排了寝舍,学子可以自由选择住不住,但婧院地方偏远,若是不坐马车来往,步行过去都要半天,不是富裕的人家都会选择住宿,而外地学子基本都是住宿。
柳静秋倒是能每天有马车接送,但他念着柳鱼璃等人,自然也想过去一起住宿舍住一段时间。
左右宁景也不是每天回宁府歇息,他尤其一个人独守空房,不如跟自己的小蜜友们一起体验快乐学院生活。
这点,宁景也是赞同的。
宁景没有急着离开,他在三楼房中听了一会儿白先生说书,见后者就正常说着书,也没有做出奇怪的举动,看时候不早了,这才将信将疑离开了。
他回到家时,院子里,石大壮正在锯木头,宋如赋刻成花朵样式,三个小孩就忙着贴新鲜的花瓣,制作出一枚枚百花令。
这些天因选花神之事,家家户户都做起了百花令,有人是为了投给自己喜欢的人,更多的人则是拿来贩卖。
百花令制作不难但要精细,按照官府发放的样式把木头雕刻成一个个小孩巴掌大小的薄薄的花朵形状牌子,然后在上面粘贴上新鲜的花瓣,做成一朵逼真的花,若是粗制滥造的,就算是废票,不会被计入。
而做好的百花令,就可以直接拿去投票,也可以卖给收百花令的人。
美人总是不缺人追捧的,那些富家少爷为了把自己喜欢的美人捧上高处,就需要大量的百花令,他们不可能亲自做这种东西,但舍得砸下大把银钱收购。
有需求就有市场,现在百花令市场价是五至十文钱一枚,普通人家每天光靠做这个,就能有个几百文钱收入,花神庙外清一色都是卖百花令的小摊子。
宋如赋等人也是凑这个热闹,这些天没事就带着孩子做百花令,赚了的钱就带孩子们去买好吃的好玩的,大家伙儿简直恨不得选举再多几天,让他们再多赚赚这个银子。
宁景看着那些百花令,若有所思,他唤来石大壮,道:“大壮,你且去花神庙外看看百花榜,那景先生和白先生相差多少票,回来说与我听。”
“好嘞,老爷,大壮这就去!”
宁景又对宋如赋道:“这些百花令你数一下有多少,全卖给我,此外你再出去收购一批百花令,全投给那位白先生。”
宋如赋道:“好的,老爷。”
宁景给了宋如赋一个钱袋子,里面有十两银子,可以用来购买百花令,然后全投给白先生。
要不是宁景如今囊中羞涩,他高低给其他几位先生都安排的明明白白,但可惜他买了房子没钱了。
只能苦了白先生,谁让他的票紧挨着宁景,估摸再加把劲儿,就能顶上去。
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首任男花神这个福气还是给白先生吧。
交代完这些事,宁景陪柳静秋收拾好东西,牵出马车,送他去婧院。
难得柳老太也想跟着去看看,也不知是出于想看看传闻中的婧院,还是单纯想送孙儿去上学,亦或两者都有。
宁景也得空闲,干脆将三个小孩也带上,驾着马车往婧院而去。
一路行人颇多,有和宁景一样送人去婧院的,也有已经送完了人回程的。
正值春日,路边桃李盛开,柳枝抽芽,湖水荡漾。
临近婧院正门前,几人就下了车,宁景把柳静秋的包袱背上,他这里只装了衣服书籍等物,被褥前两天就搬进去了。
“听说今日男子也能进去,前些天都不能。”柳静秋道,搀扶着柳老太慢慢往大门走去。
宁景点点头,这座婧院可能是南燕州唯一的一所,自然怎么小心谨慎都不为过,里面都是女子哥儿,放了男人随意进出,极易出事。
今日是婧院正式开学之际,才特开这一天,也让男子们有机会看看这婧院到底有何不同。
而若是脑子糊涂了想闹事,两旁值守的官差和巡逻的敦夙大长公主的凤卫军可都不是吃素的。
宁景跟着进去转了一圈,里面布局和他在青山学院的类似,一簇楼阁庭园尽在绿湖高木之中,阁楼宫殿,清幽雅致。
据传,婧院内共有殿宇书堂二百四十余间,其中包括御书院、明华阁、知音楼、先贤祠、纪圣祠等。
课程内容也包含了书经礼乐御,全面发展,请来的先生也都是南燕州甚至外州有名有学识的夫子,也具是女子哥儿。
青荷先生本也在手邀夫子之列,可他拒绝了,于他而言在哪里教导女子哥儿都一样,不需要慕那些虚名。
而且,他开设的私塾可以一直培养新的好苗子,再送去婧院进学,大家努力的目标都是一致的。
等安顿好柳静秋,宁景才带着柳老太等人回了宁府,此时已经是申时。
石大壮和宋如赋也具是回来了。
“老爷,那个,那个景先生他上去了!白先生差了他好多好多好多!”石大壮掰着手指头数,眉头紧皱,明明别人告诉了他数字,但他就是记不住。
宁景一顿,看向宋如赋,后者回道:“我已按老爷说的去做了,今天许是因为众多先生上榜,百花令供不应求,十两银子才买了八百个百花令,也全部投给白先生了。”
“那现在什么情况?景先生排在多少?”
石大壮道:“第十!”
宁景:“……”
一番打听后,果然不出他所料,他前脚离开望春楼,白先生后脚就搞小动作!
白先生先感谢了一番听客们对他的厚爱,可他自愧难以担任花神,让诸君不要给他投票。
然后,他话一转,大肆吹捧起宁景,从宁景讲的话本一路夸到他这个人,用词之夸张亲密,恨不能夸宁景放屁都是香的。
最后,鼓动所有听客,把对他的喜爱寄托给宁景,都去给宁景投赠百花令!
白先生的票数本来就紧追宁景,这下票数转移,直接给宁景半天推挤进了前十。
听说,吴先生下午登场后,第一件事就是效仿白先生。
宁景:呵呵。
“是极,是极,墙角桃花开的正艳。”
宁景皮笑肉不笑看着吴先生和白先生风马牛不相及的聊天, 一个谈天一个夸花,看天看地看花,就是不看他。
江先生捻了一颗草莓送进嘴里,义正辞严批判他们道:“哪有人如你们这样敢做不敢当,实在有失气魄, 像我,我就敢认, 景先生, 我昨晚也干了效仿白先生之事,还让我徒弟也干了。”
宁景微笑,“那在下岂不是还得感谢一番江先生, 不如奖励你一朵小红花吧。”
虽然不知奖励小红花是何意, 但江先生还没昏头到以为宁景在夸他,嘿嘿一笑, 道:“花倒是不需要,花神却需要景先生来胜任,我们这些老胳膊老腿的, 胡子都大把了, 当这劳什子花神拉出去遛街不过徒惹人笑话, 这种事还得是景先生来,别的不说, 景先生龙虎之姿, 身体倍儿棒, 别说出去游个十二天, 二十天都不再话下,不像我们,三步一喘,不行了不行了!”
“对对对,我这腿走两步就打哆嗦,还得是景先生行!”
“余这两天也颇感觉发虚,许也是上了年纪。”
“就是就是,老夫这腰哦,我家夫人都说不中用了。”
“江先生,大可不必把这个也说出来。”
三人你一句我一句,谁说说书先生不会唱歌,这不就是一台好戏,戏名,三坑一。
宁景哼笑了一声,玉折扇一压,挡住江先生摸草莓的手,道:“既然江先生体虚,这种凉物就少食,以免身体受不住,还有吴先生与白先生也是如此,为了你们着想,这一盘草莓,在下就独自笑纳了。”
江先生一愣,面露苦涩,谁不知这草莓金贵啊,也就望春楼主每年能弄来一些给他们这些正牌说书先生过过嘴瘾,连客卿先生都吃不到。
江先生没啥爱好,独独喜食这酸甜之物,就坐下这么一会儿,宁景就没见过他停嘴。
但是到底是他们坑宁景在先,宁景开了这个口,他们也不好意思抗议,白先生摇头一笑,道:“给你给你。”
江先生收回手,咂咂嘴,似在回味,他眼神一瞥,想起一件趣事,道:“说起这选花神之事,我等都避之不及,唯独那楚先生倒是上赶着,听闻还砸了不下百两银子,可惜止步十名之外,落选了。”
“他上赶着选这个作甚,莫非是想出风头?”
“才百两银子就想出这个风头?余昨天给景先生就花了不止五百两之数,才一下冲进第十,他区区百两丢人现眼。”白先生不屑道,突然发现其他三人看着自己,有些讪讪,展扇掩面。
江先生摇头,神色微微认真,道:“据我昨天观察,发现踏雪楼几位先生对这事皆是挺积极的。”
宁景一顿,眸光一闪。
若说只有一个楚先生积极,那还能用他个人想做花神出这个风头解释,若四个人都如此,这事情就不简单。
只这事情昨天才发生,明先生还没有传信过来,也只能先等一等,过两天再问问明先生原委。
接下来三天就是四城联选,就在今天一早,各城的花神庙前就已经挂出四城选出的四十名预备花神,以及各自目前的票数。
排在第一的赫然是玉周城的榜首,也是玉周第一美人,苏家的小小姐苏淑。
第二则是永安城的玉扶公子。
第三是玉周城的第二,上官家的大小姐,上官辞。
至于宁景,排在了十九。
而四十人里,女子有十八人,哥儿十五人,男子仅有七人,这个数目不算多,但已然不少了。
据宁景打听,除了每个城里被赶鸭子上架的说书先生,唯溪水城有一位男子是直接被推上榜的,传说是溪水城第一美男,其姿态仪态之美,连女子哥儿都比不上。
而其目前全排名在第四,看来男花神必有这人。
四城联选热烈进行,之前的票数不会作废,而是基于此继续比拼,这一次不仅是这四十名人之间较劲,更是四个城市之间的比拼。
似乎是为了刺激人们,也为了给人们传递最新消息,这次榜单半天一换,几乎可以算实时更新了,四城这么远的距离,也不知是如何快速互通消息的,只能说官府自有官府的办法。
现在的百花令才算真的供不应求,在这样紧张热闹的氛围下,
“你一票,我一票,景夏花神妙!”
“你我不出力,景先生何以立!”
“文者称雄,武者称霸,唯我景夏,雄霸天下!”
宁府书房里,柳静秋念着这些口号,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宁景无奈的用玉折扇点了点他的头,也是由得他去。
这些天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口号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不仅宁景有,其他人的更多,如“风流人物看今朝,十二花神出玉周!”,还有“三月桃李醉春风,苏淑笑立百花从!”。
只能说,喊口号这种事,从古到今,从不缺席。
今天已是四城联选最后一天,中午榜单已经更替过一次,第一名依旧是玉周城的苏淑,其票数一骑绝尘,后面的人望尘莫及,据传这位背后之人身份极不简单,行事也是霸道无比,别人是收购百花令,此人直接搞垄断,玉周城半数的百花令都被这人抢走,投给了苏淑,现在第二名连苏淑的车尾气都闻不到了。
目前十二名里,玉周城占了四个,宁景排在第九。
排名这么高不仅是基于宁景自己的人气,更多的是这些天与他相熟的说书先生们各个都来为他拉票,众多先生拧在一起捧一个人,影响力可想而知。
而且,宁景虽然没有什么一掷千金的少爷捧他,但是他有富婆啊,那些常来听他说书的夫人夫郎们还真不差钱,要不是玉周城的百花令供不应求,宁景的排名还能再提一提。
不过,第九,目前来看,已经稳了。
宁景也是无所谓了,若无意外,他明日就得过去集合,和其他十一人一起开始为期十二天的四城巡游。
在此之前,他得先处理一些事情。
他拿来两封信看起来。
其一是明先生寄来的,果然那天之事不简单,他们踏雪楼四位先生具是得了踏雪楼主授意,争一争这个花神之名。
明先生猜测,这极可能是背后之人的主意,他们也不知其意,只能照着,不过他们三个只做做样子拉了拉票,只有楚先生还砸钱了,后者似乎真的也有想出风头的想法,亦或者是心动花神的那些奖赏,这就不得而知了。
宁景看着信想了一会,这里面事情有些复杂,极可能牵扯了后方两党相争,他也插手不了,索性放在一旁,暂不去理会。
第二封信是柳和宜寄来。
柳和宜先是恭贺宁景入选花神,他似是一点不意外宁景就是景先生这件事,这让宁景觉得自己这马甲真是四处漏风,离被扒下来也不远了。
柳和宜提的是乔娇娘的事,二月二十八晚,乔娇娘差点被侮辱。
那晚乔娇娘奶奶突然发狂往外跑去,一家人皆是出门寻找,乔娇娘一人落了单,被他们村子一个流氓痞子拉去草垛里,差点玷污了,幸得暗卫及时赶到,把乔娇娘救了下来。
虽然没有真的坏事,但事后柳和宜询问过暗卫,两个暗卫也是纳闷,他们可是正统暗卫出身,便是跟踪保护皇亲国戚也从未失手,偏偏差点在乔娇娘这里栽了跟头。
据他们回忆,当时莫名就追着另一道“乔娇娘”的身影跑了,也不知是不是天太黑,他们没有察觉出来。
直到电光火石之间,暗七直觉不对,冲上去一看,他们一直跟着的人竟然是乔娇娘的妹妹,而真正的乔娇娘已然不见了。
所幸他们侦查本事一流,发现不对后迅速返回,敏锐的寻找蛛丝马迹,在一处荒无人烟的草垛里救下了乔娇娘。
当时乔娇娘的衣衫快被全褪,人被男人两巴掌扇的失了神,只有嘴里还在低呼着救命。
柳和宜只要一回忆起这个,就觉得汗毛倒竖,若当时暗卫们迟来片刻,命运就会被重新拨动回“正轨”。
宁景将信合上,深呼吸一口气。
太险了。
当初他本想自己亲自过去看看,可家中之事耽搁,加上路途遥远,又有柳和宜和将军暗卫盯着,想也无事。
况且,他一个普通人,过去了能有将军暗卫作用大么?
若是将军暗卫都失手了,宁景基本就觉得这事无回转余地了。
命运不可抗拒。
幸好,现在,又给他们看到一线生机。
只是,也不能就此掉以轻心。
宁景提笔,给柳和宜写下回信,叮嘱他依计划行事,守护乔娇娘直到安全成婚为止,尽一切可能把他们夫妻接去城中,以免节外生枝。
宁景算了算乔娇娘定下的婚期,忽然发现,若行程正常,他四城巡游到下河村附近的镇上时,应是乔娇娘成婚那天。
还真是缘分,他或许还能赶上去瞅一瞅。
作者有话要说:
毫无疑问, 玉周城那一男就是宁景。
他看着这个人选表格,笑了一下, 这里面没有猫腻就怪了, 真是一碗水端的平平整整,四女四男四哥儿。
而他的排名与昨天中午看到的略有不同,临到头似乎有哪个富婆给他偷了一下塔, 直接给他怼到了第五名, 排在男子里第二,男子第一的就是溪水的那位第一美男子, 其在第三。
十二花神既然选好了,接下来就是十二天巡游,第一站从玉周城开始, 昨天其他城的人已经动身往玉周城过来, 如今十二位花神具在玉周城。
这不得不让人怀疑, 十二花神人选是否提前内定了,不然怎么如此笃定就让人先过了, 不用等最后一榜的结果。
但这些事也不是宁景关心的, 一大早他就被人拉去了花神庙, 天还蒙蒙亮时, 花神庙外就围满了人,十二驾华丽的辇车在外围着花神庙排开。
每一驾辇车皆是华盖轻纱,四面镂空,轻纱漫舞,花神坐在里面,可供沿途百姓瞻仰真容。
而为了迎合十二花神的身份,每一驾车辇上都堆积满鲜花,从一月梅花,二月杏花,三月桃花,一直到十二月水仙,每驾车上的装饰都对应了相应的花。
这些鲜花自然都不是真的,而是以通脱木制成的通草花,染之以颜色,片片花瓣在微风中轻颤,几可以假乱真,而且轻轻一闻,竟然还有花香。
随着十二声悠远空灵钟声响起,伴随轻灵欢欣的乐声,玉周城花神祭祀开始。
“请花神——!”
十二位花神排列依次而出,踩着细碎宜人的春阳,第一位登场的是一位身着桃夭留仙裙的少女,其真真是面若桃李,色满春园,顾盼回眸之间,恍惚让人看到一片花雨纷飞的桃林里悠然起舞的仙子。
这位正是十二花神之首,苏淑小姐。
苏淑举止落落大方,堪称随心天真,哪怕面对两侧成千上万双眼睛的瞩目,依旧坦然自若,笑意盈盈,如花丛蝴蝶一样蹁跹而过。
其后,跟随而来的是一位身着海棠曳地裙的哥儿,其眉目温婉明媚,气质柔情绰态,哪怕苏淑珠玉在前,也丝毫不能掩盖他半点颜色。
第三则是一位气质清冷,俊美至极的男子,正是溪水城第一美男,长孙青竹,他一袭渌波宽袖玉绸长袍,身形如松似竹,行走之间,举止刻度,仪态万方。
他刚一出现,台下一静,随即就是一阵惊叹,实在让人难以想象,一个男人竟然能好看到这种程度。
他美,但一点都不会把他和女子哥儿混为一谈,就是能让人知他是男人,一个极美的男人。
“气清神秀,谪仙之表!”
数之不清的赞美四起,然而没有一个能让长孙青竹驻足,他目不斜视,穿行而过,只余一抹青影留在人们眼底。
人们皆是叹息,可随即就是兴奋,这简直就是一场视觉盛宴,每位花神皆是人间少有的美人,若不是这次花朝节盛会,他们甚至不知身周就有这样的神仙人物,对接下来的九位更加期待了,一个个翘首以待。
珠帘之后,宁景看着前面的女子出去,不由暗叹一声,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真是要命啊。
没来之前他觉得不过就是一场走秀加十二天巡游,到了后才知道,这就是公开处刑。
当他戴着一张面具身处一群顶尖的俊男美人里,那种压力是无形的。
按理他也不需在意这些,可气氛就是有些许古怪,加上周围人不时打量过来的异样眼神,让宁景莫名觉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
他倒不是怯场,也不是自惭形秽,在宁景的人生辞典里,他就不知道自卑自谦怎么写的,但他就是感觉怪怪的,就比如,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这种感觉。
但是,来都来了,还能半途跑路,让人贻笑大方不成。
宁景一展玉折扇,挑开帘子,踱步走了出去。
靠近台下的人只觉得天上一暗,仰头望去,就见一道高挑修长的身影立在春光之下,其身量极高,像能遮日一样,当然,这只是恍惚之间人们的错觉。
搭起的台子本来就高,再加上这人傲视群雄的身量,才险些让人以为如此。
人们只看见一片白色衣角流淌而过,白纱轻轻在风中浮动,飘忽之间可见金光闪闪,原是衣袍绣上一片片金线云纹,华贵飘逸。
在烂漫金阳下,玉面具上的青纹似如水动,犹如一幅山水画,而后,是一双温柔缱绻的墨色眸子,不语却动人心魄。
“这……这位是?”
“景先生!!啊,是景先生!”
“他怎么还戴着面具,都看不见真容了。”
“阁下一看就不是我玉周城人士,我景先生一向如此神秘,但就算不见真容,其风骨气魄也足以让人倾佩!”
“一个藏头露尾的人也值得这么吹?让他揭开面具啊,装什么大尾巴狼,故作噱头!”
“不准你这样说景先生!”
因巡游第一站是玉周城,不少其他城的人都跟过来看热闹,也是来陪伴自己城市的花神。
景先生如今虽是名满玉周,但其他城市的人还多是未曾听闻过他,见一众绝色之间突然出现一个戴着面具的,难免疑惑不解。
不过,在此之后,应是四城都知,玉周城有一位玉面具的花神,名为景夏,景先生。
台下吵吵闹闹,那道白色华贵身影却是轻摇折扇,头也不回的走了。
只是,台下柳静秋看着宁景明显快了一分的步子,却是不由掩唇一笑,旁边的柳鱼璃好奇看他,道:“静秋,你在笑什么。”
柳静秋缓缓摇头,眼眸闪动,含满欢喜 他能说,他笑宁景落荒而逃么?
好不容易,祭祀结束,接下来则是十二花神乘坐辇车,巡游玉周城。
不过,在分上辇车时,出现了个小插曲。
官方并没有给他们安排坐哪个辇车,默认就是按排名和对应月份坐,但显然有人不乐意如此。
“苏淑妹妹,你体态娇艳明媚,面若含春,姐姐觉得梅花与你十分不搭,不若和姐姐换一换,你看这芙蓉才衬得你气质。”一位富贵妖娆之态的红衣女子娉娉婷婷走到苏淑面前,拦住她靠近辇车。
苏淑止步,美眸含笑看向这位女子,后者是平遥城的花神,名为玉娇娥,排名第十,应是去芙蓉花神的辇车。
但对方似是不想如此,直接拦下苏淑,就要提裙上为首的梅花辇车。
玉娇娥动作干脆又很快,旁边的人都没来得及反应,眼见她就要登上梅花辇车,而只要她坐上去了,再请下来就有些难看了,恐只能不了了之。
就在这时,一道白影靠近,将玉娇娥拦在外面,她回身,神色冷清,眸若冰霜,偏过半侧脸,对苏淑道:“苏淑,桃花辇车已为你备好,这辇车,就让与我吧。”
这人一身素白长裙,没有半点杂色,不见哀意,只觉得冷若冰霜,若一片新雪,如云似瀑的乌发仅以一根玉簪半束,面如寒月,正是玉周城另一位花神,上官辞。
她挡在辇车前,目光淡淡看着玉娇娥,后者峨眉蹙起,目含不善的看着她。
苏淑忽然甜甜一笑,道:“谢谢阿辞!”
她欢欢喜喜转身上了桃花辇车,坐在桃花丛里,真正的人比花娇。
上官辞没有急着坐进辇车里,而是目光淡淡看着玉娇娥,道:“就算要换坐,也是由我与你换,而不是由你来和我换,想坐前面,就让你的排名上来。”
她言罢,一摆袖,坐进辇车里,红梅配白衣,正如白雪红梅。